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开得千疮百孔我根本写来不及……!【鸵鸟抱头蹲
明明只是一个不在这细的欢乐平行宇宙,结果我还是忍不住脑跑火车做了各种并卵用的背景设……还不要脸地把国宝捞到了老沈家,真是……十分惶恐……_(:з)∠)_
抱歉各位都只提了一下名字所以不响应了,等我有空把专访写出来再……!
另外邹院长他其实是兰台的npc喔你们还记得他吗www
【相关机构:
兰台 http://elfartworld.com/works/74205/】
国宝《千里江山图》捐赠仪式在故宫博物院举行
2015年7月14日 来源:皇宋新闻
本报讯 备受瞩目的《千里江山图》捐赠仪式今日在故宫博物院正式举行。故宫博物院院长邹卫国及捐赠者、映柳轩餐饮有限公司总裁沈苑共同出席仪式。
《千里江山图》是北宋王希孟绘制的一幅绢本青绿设色山水作品,被誉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作品原为清宫旧藏,遗落于清末战火,后为沈苑祖父、已故的映柳轩创始人沈昀收藏。1995年,沈昀老先生将其与一批珍品书画一同无偿租借给故宫博物院,当时约定的借展期限为二十年,将于今年到期。而今年早些时候,这批书画作品目前的继承者,也即是沈昀先生的孙子沈苑正式公开宣布,将按祖父遗愿,在到期当日将该批书画作品全部捐献给故宫博物院。
故宫博物院院长邹卫国在仪式上致辞,深切感谢沈昀先生一家为文物保护事业做出的杰出贡献。沈苑致答谢辞。
同题武侠历史电视剧《明月千山》的开机仪式在捐赠仪式后一并举行。该剧以《千里江山图》为线索,结合严谨的细节考据与扣人心弦的故事剧情,力图通过轻松愉快的表现方式为观众描绘一幅南宋初年的风俗画卷。该剧也是自1987年《末代皇帝》之后,首部获得故宫博物院许可,进入紫禁城内部拍摄的影视剧作品。据悉,剧组将在故宫进行为期三周的实景拍摄工作。
(实习记者 苏轻棹)
《明月千山》低调开机 导演笑谈“好看准确”
2015年7月15日 来源:北瓦娱乐
北瓦娱乐讯 昨日,武侠历史剧《明月千山》在故宫博物院举行了简短的开机仪式,导演艾甫携主演黎鹂、贺知意、朱翊、阮岑、唐珏等亮相新闻发布会。正式的拍摄工作将于今日开始。
(此处应有配图一张,请期待前方记者korrri发回的报道【。)
该片剧情以南宋初年作为时代背景,围绕着北宋年间遗下的国宝《千里江山图》展开一系列故事,采取群主角、多线程的叙事手法,力求通过精心安排的剧情和严格细致的考证,“好看”而又“准确”地展现出一张血肉丰满的南宋社会风情图卷。
发布会上,艾导多次向媒体强调了“好看”和“准确”这两个判断标准。他说,在前期宣传中,有些网络媒体对于《明月千山》提出的“考证”有所误解。作为一部电视剧,特别是武侠题材的电视剧,有其虚构和艺术变形是不可避免的。《明月千山》的考证并不是历史纪录片式的考证,也并不应该以百分之百符合史实作为标准。它首先是一部好看的电视剧,其次应该是一部大体上符合它所宣称的时代背景的、准确的电视剧。如何以好看的方式大体准确地展现出这个时期的历史风貌,这才是一部电视剧应当承担的责任。
本剧将采用国外电视剧“边拍边播”的季播剧模式。针对有媒体提出的,季播剧是否会因收视率和腰斩问题给拍摄过程带来压力的问题,艾导坦言压力当然存在,但充满自信地表示会将压力转化为鞭策力,希望能为观众呈现一部“舍不得腰斩”的作品。
另悉,本次《明月千山》的开机仪式虽低调地被安排在《千里江山图》的捐赠仪式之后,包括新闻发布会在内的流程均十分简短紧凑,然而该片实际的初期投资已近亿元,在电视剧行业中算得上是相当的大手笔。
北瓦娱乐将持续关注剧集的拍摄情况,并继续为您带来最新、最好、最热的娱乐资讯。
(记者 颜长欢)
* 导演的名字其实是elf的音变体……感谢korrri酱的创意。通稿里其它然并卵用(并且不要脸)的额外私设都是擅自做的,打脸的时候请轻一点……。
** 记者姓名一时没想到合适的就临时从我自己的前一个故事里穿越过来了……有本企划PC和NPC要报名的吗?www
两年前。
“二姐!”季柳月自窗户一跃进屋中,刚落脚便迎面丢来一卷书。她“哇”地一声赶忙躲开,听见帘子里姐姐带怒气的声音:“和你讲过多少次,不许从窗户进来!”
"我我,我只是着急嘛!下次一定一定。"季柳月赶忙将被扔地上的书卷捡起来,掀开帘子进到内室,见姐姐阴沉着脸在捣药,身旁的桌上放着一堆的药材和瓶瓶罐罐。
她只得一步一挪地蹭到姐姐跟前,“说吧,什么事?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要我去替你收拾?”
季柳月闻言嘴巴噘得老高:“才没有闯祸咧——我不过去了次蜀中罢了,”说着自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子,往前一递,“喏,这是给二姐的。”
季白萍接过瓶子,打量着问道:“这是打哪来的?”
季柳月眼神有些闪烁:“这次去蜀中结识了几个朋友,他们送的!二姐你知道我对药理这些不通的,这些就当给你带的礼物罢。”
“朋友?是什……”
“啊,二姐我还要去回复任务,有事以后再聊罢!”没等姐姐问出下一句话,季柳月便一溜烟跑出去,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
季柳月虽是脚步欢快地跑出姐姐屋子,却在没人见到时暗暗抹了把汗:好险!要是又被追问下去自己难保又被套出实情,二姐审问人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那样子又少不得挨训!好在东西也给了二姐,再去接一个远些的活,出去个一两个月,二姐自然不会记得再过问什么啦!
季柳月这么想着,喜滋滋地去领了又往去蜀中去的任务,然而她这样的喜滋滋却只持续到她到成都的第一日。
因为她看到二姐正坐在接头点帮她安排的屋子里。
糟!“二姐怎么来了!”她赶忙高兴地跑去趴到姐姐肩头上。
“雇主改了主意,变了要求,人数增加,我过来同你一道。”
“变了直接告诉我便是了嘛,何必麻烦二姐跑这一遭。”季柳月心里却开始诅咒这个事多的雇主坏她的好事。
“要杀的人增加了。你只管完成你的便是,其他自有我来处理。”
季柳月听到此处顿时心里乐开花,忙应着是,既然要和姐姐分头行动,那姐姐便管不到自己这边了。
当夜,夜深后季柳月换好一身夜行衣自窗户翻出。熟门熟路地翻墙进入唐门,前一次她夜里回去的路上,因一时好奇而偷偷潜入唐门内,又本着空手而归是傻子才做的事的原则,顺手拿了些能带回的小玩意,除了偷拿的药都给了二姐外,其他一些零碎的暗器,小机关之类的都被她拿去又拆又装,结果一试之下却让季柳月更加好奇。遂决定再到蜀中时再去唐门内悄悄拿些。
她按着回忆又摸至上次拿东西的地方,果不其然又见有不少东西,正打算拿东西,却听见远远有脚步声接近,只得赶忙拿了2个小瓶子揣进怀里,急急忙忙地按原路跑出唐门,回至住处时已是后半夜。她怕睡在隔壁的姐姐察觉异样,亦不敢弄出大动响,藏好东西便睡下了。
次日便是要出门去执行雇主任务,二姐却是难得未叮嘱她几句话。季柳月正为了昨天夜里去唐门未能得手而有些忿忿。见二姐也未多和她说什么,便打定主意完成任务后再去一次唐门。
然而这第三次,却一路顺风顺水,前两次都多次需要躲开巡守的下人,这次看管的人却比前两次少了很多,季柳月没多想,一路顺顺当当地跑出去往回赶,待走一段下坡路上时,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她现在处于山野间,今夜无风,所以草木之间无大的响动,有人经过的地方虫鸣声会变小,但是为何她经过的身后虫鸣之声却没恢复?那么只可能是——有人跟踪。季柳月虽然不是轻功专精,可毕竟做的是关系性命的营生,逃跑功夫自然不差,可她刚刚一路从唐门出来,却完全未觉察有人跟踪,现已离唐门很远,可见这跟踪之人轻功不差,而要甩脱此人只怕不易。她赶忙警觉起来,摸了摸身上背着的刀子,她放轻脚步伏下身子,向有虫鸣声的地方躲,要验证下跟踪之人是否会过,倘若此人过来——她反手摸了摸背着的刀,因回头注意跟踪者的动静,又要留意周遭虫鸣声的变化,反而未注意她自己眼前有根突出的树枝。脑门就狠狠撞上了木头,只听“哐”的一声,震得树都晃了两下。“哎呀!”季柳月哀嚎一声,急忙捂住嘴巴蹲下身来。这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她懊恼地揉着脑门,又听见不远处传来极轻微似有若无的声音,虽然极短,但是她却能很快分辨出来,这分明是想笑又捂住嘴忍着嘛!季柳月大怒,正想拎刀出去和嘲笑她的跟踪者一较高下,冷不防被一只冰凉的手捂住嘴,向身后一倒,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别动。”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她这才发现捂着嘴巴的正是自己姐姐。还来不及想什么,她才发现自己正和姐姐藏身在刚刚她撞到脑门的树梢上,而树下正有一人走过来。因树影关系,光亮不足,只模糊瞧出是个男子,披浅蓝色披风。只见这人在树周围转了转,又抬头瞧着她们躲藏的树梢里,季柳月被瞧得微微有些发抖,感觉到身后的姐姐拿出了什么朝远处一丢,不一会传来一阵很大的响动,果然跟踪者便朝那个方向立刻追去,待过一会后,季白萍带着季柳月从树上下来。
同样一身夜行衣的二姐只冷冷看她一眼,说道:“先回去再说。”
待回到她们住的地方时,天色已开始变亮。
季柳月因整夜被不知何人所追踪而时时戒备不敢有片刻松懈,此刻早已疲惫不堪,姐姐见她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帮她换洗干净了就放她去睡。季柳月自是倒头便睡,醒来时已发现日上三竿。迷糊间回想起昨晚之事,直到她摸到放在枕边的刀子才猛地坐起身来,昨晚追踪自己的到底是何人?能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都没听到脚步声,要不是因为虫鸣才发觉这人,只怕她现在已被关在唐门的密室里了。想到这里,季柳月又得意起来,连老天都帮她,嘿嘿,可见是她季柳月命不该绝!她正想的得乐时,就听到门外熟悉的脚步声,然后看到姐姐端着饭推门进来。
“醒了?”姐姐将托盘放下,眼睛却盯着自己。
季柳月只愣愣地点点头。季白萍挑眉,凑近到她床边拉住她一只手把脉,又凝神看了下她的面色。觉得无甚异状,才又回身帮她盛好饭,一面问道:“可是吓傻了?”盛好饭后,又回过身来拉她下床,把她按到梳妆镜前梳洗好。
“还敢不敢胡闹了?”此刻的季柳月正老老实实坐着吃饭,连平日不爱吃的菜都一点不剩地吃下,听到姐姐这么问,只缓缓摇摇头道:“不敢了……”心里却暗想:苍天有眼,刚刚所说的不作数啊!
季柳月觑着二姐的脸色,见自己乖乖认错有了效果,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姐,你,你是否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吗?”
“不知道。”季白萍将筷子放下,“只知必定是唐门的人,我未闻见任何气味。只是,无论是唐门的谁,你可都招来了个不好对付的人。”说罢朝她一瞪。
二姐这是还没消气啊!季柳月缩了缩脖子,问:“二、二姐,这是怎么说?”
“如不是我拦住你,你是想杀出去是不是?”
季柳月点点头。
“唐门是以暗器和毒药闻名,你可有自信躲过他们的毒药和暗器?”季柳月正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姐姐接着继续问道:“倘若你赢得过,此处可是唐门的地盘,唐门又怎会善罢甘休?你真要为我们招来如此可怕的敌人吗?”
季柳月被姐姐几句话说得头低下去,只得低声说道:“二姐,知道错了,再不敢了。”
“回去抄《诗经》五十遍。”
“什么!!!”季柳月一下跳起。
“不抄就同我向大姐一五一十讲清楚,那时候,就不是五十遍《诗经》能了事的了。”
“二、二姐,能换个法子吗?你也知道我最怕写字了!”
“再多言,一百遍。”
“……是。”季柳月欲哭无泪,只能应下。可她心里却记得那个追踪她的人。
轻功好……哼,轻功好很了不得吗!迟早要你吃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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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视角问题而产生的Q&A
Q:季柳月给季白萍的药是什么药?
A:前文提过的药归散的原型。
Q:季柳月说的完成任务是什么任务?
A:都是杀人委托。
Q:她们去蜀中杀的谁?
A:两年前的事了,让他随风而去吧(读作没想好,如有需要欢迎接锅!(……)
Q:她们的大姐知道这件事吗?
A:当时不知道,季白萍之后告诉她了,现在她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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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感谢小黑屋○<—<
八月初四的这天,临安城从早晨起就天阴欲雨。正午终于有几不可见的雨丝温温吞吞地下将起来,路上早已不见人影,就连街边店头都没甚人气。布庄“羽衣阁”依水而建,平日里客似云来,这会儿也门可罗雀,店门前茶摊上只有一个官差模样的人坐着吃茶躲雨,茶摊老板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只听得羽衣阁里间的珠帘哗啦一响,一群人呼呼嚷嚷地拥出来,大有要毁门砸店之势;羽衣阁的掌柜气喘吁吁地追在后头,一迭连声地只是叫“有事好说”,连叫得几声,那群人里转出一个罗衫罗裙的丫鬟,指着掌柜鼻子就骂:“你这吃干饭的奴才,叫你查小姐定的货怎么还没到你又查不到,叫你另拿一匹来赔上你又做不了主,我们家老爷跟雷家可也是有交情的,你识相的就赶快把东西交出来!”这一顿抢白好生厉害,掌柜只是诺诺赔笑道:“姐姐明鉴,小人真是做不得主,两位少爷今天又都出门了……”那丫鬟自然不肯饶他,双方正相执不下,掌柜突然两手一拍叫道:“不对呀,四爷今儿个不是在店里吗,姐姐您听我说,林家小姐要的东西可能就在四爷这趟要点的货里,您去找四爷……”话没说完,已经有伙计拖着一个青年从账房走出来,那青年一手拿着江湖小说,一边还在苦着脸小声抱怨“哎,我不知道啊,你们别推到我身上……”正是霹雳堂的总购买,数日之前才刚回到临安城的钟礼。
羽衣阁是霹雳堂名下的老字号,伙计都是打钟礼小时候开始做到现在的老伙计,自然对他也不甚客气。钟礼看看实在躲不过去,只好换了笑容朝那丫鬟温言软语地解释道:“小姐姐有所不知,这趟货物途经太湖,太湖那儿前几天又不知出了什么事,到处是设卡查哨的,虽然我们做正经生意,总不至于被拦下,但毕竟耽搁了些也是有的,林家一向是我们的大客,若是小姐姐可怜我们薄利生意,向您家小姐周旋周旋,等货物到了,我们马上查点您家小姐要的东西,再奉上薄礼赔罪……”说着慢慢靠近丫鬟,丫鬟只觉袖里一坠,钟礼已经站开了一步,低声笑道:“至于这一点心意嘛,孝敬小姐姐买点胭脂水粉,无谓伤了两家和气是不是?”
那丫鬟反应倒也快,显是见惯了这些事的,掂了两掂袖里,表情也不动地就转了口风:“我原说钟公子是个最明事理的好人,都是你们这些死奴才不给他长脸。也罢,今天我们就看在钟公子的面上先回了,可我家小姐要的一整匹朝霞锦,钟公子可千万不能再忘了。”羽衣阁的一个伙计闻言不禁奇道:“朝霞锦?小姐姐,羽衣阁向来不售番罗,您该不会是走错了门罢?”一瞬间四下皆静,好一会儿林家的家丁中有一个嗫嗫嚅嚅地说:“红……红姐,我好像也记得小姐是在城北天丝坊定的……”
这话一出,羽衣阁里大小伙计想笑又不敢笑,个个憋得发慌,那丫鬟一愣也明白了过来,只是她平时仗势欺人惯了,突然在人前丢了好大的脸,不免气得粉面飞红,一眼又看见钟礼趁没人看他正偷偷摸摸想回账房接着看书,一腔怒气都发在他身上,咬着牙一把抢过那书往外一扔,就带着人急急忙忙地奔了出去。那书又小又薄,又刚好乘上了风,眼见着晃晃悠悠飞过了院墙,就要落到湖中,钟礼也不急不恼,只是愁眉苦脸地看着越飞越高的书小声咕哝:“哎,我的书啊……”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一直坐着吃茶的官差身子一翻,突然凌空而起,旁人还未看清他的身形动作,他已经几个腾挪伸手揽过了书,双脚借着将落未落的势头在湖边柳枝上轻轻一点,复又跃过了羽衣阁的院墙,轻轻巧巧的落在院内,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大红官服在细雨中翩翩翻飞,端的是风流潇洒。那官差大步走进羽衣阁,把那江湖小说往钟礼面前一递,便笑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贤弟一表人才也会被小小丫鬟闹得无计可施,我没有多管闲事罢?”这官差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原来是钟礼的旧识,名唤阮岑,照理官位不低,却总是眉眼带笑,甚至有时跟部下称兄道弟,如此随和,实属罕有。眼下他手中的书只有封面被雨水薄薄沾湿一层,内页竟是干爽如新,显见此人轻功之高。钟礼被他这一打趣,不禁苦笑道:“季离向来无甚艳福,哪里及得上阮兄抱红偎翠的风流快活。哎呀,这么久不见阮兄的武功又上了一层楼,实在是感激不尽……”说着伸手去接书,那薄薄一本江湖小说竟是纹丝不动。
两人像是带着满面笑容定在了原地,除去两人之间的那本书看起来就快要被扯开两半以外。
“说起来贤弟这趟一去三月,定是游遍了山川美景吧?”
“哪里哪里,不怕阮兄见笑,季离这些日子只顾了买卖,是完全变成俗人一个了,奔波了几个月都还没时间好好欣赏一次湖光山色呢哈哈哈。”
“又来谦虚了,贤弟商才纵横,寻常景色又怎么入得了贤弟法眼,听说前阵子天公不作美,茶叶多有欠收,贤弟也不免辛苦了一番吧?”
“没有没有,托阮兄的福,总算是没什么大损失,听说最近临安城里不太平稳,阮兄才是日夜巡逻辛苦了吧?”
“不碍事,不碍事,不过能收齐茶叶的确是喜事一桩啊,像我们弟兄可是好久没吃上一口好茶了,难得找到个看着还行的茶摊,摊主人又不知跑去了哪里……”
“哎呀这就太巧了,季离刚从临安带回一盘新茶,正想差人送去给阮兄及部下各位解解馋,阮兄意下如何?”
阮岑闻言一笑,道了声谢,书上劲力登时无影无踪。两人又谈笑了一阵,阮岑便先行道别,钟礼随即回到账房从行囊里扯出一盘茶叶扔给仆从道:“包好了送到阮岑阮大人府上去,别耽搁了。我带回来的那套茶具也先包好了,后天要送到黄侍郎家祝寿,两件千万别弄混。”仆从诺诺接了,不禁笑道:“这黄侍郎嗜茶如命是全城皆知的事,没想到阮大人也好这口,这些当大官的果然都风雅得紧,您说是吧四爷。”
“嗯,你这个月的月钱减半。”
正在收拾行囊的钟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如是回答。
拿上行囊出得门来,羽衣阁门前隐隐有人声嘈杂,看来是那批走太湖的货物终于到了。钟礼也不去理会来往挑夫,只对掌柜简单吩咐道:“帐我查完了,以后别忘记写上大客的名字。要是总堂有人来问,别说我……”
“别说你什么?来过这儿,还是回了临安?”
听到背后声音的时候,想再逃回账房也已经迟了,钟礼只得强装笑容转过身去,轻轻叫道:“慈哥……”
“哦,钟四爷还肯屈尊称在下一声兄长?”
站在他背后的人面如寒冰,比起商贾更像什么武林名门的俗家弟子,正是雷家的嫡长子雷慈。雷慈、雷威和钟礼兄弟四人从小一起在总堂长大,情同手足,钟礼如何不知这位没血缘的兄长表面不露声色,实际已是勃然大怒,只得小心翼翼地赔着笑道:“慈哥,慈哥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刚回到……”
“五天前也是刚回到,十天前也是刚回到,一回来把家里店铺钻了个遍就是不回家,要不是我今天偶然过来一趟你还要躲多久?”
“这个,我好歹也是总购买,回来当然要先查账……”
“这些琐事自然有人去做,用不着你操心。你给我说说,要不是阿威写信说家里有要事你是不是又要找理由不回来?叫你回家过个中秋就这么难?”
“啊,呃……咦?这么说家里其实没有要紧事?”
“要说有也是有……不,人还没抓到,还是之后再说吧。”
……是有什么世家仇人终于被雷家寻到踪迹了吗?
雷慈像是没注意到钟礼笑得牵强,掏出一张帖子塞给他,冰着脸续道:“这是另一件事,过些日子万贤山庄的庄主要在庄中设宴,广邀天下英雄,我们雷家也收到了帖子,万庄主这个面子自然是不能不给,爹的意思是要我和阿威同去,听明白了吧?”
“啊,是是,慈哥威哥吃好玩好~”
“嗯,万贤山庄和我们家是旧交,到了那里大概都是认识的人,你也不用太拘谨。”
“…………”
雷慈说得轻描淡写,看起来他完全没考虑钟礼不去的可能性,钟礼想了又想,最终也只得认命地长出一口气。
“是是,慈哥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先出门一趟,回来的时候你们可得把我要的火药雷弹备齐了。”
后半句是对旁边的仆从说的,雷慈仍是不动声色,只有剑眉往上挑了一挑,沉声道:“你这是还不打算回家的意思了?”
“我回,我回,出门办完事我就回啦!慈哥路上小心点!”
羽衣阁的老伙计们看着小四爷边叫边逃也似地飞奔出门,都不禁摇头苦笑了起来。
他们从小就斗不过上面的两个哥哥。
慈哥从小就是那副冰冷冷的样子,看着一点都不慈,威哥却又整天嬉皮笑脸,没有半分威严。每次他们闯了祸,总免不了慈哥面如寒霜的一顿说教,然后就是威哥笑嘻嘻地出来劝阻,尽管他往往才是主谋。即使后来钟礼兄弟都明白过来慈哥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们在慈哥面前还是抬不起头。他们一直就在慈哥面前抬不起头。
即使他们已经成了他,而剩下的三人也已经不再是黄口小儿。
钟礼在御街上闲逛了一阵,信步走进一个毫不起眼的糖水铺。糖水铺子虽然破旧,却也是挤挤攘攘的坐满了人,小小的糖水铺里一眼就能扫遍,不用仔细确认也能看得出当真是再没有一个空位了,钟礼不禁苦笑着摇摇头,直接走向了正在柜台打盹的掌柜。近得柜台来还未开口,掌柜像是突然惊醒一样跳了一跳,一双睡眼往钟礼身上撇了几撇就堆出一脸笑意招呼道:“哎,金公子好久不来啦,今天要点什么吃吃?”钟礼同样满脸笑容地回道:“方老板,我跟你说了多少年我不姓金,你总记不住我的名字。几个月不在临安,总是想念方大嫂做的桂香百花酿圆子想念得紧,这不是一回到就赶紧来打牙祭了么。”说着往掌柜手里塞了张银票,掌柜低头一看,却是一脸为难,急急忙忙的又把银票塞回他手里,才搓着手道:“哎呀金公子这个来得不巧,今天好几个客人都要这同样一道小食,我那婆子毕竟也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今天这个恐怕是……”钟礼一时好生失望,又磨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把银票收了回去,垂头丧气地走出铺门,身影一瞬就被糖水铺的三教九流人声鼎沸掩了去,连个愿意抬眼看他一看的人都没有。在御街上又行得几处,毕竟买不到合心意的小吃,钟礼没法可想,只好转头回家。他的宅子跟雷家不在一处,府里仆役皆是心腹,除雷家人和极少数知人以外,甚至没人知道这宅子跟雷家有关联。彼时已是华灯初上,早有小厮点亮了院里的石灯笼,钟礼也不等进到屋里就借着灯笼的昏光打开刚才的银票,上面用几不可见的细细笔迹写了一个“八十五夜映柳轩”。
那方记糖水铺原是闻尘楼的堂口,钟礼在那儿采买情报也已有数年之久。那“桂香百花酿圆子”是个知者自知的切口,递给掌柜的银票上写了“万贤”,则是钟礼要打听的情报。之后掌柜迅速换掉银票,两人离得甚近,店里人员又杂,自然不用担心被谁瞧见;照掌柜所言,这几日里有好几个人打听了同一件事,看来对这英雄帖心存疑虑的不止他一人。闻尘楼买卖情报共分两段,客人到了堂口谈下生意,再在指定时间去到指定地点才终能拿到想要的情报。 票面上“八十五夜”便是时间,说的是八月十五晚,映柳轩则再明确不过,是清波门外一家寻常饭馆。钟礼再看了一遍,随手把银票扔进石灯笼火苗之中,大步走进屋里脱下斗篷交给小厮,那平素机灵的小厮却讷讷地欲言又止,钟礼顺着他视线看去,尽头只有自己的书斋。
“那个……四爷,阮爷今儿个不肯在厅里等,自己进了您的书斋,小的不知当不当拦,就……”
“啊啊,没事,他爱在哪呆着就由他去,你们不用管。”
麻烦事总是赶趟儿来。
钟府的书斋本来不小,但藏书甚多,这时灯笼又没全部点亮,加之阮岑身材高大,往里一站看起来便甚显穷屈。书架上到处是翻找的痕迹,阮岑早该听见了钟礼提灯朝书斋来的脚步声,却仍是神态自若,自顾自拿著书看得入迷,直到钟礼出现在门口才终于笑着迎了上去,倒像他才是这儿的主人。
“贤弟今天回来得好晚啊,可让愚兄好生担心。对了,茶叶送到了,贤弟还重新包过了么?真是有劳贤弟费心了,愚兄还要多多向贤弟见习啊。”
阮岑叫得煞是亲热,钟礼回得更亲热:“阮兄又在取笑季离了,这话季离怎么担当得起?季离的家人招待不周,阮兄不怪罪季离就已是千幸万幸了。如何,这书斋里有什么入得了阮兄的法眼么?”
“贤弟这可就是瞧不起愚兄了,愚兄想念你了来找你聊聊天,就一定是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吗?”面相和善的男子笑得无奈,边说边合上手中书卷转向了他。烛光昏昏,那人又是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钟礼闭着眼睛也知道他眼底没有一点笑意。“再说了,季离做生意何等精明,回来到现在出手如此大方,却一点不提返礼之事,我可是害怕得紧啊。”
面前这个笑面盈盈的人,和六年前那个还不太习惯在气忿时做出笑脸的人。
手足亲情也好,利权相易也好,这世上毕竟没什么能恒一如故。
钟礼抬起视线不紧不慢地打量了阮岑一会儿,终于歪过头轻轻笑了起来。
“劳动大人取一本书,大人便要了钟某一盘青凤髓;若是求大人帮钟某找一个人,不知大人要取何物为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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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記糖水鋪:http://elfartworld.com/works/79205/
一直專注小學生作文,很多年沒再退化回中學生流水賬了,不敢再看第二次,只求打死。
并寫不出阮大人的帥。既然是古裝劇怎麼可以沒有官商勾……軍民友愛清廉正氣的劇情呢,阮岑和鐘禮算是贊助商之類的關係,一個用家裡關係和錢財幫另一個打通關節,另一個就對什麼走私啊火藥買賣啊適當睜隻眼閉隻眼唄,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青鳳髓是建安的名茶,是非常名貴的東西。然而阮岑很明顯並不會管茶葉本身怎麼樣,開口就被不懂茶的人要走一盤青鳳髓簡直要心疼死鐘禮。
如果這樣的東西也有人看得開心,就太開心了。○<-<
“这下可真得赶点路咯,小孩子饿得快,上一顿不晓得是啥时候,现在睡着还太平,一会儿醒了可麻烦的,得赶紧到镇子上,好给他搞点吃的。”同徐飞白相比,阿朗显得淡定得多,他转身站起,便把那婴孩往徐飞白怀里一塞,对方赶紧接了过来,却也笨手笨脚摆动了好一阵,才在阿朗协助下给抱了住,使点力怕掐疼了,太虚又怕摔了,看起来有趣得很,阿朗也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小哥哥你回来就好咯!你先抱会儿,我去把孩子他爹娘给找个地方埋咯先。”
“埋?拿什么埋?”徐飞白看了看这马车里的陈设,想这对夫妇大约是带这行李家当走动的外地人,不想在此地遭了山贼毒手,横死他乡,死后尸首不能入土也是挺可怜的。但他们二人也是步行,不可能带着他俩的尸首上路,要再去别处找人也挺耽误事,在附近寻处空地掩埋算是下策里的上策了。只是当下连把铲子都没有,要弄出能装下俩人的坑来也委实不易。
“……。噢噢!对对!…拿…拿这个啊!”阿朗闻言一愣,脸上似是一阵古怪,但徐飞白还来不及再问什么,对方就拿起腰侧那柄黑刀,“这个嘛!结实得很!比小哥哥的剑好使!”
徐飞白不住汗颜。
那「三尺三寸」当年在江湖上随着雷焱走天下时,也算是响当当的“神兵”了。具体来历他是不太清楚,他爹从前也没跟他细说过这一段,但隐约也记得是有点名堂的宝物。因为生得宽厚就要被前主人的儿子拿来干挖土掘穴的活儿,要这刀本身有意识,肯定也不服这事,他想。但此刻也没更好的办法了,那身在远方的雷大侠要知道了估计也是挺没辙。
“小哥哥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阿朗说罢就从车里跳了出去。徐飞白看着那婴孩,先前在阿朗手里时候他睡得似乎还挺安稳,此刻被换了个怀抱,隐约有些要醒来的势头,他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大约过了一盏茶多的功夫,阿朗就回来了。他半身衣服上都沾了土,脸上也有不少。但手上缠着的那些布带倒是没多脏,大约是影响动作就提前解下放在一边,之后再缠回去的吧。虽然看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的,但这些地方倒是细心得很,徐飞白心想。对方回来后跟他打了几声哈哈,就从他怀里把婴孩又接了回去,托着臂弯里掂了掂又拍拍,动作很是熟练。不知这婴孩什么时候会醒来,两人也不敢多做停留,便又启程而去。
就算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路上也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等抵达镇子时已是接近黄昏,入眼的大多是熙熙攘攘收工回家的人。路上的摊子们收起来时另一些酒楼客栈却是热闹起来,两人跟路人打听了几句就寻了处客栈落脚。
“两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住店。也准备几个小菜。”徐飞白说着掏出些铜钱,“另外劳烦店家,帮忙弄些能给孩子吃的东西。”
那小二接过钱,往他身后看去。孩子此时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倒是意外懂事,不哭不闹,反倒在阿朗怀里笑嘻嘻地往两人瞧。小二打量了他俩一会儿,露出些许疑虑的神色。
“店家哥哥就帮帮忙,我阿妹年纪还小,饿不太起嘞。”没等徐飞白解释,阿朗倒先开了口,“我原本跟爹娘住在乡下,但家里头出了点事,现在只好带着妹妹来投靠我家小哥哥。就在这儿住一夜,明个还得赶路咯。店家哥哥晓得往临安去还有多久不?”
“还有些路啊。你说你俩…兄弟?这是你妹妹?”
“是咯。”阿朗脸上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我生相不太好,所以一直跟爹娘留在乡下。但现在没法子也只好…”说到这儿仿佛是触及了什么难言之隐,他咬了咬唇,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把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那孩子也很是配合,此时也停下了笑,小声抽噎起来。
“难怪难怪。…哎,这世道也不太平。两位放心,这街坊里总能找着有奶的妇人的。大家乡里乡亲的也不会不帮忙,您也是给了好处的嘛,交给我吧。”跟看起来有些古怪的阿朗不同,徐飞白一身干净利落的白衣,配着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好剑,这小二就算再不懂行大约也能看出他是个有点来头的江湖中人。两人言语之间说话口音也有所不同,倒跟阿朗说的话也搭得上。此刻便也不再生疑,把擦桌掸布往肩上一甩,“两位住一间?”
“就一间吧,省点盘缠。”阿朗开口道,“再麻烦给弄个够大的木盆,一些软和点的垫布。”
“好说好说!这边走!”话说完小二便带着两人往客栈楼上走去。
期间阿朗又跟他提了些听起来像是照顾婴孩需要的东西,那小二也一一答应下来。徐飞白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倒不免有些佩服这个少年——几句话之间把自己有些为难的问题全都给化解了去,虽然乍听起来可能觉得勉强,但细想来竟也合情合理。
从意外遇上父亲挚友之子,到因此耽搁行程以至于遇上山贼行凶,最后捡到那么个孩子,这一路上发生的事不知是巧还是命,徐飞白不禁苦笑。不过他尚有些庆幸,要怎么都躲不开这孩子,还是遇到阿朗来得好,自己还真不太会带孩子。
“你说她是个…姑娘?”安顿下行李后阿朗又前前后后跟着小二忙活了一会儿,终于给那孩子喂了些食,自己也总算吃了些东西,这便想阿朗先前的话。
阿朗在店家准备的木盆里垫上了软布,做了个刚好够睡的床,就把孩子放在里头。徐飞白凑过去看了看,这孩子生得浓眉大眼,很是精神漂亮,眼仁也是又黑又大,笑起来时看着尤其显得深邃。他本身也没见过多少婴孩,但乍一看还以为这精神样是个男孩子,一路上也就想当然的没有多问。原先是准备找合适的时候找户人家托付了去,但这会儿才知道是个姑娘家,反而有些犯愁起来,女孩一般不如男孩好送,若是随随便便交了出去自己也是不放心,这样一来就又得多带上她一阵了。
“嗯啊,是啊?”阿朗伸了个懒腰,在把孩子安顿好后他按了按肩膀,看起来颇是劳累。仔细想想也是,这小半天来孩子几乎都是由他抱着,吃喝拉撒洗也都由他一手包办了,“抱着的时候就随便看了下咯,还是得晓得一下,有些地方男娃女娃带起来不一样嘛。”
徐飞白一时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
“你也没多大年纪,听起来倒很会带孩子?”
“我也说我有个阿妹嘛,老看娘带她咯。村子里有其他孩子我也喜欢,就偶尔去带着玩,几个下来就知道二三了。”
“看起来倒不像只知道二三。”徐飞白笑笑说道,“不过,你吹牛本事也不小啊,说起谎来面不改色的…阿朗?”他话说到一半,再转过头去只见阿朗已面朝着墙蜷起身子安安静静地在床上睡下了,还隐约能听到他发出的安稳轻鼾。就这一句话的功夫,这小子居然就这样直接一头栽倒睡着了。这床铺也就是标准大小,并不特别宽敞,好在阿朗身型不算高大,这会儿睡得又格外老实,除了呼吸带动的身体起伏外没一点动作,剩给徐飞白的位置也不少,“睡着了?”他走过去,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见对方像是毫无感觉般没一点反映,心想这小子可能真的累了,也就没再多做理会。只是这天色才暗不久,自己实在是没打算那么早睡,便只好看着盆里孩子的睡脸发起呆来,等真的有困意袭来才往床上躺了睡去。
他这觉睡得并不踏实。倒也不是被噩梦魇着,而是被身边奇怪的异动给触醒了。
约是儿时一些事故的关系,徐飞白几年来睡得都比较浅,虽不影响什么,但稍有些外力就很容易醒来。此刻便是,他明显感觉到手肘处被什么东西给碰了一下。原本以为是那睡得异常老实的少年有什么翻身的动作,但立刻,一股异样的阴冷气息就顺着被碰到的地方袭上全身,在这初夏时节竟激得他浑身一个冷颤,也让他彻底醒过神来。
他转身看向身侧的阿朗,那人还是如此安稳地背对着自己、面向墙睡着。仍旧是那平稳的呼吸声,一动没动。
那刚才碰到自己的是什么?错觉吗?
念头刚一闪过,只见少年衣衫下的脊骨处突然隆起一个怪异的高度,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衣服下头似的。
难道是老鼠爬上床了?
还来不及消化自己脑袋里出现的这个可笑的念头,先前的那股异样的阴冷此时突然一下从脚底窜上灵台!徐飞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头皮整个一麻。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对方的背脊——刚才那个动静的出现和消逝都实在太快了,几乎是一闪而过,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但若真是自己看错,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是夜晚风寒?或兴许他还在什么奇怪的梦里?他不禁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他也不是很确定刚才看到的东西是不是会再出现一次,大概自己真的看错了也不一定。可不知为何那股阴冷的气息仍环绕在自己身边,让他无法就那么放下。他不自觉地咬紧了牙,甚至感觉自己的内息都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像是在跟那股入骨的寒气做着抗争一般。
大概是真的被魇着了——这是他后来想的。
“…干嘛?”
突然之间传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抬起头发现阿朗不知什么时候歪过头来眯着眼疑惑地看着自己。
“…我…”
天还没亮,关着门窗的房间在这个季节仍显得有一点闷热。徐飞白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但却完全感觉不到刚才那阵寒意。再看那少年,只是稍稍偏过头,看起来仍是睡眼惺忪,背上的衣服也因为他蜷缩着的动作而紧贴在背上,哪有什么老鼠能钻的地方,也没有隆起过的痕迹。
“…怪怪的嘞…”阿朗打了个哈欠又背过身去,从脚边拉过先前没盖上的薄被裹到身上又更缩进了身子,“…明早还要赶路…早些睡咯…”
“…啊、啊…嗯…好。”对方迷迷糊糊的关照听起来倒让徐飞白觉得有些安心,随口应了几声他也再次阖上眼试着睡去。
这回倒是直接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阿朗比他醒得还要早些。
用这小子的话说就是村里的日子过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不是因为累,只是天黑了又没什么事做的话自然而然地就想睡了,一直如此。
“什么叫没什么事做?”
“噢,就是偶尔啊,会有些人喜欢聚在一起喝个酒,谈个天嘛,就能打发时间咯。”
多了个孩子在手上,原本的计划也就稍有了些变化。婴孩要吃的东西不好携带,如果只是在路上走的话,怕孩子饿得快,也就不好在人少的地方逗留太多时间。两人合计了下就雇了附近的车夫,顺着大路走人多的地方,沿途也好解决这孩子的日常需要。到了有客栈的地方就住上一晚。原先还担心盘缠,好在后来阿朗还是硬着头皮顺路去拜访了几位他父亲的旧友,也讨了些红包。那些前辈若是要挽留,八成都被他「要送朋友和其子去临安」为由给拒了。几天的功夫离临安也是越来越近,这期间闲聊也好,听他跟几个前辈客套也好,徐飞白在边上见识了他不少滑头的地方和嘴皮子上的功夫,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聊得也就越来越多了。
“你们村里人很多?”
“唔…我想想噢…也算不上多,百多个吧。”阿朗仰着头眨巴眨巴眼,“不对不对,我再算算…唔…两百…唔…大概还得再多些,有好多都不爱跟人来往,见不太着,不是很晓得咯。”
“有那么多人?”徐飞白惊讶地问。他原本听阿朗把那村落形容得如此闭塞,还以为是个几十口人的小地方。照他现在那么说,江湖里不少上得了脸的门派其实也就不过这些人而已,甚至还不一定有那么多。而之前他说村子里头有不少中原退隐的武林前辈,如果是这样的基数里「不少」,那到底该有多少?虽说厌倦了江湖事的人每天都有,但那样的人通常最后都走上了闲云野鹤的独行道,很是不合群,就算再怎么不跟人来往,能都在同一个地方待得住倒也稀奇。他不禁对这个「村子」好奇起来,又追问了阿朗几句,那边却狡猾地眨眨眼不再多说。
“小哥哥要是好奇,以后跟我回去瞧瞧嘛?”阿朗低头看了看仍熟睡中的孩子,那小小的手里还紧紧拽着一条他从原本腰带上割下来的绣带。又瞟了一眼徐飞白,懒懒一笑,却也不等对方回答,“不过小哥哥问的,我确实也不晓得太多,他们都不太讲的。”
“他们?”
“村子里头的人咯。特别是我生下来就在的那些人,都不太讲的。我只晓得有好些是苗人。”他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娘就是咯,她是村子里头原来就在的人,好像最上头几辈就已经在村子里咯。”说到这,他看着徐飞白好奇的表情,又笑了笑,“我也算是半个吧。小哥哥晓得我们苗蛊不?”
“略有耳闻,不甚了了。”徐飞白摇了摇头。
“可神咯,我娘跟我师父都是玩蛊的好手嘞!我阿妹也会一些。”
“你师父?你还有师父?我以为你师父就是雷大侠呢。”
“不是哇,爹只教了我刀法而已,其他都是跟师父学的。”阿朗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后悔,眼神也变得有些躲闪。一张小脸上百般纠结,几次张开嘴都又合了上,就那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小时候身子不好,差点就养不大咯,亏得师父的功夫能医我,我也就跟了他好些年,喊得他师父…”说话间徐飞白注意到他一直瞥向自己那双手。因为照顾孩子的关系,阿朗特地在临走前寻了副软皮手套,说是方便动作不容易散开。一开始徐飞白也是奇怪, 阿朗对于自己的面貌似是并不在意,却特别在意这双手,直到对方解下布条后往他手里摸了一把他才知道,那双手不仅是看起来怪异,连触感都奇怪得很。凡是泛红的部位都硬如牛皮,触手更是有如细磨刀石般粗糙,光着手倒确实是不方便照顾孩子。
“你的手莫非就是因为那病…和你师父的蛊术?”
“嗯。”阿朗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这样的沉默让徐飞白很是不自在。如果只是两人话题到了适合收尾的时候,稍作歇息倒没什么,但像现在这种时候,原本开朗活泼的人被突然碰了伤处而不得不蛰伏起来却让人有些不忍。要他选的话他宁可听阿朗那些半真半假的胡话,也不想看到他这个样子。
“那你师父会蛊术的话,是教了你吗?”得让他打起精神。他这样想着,就又顺着刚才的话题换了个方向继续下去。
“啊?没有哦,我不会那个的。师父只是救我的命,又教了我些调息心法罢了。不过师父以前也跟我讲过他在进村子前的事,听起来可有意思了!”
“哦?”
“师父在进村前,好像是什么挺有名的寨子…我不太晓得。但好像总有外人会去那儿找他们的人斗蛊。可厉害了,五花八门的咯!”
“嗯…中原也有差不多的事。如果是功夫很好的人,或者什么门派的掌门,三五不时也会有人上门拜访求一切磋机会,也算是一种挑战。若是来者功力相当,那是必须得应战的,也算一种礼数。”
“切磋?我爹好像讲过。但斗蛊又有点儿不一样哩。这斗蛊啊,要是没什么大事,都不会请家里最厉害的人来斗的,连稍微厉害的都不会派得太出去。”阿朗说道,“斗蛊跟比剑不一样,你们这叫什么来的…点…点到鸡止?我听着好像是那么说,有点下流啊…。”
“……是点到即止。”徐飞白叹了口气,抽过阿朗的一只手,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便摘下他的手套,在摊开的手心上拿食指比划着,“是‘即’,立刻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到了分寸就立刻停下」的意思。”
“…唔。”阿朗看着对方在自己血红手心写字的样子表情一柔,紧紧抿着嘴也遮不住嘴角泛起的温暖笑意。他看着徐飞白又帮自己把手套戴好,才收回手,“可我师父,我们那儿可没这种事。这斗蛊啊,一旦开始了,就一定是得寻个你死我活的。中原人比剑拼的是武,我们斗蛊啊,拼的是命。所以这等大事,哪能让当家的来搞哦,才不管什么礼不礼的。要有人来找当家的麻烦,下头人没死光前,绝不会让当家的出手的。这家里的小儿输了,死了,也就认了,家还在,也多少晓得了对方的底,将来要报仇什么的还有的算。这当家的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徐飞白听了连连点头。中原武林大多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尤其是那些名门正派,他也是见识过的。哪怕是一开始说好交流武学的切磋战,最终因为放不下颜面,或者简单的「输不起」,搞得家破人亡灭门的故事也并不少。像阿朗他们那儿这种把面子看得那么豁达的倒还真不多,一时也觉得新鲜。
“要嘛不斗,要斗哪有人没死就留手的说法?所以输了的也是认命,技不如人嘛。”
“话也不是那么说,如果只是交流…”
“为什么要交流?我听说很多武林高手,一个人闭关好多年,也到了天人之境啊,跟人斗不就是要杀人吗?”
“…也不是那么说…”徐飞白似想到什么,也是一时语塞。阿朗的话处处都让他觉得不对,但却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纠正他,“…要照你那么说,家里的人全都不在了,这当家的就算活下来,当的还算是家吗?最后被留下来的人也不一定是想被留下来的…”
话一出口,阿朗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在认真琢磨着徐飞白说的话。
“…好像也有点道理…唔,小哥哥说得也是,入乡随俗嘛,我会多学学的。我爹是中原人,但我娘是苗人,我又是师父带大的,很多时间我都觉得自己跟他们比较亲哩。中原很有意思,但好多事我都还不太懂。那一套一套的道理也好,礼…礼数?礼数也好,都不太懂,太麻烦咯。”阿朗抬头看向徐飞白,“刚才小哥哥是在我手心里头写字吧?痒得很哩。我也不识得几个字,你多教教我罢?”
“嗯?好啊,举手之劳。”徐飞白应道,“会痒?我还以为你手上木得很,若是不适我…”
“不会不会,没不适!”阿朗赶紧解释道,“我手上虽然这样子,但其实还挺能知道事咯。别的地方你拿刀子割我,我都不一定晓得疼的。就只有手上还能觉得点…”说着他作势往自己脖子侧捏起起皮拧了下,白皙的皮肤立刻红了一片,但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点不疼的。”
“难怪…”徐飞白恍然大悟,心想上次他睡着时自己对他的推搡他没点反应,怕也是因为感知迟钝的关系。对此他倒也没太多好奇,想必也是因为他这怪病导致的吧。这少年现在看起来活泼开朗,原来也是有过一身旧疾,让他不由觉得可怜起来,“所以上次那老板娘捏你的脸,你是故意喊疼的?”
“…呃—”阿朗耳朵一红,脸上表情也是一滞,“这瞧见了就、就装装嘛…”
“挺狡猾的啊小子?”徐飞白说罢难得地大笑起来,把阿朗笑得是怪不好意思,对方低着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拍了拍怀里的孩子,才让他压低的笑声。
“还笑呢。我说呀小哥哥,我虽然挺难察觉到别人碰,但要谁「盯」我,我可晓得。”阿朗有些得意地仰起下巴,“习武之人不是常说嘛,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我对筋骨皮是没什么知觉,但这「气」我可晓得的清楚噢。”说到这儿他眯起眼睛故意阴恻恻地笑了几声,还掩住了怀里孩子的耳朵,“前几天夜里小哥哥盯着我的时候可真是烫人得很啊,都把我给燥醒了哩。”
徐飞白很明显地听到自己脑袋里「轰」地一声,尴尬是次,倒是这小子这幅样子让他好气又好笑,要不是看他还抱着个孩子,一定少不了给他些教训。
“哈哈哈哈,不开你玩笑咯,小哥哥脸都绿了。”阿朗自顾自地乐了一会儿,也不多捉弄他,反倒安静下来看着徐飞白笑道,“…我爹虽然已经离开中原很久了,但他跟中原武林还是有些联系的。他跟我说起徐叔叔的时候,也是一直喊得他盟主。”他顿了顿,“我爹喊小哥哥的爹一声盟主,我又喊你一声小哥哥,你家还是有当家的。”
徐飞白听他那么说,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
此时忽然一声马鸣。
“二位公子,”那车夫停下车,回过头来,“这临安到啦,你们自个儿进城去吧?”
两人才发现已经到了热闹非凡的地方,高耸的城门,来来往往的各色行路人,无一处不显露此地和先前几处落脚镇子完全不同的排场。
都城·临安。
-《往临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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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拖好久…我真的很不擅长写这种…严格上来讲我也不擅长写长文…
但总算是走、走完这一段了…
后半段要说的跟原先计划的差好多,但我尽力了||表达不周实在是…望多包涵||希望不会让人感觉看得太乱T0T(喷泪)
好像没什么要多说了只希望下一篇能尽快写出来赶进度(哭
仍然感谢看到这里的您们,万分,万分感激,这次真的相当不满意但无奈话已经放出口了说更新就更新为了声誉也只好ry(我也确实做不到更好了越拖反而越没底…)
希望您们还会期待这小子的后续……(躺平
以上!再次感恩!Orz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
一诺千金重。
(上接清明事·下:http://elfartworld.com/works/75721/ )
那白衣人看着桌上黑刀半晌没出声,只看似随意地将自己的剑换至左手、护于身侧,后又执起杯喝了口茶。
“…「三尺三寸,通天镇地」。这倒让在下想起昔日江南霹雳堂二少堂主雷焱雷大侠的佩刀。”白衣人放下手中茶杯,终于缓缓开口道,“传闻他当年以一柄重刃和一手霸道无比的刀法行走江湖,名震一时。也曾一度让江湖中人不敢再言霹雳堂是‘封刀挂剑’…”那少年歪着脑袋听他说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但据在下所知,这一代豪侠早在二十多年前便引退江湖,”白衣人停顿了一下,望向少年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打量,“敢问阁下这刀,跟雷大侠那柄有何关系?”
“唔…唔~…哎呀!”少年点着头微蹙着眉,把那白衣人说的话认真在脑中咀嚼几番,忽地舒开脸轻呼了一声,“小哥哥倒是狡猾得很嘛?明明是我先问你的,这会儿倒成了你问我咯?拽这么许多奇奇怪怪的话,听得怪费劲的嘞。”他嘟嘴抱怨了几句,见对方不答,转眼挑了挑眉笑起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狡猾归狡猾,眼力真是没的讲!这就是我爹的刀!”
那白衣人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令尊?…莫非阁下是雷大侠的公子?”
“…听小哥哥说话很是累人哎…”少年叹了口气,也不见外,直接往那白衣人右手斜侧的位置一坐,“我爹就是雷焱,这就是他的刀——不过他现在给了我啦,就是我的刀了!再多的我可不晓得咯。”说罢,少年往白衣人身后侧探了探头,“我都已经讲了,现在总该小哥哥说咯?”
“在下这柄,也同是家父以前的佩剑。”白衣人沉思了片刻,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
少年显然对白衣人此刻的坦诚有些意外,本就不小的一双眼睛此刻更是睁得滚圆,过了好一会儿,才眨巴了几下从愣神中恢复过来。
“唔~唔、我猜也是…不过我没想到小哥哥那么老实就讲出来嘞。”
“不必刻意提起,但亦无须隐瞒。”
“嘻嘻,飞白哥哥真有意思。”少年忍不住笑出声,仍旧盯着那白衣人,“小哥哥是叫这个名儿吧?”
“正是。”徐飞白点点头。他琢磨着那雷焱引退江湖约是二十三年前的事,自己的父亲与那雷大侠曾经也算至交兄弟,如果眼前这位确实是雷大侠的公子,那知道自己的名字也不奇怪。
“我爹跟我提起过你,他说当年见着小哥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大呢。”少年拿手比划了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凑向徐飞白,“那么算来…唔…小哥哥比我要大不少哩?请我吃个饭嘛?”
这般直白的蹭饭要求倒是把徐飞白给吓了一跳。他细看着那少年,确实从身形外貌到神态举止,无论怎么看都比自己要年轻些,要只是听他讲话,那清甜的声音和口气更是哪怕说只有十四五岁他也会信。这人又说是自己父亲挚友的儿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推辞。就那么对视了片刻,对方眼里的期盼丝毫未减,甚至还多生出几分撒娇的样子,把他给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好硬着头皮招呼老板娘多添了一副碗筷。
“你这小子,挺能耍赖皮的嘛!哄得我答应你混口饭吃还不够,就那么会儿功夫又骗得这位公子了?我可不管谁请得你,这些菜你一会儿还得给我摘了啊!”老板娘说罢又装作嗔怒,往那少年脸上狠捏了一把。少年嘴上“哎呦疼的疼的”嘀咕个不停,却也是一直挂着笑,“这位公子也真是好心,可别着了这小子的道儿啊!”
“无妨。他…算在下半个兄弟,刚巧碰上罢了……”
“哟,谁不那么说呢?”那老板娘也不知道几个意思,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让徐飞白这浑身不自在里又多出些尴尬来。
“姐姐,你这儿有没有鸡吃呀?”那少年倒是对这周遭的古怪气氛浑然不觉,接过老板娘盛来的饭就着小菜扒了几口,还在嘴里嚼着来不及咽下就问道。
“我这儿那么个小地方,养着自己吃都不够呢!你以为把鸡养大容易啊?这儿就是个供人歇息的地方,不靠那些赚钱,没你这小馋鬼吃的份。”老板娘跟这少年看起来煞是投缘,两人讲起话来完全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一来一往谁都不对谁客气。少年听她那么说,也只好看着铺子后头几只走来走去的半大公鸡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徐飞白看着只觉得突然一阵头疼。
“对了对了,小哥哥,都忘问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少年脑袋一抬,刚才馋嘴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
“临安。”
“哎呀!那正好顺路嘛!”少年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话,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乐得猛拍了下手。方才少年把那刀给亮出来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刀给吸引了过去,直到这时候徐飞白才发现这少年双手上缠着的层层布带。莫非是有伤在身?但瞧他动作之间收放自如也不像是有病痛之状,“哎呀,小哥哥你在看这个啊?不用担心我呀。”少年注意到他的视线,便把那布带间稍微拉开条缝隙,露出血红的皮肤,“怪吓人的,就给遮起来了。…你可别嫌弃人家呀,不害人的。”
徐飞白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老板娘那虎头虎脑的儿子从旁嗖嗖跑过。小孩子衣服穿得松垮,动作之间又容易拉扯,所以脖子上那块胎记也相当惹眼,他自然能瞧见。
“嫌弃什么!他要嫌弃你不就是嫌弃我儿子,我可不招待!”
徐飞白的头更疼了。这哪儿跟哪儿啊,什么话都没说呢,就差点掏了钱还不给饭吃,也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能肯定的是老板娘跟这少年确实一见如故,现在还彻底站在了他那边,护得很。
“不嫌弃。这儿的也没嫌弃啊?”像是为了缓和一下自己头疼的情绪,徐飞白笑了笑,说话间也学着那老板娘的动作伸手过去很自然地往少年脸上泛白的地方碰了下。
这不碰还好,才一碰上就看到老板娘脸上表情一滞,随即嘿嘿窃笑起来。
“…咳…所以你也是要去临安?”徐飞白这时候已经不想去管头疼不头疼的问题了,他尴尬地抽回手,夹了一筷子菜原本想往那少年碗里塞,但又觉得这时做这事好像更不能成,只好别扭地换了话题。
“嗯啊,爹让我来中原拜访几个前辈,顺便送点礼。”少年从背后取下一个长得像个大号香囊的包裹来。那包裹做得极为精致,深色的底布上绣着漂亮的图案,两根二指宽的七彩织带从左右两侧伸出,用力抽紧就把这布袋束了口,还刚好能套进两边胳膊背在身上。只是这包裹看起来也并不很大,更是没装多少东西的样子,要真得拜访“几个”前辈,也不知道里头能装些什么“礼”,“临安的事情比较重要,爹让我尽量在十月前到。”少年说到这里突然对着徐飞白使了个眼色,“说来倒真的是缘分哩,小哥哥也是我要找的人之一呀。”
“我?”徐飞白不解地问道。
“是呀!临行前爹还特地关照了嘞,一定得找着你。”少年也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至于道理嘛,小哥哥你要能请我吃鸡,我就告诉你,好不好?”他又瞥了眼那几只全然不知危险就在身边的半大童子鸡,口水都快掉下来了,老板娘在一边忙活着招待其他茶客,也只是冲他一瞪眼,又笑着摇摇头。
“…不急,反正路还长,有的是时间,等你想说了再讲不迟。”徐飞白也是有点清楚这少年的性子了,立刻把好奇给藏了起来,故意装得泰然自若。这招果然凑效,少年见他不为所动,也只好垂头丧气地又吃起桌上的素菜来。这有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的样子让徐飞白不禁想到门中几个年纪尚小的师弟妹,心情也好了起来,“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噢对哦!名字!我的名字不好念呀……”少年把嘴里的一口饭咽了下去,用一副夸张的神态做出苦恼思索的样子,“嗯…对了,那个!”少年一抬手,指着天上的太阳。今天的天气很好,此刻又刚过正午不久,正是“日当中天”的时候。
“…太阳?”
“这种时辰…不对不对,天气?天气!你们叫什么?”
“嗯…热?…晴天?”徐飞白想了想说道,“……晴朗?”
“对对!就是这个!”少年一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脑袋在听到这个词时停了下来,重重地点着头,耳朵上的银饰也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晴朗!我娘说我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小哥哥就喊我阿朗吧?”少年在阳光下灿烂的笑着,阳光照在他身上一刹间居然有耀眼的错觉,“其实我还有个小妹儿,这次也跟我一块儿来中原了。不过我们到这儿不久就走散了……她名字跟我挺像,要是有机会见到啊,小哥哥你就喊她晴儿吧。”
“好,阿朗。”徐飞白点了点头,“你的确算是我半个兄弟,既然有缘,我也理应照顾你些。这样,等去到大一些的镇子,我就请你吃鸡吧。”
话音刚落,隔壁桌突然传来“噗——”地一声,随即是几个人的爆笑声,老板娘的声音也在其中,听起来笑得格外欢脱。徐飞白一愣,但见那老板娘又用之前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开始打量自己,才猛地意识到原因,一张脸一下变得刷白,又噌一下红起来。跟这头的尴尬劲儿相比,那吵着要吃鸡的始作俑者倒没什么反应,除应了声“好呀好呀”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位公子对兄弟可是真的好呀~”老板娘远远地笑着说道,听着像是赞叹,可徐飞白这时候怎么都觉得她这话里还有话,“那么宝贝人家,一会儿帮忙一起摘菜啊!早办完早上路,前头不远就有能歇脚的镇子,晚了没地方住可耽误办事啊~哈哈哈哈,哎呦!”话一说完老板娘就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跟憋了很久似的,让她丈夫都忍不住走来用手肘轻顶了她一下。
这下就算再傻徐飞白也听出人家话里的调侃味道了。
……这真是造了什么孽了!
所幸干起活来的时候发现,两人都是挺会做这些生活事的人,收拾阿朗留下的烂摊子倒也没花什么功夫,不多久就告别了那茶摊的老板娘继续上路了。去往镇子上的路并不算太远,但也绝不算近,没一个时辰怕也走不太到。还没到七月,这天却意外的热,又是大下午,一路上也没什么人。两人一边商量着去临安的路线一边聊着些有的没的。起先是阿朗说的话多,但没一会儿他就发现徐飞白也不似自己刚见到那会儿那样沉闷,虽然时不时会讲些他稍微听不懂的字句,但总体而言还是很容易说话的人。
“你今年是十九?你妹妹呢?”
“十五啦,大姑娘啦。”
“你们俩都是第一次来中原?爹娘就放心你们?”
“唔…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呀?”阿朗眨眨眼,显然对徐飞白说的话不明所以。看他这副危机感全无的样子,徐飞白也一时语塞。虽然“江湖上不太平”“坏人到处有”这种话很容易说,他也不是没感受过——但对方毕竟是一代豪侠之力,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想阿朗也是会些功夫的,和普通人总不一样,要实实在在找出几件让江湖中人觉得“不放心”的事来好像也不太容易。
“也没给你们盘缠?”
“唔…在村子里的时候我们不用钱的呀。”阿朗说道,徐飞白点了点头。之前的路上阿朗也稍微聊到了他们村子的事,听起来像是个完全自给自足、村民之间以物易物的地方,颇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感,想必当年雷大侠也是年纪轻轻就厌倦了这江湖纷争,才向着那朴实清闲的田间生活去的吧。
“才不是呢,我爹那时候是刚好碰着我娘来中原——就跟我现在差不多吧——然后对我娘一见钟情,追着去的。我娘性子淡得很,爹去了村子以后还缠了她好久,她才答应跟他好的呢,脸皮好厚的。”
“雷大侠当年就是个敢爱敢恨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称作豪侠了,这般作风倒也确实能想得到。”徐飞白看着阿朗说自己爹厚脸皮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娘来中原是干什么的呢?”
“我们村子在那山里也好多好多年了,嗯…有没有百来年我就不晓得嘞。村子里听说有不少都是中原过来隐居的厉害人哩!但这些前辈大部分都不想成家,也就没有子嗣。村子人总不能越来越少嘛,所以偶尔就会有人出来,勾搭勾搭这个,招惹招惹那个,再讲讲那儿的故事,看看有没有人想跟我们回去种田的。”阿朗说着转过头来对着徐飞白一笑,“村子里可好啦!小哥哥以后有机会要不要跟我去看看呀?”徐飞白点点头,不置可否地应了声“有机会再说吧”,阿朗也没在意,接着说道,“——因为挺久才出来一次的,平时村子里也用不着钱,我也不晓得他们的钱是哪儿来的,但回村子以后剩下的都没很多了,我和阿妹这次出来,爹也就只给了一些,说剩下的自然会有办法的。”
“若是江湖上退隐的前辈,在中原总都会有些旧识,你要是去拜访了他们必定照顾你,就算你不开口,这盘缠肯定也是少不得给你的,雷大侠倒也没说错。”
“麻烦嘛,难得来一次,想多玩玩……”说到这里阿朗的声音稍微低了下去,“玩着玩着就走远了,最近这一路上没有能顺道去的人家,盘缠就…又不想掉头,那些叔叔伯伯们见着我,总得让我留上好些天,他们又忙,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也不好自己乱跑,闷…”
“……你也过了那不愁的年纪许久,还那么贪玩,要是真误了事,我看雷大侠要…”话说一半,前方不远处一声凄厉惨叫赫然入耳,二人皆是一惊,互相交换了个眼神,顿时脚下生风运起功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跑出百余丈,只见一辆老旧马车瘫卧在地,一侧车轮已被毁坏,半边车身狼狈地倒在地上,车边趴着一名妇人,鲜血汩汩涌出,看起来已是回天乏术,刚才那声怕是妇人临死前最后发出的惨呼。几个蒙着面贼人还扯着那马车里的行李往马背上搬,一位男子拽着拉车老马的缰绳跟其中一个贼人苦苦缠斗,身上布衫也都已经被血染红浸透,随着他的动作又给甩出来溅的一地都是血星子。那男子看起来也是只靠着一口气吊着了,几次被那贼人推开再去抓缰绳都抓了个空,双腿也是逐渐失力,渐渐显出疲态。与其缠斗的贼人夺过那缰绳一个转向,侧身翻坐上马,举起手中白刃正欲给那男子最后一击。
“——住手!!”徐飞白心底一沉,大喝一声往前冲去,阿朗也紧跟在他身后。那伙贼人见来者速度奇快,又分别带着刀剑,也知道是练家子,不清楚对方底细也不敢多做停留,片刻间个个都蹬上马撒腿逃窜而去,“阿朗你照看一下这位兄台!”说罢就朝着那伙贼人追去。
“车…孩…”阿朗将那男子扶起,但他似乎已是被伤到了脏器,大量鲜血不住从口鼻涌出,堵得气都喘不上,话更是说不完整。他强撑着剧烈颤抖的手指了指马车,没吐几个字便身子一歪,呜呼而去。
徐飞白回来时样子也不好看。地上男子和妇人的尸首已被阿朗做了简单的处理——都翻过了面好好地躺平在地,擦干净了脸也阖上了眼睛,双手贴着身侧摆在一起。人刚去世不久,要不是那些血污伤口,跟睡着了也无两样。徐飞白紧紧皱着眉,往那倒下一半的马车走去。
“应该是这很熟悉这附近的土匪了,才跑出路就往林子里窜,没追上。”他叹了口气,车厢里的东西也都被搬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些破布烂箱子,阿朗背对着自己钻在里头盘腿坐着,上半身来回轻轻晃悠,也不知是在鼓捣些什么,徐飞白看了忍不住问道,“…你在干嘛?”
“嘘——”阿朗转过头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爹娘把他塞这坐板下头嘞,命大哦,大概是碰撞时候给整蒙了才没哭,好一会儿我才把他给弄活哩。”
徐飞白凑过去一看才大惊失色,居然是个不满周岁的婴孩!此刻被阿朗抱在怀里,小声抽噎着睡着。
“这……这可……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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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还、还在往临安的路上(擦汗)我真是肥肠不擅长扯这种慢进度的…好多对话想直接写但是又觉得太没意思…
终于臭不要脸了一把(等一下)老板娘是个开放的人就让她呵呵呵呵呵呵去吧!(。)
下一篇应该就可以到临安了!!(咬牙切齿)我一定赶、赶上主线进度……(呕血)
这篇本身故事性很弱,交代角色关系和铺垫比较多,虽然如此但也、也没什么梗在里面,应该不太好看…但还是感谢看到这里的您!!!!(顶锅盖逃)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