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撒花!感谢看到这里,恭喜红月之下完结,恭喜我自己顺利完结!
*章节目录:
序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142/
第一章: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03/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841975/
第二章: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07649/
第三章: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08379/
第四章: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2340/
番外: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3549/
hp企划相关(没写完):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170/
让我们将指针拨到梦醒时分。
他们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空气里弥散着的是浓烈的酒味,他们呻吟着,伸展着四肢,同酒馆里的所有人一样,同这片大陆上的所有人一样,离开了梦境,逐渐苏醒过来。
那只是一场清晰得过分的长梦,长到能走完一个人的一生,又或是,长到走完了一整段恋情。
猎魔人与魔女对上视线。指魔针没有响,但他们的心中却发出比那更强烈的尖啸声,仿佛千言万语挤在喉头,却吐不出一个音节。
“还是喝酒吧!”诺玛说。此时此刻这里的每个人都想再来上一杯,为梦中曾经发生过的,以及没有发生过的一切。莉莉丝让人把梦境当成现实,酒精让人把现实当成做梦,他们徘徊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界线上,仿佛这样就能延续那一场幻梦。
笑吧!跳吧!尽情地狂欢吧!敬魔女,敬猎魔人,敬伦敦该死的天气,敬开膛手杰克!敬牛顿,敬伽利略,敬每一个伽利略,敬天体物理,敬木卫二,敬月亮,敬莉莉丝,敬魔法,敬狗,敬使魔,敬每一场冒险!伽利略举起酒杯,像是要把此生的酒在今天一口气喝完,世界开始旋转,像不停息的陀螺,诺玛在陀螺尖上起舞,她开口说话,神情虔诚,像是在忏悔。在梦的最后,他看到的是诺玛的眼泪。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那么,这一定是一场梦了,伽利略这样想。
当他再度找回清醒,真正地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他才发觉,诺玛消失不见了。
留给他的只有一张压在酒杯下的字条,魔女的字迹如同笨拙的孩子一般,惹人发笑,又让人想落泪。
伽利略:
对不起,我必须走了。跟你一同度过的时光很开心,但是我无法继续这样下去了。不要问我离开的理由,希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感谢你陪我做了一场梦,但天已经亮了,梦也该醒了。
永别了。
诺玛
为什么会这样?伽利略一点儿也不明白,明明诺玛在红月之下那样地吻过他,可是现在为何又要不辞而别?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却发现一直以来诺玛寄放在这里的法斯特也不见了。他不死心,去诺玛的住处找她,却发现那里已经是一间空房,名为诺曼的青年就这样如此轻易地消失在了伦敦,无论哪里都没有他的踪迹。
伽利略知道,想要找到诺玛,也就只有回到那里了。
“你竟然还敢站在这里,我甚至想要赞赏你的勇气。”布兰达冷冷地注视着伽利略,这让后者有些疑惑:“我不可以到这里来吗?我只是想知道诺玛去了哪儿。”
布兰达扯出一个冷笑:“你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吗?看来你的勇敢是因为无知和愚蠢。”
“布兰达,你要骂我就骂吧,我只是想知道诺玛的下落。明明她……”伽利略别开眼神,咽下一些话,“现在我却哪里也找不到她……”
“她不会再出现了。”布兰达的声音短促,却像是一记重锤,让伽利略的头脑发懵。
“什……什么?可是……”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眼前的魔女便抬手向他扔出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是蓝色的,质地柔软的圆形物品,伽利略一把抓住,把它抱在胸前,他似乎见过它——这是诺玛的礼帽。
“她让我把这个给你,指望着你看了它就明白,”布兰达摇摇头,“傻姑娘,她本可以不这么做。”
伽利略迷惑不解,诺玛给了他一顶礼帽,是想让他明白什么?他知道帽子是魔女们很看重的东西,每个魔女都有自己心爱的帽子……帽子,帽子?帽子!
数个场景在他眼前重合起来,那天打着旋儿飞到他脸上的帽子,被保管在阁楼上至今的那顶帽子,还有那个遥远的夜晚,灼热的大火中盖在他脸上的那顶帽子。
他终于想起那个魔女的脸。
伽利略跌坐在地上,耳朵里嗡嗡直响,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诺玛要……这不是真的,这都是在骗我吧!”
“问得好,为什么诺玛要杀死你的父母?你觉得她是那种无缘无故滥杀无辜的人吗?”布兰达蹲下身子,抬手按住伽利略的肩膀,用仅剩的独眼盯着他看,“我们向来都是有仇必报。不如问问你的父母都做了什么好事?他们假装好意,千方百计地弄到了莉亚的血,然后猎魔人找上门来,把我的莉亚,还有她的丈夫一同杀死,如果不是诺玛恰好出门,她也会死在那里!”
伽利略脸色惨白,不想再听下去,但布兰达的手抓得更紧,让他开始感觉到疼痛:“我后悔了,不该让诺玛亲自动手,如果那天她没有放过你,现在也不会如此难过。你觉得,现在来弥补这个错误,还来不来得及?”
伽利略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面前的魔女就收回了力道:“算了。那样也只会让她更难过。”
太多太多的情绪如同激起的巨浪一般,呼啸着冲刷过伽利略的脑海。他呆坐在地上,好半天没能开口说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是我们?”
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吓人。世界上有那么多复仇的魔女,那么多奸诈的人类,为什么偏偏是诺玛杀死了他的父母?为什么他们会相遇,为什么他们会成为朋友,为什么诺玛给他那个吻,却又让他知道真相?
“我从来不喜欢命运这个词。但是也许,只有它可以解释……”布兰达叹了口气,“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复仇吗?”
伽利略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不然就算诺玛会伤心,就算是大魔女来阻止我,我也不得不在这里杀了你。”布兰达轻描淡写地说。
如果是其他时候,伽利略会对布兰达的话语产生恐惧,但他现在只感受到麻木。
“我想要见诺玛,”他像是对着布兰达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至少,我要听听她怎么说……”
“除非她自己想要见你,不然,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毕竟再怎么说,诺玛也是魔女啊。”布兰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布兰达说得没错,那之后,无论伽利略怎样寻找,都找不到诺玛的踪影。她常去的书店,公园,曾经工作的地方,他都找了个遍,但所有人都说诺曼从未回来过,也从未见过一位身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士。他甚至在布兰达的住处待了一个星期,最后被冷着脸的魔女扫地出门,要他死了这条心。渐渐地,伽利略也不再对找到诺玛抱有希望。
可是日子还得照样过。大魔女莉莉丝现身后,与人类的教皇厅签订了和平条约。魔女将不再被允许攻击人类,而猎魔人公会也转型为研究危害公众的灵异现象。伽利略从猎魔人公会辞了职,但妹妹彼西妮的求学之路需要他的支持。他找了份普通的工作,魔女和魔法的世界似乎与他越来越远,仿佛那真的是一场大梦,只是有时不经意间看到熟悉的背影时,他才仿佛午夜梦回一般,想起那些不可思议的日子,和那个离开了的人。这样的时刻,他总是会叫着诺玛的名字,兴奋又惴惴不安地追逐那个背影,但每一次都落了空。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在尴尬地道歉的时候,伽利略总是会想,诺玛在哪,又在做什么呢?
他又想,难道她就真的如此决绝,打算一辈子都不在他面前出现吗?
就这样,转眼间,他度过了没有诺玛的十个春秋。
三十岁的伽利略下班回到家中,忙碌的工作让他感到疲惫不堪。为了支持彼西妮的学业,他也跟她一同来到了美国,在当地找了一份工作,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兄妹两人在一起还算快乐。他的屁股刚挨到沙发,妹妹彼西妮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急切地叫他:“哥哥!”
“怎么了?怎么露出这种表情,出了什么事吗?”伽利略关切道。
“你绝对不会相信今天发生了什么!”彼西妮拉过他的胳膊,紧挨着他,“我今天在学校里看到一个年轻人,是物理学系的新生,他……他长得和那个时候的诺曼姐姐一模一样!”
“什么!”伽利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惊讶地发现,时至今日,当自己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会感到怀念和悸动。
“我要去见她,她在哪里?”他急匆匆地想要跑出门去,被彼西妮拦了下来:“哥哥你先别激动,现在学生们都回家了,你要是想见他,得等到明天。”
伽利略这才坐下,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转头问彼西妮:“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纽曼(Newman)。我打听到的,他的名字是纽曼。”
第二天的放学时间,伽利略早早等在门口,在陆续走出校门的学生之中寻找那个多年未见的身影。如果那个人真的是诺玛,他该说什么,做什么,他要怎样才能把她留在这里,把自己想了好多年却没能告诉她的话好好说完?他要告诉她自己不舍得把那场梦结束,他们之间也没有完全不能填补的裂缝,那些可能有过的仇恨和愤怒已经随着漫长的时间远去,剩下的只有绵延至今的思念。伽利略的心砰砰直跳,声音如同擂鼓一般,几乎让他快要站不稳了,他扶着一旁的墙壁,做了几个深呼吸冷静下来,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慢慢走来的,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秋日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魔女金色的发丝上。伽利略恍然间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都还年轻,一切都像现在这样,熠熠生辉,灿烂夺目。
他与她的目光交汇,时间仿佛静止在此时此刻。在眼前的人再度消失不见之前,伽利略对魔女露出一个微笑:
“嗨,诺玛,好久不见。”
伽利略&诺玛的时间轴:
1860年 诺玛出生
1868年 伽利略出生
1870年 戴维斯夫妇遇害
1873年 达科特夫妇遇害
1886年 诺玛进入人类社会,并化名为诺曼
伽利略成为猎魔人
1887年 伽利略与诺曼相识
1888年 大魔女莉莉丝现身欧洲,诺玛失踪
1898年 伽利略与诺玛于美国重逢
1900年 伽利略与诺玛结婚
1945年 伽利略逝世
2024年 人类史上首位女性登陆月球
——————————
“人类对于太空的探索始于二十世纪中叶,而首次登上月球则是1969年,尼尔·阿姆斯特朗迈出了全人类的一大步。在阔别月球几十年后,我们终于能够在这次阿尔忒弥斯计划中,再度重返月球。而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我们创造了女性登上月球的壮举。”
“诺玛·戴维斯女士,作为人类史上首个登上月球的女性,我想您一定有很多话想对大家说,能谈谈您现在的心情吗?”
“很高兴能成为首个登上月球的女性,我知道,大家都在等待我说出一些宏大的句子,关于人类重返月球,关于女性在太空史上取得的重要突破,但在此之前,我想对我最重要的人说一句话。”
“嗨嗨,伽利略,我现在正在月球上,你听得到,看得到吗?”
“我好想念你啊。”
全文完
*祝我cp七夕快乐!
*狗狗早餐会·一些无人知道的故事
时间是上午九点一刻,房门刚刚关闭,一串轻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法斯特与布瑞克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彼此交换着眼神。
她走了吗?
已经走远了。
于是法斯特直起身子,但并未像一条狗一样用四条腿站着。它缓缓抬起前爪,只靠两条后腿站了起来,为了保持平衡,它的一只爪子扒在门把手上。它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严肃来形容,与它平常的样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差地别。紧接着它做了个极为人性化的举动——它清了清嗓子,然后发出一连串的呜咽:
布瑞克,我们得开个会了。
这并不是人类能听懂的语言,但法斯特也并未说给人类听。布瑞克歪了歪头,它嫌站着太累,已经把肚皮安安稳稳地贴在地面上了。但法斯特居高临下,它又嫌仰头太麻烦,干脆打了个滚,四脚朝天地看向头顶的法斯特:搞得这么正式做什么?这里就我们俩。
法斯特对布瑞克的态度很不满意:你好歹站起来听我讲!它抬起一只脚,去踩布瑞克的肚子,后者灵活地一滚,完美躲开,顺便伸出爪子拨了一下法斯特仍踩在地上的那条后腿,其结果就是一阵响声过后大金毛狗委委屈屈倒在地上流眼泪,短腿的柯基托着下巴看戏,闻声赶来的小土狗满脸懵懂地看着两条同类,不知道它们在干什么。
去去,大人谈话,没有小孩插嘴的余地!法斯特看到萨拉米跑过来,冲它吠了两声,把小狗崽子赶跑了。萨拉米还听不懂两条使魔使用的语言,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不受欢迎,于是迈开步子跑了。房门口又再度只剩下两条狗。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布瑞克懒洋洋地问。还能有什么事?法斯特反问,那个人!除了那个人,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吗?
听了这话布瑞克稍微动了动耳朵。它让自己稍微趴得端正一点,显示出对这件事的重视。法斯特继续说:关于今后如何应对那个人,我们应当制定一个统一方针。我有种预感,如果我们不采取行动的话,他可能很快要成为这里的一员。
这样不好吗?家庭成员的增加是好事情。布瑞克说。法斯特猛烈地摇头:别忘了,他可是猎魔人!猎魔人是魔女的敌人,也是使魔的敌人?我们绝对不可能让敌人来到这个家里!
那就让他变成使魔呗。布瑞克懒洋洋地说。给他也发一个项圈,拴在家里,不听话就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猎魔女。法斯特眼前一亮:是个好主意!到时候,我们把他的饭全都抢走,他就不敢再做坏事了!
但是,布瑞克又慢条斯理地说,最要紧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猎魔人,而是如果那家伙真的到这个家里来,诺玛还会继续宠爱我们两个吗?
肯定会的!法斯特斩钉截铁,但下一秒就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诺玛还会宠爱它们吗?她要有新的使魔,新的狗了!布瑞克继续火上浇油:想想看,那家伙变成了诺玛的使魔,他虽然不像我们,但他会说人话,还会陪她喝酒,陪她散步,还会帮忙洗衣做饭,那她还会养我们吗?我们好不容易跟着诺玛到这里,难道你还想回布兰达那里去吗?
法斯特想到自己同胞的遭遇,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呜呜,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变成狗肉香肠!
所以我们应该不遗余力,将那个人从这个家里驱逐出去!布瑞克高声吠叫,法斯特也激动地附和起来:驱逐出去!驱逐出去!但是,大金毛脑袋一歪,看向布瑞克:该怎么做才好呢?
我们要变得比他还有用,布瑞克说。那个人会说人的语言,我们也要会。你现在会说几句人话了?
法斯特清了清嗓子,用标准的伦敦腔开口说话:“你好,我叫法斯特,我是一条狗。”
柯基犬用手捂住了脸:还会别的吗?
“我饿了,我困了,我想拉屎。你是狗吗?诺曼不在家,明天再来吧。”法斯特想了想,得意洋洋地又补充了最后一句:“Fuck you。”
布瑞克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还是别说人话了。
法斯特纳闷:怎么了?我学的不都挺实用的?它对布瑞克的反应很不满意:那你呢?你学会了什么人话?
布瑞克轻蔑地哼了一声,用充满感情的声音朗诵起来:“你以为我贫穷、相貌平平就没有感情吗?我向你起誓:如果上帝赐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于离开我,就象我现在难于离开你一样。上帝没有这样安排。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同你我走过坟墓,平等的站在上帝面前。”
法斯特听糊涂了,它不得不承认布瑞克比自己更胜一筹。它又听布瑞克说,今后行动的主要方向就是学会说人话,最好学会直立行走,才能让诺玛更加重视它们两个。法斯特觉得很有道理,不住地点头,最后布瑞克用力挥了挥手:散会!然后它就一溜烟地跑去阳台午睡了,留下法斯特在原地迷茫,明明是它说要开会,最后怎么全都是布瑞克在说?
但无论如何,今后的方针倒是定下来了。说人话,办人事!法斯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殊不知布瑞克在阳台上摇着尾巴懒洋洋地笑:诺玛接受会狗叫的人,却不需要会说人话的狗!它就等着法斯特弄巧成拙,被赶回老家,自己就能成为诺玛最喜欢的狗了!
使魔们的会议暂且落下帷幕。在主人看不到的地方,这样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会议还会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而这对于魔女与猎魔人来说,只是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故事罢了。
*雪夜狂奔·一些未发生过的故事
伽利略提着油灯,神色匆匆地走在树林中。也许是下过一场大雪的缘故,深夜的树林并不显得太过黑暗,但却格外安静,鞋底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的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数倍,让人听得心烦。他加快了脚步,心中满是不安,连远处积雪簌簌落下的声音都让他有点心惊肉跳。
他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只能靠北极星确认方向。在这空无一人的寂静森林,他感到恐惧渐渐爬上脊背——他知道,这片森林人迹罕至,常有野兽出没,没准儿现在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等待着饱餐一顿……不,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他还没被野兽吃掉,就要被自己吓死了。他强打精神继续赶路,却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咆哮。
伽利略顿时汗毛倒竖,他试图辨认声音的来源,那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嗜血的野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吼叫,伴随着身躯掠过树林时的沙沙响声,一步又一步地向他飞快靠近。他害怕极了,拼命地向前奔跑,跑到肺叶里的空气都快要被抽干,但那野兽的声音如影随形,他甚至能听到令人恐惧的鼻息,仿佛它就在他身后,冷静地等待着狩猎的好时机。
伽利略脚下一个趔趄,他跑得太快,又太慌乱,被一条裸露的树根绊倒在地。他绝望地想,完蛋了,他没有成为魔女的刀下亡魂,反而成为了野兽的盘中餐。他看到月夜下丛林中模糊的影子一闪而过,灼热的野蛮气息向他袭来。只是瞬息之间,他就被这猛兽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胸口被脚掌牢牢按住,脖颈边划过一道温热的鼻息,伽利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等待着利齿割开他的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成为野兽的美食,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的确有什么东西触到了他的脖子,却只是象征性地轻咬了一下,像是猫狗嬉戏时的力道,轻微的一点痛感消失后,留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痒。
伽利略心生疑虑,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好对上眼前凶狠野兽金色的瞳孔。他几乎要怀疑那是错觉,那眼神并不像他想像中凶狠,反而带着一丝有些玩味的笑意,他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借着洒下的月光,他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这是一头母狮。
还没等他意识到这究竟意味着什么,眼前的野兽前腿踩着他的胸膛,露出了一个极具人性化的笑容。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尽是嘲弄,伽利略一动也不敢动,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狮子用脚掌在他的脸上拨弄两下,像是在玩弄猎物,又像是在与人玩耍,见伽利略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它才停下动作,在月光下渐渐变化身形,变成了伽利略熟悉的样子。
魔女诺玛冷笑两声,拍了拍伽利略的脸,与刚刚狮子的动作如出一辙:“就你这胆量,还当猎魔人呢?”
伽利略活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他趁夜晚出逃,就是想逃离魔女的魔爪,结果还是未能如愿。他抬起头,越过诺玛的头顶,看向头上的皎洁月光,又想起那夜色下的金色瞳孔,突然有一种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感觉。
肯定是吓的,他想。
奥菲莉娅·伍德,我们公司难得的女法医,说话战战兢兢,头发又长又乱,走路总是低头看地。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在无意之间和她对视。多年经验告诉我——她想做我生命中第五个女人。
开玩笑,人生三大错觉而已。她已经订婚了,对方是个家境不错但人品极其糟糕的男人。我曾经撞见过他们幽会——爱丽安娜邀请我去新来的一家墨西哥餐厅吃饭,进门之前,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和一位高大的男人手牵手一起走出饭店。两人步幅差距有些大,她走得很慌,高跟鞋让她重心更加不稳,几乎是被对方拽着上了那辆奥斯汀希利。
要是有哪个男人这样对待女人,他永远都结不了婚。
朗道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泰勒一看到我进门就阴阳怪气我和伯德小姐送来一个麻烦病人,一问三只知道伏特加,恨不得把点滴换成生命之水早日送他见列宁。我赔笑脸跟在他身后说好话:您医者仁心,临了之际一定是希波克拉底他老人家亲自下凡来接你。泰勒翻白眼,拿起听诊器就去他不大的住院部里巡诊。
我们的苏联朋友看起来精神不错,神情上还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他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钱包被那群混混抢走了,里面可能还有身份证和护照。泰勒说他得了逆行性失忆,属于客死异乡我们警察都觉得棘手的人。最糟糕的是他没钱付医药费,泰勒骂骂咧咧,最后留他下来做助手——至少他打字机敲得飞快。
伯德小姐来得比我早,她的边三轮停在路边,前几天她就是用这辆车把我和朗道送到泰勒的诊所门口。朗道很黏她,说是似曾相识,伯德小姐对此付之一笑,这搭讪手法未免太老套了些。
奥菲莉娅似乎很忌惮我们男刑警的靠近。蒙格和我说他之前去拿尸检报告,用同事的口吻多问了她一句午饭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去,奥菲莉娅的神色立马变得又惊又惧。我从来没见过哪个女人这样,蒙格在通勤宿舍里发牢骚,难道我还能比那帮调查局的更讨人厌?
这样的反应我再熟悉不过。蒙格,她那样和对方是谁没关系。但话在嘴边,我没能说出口。她让我想到我的亲生母亲。我的母亲曾经是个小学教师,父亲吸毒之后她开始频繁地请假,不断地“生病”,到最后辞职,整日无助地留在家里。明明能提供帮助的人就在身边,但她只会用眼神央求那些人离她远点。
我把她堵在她的办公桌前直截了当地问上周末和她一起出门吃饭的男人是哪位。奥菲莉娅眼泪盈盈蜷缩在角落,摇着头不断地说,和他没关系。
我突然想回到过去,我已经三十多岁了,完全有能力帮助一个可怜的女人离开她的丈夫。
玛利亚终于有了消息。她回孤儿院去见当年的老师和护工一趟。我知道她后来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但为何不跟家人姓,一直是个谜,她本人对此也讳莫如深。看样子和他们关系并不好,不然她也不会住在这样一栋廉租公寓里。我问她之前为何不来约会,她诧异地看着我,看她的神情我知道她满口答应的时候肯定在走神。爱丽丝捂着嘴偷笑,她是真的很喜欢看我在别的女人跟前碰一鼻子灰。
水果拼盘上来之后,玛利亚点了一支烟。我从和爱丽丝答应要一个孩子开始就戒了烟,无法体会她说的边吃水果边吸尼古丁的爽快感。爱丽丝和她谈论最新的电影,流行的化妆品,报纸上连载的小说,相谈甚欢的场面让我有些嫉妒。靠边站的我满脑子都是奥菲莉娅的眼泪。
从那天开始奥菲莉娅对我有些松懈。大热天里我们的女法医戴着口罩拎着大包小包赶到现场勘查,长发和刘海被压在帽子下面,递给她咖啡时,她已经不会再拒绝。
我去和她的未婚夫见了一面。听完来意之后,男人突然间面容扭曲,他一拳捶向桌面,开始大喊大叫,说奥菲莉娅不正常,她最擅长用冷漠逼疯周围的人,然后自己伪装成受害者,让所有不知情的人都同情她,她是魔女,我们警察应该去抓她而不是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失态完之后,他转向我,帮她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难以置信,十年审讯经历告诉我,这个男人没有说谎。说谎的人不会如此着急。
我再一次去找奥菲莉娅。她刚把尸体上的刀口缝上,脱了防护服和手套,只戴着口罩在哀悼死者。我站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祷告。缝线整整齐齐,被她做得像是一种信仰。结束后她突然拉住我的衣袖,磕磕绊绊说出来一句:“你死了之后可以让我奸尸吗?”
这个问题真是惊世骇俗,以至于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那个男人说得对,她是蛮奇怪的,但那样可太有趣了。
奥菲莉娅,我还是会试图相信你。如果你真的不正常,那就让我看看吧。
死后的事情,谁还管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