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填坑中……
【求助】恋爱到底要怎么谈啊!
1L 不会虐狗很发愁
那啥,就问问,有没有人恋爱经验丰富一点的……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超愁。
楼主前两天告白成功了,本来以为之后会开开心心谈恋爱的,但是突然就发现根本不知道恋爱怎么谈啊,楼主和女朋友的关系似乎完全没变啊!求各位大佬助我一臂之力!
2L 我就吃瓜
万年单身狗笑而不语,等大佬传授恋爱经
3L 女朋友是啥能吃吗
谈恋爱还有会不会这一说?不是顺其自然就可以了?
4L 楼上+1
不懂LZ有什么好纠结的,只不过是比之前更亲密了一点吧
5L 让开我来
恋爱中,感觉LZ的问题不是什么问题,我和男票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也觉得双方可能一时半会不太能够适应这种关系的变化,不过很快就好了,不过还是没太搞清楚LZ到底纠结在什么方面呢?详细讲讲?
6L ……
楼主还说不会虐狗,光你有女朋友这个事实就已经虐翻一大票单身狗了好吗
7L 不会虐狗很发愁
我想想,怎么说呢……
我一直觉得谈恋爱就应该有点变化才对,但是仔细想了想,发现根本想不出来应该有什么变化,我们两个见面之后还是像原来一样啊,感觉根本不像一对情侣,我有点担心女朋友会不开心。她是那种不太会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女孩子,最近我也在试着修炼读心术,不过精神系的同学告诉我说我绝对没戏,还推荐我去读心理学读物……我读了几页就睡着了,挫败。
昨天和女朋友出门约会,去了生活区逛街,结果我们两个什么都没买就回来了,虽然她看起来还挺高兴的,但是说不定是装出来的?
我有问过她想去哪里,不过她每次都让我决定,女孩子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啊,希望没让她不舒服就好了。
我不怕你们打我,我就要在这里大声宣告:我女朋友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所以我想让她开心,可是她开不开心我最近越来越拿不准了。以前没谈恋爱的时候我以为我能理解她,但是渐渐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其实非常少,在想自己是不是让她不开心了,很多事情她都藏在心里不说,让我很担心。
大概就是这样?
8L 齁
一口好狗粮……
9L ???
所以问题其实不是出在LZ身上吧,女朋友是这种类型确实挺棘手的,不过既然你们互相喜欢,就多沟通沟通,总会有用的吧
10L +1
同意楼上,沟通是好东西,她不告诉你你就多问几遍
11L 拍手
LZ的问题不是怎么谈恋爱,是怎么让女朋友高兴
不过可能在楼主看来这两个问题没什么区别,突然羡慕楼主的女朋友
12L 匿了
我送你的绘本你看了吗?
13L ???
楼上什么情况,认识的人?
14L 不会虐狗很发愁
????你怎么认出来的!我看了!没什么用!
15L 哇
该不会是女朋友吧?有好戏看!
16L 匿了
不是
17L 不会虐狗很发愁
不要在意那个人,不是女朋友!
18L 好奇
绘本是什么?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19L 匿了
教人如何与女生相处,我觉得他需要这个
20L 哇
不是女朋友的话,那就是基友?基友君很贴心啊
21L 匿了
朋友吧,不基的
22L 扶正
楼歪了楼歪了,不是要讨论怎么让LZ的女朋友开心吗
23L 好奇
对对对,差点就忘了……其实LZ自己也说了,他现在不知道女朋友开不开心,那有可能女朋友很开心,只不过不善于表达吧?再说她既然答应你,肯定也是喜欢你的,像以前一样对待她就好了吧?
24L 不会虐狗很发愁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是既然已经恋爱了,就应该比以前做得更多才对,但是又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啊
25L 让开我来
还是举我自己的例子,谈恋爱之后我感受到比较明显的变化是肢体接触变多了,嗯……偶尔牵手啦拥抱啦接吻啦,哦我男票很喜欢摸我的头……
然后就是在一起的时间变多了,一起吃饭啊回宿舍啊,闺蜜都抱怨我没怎么陪她出去玩了
而且因为男票是木系的,偶尔就会发现他捧着一大束花等我,楼主也可以用能力为她做点什么啊
26L 啊啊啊啊啊
楼上虐得一手好狗,我不行了,好想谈恋爱啊
27L 不存在的
25L那么好的男票给我来一打啊!——来自大龄单身女青年
28L 饿
对对对,可以送小礼物啊,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漂亮的礼物,如果有人送我花我会开心死的!
29L 不会虐狗很发愁
可是我都做过了啊?没谈恋爱的时候就差不多是上面说的那样了……不过还没有牵手和接吻过,总觉得怪怪的,拥抱的话有几次,每次她都在哭……
用能力请她吃冰算不算?但是这个一点都不特殊啊,大家都吃过我做的冰,还有小冰雕我也经常送人的,感觉她都习惯了
30L 怎么办
我好想打楼主一顿啊,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槽点多到没办法吐了……
31L 哇
LZ的码掉的太快了吧,学长好……祝你们两个幸福
32L 我的天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LZ之前是上过818的吧!一开始还觉得LZ是个男友力max的男票……我感觉已经看不清这世界了……
33L 怎么了
有内幕???LZ上过818?什么情况?
34L 呵呵
几年前的事了,看过那个帖子的人不是毕业了就是快毕业了,LZ好自为之,别以为大家都忘了
35L 知情人士
传送门:我们仍未知道那天所见的渣男的名字
光看这个帖子觉得LZ罪大恶极,不过8人的女生也不是完全无辜的,LZ渣男不至于,顶多是个KY
36L 怎么了
感谢传送门,赶紧看看
37L 无话可说
看完了,整理一下思路:
被8渣男入学时给女生送花,交往密切,女生以为被追求,但渣男装作一脸无辜拒不承认撩完就跑,女生委屈巴巴但选择原谅渣男
结果女生交到男朋友之后,被渣男挖苦男朋友没有他长得帅,于是发帖泄愤
呃……其实两个人没谈过恋爱,不存在渣,但是这人情商不是一般的低啊……简直不会讲话,而且很自恋
38L 楼主不见了
LZ呢?被吓跑了吗?我们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呢,万一不是LZ岂不是冤枉了?
39L 不会虐狗很发愁
我就上了个厕所,怎么了这是???
啊,我承认……当年的六等星著名渣男就是我,一年级的事了,当时年纪小不懂事,虽然现在也不懂,怎么了看到好看的女生不能送花吗?送花就一定是要追她吗?女生在想什么我真的不懂啊?
不过说人家没有我帅这点可能有点过了,毕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实话的,我会反省的。
不过现在有女朋友了,知道花什么的不能乱送,否则她会伤心的……等等还有人记得我是来求助的吗?你们不要搞错重点啊!
40L 醒醒
八卦和恋爱肯定是八卦重要啊,更何况是恋爱八卦
41L 灵光一闪
……LZ脑回路清新脱俗,单纯而不做作,而且十分拉仇恨,怪不得人家要8你
42L 等等
你们别光顾着818,LZ上上段话槽点那么多都没人吐吗!他们谈恋爱到现在都没牵过手啊!
连手都不牵算什么恋爱!还有为什么每次拥抱的时候女朋友都哭啊,什么情况啊!
43L 差点忘了
对!差点就忘了吐槽了,LZ约会的时候也没牵过手?是你怂还是对方不乐意??
44L 天哪
LZ浑身是槽点……上过818,结果恋爱都不知道怎么谈,跟女朋友手都没牵过,还觉得自己帅得突破天际……这人什么鬼!
45L 我是学弟
我是LZ的学弟,久闻LZ大名,也见过LZ几面……他确实有说自己帅的资本吧,人是好人,不过……学长您能顺利毕业吗,教授提起您牙根都痒痒……
46L 不会虐狗很发愁
喂!楼上是谁啊!信不信我请你吃冰啊!
毕业的事大概不用担心吧……但是毕业就见不到女朋友了,很想留级呢……
不牵手是因为忘掉了,因为以前也经常一起走啊,太习惯了,然后等想起来可以牵手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开了,每次都很懊悔啊!
拥抱那几次情况特殊就不说了,不过自从开始谈恋爱,我们还没有拥抱过……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应该去试着牵手?
47L 放着我来
牵啊!为什么不牵!用肢体语言告诉她你在乎她,想和她在一起!拥抱也好公主抱也好,去啊!
48L 担心什么
牵手不重要吧,只要你真的喜欢你女朋友,不用刻意做些什么也没问题的,太刻意反而显得不自然了
不过手还是要牵的!
49L 勇敢地去吧
加油啊少年郎!
50L 不会虐狗很发愁
好!我去了!祝我好运吧!
……………………
53L 不会虐狗很发愁
牵手了!
但是女朋友反应很普通,就好像我没在牵着她……我问她有没有不开心她说没有,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呢?
题外话,女朋友的手好软,开心
54L 啊啊啊啊
这个虐狗混蛋有没有人管了!你根本就不是来求助的吧!
END
概要:普通的高中生,大学普通地考,再谈个普通的恋爱那就更加好。
再次感谢黑崎老师的友情辅导!
——
三月,一个暖春,天气有些闷热。油绿枫叶被黑长的皮匣擦出碎响。他主人腕口的白衬衣袖早被解开,本该充当外套的黑色西服被挂在肩上,和它享受同等待遇的还有那条可怜的红色领带。衬衫下端早被抽出了黑色西裤。这位穿着随意的青少年,虽然可以结婚却依旧不能喝酒。被父母赋予了山崎润的名字的少年,此刻正人如其名的,在山间小道上独自前行,放任山间的雾气沾湿裤管。
层层石阶尽头立着一个神明鸟居,没有岛木,十分朴素,靠近就可以发现贯柱上的红漆有几处被时光剥落。鸟居后,石路旁散落着几盏石灯笼一直将人引向正殿前那棵巨冠老树。老树根盘根错节深入土壤,林荫茂密中许愿绳如繁星一般藏在枝间。山崎以目光向这位老前辈致意。行到净手池旁要拿起舀勺,还没洗上手,就听身后走过一人,草草留下一句:“参拜时请保持衣帽整洁。”
“风间同学。”山崎扭过头去,直面那名整齐穿着白和绯袴的“巫女”大人。那一头长发和秀丽的脸蛋更令人慨叹:风间雪,性别男。“中午好。”
风间雪并不在意山崎润的微笑,其眼神冷静甚至带一丝厌倦,十分干脆,转身就走。山崎赶忙伸手将搁在一边的西装挎上肘中,露出盖在底下的糕点盒子,故意让风间瞥见盒子上印着的店名。料准了他定会为了这有魔力的小盒子重新决定要不要换下他不以为然的态度。
“丑话说在前头,你再怎么祈祷,神主也不能保佑你这次比赛能出好名次。”风间的眼睛被盒子吸住,嘴上却依然不肯饶人。
“只是表演赛……我之前和你说了这么久,你还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嘛……”山崎一只手穿进西装袖管,委屈着笑。由着风间把盒子夺去,看着他的眸光在发现芒果慕斯那一瞬间放出光芒。“小心干冰。”见风间眨眼间捉出小勺,立马就要开动,山崎好心提醒。风间甩了山崎一记眼刀以表达他极不满这种打断幸福的行为,随后小心将他的掌心宝从小盒里捧出来,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轻舀一口,风间咬住软勺,细细品味冰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美妙,总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山崎见风间心情好转,专挑他最关心的部分开始,讲起上午发生的趣事:“这位法兰西情人[1]不是我请到的。”风间一下从沉醉中醒来。对于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弄清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获得手上这块每日限量五十块,排队也买不到的小甜心。故而,这一回,他全神贯注。
山崎舀水将左右手洗净,弯了眉眼娓娓道来:“一个小姑娘,出了一些岔子又抽中了第一个表演,我就和她换了换次序。比赛结束以后她送给我的。你要是来了,就能亲自谢谢这位小可爱了。”
“我对长笛比赛没有任何兴趣。”风间被扫了兴致,“显然你也不像是感兴趣的模样。”山崎被风间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被自己随手搁在地上的长笛箱。山崎耷拉下眉,朝风间投去一个恳求的目光。看在慕斯的面上,风间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帮山崎将长笛安置妥当:“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为了不喜欢的事物浪费时间。”
山崎漱完口回应道:“既然收到邀请了,总不能不去吧?过程也不是这么……”
“无聊。”没等山崎说完,风间就提起长笛盒往正殿一侧走。
山崎自知说服不了风间,看着他不耐烦的模样,找不出话来解围,干笑着目送他进了侧门。自己则走近正门前,朝着殿内供奉的神主——一把相传可以消除灾祸,清净身心的太刀——一拜再拜,轻拍两掌,合掌许愿。
春风拂过山顶,吹得那颗老许愿树瑟瑟作响。树上许愿红绳随风摇曳,好似在神明耳根前低声呢喃:千万别忘了,拜托了。渺小轻微地小声诉说着千万个普通却又繁重的微末心事。这些声音将山崎的愿望吞没,就像人潮分秒间将他稀释。
祷告完毕,山崎抬眸看向刀架上被供奉的太刀。神主大人可收到我的心愿了呢?刀鞘回应一般发出柔和的光辉。那就拜托你了。山崎合眼在心中默念。
“你的东西……”风间讨厌山崎老是将心事深深藏起的心思。见他刚参拜完毕,立刻朝他丢去一个双肩包,把他砸个正着。
“Thank you。”山崎慌忙抱住撞到身上而后弹开的飞来之物,成功阻止它掉到地上。
“你不回来拿,我就把你的长笛低价卖掉。”风间叉腰。
“好好,我知道了。”山崎拿风间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借用一下黑泽的房间吗?”
在风间家这所不大的神社,能一个人拥有一整间客房的参拜者恐怕只有黑泽羽一人了。
风间回绝得非常果断。“我受他所托替他拿一下上次落在这儿的习题册。这样也不行吗?”山崎单手叉腰,歪头反击。风间松了口,不情愿地把钥匙给了山崎。等山崎再次在院内,早把皮鞋西服换成跑鞋卫衣。本就穿着连帽衫,头上还画蛇添足的扣着鸭舌帽。没等风间发难,山崎先发制人,亮出手里的习题册:“晚上会和黑泽一起上课,有什么要我帮忙带给他的?”
风间沉默半晌,拿给山崎两个御守。
“两个?”山崎一手一个正满头雾水。
“一个是专门用来防止你没完成送货任务前出什么意外的。”风间留给山崎一个冷漠的背影,拿起扫把扫起落叶。
这家伙。山崎摇头暗笑。
从风间家的神社到电车车站有很长一段路程。还好有一辆巴士将两处连接起来。平日上学,山崎总能看见黑泽与风间一同从巴士上下来,相谈甚欢。能迎着朝阳和两人打招呼,和两人一同搭上开往新宿的电车,并将这一幕作为一整天的开始,山崎觉得荣幸。只是此刻,只有山崎一人坐在巴士窗旁,看着两旁尚未变红的枫叶,郁郁葱葱。春假就要过去,再赏一回红枫,就要毕业的时候了……山崎托着腮颊,看着树木们如流水般向后退去,心中感慨。
电车车站比山上人多出许多,不少摊贩游商在站台附近支着小摊,交谈声欢笑声脚步声代替了山间的虫鸣叶响,提醒山崎自己已经离开了山的怀抱正渐渐进入人的森林。
“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隐约能听见背后有女声如是说,语气里满是厌烦。山崎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一位姑娘——山崎无法形容她的样貌,若真要说出个大概,可能变成一堆极尽夸张的辞藻。她的头发和虹膜染上了晨光清浅的颜色。眉宇和唇角好比上弦的月亮。小腿和手指像完美雕琢过的玉石。概括来说,那是一个足以引人回眸的美丽姑娘。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男子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她使劲扭动最终挣脱。注意到山崎君的瞩目,女子一路向自己跑来,小声恳求道:“帮我甩掉那个人好吗?求你了。”女子目光里尽是焦灼和无助,让人自然而然猜想:她可能正在被危险人物纠缠。
“你需要我做什么?”山崎润没有理由拒绝。
“照我的话做就行。”女子听到山崎的回应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什么?”容不得山崎多问,电车呼啸而来。女子下达第一道指令:“上电车。”
“哦……哦。”
女子自然而然拉上山崎的手,两人在电车门开启瞬间跨上电车。危险人物紧随其后,跳上电车。车门关闭,电车开始加速,缓缓向前。车厢内,山崎带着女子擦过低头看书的上班一族,穿过身着制服嬉笑着的女生群体,路过刚将报纸翻页的中年大叔,动作干脆而灵巧,轻松将男子甩在拥挤人群之后。
“山崎君?”
“黑泽?”
最终在车厢里遇见了熟人。
“这位是……”黑泽君将目光投向了紧随一旁的女子。
“我叫绀野明奈。”女子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右手将鬓边长发挽到耳后,左手勾上山崎臂弯。身体故意往山崎君方向贴近一些,笑道:“和山崎君是‘朋友’。”
黑泽看着两人亲近的动作,向山崎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山崎正打算解释,结果这目光被明奈截获,抢先回复给黑泽君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哦……是这样。”不是你想的这样!黑泽君!
然而对于黑泽君而言,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于是这个大男孩一如既往,转了口吻,温和道喜:“恭喜你了山崎君。”电车也没有给山崎解开误会的机会,转眼抵达了站台,黑泽匆匆和两人道别就下了车。那名尾随男子听到了三人间的对话,看到了明奈的反应,果不其然产生了和黑泽君同样的猜测,眼神黯淡下来,却仍然没有放弃,趁着下车人流流动,往明奈方向挪动。
“吼……”这一切全看在明奈眼里,受不了这般胡搅蛮缠,哼出一口恶气,满脸都是嫌弃。山崎觉察出事情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然而已经身在局中:“我下一站就要下车了……”山崎试探性提问。
“哦……你要去哪里?”明奈转向山崎时依然一脸和煦,仿佛刚才生气的姑娘并不是她。
“新宿。”
“无论去哪里都好,能再陪我一会儿吗?我和家里人打个电话,等他们来接我回去就行。”明奈笑得明媚。
“好吧。”这一次面对明奈,山崎有理由却没有办法拒绝。
下车来到新宿,真正踏入这片水泥森林。人潮熙攘,车水马龙。明奈挽着山崎,端详起路边商店橱窗里的货品,时不时作出自己无关紧要的点评。山崎在一旁微笑附和,时不时向后留意那名男子,确认他是否还不肯放弃。这名男子也没让他们失望,一直跟着两人进了御凉亭公园。
“小润!”公园内一群和山崎一般打扮的人热情的朝着来客招手。“这位是新成员吗?”
“不,这是我……一个朋友。”山崎已经向这个误会妥协,不准备多费口舌辩解什么。众人哦了一声起哄,笑着散开。一人摘掉山崎头上的鸭舌帽,又在他肩袖上绑上一圈袖章——新宿跑酷者同好会,绑完特地拍了拍山崎肩膀:“那你今天得露上两手啊。”说完用眼神示意今天的特殊来宾:绀野明奈。
原以为这些家伙过度的热情会给明奈平添烦恼,山崎上前想要做个简短的说明。不想明奈把手往腰后一挽,长发从耳后滑落,全然接受了场上的一切,此时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好吧好吧……”这一次山崎不想拒绝。
山崎深呼吸,犹豫了脚步。面对面前的高崖或是壁垒,人总会产生恐惧和忧虑。随之心跳加快,神经紧绷,瞳孔缩小,四肢发热。这种感觉,被人命名为应激,帮助人在面临困境时发挥出较高的水平以保证能够度过危难。然而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会让人陷入抑郁和质疑。简言之,会令人痛苦。
垫步,起跑,加速,转身,跨步——踏上花坛矮墙——并腿立定,屈膝蹬地,纵身一跃。山崎的身子跃过高花坛间的走道,飞过明奈面前,稳稳落在对侧花坛墙檐上。刚并腿立定,立马反身蜷弓,空翻一周,平稳落地。山崎舒眉松一口气,笑着朝着明奈露出两只手心,假作投降状。明奈笑着鼓掌。再看那名尾随者,早已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危机解除。”山崎走向明奈。此时的他正体会克服困难后身体各个角落释放多巴胺狂欢的愉快感受。
“现在你该告诉我他是谁了吧?”山崎看着东边起了一阵春风,卷起朵朵花瓣。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明奈发丝被春风带起,笼住唇畔。
山崎对上明奈的眼睛,回复她一个暖春的微笑。
“我的前男友。”明奈见山崎眼里水波荡漾,道出了真相,不打算让这场误会在两人间继续下去。
“果然是啊……”山崎低下头发现自己踩上了刚发芽的嫩草。
一辆好车停在公园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三个西装革履,一路小跑到明奈身边,唤了声小姐。明奈点点头,一人将一个皮匣提到明奈手边。明奈接过写着山崎润几字的皮匣,交到面前这个大男孩手里:“这个就算是谢礼吧。差点就要在旧货市场见到它了。”——那是山崎的长笛。
好你个风间,真把它卖了!山崎心底暗骂。这一瞬的小心思被明奈捉个正着,令她嘴角一勾:“谁能想到台上的一号选手台下还有这样一面?随带一提,我喜欢——你的长笛。”
“期待与你再次见面。”
就这样,在一个闷热的春天,明奈用背影偷走了山崎润的灵魂。
夜里月亮照进教室,里面坐着一排排尚且不能休息的学生。
“已知数列{an}满足1/3an<an+1<3an,n∈N*,a1=1,若a1,a2…ak成等差数列,且a1+a2+…+ak=1000,求正整数k的最大值,以及k取最大值时相应数列a1,a2…ak的……”
“山崎润同学,你来回答!”辅导数学的是御凉亭学院的黑崎老师。
“是!”山崎同学前一秒钟仍在寻找自己被偷走的灵魂。同桌黑泽同学小声提醒:“第二十三题……”
“你小子很能啊?在我的课上开小差?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会了?啊!那就不要来补习,浪费父母的钱啊!臭小子!”黑崎老师在学生中风评不是很好。
“k的最大值为1999。”还没被黑崎老师的教案打头,山崎赶紧用手护住自己的脑袋。果不其然,黑崎拓也将手中已经卷起的教案展平,由前至后,避开山崎被护住的头部,啪的一声打在山崎同学的脸上:“下次还开小差,就叫家长来,退钱。”
“是……”山崎揉着额头,算是渡过了难关。
课间休息,黑泽来请教第二十三题的解法。两人展开习题册时,山崎意外发现黑泽的最后一题下有一张类似猫的鬼脸。下面还写着:有进步三个字。不由一笑:黑崎老师在学生中的风评也不算太糟。
“……就解出这个式子,然后我直接代入2000算了一下,发现不成立,又代入1999算了一下,发现成立了。我就直接写答案了。”山崎解释完就发现黑泽正用一种这是什么魔法的眼神扫视自己。
“我觉得黑崎老师讲得挺明白的,你从哪步开始有疑问?”山崎忙换了种方式。
“这里。”黑泽君指向那个山崎代入的式子。
“啊……这个……就是……是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抱歉。不……不过啊,对于选择文科同学来说的确太难了,不会也没有什么关系。”山崎本想安慰一下黑泽,反而让黑泽生起气来。黑泽平日总是一副温和脾气,加上他的黑头发黑眼睛黑皮肤,总给人一种文墨的敦厚感。黑泽泛起红晕,眉关紧锁的模样实难看见。叫山崎吓坏了连忙道歉。
“怎么可以用这种借口放松对自己的要求!”黑泽说话时很认真。“你有想过那些拼尽全力来支持,期盼着我们的人吗!先是上课开小差,又说出这种言论!山崎君!你该好好反省一下重新调整一下对学习的态度了!”
“对不起。”山崎听出了黑泽君的言下之意,意识到那场误会所造成的蝴蝶效应开始蔓延。
“我努力解一次,如果失败了。我们一起再去请教黑崎老师吧。”山崎诚恳认错。“到时候你来问,我来受罚。”
“要是风间在,肯定答应了。”黑泽总算展开笑颜。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他还托我给你带了御守。”提到风间,山崎总算想起来那只御守。在包里搜刮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小家伙溜进表演西服里。
“替我谢谢他。”黑泽很珍惜风间送的御守,并不是因为它十分灵验。而是因为有句俗话说:礼轻情意重。
“你最好自己去。”山崎笑。
“这题我不是讲过了嘛!你们的脑袋里面是空的吗?”散课后山崎同学和黑泽同学一起去请教了黑崎老师。“听好了!再不懂别说是我的学生!……首先设公差为d,当k=1000,d=0时,条件是成立的……”就这样,两人总算弄明白了解开这一题的正确方法。
夜里黑泽与山崎相约不坐电车,转而以跑步的方式回到巴士站台。两人脚步声回荡在新宿灯火通明的街道,被人声喧扰遮盖。
“我刚才话说太重了,非常道歉。”沉默了许久,黑泽率先开口。山崎一惊,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难怪风间那个家伙会对你下这样的评价。”
“他说我什么?”
“あなたは本当に良い男です[2]。——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山崎故意加快脚步,跑到黑泽前头。
“不要拿我开玩笑啊——”黑泽追了上去。
“说起来,你能介绍我和绀野小姐认识么?”
山崎猛一回头。
“别误会,绀野小姐每次考试一直榜上有名……我想向她请教一些国文和日本史的问题。”
“你该去请教怎么让自己放个假。”山崎摇头。
“要是能学到这样的技巧也不错。”
“很遗憾,我和她可能没有这么熟……”山崎拗不过黑泽。周围人声渐褪,灯光遥远。月光没有城市荧光争辉就显得格外明亮。
“她不是你的……”若在城市中,天上一轮明月,还不及一场烟花表演。
“一个误会罢了。”山崎转过身,倒跑着步子,背对着月光,说起那段误会和背后的故事。脸上表情被黑夜藏起,叫人分辨不清悲喜。
黑泽仍然从山崎的语气里觉察出了山崎的心思,不然他也不会在黑崎老师的课上展开追魂之旅。此时此刻,他除去默默陪伴,爱莫能助。
山崎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明奈眉眼间的温柔,和那名前男友穷追不舍的身影。此起彼伏,此消彼长。暧昧在心底发芽,又被自己亲手掐灭。像一个无尽的麦比乌斯环,让奔跑的山崎看不到终点。那份猜中答案的直感如今不停提醒着山崎君一个无法否认又不愿承认的事实——山崎润对于绀野明奈而言,不过是舞台上众多吹奏者之一。
如果真有什么特别,不过是贴着一号标签的演奏者罢了。
黑泽好心换一个话题,好让山崎不要自苦太久,却是另一个深坑:“山崎君想考什么大学?”
“庆大吧,毕竟我可是因为这个才来参加黑崎老师的辅导班的……黑泽想考什么大学?”山崎躲闪着黑泽的目光,将问题抛了回去。
“东大。”黑泽斩钉截铁。山崎笑而不语。两人一同望向天边的明月。月中的亏损马上就要接近一半,再过几日,就要变为下弦。
若再想要看见它,得熬过十二点等到下半夜。
“我回来了。”山崎推开家门。
“欢迎回家。”一位妇人原先拜倒在桌面上,听到声响起身揉了揉眼睛。
“妈,您这么晚还不睡……”
“替你热了牛奶就去睡。今天的比赛怎么样?”声音柔和。
“不算让您失望。”山崎笑着。
“今天在补习班有没有累着?”
“被老师打了一顿……妈,我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山崎接过母亲递来的热牛奶,目送母亲扶着楼梯扶手缓慢上楼。又看向被锁在玻璃杯壁里的自己,仰头将牛奶喝完,放轻脚步,开小龙头,洗着杯子。细流将杯壁上的污渍连同山崎润心中对母亲的怨气一同洗净。毕竟,这位母亲替自己的儿子报名长笛辅导班,数学补习班,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有一技之长,能够踏入大学学堂。毕竟她希望她的宝贝儿子能够平安幸福,顺利美满的走过这平凡的一生,不要经历太多风浪,不要历经太多磨难。
说错不错,说对不对。不够大到被原谅,不够小到被释怀。
洗完澡躺上床,山崎总算合上早就在打架的眼皮。耳畔重新回荡起自己在神龛前对神主说的话——
——神主在上。
请保佑我家庭和睦,身体安康。
请保佑所有担心我,期盼我,牵挂我的人,
能够达成他们想要的人生。
请保佑我,
能以最小的代价,
去支付我想要的选择。
请赐予我勇敢,
能让我在偿还代价的时候,
不要临阵脱逃能够遵守诺言。
——神主应该都没见过这么没骨气的祷告者吧。山崎被自己笑醒。
一个平凡的早晨。山崎穿着校服在电车站台朝黑泽与风间招手。在电车上议论起三年生的生活。赶到校门口,就看见明奈从被佣人打开的车门中下来,接过书包,走进校门。校门上那几个御凉亭学院高等部的大字早已恭候他们多时。
新的学期转眼间,已然悄悄开始。
——
1:芒果慕斯
2:你真是个好汉子。
1.埋火: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7678/
2.残灰: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7835/
3.旧光:http://elfartworld.com/works/137957/
想听BGM的话:http://music.163.com/#/m/song?id=16666729&userid;=79152045
风行怎么做到的这件事,看来要下一章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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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算计了。维拉想。不论怎么看,非要定在除夕夜八点进行的面试都很可疑,但她是个敬业的学者,对一切未知保持着高度热情。生活本身就很无趣了,若是再将那些脱离正轨的冒险拒之门外,人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她本以为新雇主不过是个铤而走险的投机犯,直到高乐贝拉说错了她的命烛。
老娘被算计了……维拉将烧了一半的烟取下,捏在指尖蹂躏滤嘴。她看向风行,新雇主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身子笼罩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个死人。高乐贝拉提刀站在她床前,锋刃上的 血滴慢之又慢地滑落,像刚索完命的凶神。
维拉离他们不过几步,却感觉自己像看一张画的内容,就算整个人贴上去,也无法再靠近分毫。她们所处的世界是不同的,唯一相同的是世界中只有自己一人。
风行仿佛认命似的看向窗外,“风雪无声呼啸着”,她脑海里闪过这样的病句,说:“死亡却是如此安静的事啊。”
真孤独啊,维拉想。
所有人都肃静着,没有动作,没有声音,这或许是他们仅剩的尊敬。一片寂静中,不知是谁的终端响了起来。
风行忽然笑了,就像在车上问维拉缇斯喜不喜欢那样,脸虽然煞白,眼里的湖光却又亮起来,熠熠生辉。
铃声是从高乐贝拉身上传来的,他摸出终端,看了眼来讯人,迟疑一下。
“先接通讯吧,高乐贝拉。”风行说,“叔叔的来电,你不接会被骂的。”
高乐贝拉露出惊疑不定的表情,想说你怎么知道通讯人是先生……维拉从他脸上看出端倪,也看出了风行要她动手的准备,她深吸口气,将烟头捏在手里。
“喂?先生?是的,已经……”高乐贝拉接起电话,神色从恭敬变得呆滞,继而是震惊和愤怒,“这、可是……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
“我叫你放了她!”来讯人愤怒地咆哮,“你听不懂吗!!”
“他叫你放了我。”风行大笑起来,“你听不懂吗!”
“他妈的!”高乐贝拉大骂一声,刀子捅进她肋侧,双眼发红,却没敢再进一步。
“手别抖,高乐贝拉,要是一不小心弄死我,你可就要偿命了。”她咬着牙微笑,憎恶、残忍和凶暴从这句奄奄一息的话里涌出来。高乐贝拉当然不敢,他的手在抖,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慌。
“夫人和少爷去哪了!”他咆哮着,心说不可能不可能,明明他出门时还一切正常,先生一家在和尼科拉诺共进晚餐。
“你差得远呢。”风行说,“让叔叔来说话。”
“把终端给她!!我要跟她说话!”
高乐贝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递过终端,让风行接住,后者费力地试了几次,向维拉招招手。
这女人真是处处算计,维拉心想。她走过去捏着终端,重新给自己点上烟。
“叔叔,节日快乐。”风行说。
“你敢!!”对方怒吼着,杀意、愤怒和惊惧掺在一块,“你坏了规矩,自己也会死在这上面!!”
“不坏规矩,我现在就死了。”她的声音里有嚣张的戏谑,语气逐渐冻结,“但现在,死变成了以后的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高乐贝拉攥着刀,等着老大怒发冲冠,只要一句话,他就能让这个女人命丧黄泉。
但谁都知道,现在没人再敢动风行一下了。
“走!”通讯那头传来歇斯底里的怒吼,“高乐贝拉,走!”
高乐贝拉从维拉手里接过终端,脸上阴晴变幻。他猛地提起刀,露出决绝的神色。
“高乐贝拉!”对面的人看见这一幕,破了音的惊叫透过终端传出来。
“斩草不除根,就是自掘坟墓!”高乐贝拉一咬牙,“只是女人和孩子而已!做大事的人……不能心软!”
“高乐贝拉你……”
通讯被挂断了,高乐贝拉将终端扔在地上,一刀斩烂。
“我就知道会这样。”风行说,“所以才说叔叔不来很难办啊。”
“你这种人……活下来,死的就不光是两个人了。”高乐贝拉说,“那些让安定很多年的东西十之七八要死在你这里。”
“看不见的东西也会死么!”风行大笑起来,“难道我是魔鬼?!”
难道不是么?高乐贝拉想。
“你做老大,帮过先生的人都要被清算。旧城区在你手里会变得……变得奇怪。”高乐贝拉摇头,“我不想看它变成那样。”
风行艰难地笑了两声,而高乐贝拉只是沉默。
“我只是商人。”风行说,“你要是愿意,尽可入我麾下。你以为杀了我,叔叔就不会怪罪你吗?你还是要死!”
“只死我一人,也比让兄弟们陪葬好。先生优柔寡断,他下不了的决心,我替他下!”
高乐贝拉挥刀斩下,刀光比灯光更加刺眼,风行看着那抹亮色,觉得一瞬过了百年。她的视线越过高乐贝拉,落到更远的地方。
高乐贝拉忽然被人截住手腕,他回身一刀,砍在空处。维拉缇斯一触即退,远远避着高乐贝拉,露出勉强的笑来。不知怎么,高乐贝拉竟从中看出了一丝悲哀和怜悯。
“说出刚才的话,才是将朋友置于死地。”维拉缇斯弹出烟头,挑衅似的盯着他,高乐贝拉不闪不避,烟头准准打在他胸口,掉下去了,火星在衣料上闪烁几下,“当然,还有自大。”
司烛闭上双眼。
下一刻,火光冲顶而起,高乐贝拉如同被点燃的烛芯。他惨叫起来,那本该灭掉的火星竟以燎原之势熊熊燃烧,让客厅里的人齐齐后退。
“项远!”风行大叫一声,“砍他!”
项远突然暴起,一把掀翻刚才踢打自己的人,十倍百倍报复起来:“踢啊!再踢啊!啊!刚才不是踢得挺起兴吗!”
“谁说是他了……”风行恨恨骂了一句,放弃指使项远,伸手去够掉在床下的刀。维拉缇斯扶她起来,弯腰拾起刀,递进她手里。
风行掂了几下,冲她点点头:“谢了。”
维拉摇摇头,抖出一根烟,重新给自己点上。火机点燃时,一道更耀眼的弧光夺去了她的视线。
风行狠狠一刀斩落,沉重非常,落在高乐贝拉后颈。男人倒伏下去,风行拔出刀又刺进胸膛。维拉缇斯清楚刺与砍的不同,这女人在她为刀俎人为鱼肉时,绝无丝毫废话的想法。
维拉缇斯想起高乐贝拉的凄凉,他说起话来,总记得自己的兄弟、人心、规矩、道义……或许他是真心享受这一切的,可是风行不是。高乐贝拉说的对,她会让一切混乱。那些黑帮要脸要荣誉,风行不一样,她只要胜利,一颗孤心,胜生败死。
房间里的消防装置被启动,水洒下来,像场雨。卡莱瓦被浇醒,二话不说爬起来帮项远揍人,客厅里的家伙呆呆看着两人施暴,像是一齐失去斗志。
高乐贝拉完了,他的兄弟也完了。维拉想。刚才他在众目睽睽下一副舍己为人的样子,又怎么叫那些人不与风行作对到死。
“够了,你们俩。”风行扔掉刀,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高乐贝拉身上的火焰熄灭,趴在地上微微抽搐,风行看那具骇人的肉体,忽然笑起来:“高乐贝拉,告诉我,最后是谁面目全非啊?”
高乐贝拉还有一口气,挣扎着要说什么,风行凑过去听了一会,神情肃穆地点头,抬头看向客厅里的人。
“你们,可以走了。”
说来奇怪,维拉缇斯觉得她绝不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她现在应该非常开心才是,会露出因为胜利而轻松愉快的微笑。可她就是这么做了,仿佛肩负什么重要使命一样。
“高乐贝拉要我别为难你们。”风行神情黯淡,“我们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如果不是……”
她欲言又止,最后化出一声叹息,看向高乐贝拉。高乐贝拉也看着她,双眼睁大,嘴唇微微动着。
“你放心,我是个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说到做到,诚信经营。”她笑了笑。“就当是念这些年,我们之间的旧情了。”
“走吧。”她对客厅里的人挥挥手,“够了项远,住手。”
“不就是人多打人少,拽什么?”项远从鼻子里狠狠哼了一声,理理衣服站开了。
客厅里的人散尽,高乐贝拉最后一口气也耗尽,眼睛仍盯着她,像……
“死不瞑目。”风行脸上的严肃散去,凉凉的嘲笑重新浮上,“谁叫你输了呢,高乐贝拉,这辈子做恶这么多,下地狱吧。”
“你怎么放他们走了?”项远意犹未尽。
“总得给他们留条后路,免得狗急跳墙。”风行说,“你当这些人为什么要跟我作对?”
“嗯?为什么?”项远揉着脸上淤青,愤恨地骂道,“草,早晚有天卸了他的腿!”
“因为怕我!”风行冷笑起来,“这群人根本没胆子和我作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没得选,违抗叔叔是死,违抗我是死,可我看起来更弱一些,所以他们选了跟随叔叔。既然如此,就只好往死里整我。
“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固执顽劣一窍不通的大小姐,若是继承商队,肯定会让他们把那些父亲死后抢到的利益还回来。他们怎么乐意?可既然与我作对了,若是让我活下来,自己性命怕是不保……但是,我要是并非如此呢?
“如果我不光不记仇,还会和他们合作;如果我和父亲一样,能让他们像从前似的坐在家里赚钱呢?
“危机嘛,有危险也有机会。这是个机会,能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个一无是处任人揉圆搓扁的大小姐,能让他们知道我比叔叔强,让他们知道我是个能让绝境变成绝地重生之境的人!
“有多少眼睛盯着今晚的结果,那些坐在墙头观望的人现在恐怕紧张得要命吧?他们在等我反应,在等着看我会怎么做。
“我要是赶尽杀绝,他们就会跟我作对到底。今晚活着出去的这些人,就是讯号,是‘向我低头不会死’的讯号。 ”
“若是你以前不那么不着调,也就没这些事了。”卡莱瓦难得说了句长话,“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立刻倒向你叔叔。”
“是啊,他们会站在中间,看我和叔叔互相消耗,然后坐收渔利……我为什么要如他们愿?”风行说,“现在这样就不错,我喜欢快刀斩乱麻,简单粗暴,方便可靠。”
“怕就好,怕就有软肋。叔叔败了,所以现在是我比较强,看着吧,明天就会有源源不绝的人来表忠心。除了高乐贝拉那种白痴,现在谁还信道义规矩?他们只认钱和命!”
项远懵懂地点点头:“草,我一定要那小子付出代价!”
“哟,说话文绉绉的,你还知道付出代价这个词?”风行突然变脸,“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
“听了啊!没懂么这不是!”项远不耐烦地吼回去。
“最开始不是你问的吗……唉,算了。你们……”风行指了指项远和卡莱瓦,然后落在维拉身上,“你们跟她去重新买几件衣服,明天开始要见人了,别丢了面子。”
“?”维拉指了指自己,“恕我拒绝,首先我不喜欢被人算计,其次我怕麻烦,最后我不想再卷得更深了。”
“那麻烦你叫个救护车送我去医院行吗,这事总得有个人在旁边看着免得我半路出意外吧。”
维拉缇斯在犹豫。
“请先把面试试完,这是最后一关了 。”风行说。
“你们面试不是只有一关吗?”
“隐藏关卡,不可以吗?”
“……”
“项远和卡莱瓦你们就……”风行指向打算开溜的古尔,“让他带你们去买衣服吧。”
“为什么!”古尔蹦起来,“我又不欠你的!”
“一眼五十万,现在就给,现金,不给偿命。或者替我干个小活抵消,你自己选吧。”风行冷森森笑起来,卡莱瓦堵住去路,项远嘿嘿笑着凑近。
“你怎么不去抢……好好好干活干活!别拿刀把顶我!”古尔举起手来,“奸商啊!”
三个男性离开了,阿朗帮着奥瑞斯收拾屋子,维拉替她处理着新添的伤口,冷不丁开口:“高乐贝拉……”
“哼?”
“他死的时候没说那些话。”
“是啊。”
“他说了什么?”维拉缇斯摇摇头,“总归不是真的在求你放过剩下的人,剩下那么些人,若是想片名,你们也活不下来。”
“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说,何苦替我解围呢。”风行看向窗外,“或许是他也念了旧情吧。”
风雪刮着,屋里安静了一会。
“不得好死。”
“什么?”
“不得好死。”风行低低笑着,声音越来越高,最后纵声大笑,“他最后对我说,‘……不得好死’!”
“你的书。”少女笑眯眯的,替他擦去溅在封面上的血。
奥瑞斯被这句话吓得掉头想跑。他瘫坐在旧书店角落里,和门口只差几步路,柜台里站着个西装男,神情肃穆,认真用力地跺脚。
“老、老板……”奥瑞斯结结巴巴。
当然不是老板,老板正躺在柜台里,被狠狠跺着。刚开始奥瑞斯还能听见挣扎和惨叫,后来就什么都没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传进耳里,脆生生的,像嘎巴掰碎的萝卜。
不知怎么奥瑞斯眼前浮现起水饺店师傅剁肉馅的画面,剁到脆骨时就是这个响,咔吧咔吧咔吧,神情肃穆,认真用力
少女充耳不闻,用书脊轻轻敲着奥瑞斯脑袋,少年跟着节奏不停点头。
“你的书。”她又说了一遍,不再敲了,晨光里眼神渐渐冷漠起来,“你认识老板?”
奥瑞斯紧紧贴着玻璃门,脑海里一片混乱,分不清是想接过来还是想拒绝。直到地上的寒意顺着脊背蹿进脑袋,他才反应过来,他想跑。
“不、不不不不,不认识。”奥瑞斯飞快摇着头,脸涨得发红,“老、老板……要被打死了。”
少女咧了咧嘴,仿佛听到个让人无奈的冷笑话。这突如其来的笑容让奥瑞斯头皮发麻,尽量小心翼翼选择措辞,在不刺激对方的情况下保持正义感。
他谨慎地盯着女孩身后那个满脸不耐烦的青年,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看着门外。这家书店位于旧城区的偏僻街区,一大早空气清爽,街道干净,来往行人就那么几个,全被他吓跑了。
不知怎么,奥瑞斯觉得他比那个看上去是头领的少女更危险。
“别、别打了。”奥瑞斯咽了下口水,“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青年突然活动了下肩膀,视线落到奥瑞斯身上。少年如同感知到危险的猫,腾地跳起来蹿向门外,再也不管是否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哈!”青年伸手抓住他衣领,拖到自己面前,“这小子想跑!”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奥瑞斯疯了一样否定,这件事发生在所有人面前,但他现在一点不觉得撒谎可耻,“我不认识他!我真不认识他!”
“谁管你认不认识他?”青年将头发剃的很短,露出一头青皮,脸上露出逮到猎物时的兴奋。奥瑞斯想到传闻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旧城黑帮,忽然有种绝望的心情。
“够了够了。”少女说。
黑西装停手,低头站着,柜台里传来一声呻吟。青年咂下舌,松开衣领,奥瑞斯又一次贴着门板滑坐下来。
“啊,卡莱瓦你继续,我是让项远住手。”
剁馅的声音又响起来,奥瑞斯努力让自己不去考虑老板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身上还剩几根完好的骨头。
“你是来买书的?”少女扶他起来,半拖半拽走出书店,“我问你话呢。”
“买书的,买书的。”奥瑞斯点着头,“和老板说好今早来取绝版的珍本……”
“哦,对不起啊,我也是临时决定来找他的。”少女从贩卖机里买了瓶绿茶塞给奥瑞斯,打开车门让他坐下来休息。少年惊魂未定,捧着茶冷静了会。
“我该怎么称呼您?”奥瑞斯不太清醒,第一时间选择的竟然还是普通的寒暄。
“叫我风行。”她满不在乎的,看上去对奥瑞斯叫什么一点不感兴趣。反正分开后就不会再见面,问名字也没什么意义。
“我叫奥瑞斯。”他边说边打量对方,女孩穿着登山靴,身上是件肥大到不合体的白T恤,黑发,长马尾,蓝色的眼睛,松垮垮的裤子,这奇怪的搭配让她看上去和邻居家不爱出门的女孩没什么不同。
奥瑞斯觉得她不像那些不讲道理的家伙,又一次壮起胆子。
“老板要……”
“我知道。”风行点点头,“行了,我知道。”
“为什么?如果他得罪了你,你现在也还的差不多了吧。”
“哈!这小子以为自己是正义使者呢!”项远挑起眉毛,跃跃欲试地晃来晃去。
“你安分点。”少女塞给他几枚硬币,“去帮我买瓶喝的。”
“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要谈生意。”
谈生意?和谁?我吗?奥瑞斯茫然地看着周围。
“因为他差点弄死我。”
“什么?”
“我说他差点让我死在荒野里,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这样么?他把商队的行程泄露出去,让一半人成了黑兽的晚餐,你看这伤。”风行掀起衣摆,露出腹部,奥瑞斯遮住眼睛,从指缝往外看,看见对方露出好笑的神情。
T恤下还有一件薄薄的背心,她脸上带着意料之中的笑容,松手让衣服落下:“就知道你会有这种反应,你们这种纯情处男真是太好猜了。”
她是个行动派,昨晚摆脱追击,今早就来寻仇,伤口和烂摊子都是迅速简单处理完毕,连衣服也借的卡莱瓦的。奥瑞斯思索了会风行话里的含义,忽然心底发凉。
“他勾结人形兽?”
“你真聪明。”少女用一种挖苦似的语气赞扬他,“不然你觉得他个司烛不是、四体不勤的家伙,从哪弄到黑兽尸体卖你?”
小秘密被拆穿,奥瑞斯腾一下红起脸,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说着什么。
“他以前是商队向导,跟我父亲走了很多年商,没活时做些什么勾当我最清楚。”风行冷淡异常,“这次不知道信了哪个负责人的鬼话……”
“要你命的人那么多,你当然不知道那个。”项远拎着饮料过来,幸灾乐祸。卡莱瓦走出店门,怀里响起通讯的铃声,他在阳光下接起终端,沉默的听着。
“好了小哥,吓到你算我不对,这书我也喜欢,但是看在你受惊的份上,让给你了。”风行送出一个顺水人情,反正她到底是不是真喜欢这书谁也不知道。她在封面里侧写下一个地址,看的奥瑞斯一阵肉疼,“你要黑兽尸体去这拿,死的活的都有,我会跟他们打招呼白送你两只。”
“谢谢。”奥瑞斯酝酿了一下,“你还挺好说话的。”
“和气生财。”
“那为什么这位小哥一点也不和气?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不认识老板……”
“哈哈哈哈!项远?项远!”少女大笑着拍手,“他这种白痴哪会听这个?!他根本没有见你在说什么!他只是觉得无聊,在对着马路发呆啊!”
日光渐渐灿烂起来,奥瑞斯决定离开这,就在他拒绝风行的顺风车时,卡莱瓦挂断通话,走了过来。
“BOSS。”
“什么?”风行漫不经心地回答,突然愣了一下,“你叫我什么?”
“……BOSS和少爷穿越尤金风雪带时遇难了,尸体都没找到。”卡莱瓦微微鞠躬,健硕的身躯在风行头顶落下一片阴影,“现在你是BOSS了。”
奥瑞斯看见风行眨了下眼,初冬的日光落下来,让那双眼里的蓝色越来越淡,如同结了冰似的发凉。
“好啊好啊,祸不单行,好事成双。”
她突然笑起来,奥瑞斯不知道她把自己放在哪句话上,只能试着从对方脸上找一丝勉强。 可他什么也没找见,少女钻进车里,敲了敲他胸口的书。
“有缘再见!走啦,卡莱瓦,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