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果然还是那般,美丽的、疯狂的、绝不会变化的。
“与我同栖于梦境,又有何不好呢?”
年幼的琥珀就曾这么说着,瘦弱的她抓住我的手翩翩起舞——可能早在那个时候,我就无法再将视线离开她了,明知身处烈火地狱,她的双眼却充斥着纯粹的憧憬。
我的诞生,我的过往,那些火焰会烧掉所有。所以我握住她的手,追随她的脚步前进。那纯粹的……走向毁灭的身姿,是如此令我向往。
一如现在这般,现在的她也站在我的身前,娇小的身体透露着不容置疑的气息,白皙的手指在此刻却宛如铁壁一般,展现着她的决心。
“光是不能走进梦中的。”她说,“光会让梦境溃散,所以约亚书,与我一同走进烈火吧。”
看着她坚决的双眼下光芒依旧燃烧……琥珀啊,琥珀,这么多年过去,你仍然身处于火焰之中吗?
我与她一同隐瞒了鬼女的行踪。我们在月光下的玫瑰园再次起舞,琥珀的双手还是那样柔软。一切都如当年一样,将再次烙印在我的记忆之中。
琥珀,去做任何你想做的吧。我说。我是你的后盾,你的盟友,你的半身,我们是炉火里一同落下的灰烬。我们会在你的梦中得到永生。
烈火
如果我將走向烈火,你是否会抓住我的手?
如果我想堕入深渊,你是否会与我一同坠落?
你说,你不是我的敌人——我又要如何去知晓呢?
少女的声音轻盈悦耳,却充满着空灵。月光之下,白衣的少年与黑裙的少女对望,火焰开始燃烧了——它攀上少女的裙摆,牵住少女的手指,少年的双眼映出毁灭的光景,而琥珀中沉睡的少女向他伸出了手。
回答我,约亚书。你是光吗?
——她在保护那个鬼女。她不会让任何人过去,哪怕这个人是约亚书。
他们之间不需要更多言语,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少年握着武器的手缓缓垂下,他笑了。
琥珀没有变。
是啊,琥珀怎么可能变呢,那是能将时光封印住的珍宝,一切都会定格在凝固的瞬间,这便是“琥珀”。琥珀不会向前,也不需要向前。而他的琥珀早在很久以前就定格在了梦中,她在编织一场盛大的梦境,叫任何人都无法唤醒。
我是光。他说。但有光则必产生影,没有影亦不会有光。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是因为我不需要醒来——
我会与你一同留在梦中。
他们握住彼此的手,火舌从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流出,舔舐着少年白色的袖口,跃上少年漂亮的肩章,洁白的光染上了焦黑。
他们将一同燃烧。
————待补完
*好像最近天野爱菜戏份有点多,拿点旧文填补一下角色时间轴
世界从来不是一尘不变的,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为了适应环境而发生变化,而我对这种变化自小便极其着迷,它们看似难以捉摸,但一旦抓到规律后又是如此合乎情理,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微妙的矛盾平衡。
又或者说,我【注定】将对此着迷。
简单的说,生物的身体里有一种电脑程序一样的东西,你输入什么样的条件,它就会得出几种可能的结果,并将这种结果付诸于行动,对生物本身产生改变。
我叫天野,名字不重要——我们存在的意义即是举着晚灯走在田野上的解密人。我的命运早在还是受精卵的时候就得到了界定,质量最好的精子和卵子、用仪器模仿出来的最完美的胚胎发育条件、经过研究的饮食计划……我的一生就像这道程序一样,从小便被父母当作接班人培养,探寻生命的根源就是我的宿命和本能。
我相信着这道公式,它是绝对不会背叛的,人类已经在逐渐破解它的面纱,找到公式的全文,就一定能清楚生命的真相。
Amano实验室的交接棒到了我的手上时,我还是高二的学生,父母已经心满意足地退出了战线,我将作为天野家的下一个符号承接着这个使命。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下走着,【预定调和】作为真理将人们的阶级清晰地化开,才能者与非才能者、才能者的基因再交给下一代才能者……这是一座永恒不变的金字塔,是诺亚方舟。
这似乎跟古印度社会的种姓制度很像,听起来仿佛人类文明的倒退,但我认为这才是文明的终端,只有亘古不变的安宁才能让世界稳定地发展。我对此深信不疑。不如说,我已经充分进行了演算,并看到了人类各种可能的、既定的未来,这种感觉大概就跟传说中的先知一样,我对一切都失去了情感。因为连情感也不过是由体内的分泌物控制的产物罢了。
直到有两个孩子的存在打破了我的轨迹,让我看见了一个极为有趣的、我从未想过的可能性。
第一个孩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带着极为自信的神采将报告塞进我的手里。
“生命的可能性是无限的,我们应当去打破枷锁,摒弃那些界限,去改变每个人类的命运。”
——就像她改变了渡渡鸟、将消失在历史舞台的这个动物重新再现一样。
她是一个极其优秀的以色列女孩,白发和黝黑的皮肤,跟普通沉迷于科研的同僚不一样,她的眼中始终绽放着某种精明的目光,像指挥家编织着手中的旋律一般。
少女是主动找上我的。她的父亲曾是我父母的同级,在父母的引荐下,我阅读了她关于渡渡鸟的基因研究,看了她关于掌握生命的演讲,彼时的我已经正式从才能学校毕业,以自己的头衔“元超高校级的进化生物学家”活跃于学界,在短暂地、我也不知为何而来的愤怒之后,我突然觉得有了一点兴趣。
因为虽然她的研究还略显青涩,但我很清楚这一点——她的方向是【理论上正确】的。
——这个女孩会颠覆世界。
她是真相密码的挑战者,亦是金字塔未来的破坏者。我看见了这个可能性,这个女孩严谨治学的外壳下隐藏着惊人的野心,那种野心既让我忌惮又感到兴奋。
那一天,我【放任】了幼狮的成长。
另一个孩子被带来的时候情况却大不相同,如果第一个孩子给我感觉是野心勃勃、展开自己的双翼冲向云霄,第二个孩子则是沉睡于冬天的蛇蚺。
那个时候我手中的项目进行到了瓶颈,我的理论是完全正确的,可并没有人能够承受住那个理论所带来的后果,这个时候,我遇见了心碎的海斯通先生。
请救救我的孩子。德高望重的欧洲律师说。她活不了太久了,她已经被所有的医生判了死刑……她的问题是先天上、早在未出生时就被决定了的,但这对那个孩子太不公平了。
是啊,太不公平了。命运本就是从出生时,就决定好的东西。
“我不是医生。”我这样告诉他,“如果说生命是一道公式,我所做的就是在简单的算式中嵌套更多条延伸出来的东西——明白的说,您试图改变她未来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将不再是人。即便如此,您和您的女儿也要接受吗?”
父亲闭上了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看了看我。他拉着的女孩小步小步地紧贴着高大的父亲,攥紧了自己手里的小玩偶,玩偶穿着披风神气地叉着腰,仿佛什么样的敌人都能打倒,我认出来,那是电视上常播放的动画片英雄小兔。
孩子抓得是那样紧,就好像一松开那个玩偶,英雄小兔就会自己飞走一样,她的眼中除了那件披风以外一无所有,无论是我还是她的父亲,都好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
“……我别无选择。”
过了良久,律师先生开口了。小女孩紧紧将小兔子抱在怀里,木讷地开了口:“跟这个姐姐走了,现在没用的卡米拉就可以丢掉,然后变成超厉害的英雄小兔拯救世界了吗?”
孩子是纯洁的,任何欲望都从她的口中不加遮掩地流露出来,我突然感到一种奇妙的违和感,我面前的孩子连站稳身体都很吃力、呼吸间也有不妙的痰音,但她那双眼睛下面隐藏的某种东西比我至今为止见过的任何力量都强大。
我对这个孩子很中意。她可能就是我解开这个问题的关键之处。
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
她的意志力和执着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无论是实验期间还是漫长的观察期,她都平静得毫无波澜,就像这股力量天生就该属于她一样,她是命定的“正义”。
这个娇小的女孩本就隐藏着无尽的燃料,在我的点燃下,她烧起了原野上最绚烂的一把火焰。蛰伏于雪下的森蚺醒来了,她锐利无比的毒牙向着幼狮的心脏举起,把陈腐的残渣尽数吞下。
我知道,我们已经站在名为真理的天平两端,少女的脚步就是它所倾斜的方向,这列铁轨会马不停蹄地奔跑下去——朝着它最初所被设定的方向。最后,是她会一尘不变,还是你将改变她撞上悬崖的命运呢?
我打开了邮箱,给第一个孩子发出了自己的挑战书。
看到最后吧,底波拉·霍格维茨。我们的赌局从现在才要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