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各位来到库瑞比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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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字9256
*怎么都觉得这次是在解决家庭矛盾事件……
|5|百鬼夜行
很快外面的人声都消失了,大概是像维恩说的那样,所有的居民都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现在本来应该是睡觉的时候,而莎拉显然睡不着,我们这一行有点莫名其妙就被托付了一个柔弱农妇生命安全的冒险者也就只好守着每个有可能被莎拉那个没头的亡夫侵入的地方,而我正在莎拉卧室里尴尬地待着。
说到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待着,还是得怪我自作自受。
维恩离开后,我们先画出了莎拉家的平面图,分析了需要看守的五个地方,然后开始考虑如何分配战力。
“首先队长必须和一个人组队,因为队长没有战斗能力。”我直接划掉了纸上代表奥列格的两根呆毛,然后把那把剑和狼耳朵的女孩头像圈到了一起,“再者瑞贝利安不可以单独行动,所以必须有一个地方放弃守卫。”
侏儒似乎相当不开心:“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我至少能扔点东西……”
“队长要是可以暂时抵挡的话就可以有时间报警。”我看了他一眼,把那两根呆毛画到了正门的位置,“这样就让队长在正门口看守,如果怪物从那里进来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退避报警。”
瑞贝利安和艾丽西亚,剑和狼。
“艾丽西亚和瑞贝利安两人看守客厅最大的窗户,如果它从客厅的任何地方进来都可以抵挡一阵,让我们赶到。”
瑞贝利安在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似乎还是对安排的不满意,见识过他智商的我决定忽略。
接下来是兼职影舞者的诗人,算是半个战力,一顶帽子。
“阿伦德尔战斗能力弱一些,离大厅也近一些,在厨房看守就好。”
诗人并没有表示不满,我也就默认他服从安排。
还有骄傲的暮刃,两把交叉的短剑。
“叙泽特看守盥洗室,那里场地较小,我无法发挥全力。”
目光有点带刺,这样的女孩可不会讨人喜欢啊,小姐。
“既然没有异议,那么就这么布置好了?”我抬起头,“我负责看守卧室的窗户。”
侏儒啃着手指想了想,回头问其余几人:“那就这样?”
没有回答。
“那就这样。”拍板决定。
侏儒的表情复杂万分:“……脑子挺好的嘛你。”
“……啊哈哈。”
难道我看起来很像个智障么,亲爱的队长。
然后忽视了自己的糟糕后果现在出现了,我只能待在一位女士的卧室里,坐在窗户下面束手束脚地不敢动弹。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一直在持续的令人后背发凉的注目感。
并不是那种时不时会从队友们那里来的带刺的目光——那种目光我已经差不多习惯了——那是一种“我在看着你”的昭告,就像什么软体动物贴在了脊梁上那样的恶心和不祥。
比这种注目感更加糟糕的是,我无法判断它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难道是那家伙在窗外看着我?我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了眼。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我一声惨叫直接跳到了卧室的另一边。
窗户上有张脸。
看起来是张农民的脸,这不要紧,重要的是,这家伙只有一张脸。
只有一张脸。
一张脸。
脸。
没有头没有身体,就一张脸,像是被谁撕下来糊在了窗户上。
合着这村子不仅诈尸还闹鬼啊?
梦神救我!
然后那张脸消失了,悄无声息,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留下吓得差点抽过去的我。
“妈的!现世报!”我朝着窗外骂了两句,听说骂街能吓跑小鬼。
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房间外面咣当一声。
“队长你把什么东西弄掉了么?”我扯着嗓子叫唤,也是给自己壮壮胆。
“不知道啊,什么东西掉了?”侏儒隔着远远地回答。
“你看看?”别再闹鬼啊。
侏儒那里啪嗒啪嗒地响了一阵,看起来奥列格是在找什么东西掉了,一会儿便传来了回答:“杂物堆最上头的东西掉下来了而已……哪来的风啊,不是没开着窗户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还比较安静,至少我没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打起了盹。在我差点睡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恰到好处地把我叫醒了。
“谁!”我马上跳起来往外看。
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是我自己做梦了自己不知道?不该啊?
——我是梦妖啊。
客厅的灯忽然闪烁起来,然后灭了,房间里和窗外一样成了一片漆黑。
鬼吹灯?!
“灯怎么灭了!”奥列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不急不急……嘿!闪亮亮!”一点柔和的白光随着女孩的声音在客厅亮起。
“谢谢……大概是,灯油没有了……”莎拉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
“还我命来……”瑞贝利安的声音一点也不恐怖地响起,然后接着的是艾丽西亚的“小瑞安静”和那只狼崽的汪汪叫声——说起来,那小东西真的是狼不是狗么?
“你们也很累了吧?”农妇声音里满是疲惫,感觉比我们更累的是她,“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好了。”
“哇好棒!确实有点累呢!”侏儒大呼小叫,感觉这家伙完全不是累了,而是只是想吃点东西解解馋而已。
很快烧柴火的味道就充满了房间,莎拉的手脚听起来很麻利,至少是经常做这些活计的人。
不敢再打盹了,我看着窗外,唯恐再漏掉什么东西,却听到背后那张床上有声音。
咯吱咯吱,像是人翻身。
难道有谁在床上?
不不不不可能,如果有人在床上不早就被我刚才的撞击惨叫骂街大喊吓醒了?我小心翼翼接近那张双人床,被子整整齐齐叠在枕头上面,床单抻得平整,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那床下呢?
我弯下腰看床底,只有一堆已经积了灰的杂物,仍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真的闹鬼吗,这鬼地方。
厨房里的菜香已经在整个房间里飘散,闻起来真的很不错,我的胃已经提出了抗议。
……没办法,谁让我在这守着呢,就让那个诗人先饱饱口福吧。
正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客厅传来吱嘎一声,像是什么门轴发出的呻吟。
“队长,是门开了么!”我高声问道。
“是柜子的门……”侏儒闷声闷气地回答,不知在干什么,“我关上它……没什么异常。”
诗人那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几声弦乐传来,似乎是他的曼陀林正在试音。
这家伙要唱歌了?
我往门口靠靠,唯恐听不到从没有听见的这个年轻诗人唱歌的声音。
——说回来,我也没有真正的“听”过一个人唱歌。
然而他既没有唱歌也没有读诗,只是默默弹奏着曼陀林,音乐像是描绘世界的画笔,林间落下的阳光照亮草地,新鲜的花瓣缓缓移动在金色的水面上,一只白鸟落在树枝上,鸣声婉转,仿佛珠落玉盘。
——真美啊。
——什么时候,能用这双眼睛看看这样的世界呢。
音乐持续了一段时间,房间里进入了一种奇妙的安详状态,瑞贝利安竟然没有再装鬼捣乱,奥列格和艾丽西亚正和着阿伦德尔的音乐轻轻哼唱着什么,虽然两人唱的内容不尽相同,但两人显然都非常开心。叙泽特那边传来轻轻的打拍子声,高等精灵似乎也很享受这种难得的安静,而我们的女主人,正在厨房干活招待我们的莎拉,炒菜的声音也变得轻快了起来,似乎是心里的重担暂时放下来了。
音乐结束时,香气已经充满了整个小小的房间,莎拉端着两盘菜从厨房出来招呼我们:“大家先来吃点东西吧?”
“不要紧,我先在这里守着了。”我挥挥手,“你们吃完了来个人帮我守一下,我再去吃。”
奥列格点了点头,一脸了然的表情,而阿伦德尔说刚才在厨房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现在也不饿了,要继续在厨房蹲守,叙泽特看了一眼我们俩,拿起饭碗扒了点菜就回了卫生间,留下一客厅人目瞪口呆。
“……那里是卫生间诶。”最后奥列格小声嘟囔,“她在那里吃饭真的没关系吗……”
阿伦德尔叹了口气,搬了个凳子回到了厨房。
而失去了音乐作镇静剂的客厅又变得鸡飞狗跳。
准确地说,没有鸡飞,只有狗跳。
“给老子吃!”这是瑞贝利安的声音。
“嗷嗷嗷嗷嗷!”这是小狼崽的叫声。
“小瑞——小小瑞说它不吃素,要吃肉……”这是艾丽西亚的声音。
“呜嗷嗷,嗷呜呜,嗷嗷,嗷嗷嗷嗷!”狼崽狂叫不止。
“老子才不管你吃素吃荤,让你吃就吃!”
“嗷呜呜呜呜呜……”
“你吃不吃?不吃老子塞你嘴里!”
“小瑞!小小瑞要被你噎得晕过去了!”
真和平啊。
和平得……
——咚咚咚。
门响了。
和平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6|亡者归来
“什么声音?”奥列格声音里充满警惕,放下饭碗挺直了腰板。
“显然是敲门。”阿伦德尔从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盯着门的方向。
“这个时间段村民不会出门……对吧……。”奥列格也走到了接近门口的地方,手里紧紧握着他那个奇形怪状的乐器。
艾丽西亚身边的气流发出紊乱的声响:“……不祥的预感……”
叙泽特握着她那两把剑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看起来碗筷被她直接丢在了那里。
我则是一直守在卧室门口,随时可以冲出去加入战斗。现在整个房间里只剩下瑞贝利安在继续追逐那只狼崽,完全没在意这敲门声意味着另一场恶斗。
这个时段来的不速之客,八成就是那个没了脑袋还回来找他遗孀的家伙,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家寡妇门前已经不只是是非了,死人也多。
“如果我们坚持不开的话会如何?”奥列格看起来很紧张,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诗人接上了他的话:“先看看外面的家伙会不会有下一步动作。”
“但是……不行……”莎拉有点语无伦次,方才被音乐暂时压下去的恐惧似乎在她心里再次抬头,“我要按照村里的规矩……一定要打开……”
“但是我们不是村里的人,也就不用守规矩了吧。”我不再留着那份礼貌的笑容,这个死人也是,这个女人也是,这个地方也是,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和可疑。
门还在响着,只是被敲得愈来愈响,门板已经出现了轻轻的摇晃。
“嗯嗯,没事,”奥列格依然一副烂好人脸,“是我们不让你开的,这不是你的错。”
“不就是开门么,有什么可怕的!”似乎是哪句话触动了瑞贝利安的作死开关,他大喇喇地走过去就要开门闩。
坏事的家伙。
“其实……反正事情总要解决……”奥列格挥着双手,想要抓住瑞贝利安的衣服下摆。
给我躺下吧。
一道黑光无声无息朝着战士飞去,噗的一声扎进他的小腿,麻烦精应声而倒。
“哦。”奥列格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满意。
少年在用完箭支以后做的简易麻痹毒箭还蛮好用的。
敲门声已经让屋顶都在震动,瑞贝利安被阿伦德尔抓起后领时,门闩飞了出去,断裂成两截狠狠击在客厅的墙上。
莎拉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
阿伦德尔加快了动作,直接把瑞贝利安扔到了那个放杂物的角落,堪堪地避开这家伙不幸被那怪物踩断一条腿的命运。
“我的头呢——!”
它在喊叫,声音如同野兽的嘶吼。
“还我的头——!”
这家伙这次看起来哪里不太对劲,看了半天我才看出来哪儿不对,这东西居然智商上升,还给自己装上了一个脑袋,只不过这脑袋和他的身体反差太大,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楚那头的脸,只能看得出和一个强壮的男人相比它也太小了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莎拉脸色煞白,比我们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更甚,我甚至感觉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暴毙。
看见这个样子的怪物,我忍不住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过还是看过的“故事”,也有可能是谁荒诞不经的梦。
——相传在某个世界的某个海边小城,有个孩子,天生神力,聪慧机敏,彬彬有礼,声音清亮如同鹂莺,容貌俊秀如同女子,只是身长九尺有余,还长了一身虬结的肌肉,整个身体壮大无比,偏偏又生了张女孩儿样的小脸,村人见其无不忍俊不禁。
然而这个无头怪物显然不是这么一个搞笑角色,说它是个可怕的敌人还差不多。
“头你个头啊!”失去行动力的瑞贝利安嘴也不肯停,对着怪物开始破口大骂,也不管它是不是能听懂。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扔出去给怪物。”阿伦德尔显然是听不得那些粗俗不堪的骂人话,重新拎起他的脖领。
另一边这家伙直接撞开了挡在它面前的奥列格,也没有理会正在对准它射击的我,而是径直向它曾经的妻子冲了过去。
“把我的头还来——!”
它继续啸叫着,声音粗哑难听,对于扎在它身上的箭支完全不作理会。
“你脖子上有头了啊!!”奥列格试图抓住他,却发现这个死人身上并没有让他抓的地方。
“还我头来——”怪物没有理会奥列格,只是一味向着莎拉进攻,眼看就要把那农妇按在墙上暴揍。
阿伦德尔从斜刺里冒出来,一把拉走了莎拉:“夫人小心!”
“你冷静!”我继续放着箭,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妨碍它的行动。
“那你头掉在哪了你知道吗?”侏儒大喊着,尽力躲避怪物毫无章法的攻击,动作狼狈滑稽,“你知道的话我们帮你找啊?别打人——?”
怪物转了个头又朝着被诗人拉开的农妇攻去:“你知道它在哪里!我的头呢!”
“我不知道!”莎拉的头巾不知何时已经掉了,茶色的头发散了一肩,“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告诉我你和莎拉到底有什么恩怨!”我对那怪物厉声呼喊,“我知道你一定有冤屈要述说!”
“还我的头!”我的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它好像失去了理智,只是一味地袭击着自己的妻子,即使我们都在阻拦着它。
“是你自己把头弄丢了!”莎拉只是几近癫狂地摇头,“是你自己……你自己!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怨我!你自己!”
“他好像很在意头。”诗人声音低沉,如果不是在他周围根本听不见。
然而就算听见了也没什么用……谁不知道这家伙对头很在意啊?它进门以来根本就没问过其他事情好吧?
但是这么执着地回来寻找自己的头,它一定有它的理由。
“能把它禁锢住么!”我回头看着背后几个人,这时瑞贝利安刚刚从毒素的麻痹中恢复过来,拎着他那把剑就没头没脑地砍了过来。
我靠要杀人么这家伙!
“尽量别让它动,这件事情里有问题,一定要搞清楚!”我躲开瑞贝利安胡乱的攻击,朝着怪物的腿射了一箭,虽然依然没有生效。
怪物依然在啸叫,声音像是铁质的枪头在石板路上摩擦,无差别地刺入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还给我!”
它不停地哭喊。
“把我的头……还给我——!”
阿伦德尔躲开了怪物的一次大力攻击,跳回队形之中:“他好像失去理智了。”
“也就是说,交涉的可能性是零么……”奥列格手中的奥兰吉呜呜地响着,小巧的侏儒和莎拉一起被保护在远离战圈的墙角。
“注意,它向我们冲来了!”一直注意着怪物动向的叙泽特高喝。
瑞贝利安再次挥舞着他的剑扑了上去,试图把这家伙从头顶劈作两半:“还等个啥啊,干他!”
“试试看把他的头再砍掉一次吧。”诗人毫无感情地说着可怕的话。
奥列格从众人身后喊着:“再次打死一个已死之人可能有点困难,尽量用防御坚持到松鸟再一次鸣叫吧!”
“日你老母哪那么多屁事,干他就得了!”战士一如既往地智商低下,大剑对着怪物的头挥了上去。
躲闪。
进攻。
控制。
——如果有一丝丝的可能性,与它交谈。
——“死去的人会在长夜归来,和亲人进行最后的交谈。”
——它的回归,本就应该是为了交谈。
“尽量抓活的……不,让它失去行动能力。”我放低身子一个滑铲经过它身边,伸手给了它的脚筋一刀。
没有效果,反而被这家伙从头顶正正捣了一拳,我就地一滚正好避过。
“你没事吧!”
披着小斗篷的人影从黑暗中显现,阿伦德尔手上的双刀给了它背后两道深深的伤口。
“还好!”我站起来对着怪物继续射击,阿伦德尔瞥了我一眼,而我始终却看不清那里那些复杂到自相矛盾的神情。
射击。
移动。
近身。
退避。
“怎么他妈这么麻烦……”瑞贝利安焦躁地喊叫,“小白菜头,你会不会学那什么松鸟咕咕?”
这是什么鬼办法!?
而这个有点傻乎乎的德鲁伊还真的把这句话当真了,认真地回答着“我试试”。
然后她喳喳地叫了两声。
飞在空中担任骚扰任务的菲利普像是回应一样喳喳了两声,然后这一人一鸟就你来我往地喳喳了起来。
这什么喳喳?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鸟的叫声,只不过除了艾丽西亚以外的大家好像脸色都不很好。
不知战斗了多长时间,直到我的手臂已经几乎拉不开少年那张良弓,松鸟凄凄惨惨的叫声才再次响起。怪物愣了一下,然后轰然作响地离开了房子。
腿突然一软,我直接坐到了地上。
“终于走了……”莎拉早已瘫软在地,现在爬起来坐到桌边的她看起来依然惊魂未定,只是那双在光球照耀下变成了深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满是疲惫。
“你们……也累了吧?可以趁现在睡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就……”
她的头愈来愈低,最后垂到桌子上睡着了。
|7|疑窦丛生
看起来莎拉是太累了,这么快就睡着,大概一分钟都没有吧。
“啊啊——累死老子了,睡觉睡觉!”瑞贝利安随手把剑一扔往卧室去了。
喂喂,那可是女士的卧室。
瑞贝利安好像对这个没有什么意识,只是像头什么动物一样往房间里面去,艾丽西亚在他身后蹦来蹦去地说着什么话,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那间卧室。
……这家伙,居然还会撩妹啊?
奥列格的脸色好像他刚刚在卫生间里打呵欠吃了只苍蝇。
不说这两个直接跑去睡觉的人,暮刃和诗人的消耗看起来也很大,高等精灵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冥想,阿伦德尔找了个黑乎乎的角落缩了进去,没了人影。
这算是影舞者的职业习惯么。
很累,身体仿佛要散架,少年的身体似乎已经承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战斗。在那片森林里的战斗彻底毁了这个孩子的一切,我从他的记忆中看到他曾经在森林里飞奔,那种速度大概连猎豹都望尘莫及,他还曾经在人群里战斗,箭支与刀所指之处尽皆鲜血,染红了一片天。
而现在这具身体连这种程度连续战斗都无法承受。
——大概,就算是我接管了少年的身体,他也是,我也是,都命不久矣了吧。
转眼看到正趴在桌子上熟睡的莎拉,我也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让这具身体休息吧,我去看一下她的梦境。
如果有的话。
再次回到梦妖的城市,一切都在我眼里变得陌生起来。
自从寄生于那紫色女孩的精神中,我便没再回过这里,从那时起,我满眼便都是唤作“无名”的城市和漆黑的松林,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一样。
——虽然这里的颜色更加令人不快。
繁杂,晕眩,虚幻。
——令人作呕。
不管怎样,在这里并没有人会多管我的闲事,我以少年的姿态行走于这城市中,在一个一个梦境中寻找着与“莎拉”这个名字有关的那一个,却迟迟没有找到。
这是累得连梦都没有了么……
也是个可怜的人啊。
只是这件事绝没有那么简单,莎拉也不会是完全无辜的,她一定与她亡夫的死有关。
首先,依照维恩的说法,这里的死人会在所谓“长夜”时间段回归,为了与家人进行最后的交谈,令亲人放心,也让自己安息。
然而莎拉亡夫的回归却成了他妻子的噩梦,每次的回归都是一次与死亡的接触。如果按照原本的情况,回归应该是很平和很安静的事情,绝不会是如此可怕的事故,然而比起“回归”,她亡夫的行为更近似于“复仇”。
其次,就像阿伦德尔所说,这个死人对他的头非常在意,每一次回来攻击他的妻子也是为了他的脑袋,莎拉与她亡夫那个丢失的头一定有关。
维恩提到过“通常来说没有头的死者是无法复活的”,然而他不仅复活了,还数次回到他和莎拉的家寻找自己的头,说明这是异常状况。导致异常状况的力量显然不是单单一个“执念深重”就能做到的,如果这样,所有没有头的死者都会复活回来找自己的头了。会导致这种情况的常识外力量,大概只有我们在寻找的碎片这一个源头了。
最后,维恩和莎拉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那种关系,如果他们不是亲眷,那么就是情人。如果是这种情况,莎拉丈夫的死很有可能就与这两人有关。
这时一个设想已经在我脑中渐渐成形,有可能莎拉与维恩是一对互相爱慕的情人,也许莎拉死去的丈夫对她也并不好,或者干脆就是一个无法令尚且年轻漂亮的莎拉死心做他的妻子的窝囊废,于是为了两人的关系,这两人便联手杀死了这个男人,并且砍下了他的头,以永远地封住他的嘴,却未曾想过会有一种不存在于他们认知中的力量影响了死人的复活规律,使得本不应再次醒来的莎拉丈夫回归并且寻找他的头颅,为了说出真相。
只是这个想法过于戏剧化,逻辑不合也是有可能的。
思考间脚步已经踏遍了整个城市,却并没有任何与“莎拉”有关的梦境,扑了个空的我只好打道回府。
意识回到少年的身体时,女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已经充斥了耳鼓。我睁开眼睛,几个女人正坐在离我不远的桌前围着莎拉说这说那,桌上堆了些食物和水果。
“他真的那样回来了么?”一个已经开始发福的中年妇女朝着莎拉那边伸长了脖子问着,话里充满了长舌妇式的好奇。
莎拉依然紧张地抓着她的围裙:“是……是的。”
“啊呀,真是好恐怖啊……”那个中年妇女有些做作地捂着嘴,手后面的表情却是带着些兴奋的笑容,在我的角度看得一清二楚。
“是哎……你们家只有这么一个女人,真是太辛苦了。”另一个大概有三十来岁的少妇频频点头,目光中却毫无神采,让人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来到莎拉家里的。
“哎呀呀……都那个样子了,竟然还是回来了。”背对着我的女人长着一头稻草似的干枯黄发,声音尖细得扎人耳朵,正在轻轻摇着头。
中年女人又往前探了探身:“肯定很恐怖吧,不过要好好照顾他啊。”
“是……是,我一定……”莎拉有些唯唯诺诺,脸上的表情却绝不好看。
“他就算是死了,还是你的丈夫嘛。”少妇摊开手,“要好好对待他啊。”
“我会按照村里的规矩的……”
“他一定是太爱你了,才会那样子还回来呀,”黄发女人尖声评论着,“你要好好和他交谈呢。”
“我一定会按照村里的规矩办事的,大家放心……”莎拉眼睛到处转着,似乎在寻求帮助。
要帮她么。
不帮她么。
“你们好,发生了什么?”极具辨识性的清亮声音从门口传来,奥列格小小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莎拉的眼睛亮了亮。
中年女人终于注意到房间里还有生人,两只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站起来:“啊呀,我们是来给尤利家送些水果食品的……毕竟只有一个女人在家也很不容易呢。”
“啊这样啊,我先替夫人谢谢你们啦——”侏儒夸张地鞠了个躬,随即注意到了从阴影里滑出来的阿伦德尔,“嘿阿伦,休息得好吗?”
诗人略一颔首:“稍微休息了一下,队长你不去休息下么?”
奥列格的话还没出口,瑞贝利安便从卧室出来了。他一脸暴躁地指了指屋里,压低声音吼了一句:“你们给老子闭嘴,看不见有人在睡觉么!”
阿伦德尔剜了他一眼。
“啊哈哈你们别在意这家伙脑子有些问题……”奥列格挠着头,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我不困,说起来刚才还打听到些事情……”
他环顾了一下那几个女人,她们也很知趣地离开了,好像还安排了莎拉些什么事情。而瑞贝利安不顾奥列格的阻止拿了个苹果,回到卧室里去了。
侏儒趁莎拉出去送那几个人,简短地把他刚才收集到的情报给我们复述了一遍。
这家的男主人,也就是那个被我们两次打退的怪物,名叫尤利,据说生前是个勤恳的老实人,是被偶然发现死在松林里面,直到最后头都没能找到,现在他回来找头也是因为不能全尸下葬而心有不甘吧。
“案发的时间过去太长了,回去看现场有些不太可能……”奥列格捏着下巴,“我们问问莎拉吧,毕竟这件事情还是她最清楚。”
“但是你怎么问?”我忍不住接上了话。
侏儒张开嘴,话却再次被堵回了肚子里,莎拉已经送完客人进门了。她的表情仍然有些阴郁,显然那几个女人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客人。
“呃啊……”奥列格咽了口唾沫,看着坐下的莎拉拍了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很不舒服……但是有一些事情无论如何我们都想问问……”
莎拉没有表态,只是表情再次暗了暗。
奥列格相对于侏儒而言相当细长的手指搅在一起扭来扭去:“那个……你知道尤利是怎么过世的吗……为什么他会说你知道他的头在哪……”
“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说……”莎拉拿起一个橘子来回捏着。
阿伦德尔不知什么时候将曼陀林拿了出来,现在小心翼翼地拨了几个音,然后弹起了一首曲调迷幻诡异的曲子。
迷魂曲。
这首乐曲据说能够令人产生幻觉,让大脑麻木,对于问题有问必答,就算是心志最坚定的人也只能做到闭口不言。
简直是审问的利器啊。
“所以,你知道尤利是怎么过世的吗?”奥列格重复了一遍他刚刚的问题。
莎拉的目光迷离起来,她的双手不知不觉放松了,橘子掉在桌子上,骨碌碌地滚了两滚。
“他……他是被杀了……没有头……应该不会复苏的才对……”
我接上奥列格的问题:“所以,杀死尤利的是谁?”
她无神的眼睛里忽然涌出了泪水,泪顺着她的眼角脸颊往下掉,砸在她的手上,砸在桌子上。
“你你,你别哭啊?”奥列格手足无措地拿出一条大手绢替她抹泪,“问题回答一下就好了,不要哭啊?”
“呜呜……我,我……呜呜……”莎拉在半分钟的时间里便哭得喘不过气来,本来苍白的脸憋成了猪肝色。
“你放松点,不要这样,会窒息的。”我拍着莎拉的背。
“我不、呜呜呜……”她泣不成声。
+展开
像是没法再忍受沉默似的,温和的风元素裔开口了,他打破这尴尬的境地,建议他们快些到通道之后的石室里去。
“的确,孩子们应该就在那里,”奇诺娅想起诗人昨晚对她说的,“就是不知道还剩几个。”
唐吉诃德瞥了她一眼。
玛利亚似乎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她快步走在前面,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鲁诺莱亚和奇诺娅特意留在最后,精灵诗人拨弄着七弦琴,是他们前一晚在借住的屋子里演奏过的安魂曲。奇诺娅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对方的精灵语比她地道得多,最后半精灵把搭在手臂上的、已经有些脏的披肩搭在了法师的遗体上。
“免得被人类幼崽们看见。”面对鲁诺莱亚疑惑的目光,她解释。
等到两位吟游诗人进入通道尽头的石室里,唐吉诃德已经叫醒了几个睡着的孩子。艾德维纳试图安慰其中的一个,Yves沉默地站在栅栏外举着火把,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可靠。鲁诺莱亚往前走了几步,犹豫着把手搭在一个低着头的小姑娘的肩上,这就像开启了什么机关,那孩子开始哭泣,在片刻之后,细声细气的抽噎变成山洪暴发一般的哭号。
奇诺娅没有费心去管那些孩子,何况她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就她的经验来看,只需要放着不管、让孩子哭个够,等他们哭到没力气、累到睡着,事情就解决了——至少那个漂亮女人就是这么对她的。奇诺娅扫视了一下房间,前面几个用铁栅栏围成的隔间里大多都些灰白的骨灰和被冻住的怪物,在那窄窄的走道的末尾,她的同伴们正在试图唤醒沉睡的人质。
唐吉诃德让总是精力充沛的玛利亚去闹醒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孩子,这不免引发了更多的哭声。游荡者有些急匆匆地走出隔间,似乎是没法再忍受哭闹,他走向站在石室入口的奇诺娅。
“可别让我干这个。”奇诺娅抢先开口,就像唐吉诃德的眼神还不够明显似的。
唐吉诃德偏了偏头,示意她看看后面的状况:三个青年,一个闹腾的小姑娘,奇诺娅是这里唯一的成年女性。
“……”女诗人张着口愣了一会儿,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那说明不了什么。”
奇诺娅没法解释自己对于照料儿童的抗拒,如果说有什么她既不喜欢也不擅长,那一定就是和小鬼头打交道。他们纤细脆弱,任何微小的言行都会对这些生物以后的根基产生影响,无意中的一句话也许会改变他们的人生,奇诺娅不想担负上这个责任——讽刺的来讲——出于一种莫名的责任心。更重要的一点,和他们交往需要带着无限的温情和耐心,恰巧都是她缺乏的。她甚至可以大胆猜测唐吉诃德离开那一团混乱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唐吉诃德挑眉看她。奇诺娅不大情愿地蹭着往房间深处走,然后她说:“迷魂曲。”
“什么?”
“让鲁诺莱亚用迷魂曲。”显然奇诺娅对这个提议很满意,这能省下很多事,“把所有人叫醒,再用迷魂曲带着他们走回去。”
我也不觉得我们几个能照顾得了这么多孩子,更别提他们还又哭又闹。她补充。
唐吉诃德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奇诺娅自作主张地把这个当做同意,她走向还站在哭泣的小女孩旁边的精灵诗人,那个小姑娘已经开始打嗝,玛利亚正在顺她的背。奇诺娅叫了一声黑发诗人的名字来获取对方的注意,鲁诺莱亚看到奇诺娅时大概是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再次确认了小女孩的状况,然后走到奇诺娅旁边。
“我想了个法子。”奇诺娅说,“一次性把这些孩子无损伤地送回去。”
鲁诺莱亚点点头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你看,我们已经拿到碎片了,时间没剩下多少,我们不能一次性只带几个回去,来不及”奇诺娅举起手伸出一根手指,“如果要一次性带回去,在他们醒着的情况下也很难,我们只有几个人,不可能照顾得好所有孩子,尤其他们还又哭又闹。”
“你的意思是一次性带他们回去,同时别让他们醒着?我们没有法师。”
奇诺娅诚恳地看着精灵诗人,说:“但是你会迷魂曲,想想那个法师是怎么把孩子们带来的?”
鲁诺莱亚皱着眉看她。
“来嘛!这是为了他们好。”奇诺娅劝道。
思索了一会儿,鲁诺莱亚开口:“那个法师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好吧。”
“这就对啦,不要拘泥于无聊的事情。”轻飘飘的吟游诗人拍拍手,她走到还剩下的几个睡着的孩子身边,伸出手没有顾虑地把他们摇醒:“嘿,醒醒,该回家了。”
虽然不知道父母还在不在,或者即使健在,父母的记忆有没有被修改,是否还认得出自己的孩子,奇诺娅决定把这些问题抛在一旁,她转过头,示意鲁诺莱亚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就方便多了,鲁诺莱亚弹着七弦琴走在前边,那群孩子就像羊群一样跟在后面。他们走出山洞,走过河边,朝着村落进发。
“别说,这景象从旁边看还是挺有意思的。”奇诺娅走在最后防止有人掉队,她突然来了这么句评论。
和她一起走在后面的玛利亚抬头丢了个眼刀,小个子牧师恶狠狠地说:“只有你会这么觉得。”
听到她们的对话,Yves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艾德维纳则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事情终于能结束真是太好了。
“对啊,”奇诺娅像是想到什么,她接下艾德维纳的话,“昨天晚上,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吉诃德笑着看了她一眼。
时间掐的刚刚好,等到村子里无精打采地做农活的人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好感到一阵熟悉的失衡感,等再次稳定下来,他们已经在无名之城了。
唐吉诃德解散了深海旅社的队员们,奇诺娅直奔可以拿到无限量供应衣服的店铺里,随意抓了件女性穿的长袍。她回到居住的房间,打起精神洗了个澡,然后瘫在床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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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2065
拖了这么久终于把结尾给补上了
+展开【part.4 与龙对话部分】
【通篇不知道在画什么,希望能看懂···
龙好难画,认真严肃地说一遍,龙太难画了【所以只有头
终于想起来给人物简介页换了一次头像【重点不是这个
明明内容如此沉重咱却听着欢脱的BGM画,边画边出戏【X
费总快忙完把第七章的tag弄好···加不对tag强迫症要死···
学业地狱去了【挥手】
是啊hhh咱在思考要是把maw开进二期的话队友会不会被烦死,说着大道理然并卵【。
不不龙和回忆杀无脸男【你 噢噢加油!期待搞笑漫画hhh咱从来不打分镜都是画1p算1p,总感觉连不上只能土下座……
这边儿子会听!虽然大概会在奇怪的地方吐槽(
原来是无脸男hhhhh……主要是分镜的时候增加画的时候的鸡血!!
要连上剧情确实挺困难的……我的也orz分完感觉不如四格(()
噢噢!吐槽役也有了【什么 迷之期待起二期【。
hhhh咱画完分镜反而会不想继续细化,人与人的不同……
hhh是啊四格和条漫比较连贯……
字数4658
为了接下好过点干脆一口气把包袱抖落完)结果写的超粗糙超急忙
折途个人回忆杀
终于能和过去说再见了
【还是写的太忙了等着改改好了x】
【ps巫师3真好玩啊】
【总感觉排版被手机格式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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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支撑着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在关上门的一刹那终是全线崩溃,折途倚着房门缓缓滑坐到地上,伤口因为之前的动作在一个劲地往外渗血,背后的挫伤也不容乐观,像是被扔进了地狱的火炉中一样,身体烫的不可思议,全身都很痛,但是却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折途仰起头,颤颤巍巍地呼出一口气,脆弱的平衡被这微小的动作所打破,在眼眶中汇聚的温暖液体还是敌不过重力的牵引,悄然从面颊滑落,沿着脖颈的曲线没入布料中消失不见,然后,更多的泪水像是洪峰到来大水决堤一样,伴随着少年喑哑的哭声纷纷洒落在地板上。
——小折。
往日令人眷恋的温柔声音在耳畔响起,无论经过岁月多少无情洗刷,只有她的音容相貌,在自己脆弱苍白的碎纸片般的记忆中永不褪色,只有她是无法遗忘的过去,只有她是不能删除的记忆,只有她是活下去的意义,只有她是与现实连接的唯一实感。
只有她是折途始终无法跨越的过去。
大道上旅人来去匆匆,只有白发的少年倔强地牵着姐姐的手,停留在现实的面前。
此刻折途仿佛置身于名为存在的海洋中上下漂浮不定,眼中的世界在旋转,在崩溃重组,令人熟悉到怀念的眩晕感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比谁都要清楚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折途与现实自身状况相反的是,嘴角扯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姐姐……
诺兰,好想见到你。
与现实脱节有什么不好,被过去束缚有什么不好,自身的崩溃有什么不好。
只是起码这样,就能再次见到心爱之人了。
令人无比怀念的羁绊。
“姐姐……”
对着名为幻想的虚伪微笑。
在扭曲旋转的视野中,少女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她的存在使这个房间蓬荜生辉地灿烂起来,又以周围的黯然失色为衬托,诺兰的影子也明亮起来。
硬生生在现实与妄想之间撕开一道裂痕,亲手蒙蔽自己的双眼,亲手抹杀自己的记忆,超越了时间和真实的思念,即使是伪造的幻象,只要能再次见到她,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么说明至少现在的自己是值得宽恕的。
诺兰轻声呼唤着折途的名字,跪坐在他的身边,将因为伤痛而痛苦不已的少年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他的脸。
只要能跟姐姐在一起,连黑暗都是如此温暖,放任自己沉入昏迷之中,在意识即将脱离自身的那个瞬间,温柔的话语传入耳中。
“梦该醒了,小折。”
仿佛站在悬崖边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把,在震惊和困惑中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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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小折就算是学不会魔法也没关系。”
诺兰满是心疼地抱住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用脸蹭着折途的头发,安慰似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与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分别已久,如今却能重新看见他,诺兰无数次地在心中感谢上苍神明的恩赐。
即使折途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失去操纵者的人偶,那个空荡荡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
“我……姐姐…现在是自由吗?”
孩子闷声的提问从怀中传来,诺兰更加用力地抱着了怀中的孩子,对上折途抬起的视线。那个渴望被肯定和需求的眼神,同样传递过去同等炽热的感情。
“是的哦,小折是个自由的孩子。”
“那我可以飞走了?”
“嗯,现在的话,无论是哪里,我们都一定会一起到达的。”
给予这个稚鸟肯定的回答,诺兰看向他身后的,囚禁了这个孩子6年的笼牢,在浩瀚的书籍中,唯一能给他与现实实感的存在,恐怕就是那扇遥不可及的天窗吧。
没关系,诺兰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在心中暗暗对他起誓。
我不会让你飞走的。
“要永远在一起哦,小折。”
“姐姐会一直保护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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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或者是说来到无名之城以来,折途终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自己一个无聊的愿望,卧床长眠一睡不醒。
混沌中稀释了时间的概念,从睡眠中醒来的几次清醒不知道是何时,有时候一睁眼就是满窗白光,有时候身陷一片静夜,清醒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又昏昏睡去,也需就这么在睡梦中死亡也有可能,只是每次醒来,都能看见诺兰坐在书桌前,出神地盯着窗外。
只要姐姐还在……
抱着这样的想法,折途准备再次进入无意识的梦乡。
快起来。
然而有谁在催促自己醒来,那声音缠绕着自己,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闷声叹息一声,折途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诺兰正坐在床边,手里翻看着折途的那本日记本,屋子里迷漫着药物和消毒水的味道,沾满血的绷带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刺眼的白光从窗外射入屋内,不是太阳光,要比阳光的温度更加冷清,也更加洁白。
就在折途迷茫得看着窗外时,诺兰轻轻合上了手里的本子,厚重的书页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早安,折途。”
诺兰笑着看向折途,空闲的那只手一转挽起在肩头散落的头发,另一只手则是握上了折途的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
“姐姐……”
折途看着诺兰一愣,也不知道说什么,嘴唇一张一合碰撞出几个音节后就在也不说话了。
“一路上过得还开心吗?”
诺兰坐到折途身边,倾斜身体跟折途相互支撑相互倚靠在肩头,温柔地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
“还可以吧……”
“有认识新朋友吗?”
“…………嗯。”
“那么,有好好按照姐姐说的那样,跟大家好好相处吗?”
年幼精灵的不信任,半精灵的淡漠,雪夜中少女哭泣着祈祷——
那个赤红色影子挡在自己面前承受重击。
“没有……”
偏过头去不再直视诺兰含着笑意的双眼,是失去了勇气还是心含内疚,折途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那可不行哦,姐姐我不是说过了跟大家好好相处吗?”
“……”
“真拿你没办法啊,小折,要好好记住了。”
诺兰看着折途的侧脸,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少年颤抖的指节。
“那可是现实,你真正的同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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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一切都会走上正轨的。
很快,从无用的钻研魔法之中解放出来的小折被爸爸介绍去了一家医院学习,虽然每天小折回来很辛苦的样子,但是比起之前的徒劳来说,小折的生活的确是充实了起来。
但是,他对魔法的事情绝口不提,那些他辛辛苦苦摘抄的笔记全被他烧掉了……当我赶过去时,小折难得一见地不再迷茫,他的眼中第一次为了执行一个目标充满了坚定的力量。
而且,每当我使用魔法时,小折总是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刻骨的嫉妒和杀意,即使小折已经开始学会将那些感情掩盖下去,但是那也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压抑,6年来的挫折和沮丧对他来说不是那么容易就翻过去的一页。
所以,作为小折的姐姐,我有义务要帮助小折。
但是为什么,明明是充实起来的生活,小折每天回来都是那么疲惫不堪,除了看见我能笑一笑之外,其他时候都是阴沉着脸,而且,也许不是我的错觉,小折在一天天消瘦下去。
直到那一天,被疑问所困惑的我终于忍不住偷偷跑去了折途实习的医院,从外面看,虽然不是苏古塔第一雄伟浩大的医院,但是从气派的外表来看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了。
一路打听着,我在各个楼层里寻找着小折的身影,最后我被告知小折在一个代称【临终】的病房中照顾病人。
当我气喘嘘嘘地推开房门时,一股寂静的死的气息铺面而来,我握住门把的手在颤抖,我看见了小折就背对着我站在病床前忙什么,但是我始终迈不出去步伐,一是惧怕这里死亡气息的笼罩,二是……
我看见小折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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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被打破了。
自己孤心构建的蚕蛹被内部撕裂开一道口子,有什么东西正在急不可耐地要求出去,现实与妄想的裂痕正在逐渐缩小,封闭的平衡变得不稳定了起来,被束之高阁的记忆在蠢蠢欲动,那些尘封的画面变得鲜活起来。
“现实……你在说什么啊姐姐……”
“我不是只有你吗……”
“姐姐不是说好了要和我在一起的……”
“永远。”
“明明约定好了的。”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啊。”
这次换折途紧紧地抱住了姐姐,就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水中的芦苇,贪婪地确认着对方在这里的存在。
对啊我们约定过的,我不会飞走,我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对不起小折。”
“姐姐违背了约定。”
诺兰自背后一下下地抚摸不安的折途,轻声安抚着对方伤痕累累的的内心。
“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飞走,也不想你继续爱着我,一切都是过去,你应该与昨天决断了,跟你自己,跟你自己的幻想。”
“说再见吧。”
彻底破碎了,自己构造的幻象,作茧自缚的困境开始松动了,自己定义的世界从内部开始被自我否定,自己观测到的现实开始瓦解重新构造,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折途始终是没有松开紧抱诺兰的双手,如果就这么放手了,一切又会回到无意义的状态,自己的存在又会变得虚无,那样没有目标没有支撑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
“小折,你这个笨蛋。”
诺兰笑着。
“因为不想回去,所以才要放手。”
“为什么要抱着过去的梦魇不松手。”
折途猛地睁开眼睛。
“继续逃避现实只会让你失去的更多,之前的岁月,因为我,因为爸爸已经让你失去的够多了。”
诺兰依旧存在,现在她轻轻地堵上了折途的嘴唇,独特的芬芳一碰即逝,就像遥不可及的美好梦乡,被时间和遗忘所掩埋,此刻的吻更像是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至少,这次的现实,请不要再回避它了,无论如何请抓住这次机会,回到现实中去吧。你不应该被我束缚这么久。”
亚修。
诺兰轻声念出一个名字。
“现在来说,跟你同一个队伍的同伴不是更值得你去珍惜吗,小折对我说过,想要保护我,那么,小折也一定能好好保护好自己的同伴和自己在意的人吧。”
不可能的,我做不到的。
折途咬着嘴唇,使劲地摇着头,除了哭泣声之外他只能发出一些短促的悲鸣。
“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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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的火光。
我和姐姐曾经生活过的家被烧的一干二净,就像是连砖块和泥土也燃烧了起来一样,房子本身就是火焰,任何被火舌碰到的东西都被吞噬。
那么为什么我逃出来了。
断罪的火为什么没有烧死罪人,反而是带走了天使。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烈火,努力思考着。
偏偏是这样卑微又无用的我活下来了,对于这种现况我无法理解啊,无论怎么想都无法明白。
对于我这种罪人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是罪恶啊。
那么我来成为最大的罪恶好了,将其他的恶全部铲除,我来背负其他人的罪恶,这样,我在被杀死的时候就不会有人为我恸哭,所有人都会欢呼雀跃吧。
所以,我拿起了剑,继续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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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折是个好孩子,所以才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你比你想象地更加平凡,也更加普通。”
“所以,放下那些东西,就像一个普通的人一样去追求,去祈祷。”
“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这是最后的话语,诺兰的身影开始慢慢的散发出洁白的光芒,在白光之中,诺兰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即使不愿意迎接未来,也请抛弃过去,走向现实。”
折途低着头,双手紧握着诺兰的手掌,在手中那光芒依旧是无法覆盖,而那个温暖的触感也在逐渐变得稀薄,只是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即将消失这个现实,静静等待对方最后的答案。
“我知道了,姐姐。”
“永别了。”
我至亲至爱之人。
诺兰。
白光温柔地吞噬了诺兰最后的笑容,收缩的极致之后又瞬间扩散,充满了整个房间,在耀眼的白光散去之后,折途再次倒在了床上,剧烈的呼吸带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倦意从身体的每个部分涌了上来,再次进入沉眠之前,折途已经搞清楚了接下来自己要在再次醒来的时候做什么。
亚修。
那个笨蛋。
脑海中无端闪过一股不详的预感,混杂着不同的感情迫使折途睁开了眼睛。
“……笨蛋。”
不知道到底在说谁,而这声咒骂更像是针对折途本人,急匆匆地从床上跃起来,套上衣服拿起银剑,折途推开房门努力搜索着记忆,回忆今天早上亚修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不快点过去,也许会让事态变得更糟糕。为了安抚心中莫名的躁动,折途默默地给了自己一个去寻找亚修的理由。
也是给自己真正的现实一个开始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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