“看样子这面墙上的符号都是炼金术师的铭文……?”阿尔伯特站在古老的石壁前,对着上面的图案若有所思。他们的队伍稍早一些出发,探索之路也意外地顺利。洞穴宛如一座恢宏的迷宫,无数岔路向着未知的方向蔓延,将有关龙与魔法的秘密掩盖于此。尽管队伍里并没有炼金术师,阿尔伯特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学识储备对壁画上的内容进行了解读——虽然误喝了错版药水的他以少年的姿态说这些话看起来有些滑稽。
“如果萨缪尔先生也在的话那就好了。”温德米尔听到阿尔伯特的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仿佛是漫不经心地随口说着。而在一旁兴致缺缺的默利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反而有了那么一点精神。他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问:
“你是说维德?”
“哥哥也认识萨缪尔先生啊?”温德米尔微笑着问他,算是一种肯定。
“他算我学弟,我当然认识他。”默利的视线锁定在比划上,像是在故意试探阿尔伯特的反应一般附和温德米尔:
“维德见到这些确实应该很高兴。”
阿尔伯特并不会接受默利这般拙劣的挑衅,他清楚默利只是想惹他不痛快,借此找到破绽脱离他的监视。另一方面,他也同样相信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做过研究的维德:
“他不会接受你的邀请的,默利。”
阿尔伯特不动声色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顺便把默利的弦外之音干脆利落地斩断。就像默利抛出自己的计划来挑拨阿尔伯特平静的情绪一般,阿尔伯特也是在故意暗示默利:
你甚至还不如一个叛徒。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着,仿佛这是一场多么有趣的闲谈,只是他们心知肚明,两位魔法师身边各有一位不需要咏唱的“守卫”,那么此时如果谁想要有动作,先动手的反而更容易落了下风。
“家主大人……”就在这时,埃默里赫打破了僵局,他有些犹疑地站在阿尔伯特身边,附在阿尔伯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而后,阿尔伯特的视线与默利的视线都汇集到不远处壁画那奇特又诡异的花纹上。
“这是……”
“莫非……”
而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在他们的耳畔响起,剧烈的震动甚至令洞穴坚固的石壁产生裂隙。他们无暇继续研究石壁上的内容,只得在蜿蜒的洞穴中努力寻找出路。虽然他们一言不发,但想来内心的想法出奇一致:
究竟是哪个疯子在雪山上使用炸药?
“啧。”维德看着到底的魔狼,露出了一丝不满的神情。虽然说魔物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恶,但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人感到一丝厌烦。
“哎……这种程度已经比我预计好很多了。”多伊盯着维德投掷出去的重剑看了一会,在它消散时摇了摇头,不知是在感叹这种能力的方便还是在惋惜自己不能使用。他收起自己的武器,转而去看旁边的康佩。她兴致勃勃且轻车熟路地用小刀剥开魔狼的皮毛,将肉切割成块并分装到自己的背包中。
“需要帮忙吗?”埃里虽然很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们的口粮还足够,但还是决定去帮康佩一把,不过被康佩拒绝了:
“不用哇,拆肉很快就完事啦。”当一匹狼几乎只剩皮毛、骨架和内脏之后,康佩终于心满意足地站起身,“肉干总感觉吃着没滋味哇,而且维德说过,我们要喂鱼抽猫。”
“是未雨绸缪。”维德习以为常地帮大家翻译康佩语。
居然要吃魔物的肉吗?埃里有些惊讶。而不同于埃里的犹疑,多伊更多地是好奇:
“吃了的话,会变成魔物吗?”
“不知道哇,反正我和维德一直没有问题。”
“味道怎么样?”
“以前我吃蛇肉多一些,像是鸡肉。那这个应该就是牛肉味吧。”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对话,维德抱着杖子,看向还有些遥远的山顶,幽幽地呼出一口白气。
“萨缪尔先生是想家了吗?”埃里记得维德似乎说过,翻越雪山之后,就到了他故乡的边境。就像银顶城的芬里尔与他们传说中芬里尔的差别一样,那里是一片与银顶城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土地。
维德摇头,仿佛埃里问了一个有些好笑的问题。他说:
“我只是突然有种感慨……”
而他话音未落,一声巨响自山顶处爆发,即使相隔甚远,也能看到白色的烟尘自上方铺天盖地地坠落。
“是雪崩!”埃里立刻对队友发出警告,但一切已经太迟了。雪山的愤怒只消顷刻就能将一切掩埋,纯白遮蔽了他们的视野,甚至连声音也一并吞没。维德分辨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康佩迅速把自己拉走,然后从什么地方跳了下去。
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啊!醒了醒了!”
“维德——你还好吗?还认得出来我是谁吗?”
“又不是所有撞到头的人都会失忆……”
维德睁开眼,熟悉的面容围着他,他们似乎在一处山洞里,若非是洞口呼啸的风雪,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只是在野营途中睡着了。
“嘶——”他吸了口凉气,甩甩头,半晌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笑着的魔纹骑士:
“为什么您和尔多阁下会在这里,塔尔玛小姐?”
这玩意怎么还能分上中下啊(战术后仰)(可能没有中只有下)
一点为了醋包饺子的if线,结果还没写到我的醋……
用来和正剧里可能不太容易碰面或者来不及一起玩的骑士们互动的if,是维德做骑士拉塔斯当魔法师的世界线,别问为什么和正剧维德反差那么大,等主线剧情后面会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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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一切都能改变,属于银顶城的故事依然会继续展开,只是悲剧的人物从一个人换到了另一个人那里罢了。”
今年是维德来到银顶城的第二个年,也是他能够正式出任务的第一年。虽然说来到银顶城的时间不长不短,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观察这座城市。
“对新环境抱有好奇是好事。”走在他前面的前辈埃默里赫仅凭他的脚步声就判断出他的心思没有完全放在巡逻上,埃默里赫甚至没有回头,清了清嗓子以示提醒,“但是不要忘了,维德,巡逻也是一项任务。”
“是的,非常抱歉,前辈。”维德跟在他身后,立刻收敛了视线,但余光仍然时不时地向周围看去。随着他们的路线向南推进,贩卖奇怪物件的摊贩与身上长着鳞片和角的人类变得多了起来。维德知道他们是炼金术师和龙化病患者,只不过在此之前他从未在书本和传闻以外的地方见过他们。
他隐约能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但他能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有些僵硬。而这种诡异的祥和在一名背着重物的龙化病人撞到他时达到了巅峰。那位像是驼鹿一样的男人背上的东西掉得满地都是,维德理所当然地想要帮忙去捡,但得到的回应却是一句刺耳的:
“别动!”
那个男人瞪大了眼睛,想要阻止维德又没能伸出手,他只得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快速把自己的货物收拾一下,并用一种稍微缓和了一些的语气再次说道:
“你……不,您,您什么都别动。”
维德想说什么,但埃默里赫直接把他抓着继续向前,路上这位总是过于正经的前辈用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同他说:
“这条街的人如果不主动惹事,我建议你不要理他们,他们就当没看见你,你也就当没看见他们。”
“……知道了。”维德没有回嘴,即便他的内心其实有很多疑问。埃默里赫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叹了一口气,巡逻的途中不再一言不发,转而和维德闲聊起来:
“说来也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姐姐的导师似乎是我家那位家主大人。”
“呃……您说阿尔伯特先生?”维德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过埃默里赫会主动和他搭话,“是的,他还有希德尔先生对我和姐姐大人都很关照,很多关于银顶城的事都是他们教给我的。”
听到希德尔这个名字时,埃默里赫的头仿佛更痛了。他又叹了一口气,小声念叨着:
“果然如此。”
他停顿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所以有些语焉不详:
“听着,维德,有些事他们能做,有些界限他们可以跨过去,但你不行。因为你对银顶城一无所知。”
“您是指……对待龙化病人的事?”维德试探性地问他,“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理解。”
维德对于这种局面不能说是一点心理预期都没有,他知道这里在百年前曾经发生过屠杀惨案,这导致银顶城的居民对龙化病患者的恐惧和敌意达到巅峰,直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消弭,可这终究是一个纪元以前的事。
埃默里赫不禁想到了戴维斯钟塔里那位名为瑚金的女士,她与维德算是同乡,只是维德在的地方要更加偏远。那位女士对真理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只是她圆滑地知道如何去规避一些风险。至于维德,他对规则和公平简直较真到了一种刨根问底的境界,也许正是因为地域苦寒,所以走出来的人才如同那里的冰一样纯粹。
只是银顶城从来不是什么黑白分明的地方,这里的一切,包括维系这里运作的秩序,它们存在,它们运作,但这只是因为漫长的历史赋予了它们“本该如此”的标签,无论是谁都很难说这放之四海而皆准。
埃默里赫想了很久,最终确定了自己究竟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才更加合适:
“你认为这里的骑士跟你家相比,有什么区别?”
就像在维德看来,银顶城很多约定俗成的规矩难以理解一样,在银顶城的骑士团看来,萨缪尔家带领的北境骑士也是一样令人费解。当魔法的福祉自银顶城起向整片大陆散播时,萨缪尔家却固执己见地拒绝接受魔纹,理由是骑士唯一该信任的只有自己手中的武器。若非维德的姐姐拉塔斯决定来钟塔研习魔法——这在北境同样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想来维德是绝对不会让魔纹铭刻在他的身上的。
思维的差异注定人类即便是同样的物种却依旧无法相互理解。在文明富饶的银顶城看来,维德故乡的秩序无疑更像是冰原上的狼群。他们团结互助的表象下是源于头狼的强大以及他们对强者的尊敬,当他们当中有人认为这一切不合理时,便要证明自己才是更有力的一方。这样的认知不能说是错误的,只是它不能适用银顶城。
如果维德并非异乡人,他这样的出身与品质想来会与塔尔文团长与强烈的共鸣,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他终究是这里的过客,他对这里的一些事虽然不认同,但却也事不关己。身处其中的维德自然意识不到这些事,而埃默里赫,他只要当好哈里斯家的剑就足够了,所以他也不会想得太过深入,他这么问没有任何深意,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我认为这里的骑士也是同样优秀的,能和大家交流是我的荣幸。”维德思考片刻后回答,既有奉承的成分也有真心的成分。但埃默里赫却没有特别高兴的样子,因为他知道,维德会这么认为仅仅是因为他赶上了好时候,在数十年前那场动荡之后,银顶城的秩序已经被重新构筑过,骑士团不得不迎来平民这股新鲜血液。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这数十年磨合之后,在塔尔文团长的治理下,双方各退一步的结果了,埃默里赫仍旧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见过贵族团体欺凌平民出身的新兵时的场景,而即便现在,这种歧视依然以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存在着,只是维德没有注意到罢了。
“好吧。”埃默里赫随口说道,他和这种人真是聊不到一起去,“总之你记得,像你这样的外乡人,用纯粹的善意去接近那群龙化病人只会带来不幸……也许当你真得了那种怪病你就能明白了。”
“如果真得了那种怪病,那我就自裁,绝对不麻烦各位同事。”但回答他的却不是维德,而是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多伊。他全身都被沾了血的铠甲包覆着,手上还提着几个魔物的尸体,在配合他那因为头盔而显得沉闷又幽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渗人。
“这样不行,和同事打招呼要精神饱满!”而像是连锁反应一样又出现在多伊身后的是总是朝气蓬勃的盾兵队长森德菈,她用力拍了一下多伊的后背,这让多伊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中午好!埃默里赫还有……啊!你就是那个萨缪尔吧!”
“维德,维德·β·萨缪尔。”维德在埃默里赫身侧向森德菈微微欠身介绍自己,“中午好,两位前辈。”
“不用这么拘谨,叫我森德菈就好。”森德菈也拍了拍维德的肩膀,她的手劲确实不小,在手甲的加持下,维德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差点脱臼,“我听说过你们家,很有意思。等哪天我们都休班的时候,欢迎找我对练啊!”
“二位这是刚结束讨伐任务?”埃默里赫不动声色地提醒,森德菈这才突然反应过来,现在她们两边就这么当街叙旧着实有点奇怪。
“哈哈,是啊。最近的魔物有点狂暴,多伊说保险起见想带些尸体回来研究。”森德菈指了指多伊手中的尸体,多伊嘟哝了什么好像是在反驳,但是在她颇具气势的嗓音下毫无存在感,“我们先回去整顿一下,回见啦!”
“哦,对了。”森德菈刚走两步,想了想,转身交给了维德一个有点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条长了白色和绿色毛发的海胆,好像还在呼吸,“维德你是生面孔,也许那边的人对你警惕性能小一点,能麻烦你把这孩子送回黑街或者黑山羊酒馆吗?”
“那里虽然是中立地界,但骑士在值班时间出现在那里容易引起骚乱。”感受到维德没问出口的一连串问题,埃默里赫凑到他耳边小声介绍道。
“正是如此。”森德菈点头,“这孩子是在魔物堆里发现的,她似乎觉得我们要抢她的……烤肉食材?实在没办法只好先把她打晕了。”
“烤魔物肉。”多伊补了一句,语气中满是遗憾,“感觉好像还有点好吃——”
他没说完,头盔就挨了森德菈一手刀。
“总之就拜托你了!”森德菈说着,带着多伊疾步离开了。埃默里赫看着二人的背影,又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维德,叹了口气,帮他把佩剑、披风和绑带卸了下来,努力让他看起来与路过的居民更相近一些:
“你知道路吧,我在附近等你。”说到这里,埃默里赫又补了一句,“不要和人打架。”
“知……知道了?”热情洋溢的森德菈与偶尔语出惊人的多伊还有他们不经意间交代的一连串信息让维德感觉头昏脑涨,他背着那位原来不是独角兽也不是海胆更不是拖把的龙化病患者,向着黑山羊酒馆的方向走去。
这大约是维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龙化病患者,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而从此维德对这个群体有了崭新的认识:
他们会吃魔物,而且饿起来好像还会吃人——比如他背后的那一位,现在似乎正在啃他的头。
“龙化病患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免疫魔法,这意味着他们对于因魔法而兴盛的银顶城而言,毫无意义是个威胁。”在蓝铃花亭中,希德尔对拉塔斯缓缓讲起了银顶城的历史。他倒是挺喜欢这个学生的,虽然很多人都因她总是面无表情而且性格淡漠而不愿接近她,但是他倒觉得通透和疏离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特意把授课地点选在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无外乎是好奇他的这位学生想要了解龙化病患者,其目的究竟与他和阿尔伯特有什么不同。他说起那场屠杀,又说起龙化病人之后的下场,拉塔斯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偶尔抬头看看蓝铃花,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触动。
“我不是那件事的亲历者,我没有资格评价这件事的对与错。”在希德尔问起她的感想时,她只是非常平淡地回答,“所以我对那件惨案的感受与您们对龙化病的感受并无二致——因为悲剧并未实际降临在我身边。”
这句讽刺非常精妙,她在陈述所有人,包括她自己的麻木。虽然希德尔与阿尔伯特对龙化病患者的态度友好,虽然骑士团中已有为治疗亲人而决定成为骑士的平民,虽然这座城里尚有跨越立场和偏见的爱情,但这些终究只是能够被写进故事里的片段。而在笔墨之外,对于那些患者而言,他们得到的更多的是苦难与压迫。
“这番话如果让塔尔文团长听到了,恐怕要大发雷霆吧?”希德尔倒是笑得很开心,他很喜欢拉塔斯的回答,而拉塔斯歪着头,像是不理解他话语的含义一般:
“难道塔尔文先生是这场惨案的亲历者?”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的具体年龄。”希德尔耸了耸肩,“但按照正常骑士——我是说银顶城的骑士退役时限来算,他大概率甚至没经历过玫瑰雪原战争。”
拉塔斯点了点头,而希德尔在这片刻之后又继续说道:
“就像我们之中的大多数一样。”他话锋一转,突然问拉塔斯,“就当是闲聊,我想听听你这位局外人的看法。拉塔斯,在你看来,龙化病人与我们该怎么相处呢?”
“我无权评判。”拉塔斯的回答依旧保持着有些不近人情的距离,她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历史课本,任风翻动苍白的书页,“这毕竟是银顶城维系了一百余年的秩序。”
摊开的课本定格在了玫瑰雪原战争的结尾,在第六任贤者上任后,课本的内容也被修正了一些。维罗妮卡的画像不再是那种狰狞又嗜血的表情,反而看起来平和又充满希望。维德寄给她的信被夹在这一页,他似乎交到了一位龙化病患者朋友。拉塔斯看着他留给她的文字,继续说道:
“也许只有越来越多的人亲身体会过这种传统带来的影响,我们才会真正思考这个问题该是什么答案。”
塔尔玛感觉自己哭笑不得。她从未想过自己只是给塔里娅拿药,却正好在熟悉的诊所里看到了两位熟悉的人。
她的哥哥古斯塔夫正和她的同事维德站在诊所面面相觑,而诊所的主人正摸着兔子的耳朵,对自己的两位客人露出温和的笑容。
说来也巧,她和维德熟络起来还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巡逻回来时,头上留着一道可疑的、仿佛被鳄鱼咬过的痕迹,而埃默里赫正在他旁边忍笑。
维德说他差点被一名龙化病患者吃了,这个形容让埃默里赫一下子没绷住笑出了第一声。塔尔玛这才知道,原来是维德在巡逻的路上被森德菈交付了一位受了伤的龙化佣兵,而那位饿急了的佣兵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居然把维德当了食物。
塔尔玛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她童年时期的弟弟尔多,还有罹患龙化病的塔里娅。她的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他们两个张开巨口的画面,实在也没忍住替他们辩解:
“对不起但是他们真的不吃人!”
维德平日里总是安静甚至有些腼腆的,面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也只是“哦”了一声,并重复道:
“原来他们不吃人啊。”
维德作为异乡人,对龙化病人没有什么偏见,他只是纯粹地对他们感到好奇。弟弟和妹妹都感染了龙化病的塔尔玛偶尔会和他聊起有关这一类人群的事。再加上维德比塔尔玛还要小四岁,从小就是大家的姐姐的塔尔玛对付这个年纪的孩子可谓相当娴熟。
但在她听到维德问她为什么一百多年后的龙化病人还要被当做天生的恐怖分子时,她还是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是什么答案,她唯一能回答的内容只有: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
“所以,你们两个都是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温德米尔这里可以治愈龙化病,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了?”塔尔玛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古斯塔夫,又看了看一旁的维德,不禁发出了愉快的嘲笑声。
“没关系的,因为我确实也是龙化病人的医生呀。”温德米尔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事发生一样,抓着手中兔子的爪子,将一张传单递给塔尔玛,“如果这次也能帮到您,请在这里写下对兔子先生感谢的话吧。”
“好哦。”塔尔玛说着,在纸上画了个精神满满的小兔子。她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轻快地问他们:
“大哥也就算了,维德来这里是为了小康佩吗?”
“算是吧。”维德含糊其辞,“那天她要我请她吃饭,然后告诉了我很多这边的事,我想感谢她。”
“这样啊。”塔尔玛说着,若有所思,“明天就是枫华庆典了,既然小维德以前没参加过,不如直接带她逛逛?她如果看中什么就直接送她当谢礼不就好了吗?”
“……”维德皱着眉似乎在思考,片刻后他点点头,冲诊所里的众人道别,“您说得有道理,塔尔玛小姐,我去邀请她试试看。”
“会主动担心龙化病人的外乡人可不多见呀。”温德米尔冲着维德的背影挥手道别,“维德先生真是个好人。”
“但这不是什么好事。”而古斯塔夫则持反对意见,他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他只是对这里一无所知……他想帮她,可是他帮得了她什么?”
“这条街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善意而突然变好。”
维德来到了黑山羊酒馆,康佩果然在这里。她面前放着很多空的酒杯,身上的绷带也比上次见她时更多了。她倒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偶尔会发出有些痛苦的哼哼声。
乌莉小姐看到维德来了,便帮他把桌子上的空酒杯收拾了一部分下去。乌莉小姐把菜单拿给维德,用习以为常地语气说道:
“如果你能帮她把酒钱结了那可真是感谢不尽。这孩子又被后面那条街的小贩坑了,花着冤枉钱买了一堆并不值那个价的东西,要知道她甚至认为13-6=9——不要跟她说这些哟?”
为了活下去所以要做危险的工作,因为做了危险的工作所以总是一身伤,为了治疗伤口又要更努力的工作。
这便是康佩,或者说很多佣兵的日常生活。
“唔……?”康佩听到动静,眯着眼从桌子上抬起了一点头。她透过已经完全空了的酒杯看到维德,嘿嘿笑着,把空杯子推给他一个:
“这不是那个好心的小哥吗?你又想听我讲故事啦?可是我现在很困……”
“康佩小姐明天有时间吗?”维德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庆典看看?我想准备一份礼物给您。”
“庆典?听起来很有意思……去哇,那就去吧。”康佩醉醺醺地说着,很快又重新睡了过去。
“那我在这里等您。”维德把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压在了康佩的胳膊下面,帮她结了酒钱便离开了。
第二天他一早就在街边等待,他提前准备了很多镇痛的药物还有识字的书本,他很想立刻跟康佩,他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龙化病患者朋友分享,他想康佩应该会喜欢这些,他想康佩应该会需要这些。
熙熙攘攘的人群让空旷的广场慢慢变得热闹了起来,为了不堵塞交通,他不得不靠边一些站着。枫华庆典很热闹,各个势力的人混杂在一起,无论是银顶城的居民,还是黑街的龙化病患者们,大家都在享受节日的气氛。这让维德想起了他的故乡,那里偶尔也会举行这样盛大的庆典。
虽然埃默里赫告诫过他,作为一名外乡人,抱有纯粹的善意去接近龙化病患者只会带来不幸。但是亲眼看见庆典的盛况时,维德还是不由自主地想,也许这一切并没有这么糟糕。
所以他只是在入口处等待,他并不会知道在黑街的巷子里,当剧痛令烂醉如泥的康佩短暂地清醒时,她口中念叨的究竟是什么。他并不会知道他等待的人压根不记得也不关心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他更加不会知道,对于一名龙化病患者而言,用酒精稀释伤口和异变带来的剧痛,最后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死去,这究竟是一件多么平常却幸福的事。
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在乌云遮蔽阳光,在最后一场秋雨降下时,暗自在心底抱怨:
“银顶城的雨季可真是漫长啊。”
纯整活用ooc日常,以下情节均不会在正常世界线发生但好像确实是正剧。
今天希老师也在风评被害。
“致维德:
久疏问候,不知道你在黄金之家过得是否还好?
听闻前段时日你曾回到钟塔,没能见上一面,甚是遗憾。我听闻炼金术师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特此送你一份除了魔力之外一无是处的原料,请务必不要客气,按照你的需要随便处理。
你曾经的导师也是好友,阿尔伯特”
这是枫华庆典结束后非常普通的一天,维德一如既往来到工坊,身后还挂着一条因为还没醒酒所以如同大型蜥蜴一样正在蠕动的康佩,一切似乎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门口那件同样正在蠕动的麻袋。
维德看了看信,又看了看脚边的麻袋,他几乎不用推理也能猜出来钟塔那边发生了什么,以及麻袋里装的是谁。他皱了皱眉,出于对希德尔,也就是麻袋里正在试图求救的那位魔法师随意透露自己现住址的报复心理,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要干脆把他沉河,反正阿尔伯特也说了他可以随便处理。但是在神智还不太清醒,并且生物钟已经告诉她该吃饭了所以饿了的康佩把“处理”理解成对食材的“处理”的那个瞬间,认为希德尔罪不至此的良知终于短暂地战胜了他的理智……好吧,理智。所以他对康佩说:
“先把他搬进去,听听他说什么再决定今天的早饭吃什么。”
希德尔从麻袋中探出头,他第一次感觉能看到阳光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他那狠心的损友阿尔伯特自从他谈了恋爱就变得神经质起来,最后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以身试法,在他出门和恋人相见的路上设伏,把他捆起来套上麻袋丢了出去,想来是嫉妒他年纪轻轻就事业爱情双丰收。
“贵安,希德尔老师。鄙人斗胆猜猜看,您莫不是不分时间场合地向阿尔伯特阁下有意无意透露您单方面宣称的恋情,惹得他不胜其烦,最终忍无可忍把您请到我这里来图清净吧?”但维德显然不这么认为,他并没有着急解开希德尔嘴巴和手上的绳子,而是坐在椅子上,笑意盎然地看着有些惊愕有些茫然还有些不服气的希德尔,“我不想和您辩论您恋情的真实性,所以您只需要点头或摇头就可以。”
……如果只能用是或否来回答的话,希德尔确实无法反驳。
“感谢您的配合,希德尔先生。虽然您擅自把我的地址告诉别人有失道义,但我毕竟也不是阿尔伯特先生的杀手,所以我不会为难您。”维德帮希德尔解开了绳子,而旁边正在啃着面包的康佩终于反应过来人是不可食用的,晃晃悠悠地去储物室找咸肉准备给自己加个餐,而维德趁此机会迅速地用拇指在自己颈部划了一下,对希德尔说道,“相对的,您要是胆敢在我面前使用魔法,我就在您咏唱第一个字节时把您重新捆起来装进麻袋里,并且倒挂在阿尔伯特阁下的办公室门前。”
“维德你居然威胁老师,真是世风日下。”在被松绑后,不知道是想要挽回尊严还是他在以前和维德就是这种相处模式,他居然不慌不忙地坐在茶桌边喝着维德泡的茶,并且惺惺作态地假哭,“曾经那个乖巧腼腆的孩子终究是学坏了,这一定是阿尔伯特没教育好。”
虽然维德确实和阿尔伯特一同研究过快速咏唱和多重咏唱的课题,但希德尔这种指控完全是在推卸责任。维德很想让他审视一下自己再下结论,但想了想希德尔周围的人从约里尔再到他,或许未来还要再算上那位传闻中约里尔家的长子,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是在悲剧收场或者向着悲剧收场的路上狂奔,拿这个话题开玩笑似乎有些太沉重了,所以即便希德尔听了也只会一笑而过,维德依然什么都没说。
康佩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这片刻沉默的空档里插了句话,让话题自然而然地可以衔接下去:
“维德,是我的错觉吗?这位眼睛很怪的魔法师怎么好像背后有玫瑰在飘?”
“是你还没醒酒。”维德对于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他用手刀敲了一下康佩的头,给她递了一杯用来醒酒的温水,扭头对希德尔说,“鄙人寒舍不足令您纡尊降贵,还请希德尔老师不要浪费我的茶叶,趁着天没黑快点回钟塔吧。”
“这不行。”希德尔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维德,你不会忘了是谁给银顶城的舆论风向添了把火吧?”
维德撇了撇嘴,露出了一幅遗憾的表情。虽然希德尔在熟人面前偶尔不太讲究形象,但想糊弄他看来还是不太容易。
“所以呢?”维德问他,终于懒得和他虚情假意地客套,“又不是我绑你来的,你想怎么样?”
“这个嘛,让我在这儿多呆一会就好。”希德尔抿了口红茶,微笑着同维德说道,“我很想知道我家那位会不会耐不住性子来找我。”
“出去。”而他得到的回答是维德斩铁截钉的逐客令。
而另一边,戴维斯钟塔今天也充满了祥和的气息。群鸟在空中自由地飞翔,秋日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阿尔伯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种空旷感了,一切都是这么宁静,枫华庆典已经结束了,大家按部就班地生活,耳边又少了一个吵闹的家伙,这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早,阿尔伯特老师。”被黑雾包裹着的特里维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她有些困扰地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她把视线落到了面前正在喝茶看书的贵族身上,“您有看见希德尔老师吗?”
作为这一切幕后黑手的阿尔伯特将手中的书翻至下一页,没有抬头看特里维亚,甚至没有特意变换表情,只是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回答:
“他应该在他该去的地方。”
“……”特里维亚停顿了片刻,脸上倒是依然挂着那副月牙般的笑容。半晌,她恍然大悟并且痛心疾首地问阿尔伯特:
“他终于已经堕落到白天也出门鬼混了吗?回头真是要好好教育一下他。”
“确实如此。”阿尔伯特顺着特里维亚的话说,没承认也没否认,“希望他以后能收敛一点。”
——此时正在黄金之家的希德尔当然不会知道,他的风评正在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他只是凭空感觉到一丝恶寒,并且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下回预告:
温德米尔的诊所突然出现了会说骚话的巨型兔子,背后的原因令人暖心。
伊森千里追夫,只为告诉绑匪撕票吧他不报警。
骑士多伊在夜晚巡逻时突然听到无人的巷子里传来可疑的呜咽声,维罗妮卡的鬼魂或成实锤。
希德尔历尽千辛万苦回到钟塔,正好赶上了自己的追悼会。
以上情节均不会发生。
这玩意没有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