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那会儿,除了每早的美术课程,下午其他美术生都在外面吃喝拉撒,没几个人真正留在教室练习。啊,对啊,我也是呢,在外边儿,不过我是打工啦,洗衣店旁的一个便利店,门口就是十字路口,没人的时候我也只能盯着外边的车子行人发呆了呢。
那会儿根本不在乎自己外表,头发乱糟糟的,好吧,也不算乱了,就是懒得去剪,看起来有点长了。我妈经常替我跟那些阿姨解围说我以后是艺术家审美观跟大家不一样。得了吧,我的成绩也就是中等,来个二本美术大学就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天天准时三点半站在店门口等人了。怎么说呢,他是个长得很帅,很潮的那种潮男,给我一股某时尚杂志里某个编辑的感觉,哎?不应该是模特吗,啊,也差不多啦。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我这直男十七年来谁都没喜欢过却喜欢一个男的了。还是一个坚持着追另外一个美少年的男人。
那会儿我觉得我就一整个脑子有病。他有在等那个美少年的时候来店里买棒棒糖和BYT,我控制不了自己脸红,结账之后他笑着对我说了一句,“把头发修了修可爱了很多”,下班之后的我整个人都飞起来一样,然后在外边随便吃了一顿,飞去买化妆品什么的。真的就是因为他,我开始注重我自己了,头发长了点我就每天换不同的发型啊,什么的,衣服也是,鞋子那些什么的都是。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这两周下来变化很大”,他买了两包烟,“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啦…我想得到他的关注”,我如实招来,因为每天都会说一句话,所以这两三周下来也不那么陌生了,“他会发现的吧”,他点了一根烟,靠着店门,“我明儿就不来了,你应该有看见那小家伙吧,他耍我来着,只是为了要我帮他带人打架”,明天就不来了啊。那个时候我好像有点揪心,硬是憋出了一句,“你少抽烟,好好爱你自己才能得到别人的爱”,他噗哧笑了出来,抱着肚子大笑一番,然后他灭了烟上前过来摸摸我的头,顺便把我头发弄乱,“我叫柳威,看你挺逗的,有空的话来鱿冬组找我玩”,然后他走出了店门。你不知道男孩子的头不能摸吗,柳威。
我怎么知道鱿冬组是什么鬼东西。傻瓜,连地点都不告诉我,果然只是高中毕业或者初中毕业吧,难怪智商低。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回过神。最弱智的还是我啦,会喜欢上那样的人。再说他穿衣什么的不是还是挺厉害的么…蠢。
一个星期没看到他了。他原先追的那个美骚年家住在店楼上,美骚年如今天天都有下楼了,果真是不喜欢柳威吧。“以前经常站外边等我的那个男的最近还有来么”,他买了一盒BYT还有一盒酸奶,我摇了摇头,不敢直视他那妖魅的眼睛,“是吗…如果说下次有看到他的话帮我传达一句话,就跟他说他还是别插手我的世界好了”,我点点头,他收好零钱,随之凑过来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我长得还算可爱。
如果我变成你这样的话,就能得到他的喜欢吗?我在心里提出了这个疑问,街边的喧闹声帮我打上问号。
晚上回画室之前我没吃任何东西,下班的时候老板娘跟我说话我也没听清楚。我只是觉得心里很堵,十分可笑地堵,只是因为外表和声音才喜欢上那家伙而已,堵什么堵,有什么好堵。
“啊痛!”,真的很喜欢呢。刚才一不小心削到自己的手指了,直流血。我就是脑子有病啊。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我大概真的能挤出眼泪来。“天呐,扬阳你几岁了还能削到自己的手…郭老师药箱拿一下!”,“…我长得好看么”,我偷偷问我旁边还在削笔的一个女生。她先是愣了愣,然后使劲点了点头。我随意回了句谢谢,然后跑旁边去拿酒精消毒了。
炎杨阳你几岁了能蠢到这种地步,你想他就去找他啊,你不想他就别想他啊。你脑子有病啊。
放学后,那个被我莫名其妙问我好不好看的女孩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一边很随意地点头,一边收拾画具,“看出来了”,她说,“…能跟我讲讲么,没准我能帮忙”,我摇了摇头,用一种嘲笑的眼神盯着她,事实上我在嘲笑我自己。我说,不用。她沉默了一会儿,把她手上的牛奶放在我的箱子上,“还热的”,随后她走了。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女孩子长什么样子,普通得跟所有女生一样,就是有些胖,长大以后应该会瘦下来吧,看她骨架不是很大…总之,有点感激,她好像已经断断续续送过我好几次热牛奶了。我妈都没送过我热牛奶这么多次。
回家路上我特意经过了便利店,一不小心撞到柳威和那个美骚年在拉拉扯扯。我的心如同柳威的衣服一样被拉扯,不对,是撕扯。胃也有点抽痛。我马上打开牛奶盒把热牛奶送进肚子里。却在美骚年扇了柳威的下一秒痛得躺在了地上。
好痛,不是拉肚子么,我的胃不是一直挺好的么。热牛奶真棒,水泥地躺着也挺舒服的,啊,好高兴。高兴个毛,我怀疑我要死了,那种痛是一种能把我痛得吐血的程度。起来啊,逃离这里。我的意识停在了这一秒,大概这才是我想要的。
柳威我好喜欢你,怎么痛都行。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我已经躺一个柔软的什么东西上了,好像是沙发。“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说真的我真的为柳威的智商感到忧伤,我真觉得他妈生他的时候剪脐带的时候护士把脐带抱出来了。不过,有点小高兴,“胃疼,累是的确累”,我感觉浑身骨头散架了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你看到了吧,他又说什么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柳威点了一根烟,去拿了一杯热牛奶递给我,“谢谢。我只看到他跟你拉扯”,“啊…你说我要不要继续跟他在一起”,简直无情呢。我理所当然回了一句不要,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然后他好像得到了满意答案似的点点头,伸手揉揉我的头发,“如果他不会到处招惹人就好了”,然后他收回了手。
我在心里大喊了足足二十遍,这里不是有这样的人么。随之带着倦念又睡去了。
我又睁开了眼,我眼前的那个男人不是柳威,是那个美骚年。啊,有点小失望呢。“都中午了”,他冷冷地合上报纸,冷冷地看着我的眼睛。“谢谢…”,我卧坐起来,“柳威呢?”,这个问题是我无意识地问出来的。美骚年的眼神立马变得混浊,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嘲讽,“他回去了”,他说,“那家伙不会再来找我了,你放心吧”,“等等我什么放心不对我…”,为什么我会变得那样地慌张,为什么我掩饰不了自己,“你经常盯着他哦,我可不像他那么笨”,突然间美骚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感觉我就在用自己的手打自己的脸,感觉好丢脸,我的那份心意,那份理当藏在心底再也不出声的心意。
走为上策,“对不起打扰了我去上班了”,不能呼吸,我察觉到自己的泪腺就要控制不住,心脏跳动的频率也是,感觉就差爆炸了啊!“我说过的,你长得挺可爱的”,明明还有一只鞋子,来不及了么,“我一直想找个跟你一样的类型,就可爱的那种…这么久了也只在学生堆里找到你一个呢…”,他从背后将我抱住,“就一次好不好”,他的手挪到我的腰间,开始对我的皮带做小动作,“我能给你提供所有柳威的信息哦”,最后一句话居然让我紧握着门把手的双手松了下来。
从来没有想过把第一次给男人,还是给一个我暗恋的男人所喜欢的男人。一系列动作他都做得很顺畅,顺畅得像他已经跟无数个男人彩排过。他用嘴撕开BYT的时候告诉我他叫谭圣哲,我说,我叫炎扬阳,他帮他自己套上的时候笑着说我的名字跟我一样可爱。
过程什么的简直就是恶梦。罪恶的我原本拥有的纯洁被我自己的贪婪所抹上一层又一层的黑色。谭圣哲轻轻咬着我的耳廓,我麻木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
我想要的爱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因为我是坐台小姐的孩子,所以不值得得到吗?
好难受。漫长的缠绵之后我拖着狼狈的躯体去冲澡,趁他还在冲澡,我狠咬着下唇,飞快地穿上衣服,连外套都没穿就像逃命一样飞奔出门。动作一气呵成,换好店服之后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差点陷入肉里,憋出一毫升的眼泪后潇洒地抹掉走出试衣室。
就算孤独,我也应该坚持着,那份喜欢,就当作是我的执着,证明我活着的理由。
“什么都没吃吧,把它吃掉”,过来一会儿谭圣哲竟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迟点再下来拿”,他留下一个饭盒,又回去了。“你多找了我五十块呢,小伙子”,“啊!对不起!谢谢…”。饭盒里是热腾腾的意面,袋子里有餐具和一盒热牛奶,我没犹豫一秒,立马狼吞虎咽地解决了。
下班后我吃了一个菠萝包喝了一袋酸奶,突然想起来昨晚那个女孩子,我多花了十五块钱给她买了提拉米苏。胖女孩喜欢吃甜的吧,我是这么想的。到画室上课前我在人堆里找到了她,她跟几个女孩坐在一起,但是看得出来并不是她们的其中一员。“谢谢你的热牛奶”,我拍拍她的肩膀,将提拉米苏递给她。她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我,我用我的眼神告诉她,收下吧。“应该谢谢你才是…”,“一晚上一个人走吗?你家在市中心那边么,我们顺路的话以后一起回去吧”,“是的…谢谢…”,感觉想拥有些友情爱情就非常地奢侈了呢,对吧,炎扬阳。我干脆把座位搬到了她这边。
放学时,她问我为什么,我说,“孤独的人或多或少还是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伴不是么,我不了解你,你不了解我”,我打了个哈欠,“那就凑合一下吧”,她用一种敬畏的眼神看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说她叫陈茗敏,跟我的名字一样逗。
回到家后的我轻轻地关上门,脱下鞋子,转了两个圈圈去洗澡。随后我面带微笑地打电话跟老妈说我到家了,问她回不回家,她说不回。我的笑容就理所当然地收回了。静,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我睡衣也没换直接转两个圈圈趴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我想去找柳威,告诉他我有多喜欢他。真的好想好想说出来,却又怕得到预料之外的答案。懦弱的我选择逃避,即使手里有下午从谭圣哲那里得到的柳威的手机号码,不敢拨打。
感觉谭圣哲有点不对劲。下午上班他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张椅子,硬是要坐我身边,“你外套我拿隔壁洗衣店干洗了,你下班过去拿吧”,“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有长得那么难看吗?”,我觉得我脑子都要炸了。“你干嘛啦…”,我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他倒是很随意,把手放在我的腰间,搂着又不算搂着。一股很暧昧的气息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他在我耳边低语,“跟我在一起我能给你你一切想要的,保证你能考上国美之类的,你看你赚多了,我长得也不算难看,年龄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他是开玩笑的吧,“…你能先去楼上把你的裤子换掉吗”,那豹纹的金色紧身牛仔裤简直刺激着我的视觉感官,“换了你就跟我交往么?”,他起身,我有预感他要坐我腿上,不行啊,还有客人,“好好好,你快去啦…”,有位客人已经把目光投过来了,我怕到时候给老板娘我的工作保不了了。“当你答应了”,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跑楼上去换裤子。他下来的时候穿的衣服比较正常,看起来就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高中生。他说他要陪我去画室画画,我说随意。如果跟他交往就能看见柳威的话就好了,看我,多贱。
陈茗敏问我他谁,我是我的一个朋友,谭圣哲全程在跟郭老师他们讨论什么东西。他该不会以前也是美术生吧?下课的时候我提出了这个疑问,谭圣哲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说,他现在的职业是绘师,所以常年家里蹲。原来他是视觉系,写实系和漫画系全能的画师,而且他去年刚从央美毕业的。他给我讲评画的时候只说了句形体不错,我问他其他呢,他很直白,说除了形体其他的都不行。在画室排行第十的我差点喷出血来。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呢,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值得他掠夺的珍宝。铅笔划过纸张的声音帮我打上了这个我并不在意的问号。
下课我还是得送茗敏回家,哪怕谭圣哲这家伙还在身边。“她是你女朋友?”,当我表示我要送茗敏回家的时候谭圣哲愣了愣,一脸怪诞的笑容,“女性朋友”,没心情陪他开玩笑,茗敏的脸通红通红的。
如果没有你,没有柳威的话,没准茗敏真的会成为我的女朋友吧。我真的很容易被人的小动作感动。
茗敏上楼的时候悄悄问我喜欢不喜欢巧克力奶,我给了她一个她理当得到的爽朗笑容,说,喜欢。她的眼神立马变得慌张,说明天给我带,然后上了二楼又探下头说路上小心,我大声回答她好的。谭圣哲全程淡淡地笑着,什么都没问,可我在扭头看他的时候似乎读不懂他眼里的那种混浊,类似嘲笑又类似悲伤。
我跟他说我没有朋友,现在关系好一点也就茗敏了。“我是你男朋友”,谭圣哲从冰箱里取出一大瓶果汁,“喝不,我帮你热热”,“…你认真的吗?”,我感觉背后一股冷意,“三十秒…我做事一向认真”,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一整晚什么都没发生,喝了果汁,我俩分别洗完澡直接躺床上各自睡觉了。晚上我听见他微微的呼噜声,随之我接着可蔼的月光看清了他的面容,妆容之下的面孔十分清秀。你不喜欢柳威吗?谭圣哲,你不喜欢,我喜欢,是不是因为怕我夺走他所以干脆把你得不到的也复制粘贴在我的身上。“扬阳你内裤没穿好,嘿嘿”,突然他冒出了这么一句,吓得我立马掀开被子一看才放心地松了气,他讲梦话啊…“你为什么喜欢我呢?”,我随口小声一问,“因为你本来就是我喜欢的类型”。我真希望这是你随口回答的,不然我们就真的变得浑身是伤了。
随后,我轻声喊了一声谭圣哲的名字。没有回应,于是心满意足地躺下,却再也无法入眠。毕竟枕边是他的气味,我不得不呼吸,就不得不感受他的味道。我怕哪天这股味道不在了,我会想念。
眼睛好痛,对,只是好痛。
周日休息。天亮得差不多了,我就起床穿好衣服去楼下买早餐。油条夹烧饼,豆浆,他喜欢什么呢,馄饨吧,应该会吃吧。就当我转过身时,看见柳威又站在那里。我是不是应该去打招呼?不,我不能去送死。我眨眨眼睛,一直等着他离开,直到谭圣哲电话打来说我背包和外套都没拿,我问他柳威又在楼下我该怎么办,他说,他下来接我。
大概已经足够狼狈了。看着喜欢的人又和他喜欢的人拉扯,他喜欢的人还硬拉着我的手说我是他现在喜欢的人,然后喜欢的人用一种眼神,那种能透过我肉体直接刺穿我骨头的眼神,看着我。
最后柳威还是走掉了。我把小馄饨递给谭圣哲,说他的小馄饨凉了。他从正面抱住我说拿回去热热就好了,衬衫沾上了他的泪水,我好不甘心,却毅然冷漠地强调我的豆浆也冷掉了。
不知所措的我就像个明知顾问却还想说些什么的智障。
吃完早饭,谭圣哲要赶他的画稿,他叫我等他两小时。我去阳台打了个电话给茗敏,我问他豆浆和小馄饨凉了怎么办。果然她懂我。她说,继续吃呗。十七楼的阳台,往下看果然不一样。
是不是只要我努力了,就算摔得粉骨碎身,也不会后悔。
呢?
即使是身受重伤,满身绷带,力大无穷的Kill依然不是瘦弱的基尔能拦住的,最后基尔罗伊也只能无奈地陪着他一起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开门的是一名褐色皮肤的少女,她也正是基尔罗伊提到的奈娅拉:“呜哇,这个家伙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看到和基尔一起出现的Kill,她则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
“嘛……”基尔罗伊一脸无奈地答道,“我也拦不住他啊。”
“嘻嘻。”奈娅拉坏笑了一下,“那我让他再睡一会儿么?”
“别这样啦。”基尔罗伊的表情越发无奈起来,他知道奈娅拉说的应该是再打晕Kill。
然而Kill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这两人身上,一打开门,Kill便直直地走向了床铺旁边,在洁白的床面上,躺着的是娇小的睡美人。不过看上去,似乎是睡得很香甜的样子,这让Kill不禁松了一口气。
虽然才认识了没多久,而且还曾打过一架,不过爱特的天真可爱还是让Kill很容易地就喜欢上这个孩子,更何况和林檎一起三人生活的时候,甚至产生了自己是父亲林檎是母亲,爱特是两人的女儿这样的错觉。
不过林檎是男孩子呢。爱特则是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的老不死,甚至她都收养了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儿子。
想到这儿,Kill不禁叹了口气,有时候现实还真是残酷无比。
“我都说了不用担心的嘛。”基尔走到Kill身后说道。
Kill抚摸了一下爱特的小脑袋,在亲眼看到爱特之后,他这才真的安心下来:“她大概还会昏迷多久?”
“妈妈因为在无意识中使用了很大量的魔力所以有一点透支,大概在魔力自然恢复之后才会醒过来吧。”基尔罗伊答道,“不过不用担心哦,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啦。”
Kill点了点头,接着便说道:“那,反正我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我先出去办点事去。”一边这么说着,Kill一边做势欲走。
“什么……咳咳!”基尔罗伊似乎被吓得呛到了什么,接着又想要拦下Kill,“你也需要好好休息啦,短时间内别出门啊,咳咳……”
“没事没事。”Kill一边走着一边向身后招着手,“倒是你自己好好休息去吧,你还咳嗽着呢你看。”
“咳咳……喂!别走……”当基尔还在捂着嘴咳嗽的时候,Kill却是早已远去了。
只剩下奈娅拉在基尔身旁抚摸着他的背脊帮他顺气:“哎呀哎呀,你看你,一着急不是又吐血了么。”
基尔松开捂着嘴的右手,手上和嘴角果然满是血迹。
奈娅拉从口袋中摸出手帕,一边帮基尔擦拭血迹一边说道:“这样好么?瞒着他那件事?”
“……应该没事吧,即使要说,也该等到妈妈醒了再和他说吧,否则他大概会因为内疚痛苦很久吧……”好不容易顺过气来的基尔罗伊想要做个微笑的表情,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苦涩。
在祖奈亚城区偏东的位置,有一间虽然破旧,却依旧引人注目的小酒馆,酒馆的招牌上用粉笔画着一只似禽似兽的动物,图案的下面用花式字体写着店名:白色狮鹫。
“叮铃铃……”随着木门被推开,门口挂着的风铃也随着被带动了起来。这声音引得正在店里打扫的少年不禁抬头看向门口。
“本店今日还未开业……啊,是你啊。”少年原本想要说一些公式化的台词,不过在看清来人后立刻改了口,“唔,你受伤了?”
走进酒吧的人,是刚被过度包扎过伤口,出来透透气的退伍军人古拉斯:“啊,这个没事的,受个伤什么的还不是三天两头的事么……”
“哦,你说没事那就没事吧。”少年倒也不多问,却是也不管古拉斯,自顾自地继续打扫起来。
古拉斯也似乎很习惯少年的态度,同样也只是自顾自地走到吧台里侧,随手拿了一瓶酒就给自己倒了起来。
“……记得付钱。”少年看了一眼古拉斯说道。
“嗯,嗯。”古拉斯随意地点了点头,开始闷头喝起了酒。
一时无语,在这两个沉默的人之间,这样的气氛当然也是很正常的。
“哈……”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喉间流淌的刺激感让古拉斯感受到活着的实感。作为蜘蛛的一员,每逢行动皆是行走在生死之间,就像是走钢丝,稍有不慎或许就将丧命。古拉斯也曾多次踏足生死的边界,甚至对生死的感觉开始麻木起来。虽然,这种麻木会让人冷静且强大,但是,同时也会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所以古拉斯爱酒,因为酒带来了刺激,也带来了喝醉后的满足感。
正喝着酒,那少年却过来搭了话:“喂,我收拾完啦。”
这时的古拉斯已经喝了不少了,身体已经开始有些发麻,头脑也晕眩起来,他的大脑似乎已经懒得对少年的话做什么反应了。
少年无奈地皱了皱眉,接着抬手从古拉斯的视线中遮住酒瓶和酒杯。
一个响指之后,酒瓶和酒杯竟然神奇地消失不见了。
“呵呵呵呵。”没有了能继续灌醉自己的器具之后,古拉斯似乎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魔术变得不错嘛,多多。”
“别喝太多,一会儿你得陪我去喂鸟。”少年的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平静中带了一丝不容否定的意思。
“好,我也好久不见那些孩子了。”说到禽类,那倒是古拉斯的另一个爱好了,他喜欢有翅膀的小动物,说起来第一次来这间酒吧也正是因为它叫做“白色狮鹫”呢。
名为多多的少年却是没有继续搭理古拉斯,只是收拾起了古拉斯喝完的那些空瓶。
“缇娜呢?”古拉斯忽然开口问道。
“又去图书馆了。”多多撅了撅嘴答道,“和往常一样,她还是那么喜欢看书。”
虽然多多似乎有所不满,不过古拉斯倒是挺赞赏缇娜的兴趣的,新的知识总是能带来快乐的,这是好事。
“唉,图书馆啊……”
同一时刻,在祖奈亚大图书馆的门厅里,全身绑满绷带之外只穿了一件外套的Kill也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顺带一提,经过他身边的人,也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好歹绷带的覆盖面积足够大,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么。
他所说的办些事,其中之一便是因为之前爱特所说关于林檎记忆的问题,他首先想来图书馆里查找一些资料,比如林檎所说的狐灵,又比如关于与记忆相关的魔法。
虽然知道要找什么,但Kill从未认认真真地在什么地方看过书,所以从哪儿找起,怎么找之类的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头绪。
“大……大哥哥,你在困扰么?”就在Kill烦恼的时候,一名穿着朴素,还拄着木拐杖的小女孩走到他面前带着一丝羞怯说道。
这个女孩看上去有些羞涩,但又好心地主动帮助自己,不由得让Kill想到了同样有些不自信却又温柔地关心自己的林檎,这让Kill平白生出了不少好感:“啊,小妹妹啊,大哥哥是想找些书,但是不知道怎么找起啊,正在头疼呢。”
女孩微微地点了点头:“嗯嗯,如果是这样的问题的话我还是可以帮忙的呢。”
“是吗!”Kill听到女孩的肯定回答也不由得高兴起来,“那还真是感谢你啊……啊,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缇娜。”少女用手中的书稍微挡住了有些发红的脸,“我叫做缇娜。”
自由之城祖奈亚是一座以商业为核心的独立城邦,由于这里恰好位于两条商路和一条内陆河道交界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所以任何时候城里总是一派热闹无比的景象,处处有交易,处处有喧闹。既是繁荣又是混乱,既是自由之城,又是罪恶的巢穴。这座城市的底下,正寄宿着大陆上最大的黑市。
“我们回来了……”就在这黑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古拉斯和Kiki架着昏迷不醒的荆正在从上面伪装的民居进入他们的据点。
从蜡烛上散发着昏暗的光线,但即使是这一点点的光线,也隐隐能看出这里的空间十分巨大。
这里,就是荆等人所属的组织——“蜘蛛”的据点。
“呜哇,破破烂烂的三个人。”从黑暗中逐渐显露出一个高瘦的身影,而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有几分男女莫辩,“嗯,闻起来有血的味道,真不错……”
“闭嘴,苏菲。”古拉斯暗自皱了皱眉,他并不喜欢这个有些娘娘腔又性格恶劣的男人,“头儿在么?”
“鬼灯在。”另一个听起来十分沉稳的女声伴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最后也露出了声音主人的样貌,那是一个皮肤看起来过于惨白的少女,“嗯,我看看啊……荆是用了鬼龙之后的副作用,你是外伤,小狗是内伤……看起来是十分惨烈的战斗啊,发生了什么?”
“之后再和你说,我先把这家伙带到头那儿治疗。”古拉斯指了指自己扶着的荆。
少女也点了点头:“我帮你一把。”
“谢了,阿卡夏。”
蜘蛛是一个由八名成员组成的组织,荆、古拉斯、Kiki以及刚刚露面的苏菲和阿卡夏都是这个组织的成员。蜘蛛的行动目的是为了利益,说白了就是钱,为了这个目的,蜘蛛将不惜一切手段。
原本荆等三人是在刚刚做完之前接的任务正在准备回巢的路上,遇到了精灵魔力的反应,所以想要狩猎传说生物的精灵赚个外快。可惜,啃到了硬骨头。
“嘟嘟。”阿卡夏替古拉斯敲了敲木门,门的那头就是蜘蛛的头领——黑医鬼灯的房间。
“啊,稍等,我在给我可爱的小祖弥洗澡……”门的那头传来一个悠闲的声音。
古拉斯似乎看到阿卡夏的脸抽搐了一下,然后她开口道:“别胡闹了,有急事。”
可惜,那个声音依然不紧不慢:“诶?急得话去厕所嘛。”
这次,阿卡夏二话不说直接踢开了木门:“玩具熊需要洗什么澡啊!急事和厕所有半毛钱逻辑关系啊!荆他们受伤了你快给他们治疗!”
而门的那头,带着高礼帽的黑衣男人根本只是半躺在躺椅上喝着咖啡而已,门破的瞬间还稍微喷了一口出来:“咳咳,哦呀,你们还真是粗暴呢。”
用丝巾擦了擦嘴之后,这个被称为鬼灯的人站了起来,依旧带着他那份悠闲慢慢走向受伤的三人。
“嗯,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鬼灯一边观察着三人一边挠了挠下巴,“把荆丢在那边吧,我去弄点药,小狗和古拉斯应该自己就能恢复的我就不管了啊。”
“……独眼的先不说,小狗可是内伤啊,不用看一下么?”阿卡夏不禁说道。
“啊哈,你太小看她了。”鬼灯一边自顾自地从杂物中翻找着一边说道,“她应该在受到攻击的前一刻调整了身体的姿势让整个身体平均受力,这样一来她其实受的伤并不重。”
阿卡夏稍微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Kiki,由于Kiki是组织的新人,其实她也对Kiki并不太了解。不过说实话,就算是老成员之间,也谈不上什么了解就是了。
尤其是鬼灯,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每个正形,却是所有人中最让人看不透的一个。
“嗯,那无关人士请先离开吧?”鬼灯稍微暂停了一下翻找的动作,回头说道,“我接下来的治疗可能会有些粗暴,你们应该是不想看的呢。”
话说回来,虽然阿卡夏对这个家伙是很不爽,但同时,又对这个家伙很没辙就是了。他既然这么命令了,那么也只能照做。
“哦,对了。”鬼灯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门板说道,“把门带上。”
的确实可以重新装上的,毕竟也被弄坏不止一次了,其中至少一半是阿卡夏干的就是了。
“需要我帮你包扎一下么?”离开了鬼灯的房间后,阿卡夏向古拉斯提了一句。
“啊,那就麻烦你了。”古拉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像想起什么似地又拍了拍Kiki,“小…Kiki,你也去休息吧。”虽然被称呼小狗Kiki是不介意,但是如果直接对她说话时这么叫的话她也会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所以古拉斯也是视场合两个称呼换着用。
Kiki同样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离开了。古拉斯也不担心,她大概是回她的房间吧,而且鬼灯既然说她没事,那大概的确没什么事。
说起来,另一只斗犬……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啊,那两刀刺得应该挺狠的。
“阿嚏!”随着一个喷嚏,Kill从昏迷中醒转过来,“……呃,谁在念我呢。”
甩了甩头,Kill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四周。这里似乎像是一家小诊所,自己就躺在一张病床上。
“哦,你醒啦”说话的人是一个披着白大褂又戴着一边眼罩,还留着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的男子,这个发型、发色似乎有些眼熟啊。Kill不禁想到。
“这里是哪儿?”Kill开口问道,“我发生了什……对了!爱特!”
话还没问完,Kill就自己想起了关键的事情,并且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可惜,这一下牵动伤口,在突如其来的疼痛的影响下,Kill又再次倒回了床上。
“别激动,别激动。”那人安慰道,“放心好了,妈妈没事的。”
“啥?妈妈?”Kill莫名道,“这关你妈妈什么事?”
“所以说……你不是在关心妈妈的安危么,放心好了,妈妈没受什么伤啦,也没被拐走什么的……”那人继续说道。
“谁关你妈……诶,什么,等一下。”Kill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张大了嘴巴,“啥?你说的妈妈是指爱特?”
“嗯,是这样。”那人微笑起来。
“……嗯,原来如此,你让我再睡会儿,一定是我醒过来的方式不对……”
“啊咳咳。”Kill清了清嗓子,“所以,总结起来就是说你以前小的时候是被爱特救了性命并且抚养的,所以就一直叫她妈妈了?然后她其实是属于一种寿命特别长的特殊种族,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失去了自己过去的记忆所以现在才像个是么普通的孩子一样是么?”
那人点了点头,在他说出爱特就是他口中的妈妈之后,他和Kill来来回回解释了半个小时才好不容易说清楚。
“原来如此。”Kill点了点头表示接受,“虽然还没看到证据不过姑且我就先相信你了。”
听到这句话,那人才松了口气。
Kill继续说道:“所以你是怎么赶得及过来救我们的?”
“我是因为妈妈的魔力忽然爆发了所以才感应到她的位置的。”那人答道,“然后让奈娅拉带着我赶过去,之后同样也是奈娅拉带着我们回来这里的。啊,奈娅拉也是如同我们家人一样的人啦。”
“那么基尔罗伊。”Kill叫的是那人的名字,“你的意思是你到的时候敌人已经早就被打退了咯?”
基尔罗伊答道:“嗯,我猜测是妈妈因为遇到了危机,所以身体无意识地发挥出以前的力量把敌人打退了吧。”
Kill一阵沉默,他一直以为自己很强,自己可以保护得了爱特或者林檎,结果自己却是被爱特给救了。
“……那,爱特现在在哪儿?”少顷之后,Kill又提问道。
“啊,妈妈现在在隔壁房间呢,奈娅拉也在那儿看护着。你就不用担心了啦,你的伤可比妈妈重得多得多呢,你倒是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不用,放心吧,我没这么脆弱。”Kill支撑着身子缓缓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啊,这么说来我的武器你是不是也没带来?”
基尔罗伊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后答道:“啊,是那个脚镣一样的东西么……对不起,的确没有带来。”
Kill也不在意:“没事,我正好在准备换新武器,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新武器?”
“嗯。”Kill肯定道,“原来那个,太轻了啊,那三个敌人中,两个人能挡下我的攻击,这种程度的力量怎么够?”
基尔罗伊一阵无语,这个人,也是个怪物啊。
不过,自己认识的人里,包括自己在内,似乎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