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暴毙,抽空摸鱼。
讲真徒然堂一屋子的俊男美女,真不像是什么健全的纯纯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正经店铺啊!!
瞎互动一发npc,希望鸟哥不要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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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衔对那些子怪力乱神之事虽不甚热衷,却也不能说全无了解。
至少他心里头清楚:
这世上约莫是不存在甚么女鬼的。——便就是有,这画中的那一位,也决计不会是多年前溺水而亡的那位李小姐。
器物生灵,谓之灵器。人有七情六欲,物亦有想念心思。
赵衔自四年前起,时常走南闯北的外出游学,统共下过两回江南,俱走的水路。南边的夜风柔而凉,出得秦淮畔,便至姑苏城,他盘一条画舫,自吴门往下,夜宿姑苏河上,看灯红酒绿一片霓虹,不唤歌伶美姬,也不饮酒,只泡一壶清茶,合了袍子卧在船头,半梦半醒间夜色消退,石拱桥后的便微微泛起鱼肚白来。
这景色已是美极,可说到姑苏,于赵衔而言,又不得不提另一处地方。
那处桃花灼灼,水榭风流,赵三公子初时误入其中,险些以为自己乃误入了那陶潜笔下之桃花源,一时胸中大震,因想起自身许多纠葛,顿觉悲上心头……只那树枝上鹩哥叫声嘎嘎,方叫人重返世间。
说一句实在话,赵衔当了这么十数年的公子哥,架鹰放狗、赛蚂蚱逗鸟的事儿虽谈不上专业,却也绝不生疏,那家的鹩哥叫成这般,叫声粗嘎中隐隐还似藏着股嘲笑之意,怕不是主家都提不出来见人,是要被笑掉了大牙的。
可见仙境却是不俗的,景不俗,鸟儿也不俗。
也亏得他心中想了甚么,从不放在嘴上,否则少不了还需狠吃一顿排头。
及至被那仙人般的店主引了路进了门,赵衔这才知自个儿究竟是入了那般的龙潭虎穴,一脚踏进了那样一个仙山头。
他瞧着匾额上‘徒然堂’几个大字,再看看垂帘后或坐或卧的谪仙玉女,心里头明白过来,忍不住探手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钱袋子。
这那里是什么桃花源,分明该是那桃花瘴才对。
当日空手归去,便耐不住令小厮研了墨,将此间见闻洋洋洒洒挥毫一通。墨迹未干,却又觉不妥,添添改改许多时间,最后便只留下寥寥数语,并一张桃园醒春图,三月后赵衔归京,同旁的游记一并交予那书肆老板印了出来。
见写着:
“昔人有言:忽逢桃花林,外人不足道。今余一朝入梦,误入桃源……观山水之可爱,闻垂髫之兮兮,少顷有天上人和光而至,飞鸟落其臂,落英妆其鬓,点余入得一门,正首好一块悬堂木,上书:徒然堂……内室丝竹雅乐,清丽非常,隔帘观仙人娇客几多,人影绰绰,环佩叮咚,窃窃絮语,不敢多闻……后出此园,再不闻仙音雅乐之声,举目四望,不复见仙人化境,已然姑苏城外粉墙瓦黛,是谓人间矣。”
他笔下写这徒然堂仙姿邈约,妙不可言,心里头如何想的,却不得而知。只一本《散游随记》印出,逢人问起那徒然堂,赵三公子虽笑脸温文,却只道有缘者自见之,旁的话,是半句不多说的。
赵衔抚着手下那幅山水画,画作自入赵府大门,便未曾有半点异动。
若非胸有成算,若非提来这桩事儿的人是常山,他倒真不免要怀疑此事真伪,疑心是谁人故弄玄虚,诚心要框他取乐了。
可既然开口之人是常陆之,这般疑心便很没有必要,显得小人气性了。
物虽生灵,却不知寻常器物之魂魄常人难见,有缘人方可视之。只有那心气里夹了怨、裹了恨,叫那本清透的东西摔在泥潭子里染了一身赃污的器之魂,才头次在芸芸众生眼中留了形,种了根,摸得着瞧得见了。
这山水画里的‘女鬼’,赵衔心里琢磨,或者将将生灵无多少时日,尚还未到最糟那一步,可观那王公子一事,怕是也只差临门一脚,是清是浊,俱在方寸之间。
有关这事儿,他信心很足,却半点没打算同常山说道。
因想着,常陆之这般的人物,素来是要将事情辨个是非黑白,不得个准儿那是不肯罢休的。他自爱这般品貌,也往往敬重三分,可真要亲身对上这倔牛脾气,赵衔还是拱手作个揖,且饶过他罢。
且他赵叔明,为人不似友人这般坦荡又磊落,腹中的百般心思千种盘算,却是说不出口的。
*
赵衔最终决意管一遭闲事,与常山一同往那王老爷府走一趟。
得知他也要同去,常山虽面上表情未变,但视线中明摆着写满嫌弃。他惯知道这赵三,衣食住行无不精、无不细,很有些文人穷讲究的毛病,这与他的性子委实不合,因而平日并不如何乐意与其同行。
兼之这画卷之事,现下虽平稳,他却知实则凶险异常,自身为了公务涉险,尚没甚么好说的,要叫赵衔处险境,却是心中不愿了。
这般想着,常山便有些想拒绝,张口说话干巴巴地:“此番案件,虽与叔明你不无干系,却也无需……”
无需后面他没说,倒是难得委婉一回。
可惜这份难得没人珍惜。话音刚落,便见赵家家仆牵了马赶了车,一路至两人身前。马是好马,那马车果然亦十分精细讲究。一小厮打了帘,赵衔就在一边作揖请他上去。
说话还极好听,极有道理:
“若真个同已故的李小姐相干,那王公子怕是尚且身处险境。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陆之兄还请上座。”
两条腿从城东跑到城西,硬是连个轿子也未想起来坐的常陆之将喉咙眼里头堵着的那好些拒绝之词便就又咽了回去,他一掀袍角,大步一抬乘上了赵家的马车——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谁人都知道的道理。常山人虽倔,却并不在公事上争什么意气,虽那王公子与他素不相识,但到底是一条人命,说不记挂,却也是不能的。
赵衔亦上得马车来,择了个位子坐了,他给小厮打了个准信,马车便缓缓驶动起来。
马车内铺了香垫子,边角都裹着毛料,一边置着一方案台,赵衔不知在何处按了几下,便见台下缓缓弹出一抽屉来,再朝边上一推,就又打开一扇格子门。
赵三慢条斯理的从中取了茶器,慢条斯理的拨了下头烧着的炭火煮茶,便料到是这番情景的常山移开眼,并不怎么乐意理会这厮。
他无话可说,赵衔却有言要道。他拨着炭,状似不经意般问常山:
“此去王家府上,李氏经年旧案要如何查,陆之兄胸中可有成算了?”
终于写完啦!!!
还是超过了3w字,捶地。
赵衔,辣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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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蒙蒙亮,更夫照旧执了梆子,大街小巷敲过一轮,这些时日,敲更也提心吊胆,盖因近日京中不太平,连连有人在夜色中失了踪迹,夜里巡街的,绕城打更的,连着那早起挑货出来卖的行脚商,都紧起皮来,再不往那人疏的地方去。
这些且同宅子里的大户人家无甚干系,五更天一过,就有大户人家的小厮丫鬟出来开得院门,坐在角门前候着挑豆花的行脚小贩来,饶一碗豆花就站着吃。
簪花巷子里王家在门檐上挂起白绸来,里头扎起棚子,买来白麻纸纱,家中老夫人灵前哭得昏过去,叫下人抬着请郎中来扎了两回金针。
王公子年纪轻轻便去了,虽算不得夭折,不必一口棺材随意葬了去,可以入王家祖坟了,但到底白发人送黑发人,举家上下哭个不住,连着下人也不敢伸头,衣裳换了素色,头上簪了白花,厨上都捡着素食来做,便是原无事的,也叫折腾得丧起了脸,为王公子真情实意的掉下几滴眼泪来。
王老爷置在外头的小妇不声不响,挑着这时候上了门,拉了两个成了人的儿子便哭起灵来,口口声声要自家儿子心疼命不好的弟弟,心里一味的得意,拿帕子掩了口,不叫笑意露出来,王夫人眼里冒火,恨不得提起扁担自将这小妇打出门去,那王老夫人却叫个小妇往地下一跪,在上首一口气儿没喘上,又扎得一回金针,嘴角歪斜,竟瘫了半边中了风。
王公子人没了,对上头报说是叫精怪害了去。大理寺将结果写进卷宗里,便算是了结了一桩事情,卷宗入了库,再没得人多问一声,原也不是甚要紧事情,只常山一个仍紧着眉头,存着几分挂心。
更夫在巷子口歇了脚,便提着铜锣绕去城南。路上遇着个年轻公子,锦衣玉带,沾晨带露,生得面白锦绣,见得更夫也露一丝笑脸,抬手作个揖,惊得麻布衣裳的黑瘦汉子不住往边上让,抚着心口还道:“折煞,折煞。”
定得一口气,又摇头晃脑叹一回贵人好涵养,自家能与这般人见礼,想想也得意起来,一时将同行失踪的祸事都忘了,脚下有劲,提溜着看家的玩意儿,意气十足的一路打更,向南面去了。
那年轻公子却转进小巷里,无人深巷砖墙湿润,红砖间爬着层苔藓,更夫却未瞧见,几块碎砖间胡乱夹着纸片,一截木料支棱出来,听见人声,就有细细声响自底下透出,凭空伸出一条美人玉臂,再往下,半身湿淋淋的落水美人便气若游丝从纸面里探出身子。
“救……救救奴……”
一声呼救细如蚊吟,手却颤颤巍巍伸到人面前了,梨花带雨,眉眼颤颤,好不可怜。
年轻公子却恍若不闻,连着伸到面前的柔荑,都像是没瞧见一般。他既不理会那泣血呼救,也不去拉美人的手,隔了一步站定了,打量几眼,慢条斯理掀了袍角屈下身来。
他拿帕子包了手,才去拎了那根红花梨木画轴,那画灵细细的哭,眼中仍是懵懂,却再与之前不相同,桃花翦水目中血光愈盛,自王家脱出后,她背了王三郎一条性命,再压不住通身戾气,抓了自她跟前过的男人取那一点精元阳气补足自身,这些天下来,又何止害了几条性命。
画灵探了爪儿勾得眼前人衣袍,本体叫他捏在手中,却不若平常,竟生不出反抗加害之意来。她也不知就从那里生出一股子亲切,毫无道理的便孺慕起来,原要将人拖下了水,现也不想了,只小心翼翼勾着这公子的衣袍,温温顺顺低垂了眉眼。
那年轻公子仍是慢条斯理的,将画儿卷起来,还轻弹一弹沾着的泥灰,末了,才看向那做了温顺模样的画灵。
“不过插了柳条,竟真得了树荫。”
他温声笑了一回,还伸手去理一理画灵沾了水湿濡的额发,又拿巾子替她拭了脸,收起画卷,还迈着不疾不徐地步子朝巷子外头走。
外头两个小厮远远跑了来,口里叫着少爷,攀附在那公子肩头的画灵先是目中露出血光,身子猛然绷紧了,叫年轻公子拿眼一瞧,便又软绵下来,不知怎地竟懂了他的心思,自消了自身行迹,把身一扭,还钻进画中去了。
年轻公子便抚了画轴,轻声浅笑,不知是同画灵说,还是同自己道:
“这几日你且饱腹没有?更夫行商,那里好滋味。也不必急,过得这阵子,我便离家带了你寻人去,一个不成,便再换一个,总能替你寻一个‘三郎’的。”又拍一拍画卷,温言温语,“在此之前,且与我去会一位故人罢。”
画卷便似是稚儿般挨着他,嗡嗡一震,再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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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公子的灵棚扎起来,后院的那处小院叫王夫人恨恨拿木条封起,再不愿看那伤心地。
王家上下乱了几日,竟还无人整理那院子,破窗且还破着,案台子地板砖上水已干了,留了大块的水渍,那白瓷瓶许是在混乱中叫人扫了一把,摔在地上碰个粉碎,无人往那屋子走,自然也无人收拾,满地的碎瓷片渣子,下脚且没有地方。
常山隔得几日来,给王家包了一封奠仪,站在小院门口张望一回,求了王福贵暂且拆下门上木条,要了那满地的瓷片碎渣子。
再三问王福贵可有遗漏,又亲眼将屋子全看一遍,不独看这间屋子,还将小院中旁的屋子也看一个来回,这才收了包袱,默不作声出了院子。
赵衔与他相约了今日一同上门来拜,上过了香,还吃得一口灵堂的豆腐宴,瞧见他拎得个油纸包,面上一奇,却不说甚么,常山也不同他多说,拎了一包碎瓷,辞了眼下泛青的王老爷的送,又往大理寺去。
他朝同僚借得了粘土膏子,将散了一地的碎瓷一片片对上口儿拼接起来,拼得最后几片,有个小吏往他跟前探了探头,说前头衙门方又接着一桩案子,瞧情形同您前头跑的王家有关的,常山瞧他一眼,那小吏生得细细长长,似竹竿般,晓得他与大学士沾亲的,弯了腰弓了身子在他面前讨好。
见常山瞧他,便堆个笑脸,凑近了做耳语状,道:
“还是那个王家,听说今儿又死了个婆子,死个下人倒也罢了,偏身上沾了一滩水,现下乱起来,都说是那精怪又回来搅风搅雨呢!”
常山手头一顿,隔了片刻,才回问了一句:“那死了的婆子,可是洒扫的余婆子?”
小吏伸手挠挠头,那里就记得个婆子的名儿了,瞧常山的模样,便一气点头,还故作神秘与常山道:“您瞧着,这里头会不会还有什么隐藏的案情?前头那王公子的案子,是不是暂且不结案,连着这新案……”
话音叫摆手打断了,常山止了他的话头,拿一把大钱给他,算得是个跑腿的辛苦费,却不叫他再说,前头他自个儿对这案子结的不那么满意,现时却又不知为何改了心意,“案子结了便是结了,没什么再深究的。”
他挥退了小吏,瞧着自己手上这最后几片碎瓷,沉着脸将之一一拼上了,可对着拼好的瓷瓶默然半晌,又伸手将之朝地上一砸,稀里哗啦又砸得粉碎,出门叫了小厮,将满地的碎瓷收拾了丢出去。
他自此再不提王家,也不提原还要去寻,现却已没了的余婆子,只把这桩事死死压住,便当从未有过。
可常山自己心里到底是忘不掉的。
小院里房房都在案上摆了个花瓶不假,可也只只落了一层灰,再没那一个里头是盛了水的。
他自王家拿来的那些个碎瓷,拼完整了,细径圆身的瓶儿也还是少了半边的脚,正摆着瞧不出不妥当,可但凡受一点儿摇晃,都必要翻倒下来。
常山叹一口气,只将眼一闭,再不去想着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