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橙子
这项秘密计划由私人支持,旨在彻底解决那场使人快速瓦解的烈性症。受邀者都是资助人认证的天才,是资助人特地秘密请来的可靠力量,而负责实验室工作的那个技术员除外。他告诉大家:他是来打下手的,他叫穿衣裸鼠。他是这只靠白炽灯照明的空间里的工蜂。
穿衣裸鼠原名刘树,这个人是个平平无奇的实验员(甚至不是研究员!),他在博士毕业后留所,却只做了技术工种。他所在的实验室几乎没有实验成果,甚至也鲜有学生。
刘树甚至是个冒名顶替者——他手里的邀请函本来是自己实验室领导的,但这份信发给领导时领导已经因为意外去世了,这份邀请函落到了负责整理领导遗物的刘树手上。
刘树当然知道邀请函不是给自己的,但最后因为领导和自己都姓“刘”而邀请函打头也只写了姓,他说服自己顶替了领导。
如果不是领导的死,他绝不会去,他原本就是那种怎样都可以将就的人,研究在哪都能做,没必要非得跨越某些界线。他去了,因为他知道如果领导还活着,领导一定会去——就算在这个末日世界里人体改造也依然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毕竟领导是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死的。
像所有老套的故事设定一样,领导一直是一个科学狂人,他爱他的妻儿,但面对事业时领导总是忘了自己爱着自己的家人,甚至忘了爱他自己——理所当然地,领导离婚了,这下他成了独居科学狂人——“老掉牙”吧?刘树觉得领导的故事逊毙了。
把这种要么称为世界反派要么成为超级英雄的角色设定强加在自己头上,是谁都吃不消吧?
刘树的老爹在他考上研究所前苦口婆心劝他学点好的,CS啊经济啊不比这熬破头的基础研究强吗——然后刘树考上了研究所。
接着老爸又劝他早点评职称——于是刘树报了技术员。
他爱科学吗?他爱,这绝不是小孩子图一时之快,但他也不是狂热分子;他曾经憧憬着成为对世界负责的顶级科学家,这个梦想他在小学时向全班同学大声朗读过,但事实上现实已将他的幻想敲碎。他不是超级英雄,最终他也不想要成为超级英雄。小时候他喜欢超人和科普书,长大了超人换成了小熊维尼。但科普书还在。他的好奇心未死。
回到领导的死因上来吧: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提出的病毒防治方法的可信性,缺乏经费的领导在大部分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展开了他盛大的表演——他亲自试药。然而他的理论失败了,领导不幸感染了病毒,他死于这种烈性传染病。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去世前的那段时间刚好是寒假,领导一个老头子,遣散了学生,打发走了实验员,锁上实验楼层,把备用钥匙放在门房的抽屉里,又在门上贴了通告,最后他回了一趟家,把阳台上所有的花盆浇了个透——尽管这些容器里除了土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做完这些,他将自己关进了P3实验室,监控记录显示,那天是1月25号。
真是的,拥有这样老套邪道设定的家伙就这样死于自己未经证实的学说,真是逊毙了,对吧?
你不是说会做超级英雄吗?你不是说做大英雄没意思吗?你逊毙了!听到了没,你逊毙了——老爸!
领导姓刘,他叫刘山,前妻叫蓝温,他只有一个儿子。是刘树给他收拾遗物的,是刘树给他收尸的——在尸体经过彻底消毒处理且层层密封于危险品处理箱后。他是刘树的亲生父亲。
那时刘树还没考相关证件,他没有进入处理室的资格,再见时,刘树只见到那只盒子。“它要埋多深?”刘树问。
——几十米的地下。
时间回到刘树念书时,那时的刘山老是出门应酬,刘山心脏不好,但总喝得伶仃大醉,他东倒西歪地走回家。“我……没醉!喝!谈!”刘山在盥洗室大声说。他说他缺经费。他说他的学生缺生活费。他总是缺经费,看样子他的学生可能毕业了都没拿过奖学金。刘树放学回家,听到响动,冲过去,抬脚踢开门。盥洗室的镜子只照出了刘树通红的脸,由于用力过猛,衬衫校徽耷拉下来,也在愤怒地跳跃。校徽的名字是新希望。他朝刘山喊:我妈上个月结婚纪念日,她想要个保温杯,带碎花的,黄色的,包装都不要,她老是说给我听,谁买的,我买的,我去你的,我去你他妈的。刘山也红着脸,他瘫在地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好像上面有一双眼睛。刘山的眼泪从颧骨流进乱发里,他喃喃说:阿温觉得广口瓶好看。
刘山还说:我忘了我要买花。
刘山给自己注射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死掉的准备了:“因为科学没有绝对。”
“比起这个,小树,我更想知道答案。”
去他妈的狗屁答案——所以答案是什么?
刘树走之前没有检查自己的信箱,他打算就此失踪,但是他应该打开来看看的,他该看一眼的:一封全新的邀请函躺在刘家的邮筒里。
亲爱的刘先生:
……我认为,你具有参与这项庞大而复杂的项目的毅力……
请务必加入我们。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aikeye
原作:《催眠麦克风》
用途:假面舞会(二期)礼物
所以,这是在干什么?
虽然说,对于精神衰弱的人来说,睡眠是无比脆弱的,但是在这无比美好的三连休期间,没有秃顶上司突然打来的加班电话,在持续了至少长达俩三个小时的睡眠中,独步被房间外面传来的一阵刺耳高音给惊醒了。
一睁开眼,脑子仿佛被高铁嗡嗡碾过,连愤怒也不曾产生,独步的脑海里只剩下如同泥沼一般的深深绝望。
死,好想死,怎么就醒了,眼泪突然就落了下去。精神死亡的同时身体还很痛苦,毕竟之前才连续工作四个星期左右,日均睡眠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躺在床上还没过平均时间就被吵醒了,就像久旱遇甘霖的时候喝到一半因为喉咙眼萎缩了然后又全部吐出来。
但这声音是从客厅那边传来的,想到自己的同居人的一些特殊情况,独步还是决定不得不起来去看一下情况。
独步艰难的抬起身子,走向门前,把门推开。
“一二三,你在干什……”
一出门就看到一二三和一个女人站在一起,只不过一二三捂着腹部而女人貌似还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之中,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独步定睛一看,一二三穿着的那套西装的腹部面料一片暗红色,下摆也正在不断涌血。
这是在干什么。
正当那个女人转头过来看着独步的时候,
独步他,
吐了。
这状况对于一个连续工作快一个月以上的心力交瘁的社畜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独步虽然知道一二三有很多这种女人来当他的跟踪狂,但不管怎么说直接见血的场合还是不可能常见的吧。
这过于冲击的场面下他的反射性条件就是腮腺一阵酸涩然后胃里如同翻江倒海,在食道的剧烈抽搐之后,吐出来。
大概这也是人类的保护机制之一。
这下反而是那个女人看到独步如此激烈的反应而被吓到了,尖叫了一声而跑了出去。一二三因为捂着肚子也没有去阻拦她,但说实话为什么要阻拦呢,还嫌命不够多吗。
一二三虽然紧紧捂住肚子但血也并没有停下,刀柄依然还在那出不来,一二三逐渐感觉温度随着血液的减少而流失,疼痛逐渐变弱了甚至有一些晕乎乎,这让他虽然有所抵抗但还是逐渐蹲坐在了地上。
而另一边独步勉强止住了呕吐,大多都是一些混着消化液的速食产品,为了尽快睡觉而用来果腹的一些东西。
虽然但是,独步还是站起身来去看一二三的情况如何,他尝试着跑,但其实他的状态并不比一二三好太多。
“你没事吧一二三!”虽然是俩位现在就地躺在救护车上也毫无问题的人,但还是需要互相关怀的,虽然尝试独步的声音比起平时更加底气不足就是了。
一二三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听到独步在说些什么,或者听清楚但他也只是无法思考该怎么回答,他感觉到模糊的痛密密麻麻的粘在一切与外物接触的部分,比如空气比如刀什么的,就连他的呼吸期间,喉咙里也会干咳着冒出血味。
当脑袋转动起来的时候,肚子也开始疼了。
“独步啊……”他想说些什么,但两只眼睛顺着眼眶绕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
“啊啊啊一二三,我们还是先止血吧!”独步看着一二三好不容易有了反应,他的脑子里面装的也不比他吐出来的要好些,都是一片混乱。
他看着刀柄。
“……一二三这个玩意你能不能自己拔出来啊……”
说实话,独步虽然想着要止血但是现在能做到的压迫止血只要有这把刀在就不可能实现,但他实在是无法鼓起勇气把这玩意弄出来。
一二三尝试着松开手去握住刀柄,但手一松开就再也握不紧,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握住,在要拔的瞬间总是滑脱开来。
“独步,我做不到啊……”尝试过但是做不到,想想也知道不能让现在的一二三做这种事情吧。
……
所以说有些人总是需要推一把的。
独步现在也非常害怕,虽然也有一些更可靠的选择,但现在这俩个人现在的清醒程度加起来还不如路边醉汉所以也是很合理的认为了不得不先把刀子给取出来然后再包扎。
他颤颤巍巍握着刀柄的样子没比一二三好多少但至少可以握紧,但他不敢去看那边。
“一二三……如果好了叫我一声……”他紧闭着双眼,握着刀柄的那只手开始往外收。
一点一点,很慢很慢的。独步移动着刀柄。
他有一些很怪的感觉,那刀柄上还残留这一二三的血,甚至还有一些温度,这让他感到恶心但是他还不能松手。
刀好像已经离一二三的腹部有一段距离,但还是很重,甚至传来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独步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想睁开眼睛,但他那越来越混乱的大脑里面想好了已经在发生什么,却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二三的肠子缠这那把刀子跟着一起跑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一二三!”
他们现在的体势有点像一个人在帮另外一个人切腹自杀一般,如果是其他人看到估计也会大叫。
独步想着赶快放开刀子,但幸好这突然的惊吓让他的手痉挛着握紧了刀柄,不然这把刀如果掉下来恐怕会撤出更多东西。
虽然他叫了一二三帮他留意,但一二三意识已经只能慢到看到肠子被抽出来也反应不过来了。
他脑子里面虽然都是必须要救一二三,但确实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突然灵光闪现,他想到那个绝对会想出最好办法的人。
“来一二三你先躺着没事的……”他先扶着一二三让其原地躺在地板上然后他掏出手机,手不稳差一点把手机掉在了地上,牙齿打战手指发抖的敲着手机屏幕。
电话打了出去发出了正在等待接通着的等待音,但这声音的间隔仿佛隔了电车玻璃一样令人绝望的距离,明明近在咫尺,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让人脑海里面充斥这各种不好的想象。
如果这个人不接我电话怎么办,如果一二三撑不住怎么办,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导致一二三加重了怎么办,各种可怕的后果交荡在等待音和独步的脑间。
但好消息是虽然也没等多久,但电话接通了!
“太好了寂雷医生!”总之起码第一个最坏的幻想没有成真,独步突然发出了略显欣喜的声音。
在电话另一端的寂雷医生听到是独步发来的电话,也很惊奇这是什么开头语。
“好啊独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
这个时候独步突然发现寂雷医生接电话时的喜悦是完全不对劲的。
“不对!医生不好了救救一二三啊啊啊!”独步的声音再次调换到恐慌状态。
“等一下,独步,冷静一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二三的肠子流出来了救命啊!”独步也慌到不知道怎么来形容从一开始被捅然后到一二三肠子被自己拉出来的过程,所以只是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而已。
“啊?”寂雷医生一下子也觉得有些冲击,但不是指跟独步一样方面的冲击。
但不管怎么说寂雷医生也是身经百战的战场医生,他还是比较冷静的。
“别慌独步,我马上赶过去,你们那边情况如何。”寂雷医生马上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赶往独步和一二三的住处。
“啊啊啊医生啊……一二三他……”独步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他只能转过头去看一二三的状况打算直接口述给医生,然后看听听他的判断。
但是他却看到那把刀正随着重力慢慢滑进一二三的腹部。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独步!”
“东西!东西还在里面!”
“没事的别怕,你再等会看能不能把他取出来!”
“不行啊我不能啊!我不敢取!”
“那你们俩不要动,我马上过来处理!”
说着电话挂断了,而独步看着现场,再一次情不自禁的吐了,但起码他是背对着一二三吐的。但因为医生叫他不要动,所以他没有走开,但事实上他只能身体和精神上都完全脱力然后倒在原地而已。
独步,我的超人,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
当医生抵达的时候,现场十分混乱。
医生没有想过在结束战争之后还可以看到俩个人躺倒在血泊和呕吐物之中这种极致限制级的场景。
这是在干什么。
“……现在年轻人都玩这么大的吗?”
END
作者:江橼
“丽丽今年研究生毕业了吧?”
穿着藏蓝色工作服的男子躺在摇摇椅上,左边摆着茶具右边放着广播,手中还拿着今天的央报。
“是的嘞,”跟他斜对面坐着用手机听戏的老头晃着脚丫和脑袋回道,“下周就该从学校回来了。”
男子嗯哼一声,从报纸里抬头,“那你是打算让丽丽去哪儿上班啊?”
老头脚丫没停,伸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女孩子嘛,当然是放身边的好。我打算让她在本地找工作。”
“我觉得也是,还是放身边安心。再说了,咱本地的企业也有不少好单位,年薪几十万每年2-4个月的带薪假期,多好。”
说完,男子又酸溜溜补了一句,“挣得不少还轻松。”
“那可不,没有什么比女孩子挣钱更轻松的了。”老头赞同的点了点头。“哎对了,你家小十四今年多大了?”
男子伸手抓起挂在摇摇椅后面的夹子,翻到了第十四页,“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个月末就十八了。”
“啧啧,时间不禁混啊,眨眼那小家伙都成年了。”老头摸一把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唏嘘时光飞逝。“那孩子你怎么打算的?不上学的话,得去打工吧。”
男子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不是说,得去打工的。早些年让她好好学习不听,这下好,大学没考上,打工都没几个钱。”
似乎是深有同感,老头不禁坐直了身子,“我可跟你说,小十四的单位你得好好给看着点,她这年纪这么个学历,容易让人给坑了。”
他掰着指头列了几个上过本地新闻的企业,话里话外满满的嫌弃。“这几个厂加班不给加班费,假期量不足还不带薪,一年到头忙活一顿啥也挣不到。你还指望她孝敬你?怕不是她都得靠你养。”
男子听了赶紧把这几个名字给记下来避雷,心里打定了主意,即使小十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工作,也绝不能让她去这几个火坑。
谁也不能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不是!
安排完了小的,俩人闲聊着又回到了孩子身上,不过这次他们说起来了不用操心的大孩子。
老头换了台戏,跟着咿咿呀呀唱了起来。“你家那几个快生了啊?”
一听聊这个男子就乐了,因为小十四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嘿嘿我跟你说,我家老大、老七还有十一她们仨,同天预产期呢!这一下就能生九个宝宝!”
“哎哟,那你可有福了!”老头也跟着乐了起来,一想到男子家那仨闺女的评价,就忍不住掰指头数那九个可爱的孩子,“你这次打算留几个?”
“一胎留了一个。”男子故作矜持,翻了页报纸,“孩子少了心里都不安生。”
“是这个道理。”老头笑着,殷勤地递了根烟过去,“还有没着家的不,匀我个。”
见男子想拒绝,老头赶忙接话,“老哥我不白要,给钱的。这个数。”他晃晃手,十五万。
这可比市场价高。
“就当可怜可怜老哥。这么多年了就丽丽一个出息的而且这还是没上班呢,老哥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男子迟疑了,他又拿出那个摇摇椅后的夹子,来回翻了几下,“别说老弟不给你面子啊,老六的孩子你要不?要就一口价二十万。”
那可是他原本想就给自己的,但一想到自己入行时老头的人情,再加上这两年对方的确收益不太好,就寻思着帮一把。
老六是个漂亮的,当年他买得可是三国混血种,花了不少钱的,再加上孩子智商也高,虽然没考博,但也是研究生毕业,那学历是没得挑。
就是三十万卖都有人买的。
老头显然也是了解行情的,知道男子给得是友情价,咬咬牙买了。
“唉,这一投资就是十八年啊!还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回本哟!”
男子笑着把夹子扔回去,再次躺好,晒着傍晚斜阳,跟着广播一起摇脑袋,“老哥哥哟,多虑了。”他跟老头算了笔账,“这孩子买回去花了二十万,养到研究生也就花二十五万,再学个艺术特长多加十万不到,一共才五十五万而已。等孩子上班,加把劲儿一胎生仨,你一年光公司抽成就能拿小十万。”
“只要不吝啬培养的钱,就绝对亏不了。”那毕竟母亲的底价在那儿了,生出来的孩子能便宜?
老头笑笑没反驳,对自己得的便宜很满意。“行了,下班,不跟你聊了,我要去接孙子喽!”
说完起身,他带着手机茶杯往院子外面走,顺手摁下了身后简陋公寓单元楼的门锁,那悬挂在楼门口的led灯牌亮了起来,上面写着——
代孕母体繁育基地。
评论要求:笑语
Ps.说句心里话,别人大了,直接人代吧。
作者:狗剩
原作《咒术回战》,吉野顺平
预警:同人乙女向
无数肥皂泡般的平行世界填满了整个宇宙。它们生成原理简单粗暴,单单在硬币抛出的瞬间就会出现两个世界:正面朝上的世界,以及背面朝上的世界。
每个世界倒映的故事各有不同,但所有结局永远相同。世界与世界挨在一起,互不干涉也不会消融。
就像脚边纸箱之中这只待领养的幼猫,它扒开爪子正努力试图爬出来。再过五分钟猫就能掌握攀爬要领获得自由,随后顺从本能的好奇心蹿进马路中央被疾驰而过的汽车碾轧。
而在另一个世界里,箱子被放置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大风吹落的垃圾杂物压住了出口,幼猫尖细叫声被困在其中,捱了整整四天最终失去生息。
你已经观察了很多次,无论过程如何,发生的时序如何,每一个世界里这只猫的命运都以死亡收场。
抛出的硬币不管最终是哪一面朝上,唯有落地这件事绝不会发生改变。
***
“吉野同学?吉野同学?”
活动室里两张拼一起的简易方桌上层层叠叠码着数不清的书籍杂志,吉野顺平艰难地从中开辟出一小块天地,捧着本刊物正看得入迷。
你小心翼翼跨过地上成捆报纸,指骨不轻不重敲敲桌面。他从幻想世界中抬起头,露出迷蒙恍惚的神情。
你叹了口气:“吉野同学,你忘记了今天要值日吗?”
十五分钟前,你突然发现自己的值日搭档没了踪影。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回过头去,几个女生从后门探出脑袋。“今天是谁和你一起?不会悄悄跑了吧?”
这个年纪的小学男生总有那么几个猫嫌狗厌。捉弄女生,逃避扫除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你瞄了一眼黑板上的值日生栏,自己名字旁赫然写着:吉野顺平。
“我不知道……”
尽管和他称不上有多熟悉,可你并不觉得吉野顺平会是这种逃避责任的家伙。你家与吉野家事实上只隔了三户邻居,周末街区的主妇太太们联合举办的义卖活动吉野太太也报名参加了。
【吉野家那个孩子啊,虽说有些内向,但还挺孝顺妈妈的嘛。】平时最喜欢挑剔的阿婆这么评价道。
在其他男孩们找各种各样借口溜出去玩耍时,吉野顺平则帮着自己母亲忙前忙后,搬出折叠桌,布置摊位。和自己儿子比起来,吉野太太倒更像个孩子,活动才开始没多久就抛下一切溜去找其他太太们闲聊。
吉野顺平默许了母亲的行为,自觉接替她的工作。有人上前询问他即答,无人就垂着眼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摆弄手上的魔方,一直到活动结束。
——所以,他大概是忘记了?你这么想着,门口又喧哗起来。有男生急匆匆想要奔进教室取落下的足球,却被女生们强行拦住。
“你们干什么呀?!”
“你知道吉野顺平在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啊!他又不和我们一起玩……拜托了先让我进去吧!”
“真的不知道吗?”
“真……啊,好像还在活动室,我刚刚经过的时候看到了。”
“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没有骗人啦!”
“好啦,”黑板已经被你擦得干干净净,捏着板擦用力在粉笔槽上敲了敲,“你们在这里傻等不如帮我把窗户关一下。我收拾的差不多了,一起去活动室看看吧。”
事实证明那男生说的是实话:吉野顺平还真是一个人藏在活动室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听到你的问话脸蓦然涨成番茄色。
好糟糕,自己竟然把这回事忘得干干净净。
“钥匙给你,等大家都走了再锁门吧。”
“哦、哦。”吉野顺平伸手接过,说话磕磕巴巴,“对不起,下次、下次我会补上的!呃,那个……同学…”
“要好好记住同班同学的名字呀!”其余几人笑了起来,他绞着手指愈发窘迫。
你推着同伴就往外走:“吉野同学明天见,记得要填好值日表哦!”
***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妈妈正在与一条鱼斗智斗勇,头也不回,“今天怎么那么晚?”
“和朋友一起去逛了逛新开的店。”瞥了一眼墙上时钟,比平日晚了近一小时。你偷偷吐了吐舌头,将书包搁在玄关壁橱上,轻手轻脚走到妈妈身后,一把搂住她的腰用脸蹭着后背。“对不起嘛,下次会提前告诉你。”
“……晚饭快好了。”这一招相当好用,妈妈语气无可奈何地软了下来,“能帮忙丢一下门口的垃圾吗?”
“没问题!”
垃圾堆放处离家并不远,但最近这段路不太好走。工程车停在标有禁止通行字样的施工牌所围成的圈中,大半道路被挖开,看告示似乎是在调整地下电缆。如果单单只是普通施工也就算了,偏偏这一下连带着整片区域的公共照明都哑火了数日。
太阳快沉了。
只装了一盏灯的垃圾房本就昏暗,现在因停电缺失了唯一光源后里头直接变得黑漆漆一片。腾出手将半合的门推开更大角度,想让外头的光多照一些进去,你可不想踩到黏糊糊的果皮。
说起来,这是什么味道?浓烈腥甜如铁锈般的气味在打开门的瞬间灌入鼻腔,逼得你捂住脸往后退了两步。那又是什么?服装店的人偶模特吗?
你将视线移向蹲在“人偶”边上的男人,他也正看着你。那人慢慢、慢慢站起身,在动作时似乎一不小心踢到了地上那具“人偶”,发出挤压吸饱水分的海绵才有的“嘎吱”声。
即使开了门,垃圾房里依旧很暗。未知的深色液体缓慢淌过黑色,触到门边的明暗交接线才换上原本鲜红色彩,又慢慢浸没你的鞋底。
惊惧到极限时所有声音都会被压抑在喉咙里。
原来电影里主角会尖叫是骗人的。你没头没脑地想着,一边奔跑一边不断确认那个男人有没有追上来。
“呜哇!”
“……!”
吉野顺平才从学校回来,刚准备进家门就被你撞了个人仰马翻。你迅速站起来,随手捡起散落在自己边上的东西塞进他怀里,哑着嗓子连道歉都顾不上:“赶紧进去!”
父母被你的样子吓了一跳。先前那一下摔得太狠,扎马尾的皮筋崩断,头发乱糟糟散开,膝盖手肘大片淤青;连鞋都没有换就跑进屋内,在木地板留下了一长串血红印子。
你抖着手拎起电话听筒,几次都按不准号码。母亲慌忙抱住你:“不害怕不害怕,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你被她揽入怀中,脸贴上胸口听到妈妈心跳声总算缓过神来。凝滞的恐惧终于破开裂缝,你拽住她的衣服,声音里带着哭腔:“报警……快报警!”
***
“因为今天轮到值日,后来又和朋友在外面玩了一会……应该是差不多快六点的时候。”
“扔垃圾的时候有其他人吗?”
“没有。”
“你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那里太暗了……我真的没看清。”
你手里捧着热茶坐在父母中间,对面沙发上两名警察听到你的回复后面面相觑。
不是【不记得】,而是【没看清】。
垃圾房里发生了血案:有人被割断咽喉大量失血而亡。犯人显然预谋许久,明明是这种最容易留下痕迹的犯案手法,警方在现场却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条街的监控同路灯一样早已断电数日,很可惜的是你作为第一报案人及唯一的目击者,也无法提供更多有效信息。
“那先这样吧。”漫长的谈话结束,年长一些的警官率先站起来,另一个连忙合上本子跟着起身。“如果想起什么的话,请务必联系我们。”
垃圾房被警戒条封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人人都在谈论那里发生的命案。犯人迟迟没有抓到,坊间甚至开始有传言这是此前的连环杀人魔重出江湖。
为了安全考虑,学校里开始组织学生们集体回家,避免落单。你和吉野顺平家住在街道末尾,返家小队走到最后只剩你们两个。
“怎么了?”吉野顺平注意到这一路你频频看向身后,忍不住跟着回头,什么都没有。
你停下脚步,收回视线。临时的电力提前恢复了公共设施,现在天也还亮着。同学在身边,老师也在身边。
“……没什么。”你冲他摆摆手,“明天见。”
吉野顺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家:“啊……明天见。”
事实上自发生命案那日以来,你时常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放学回家时,独自去便利店购物时。
你还未从目击杀人现场的巨大心理阴影中走出,不明来源的视线如影随形舔舐后背,这种模糊又漫无边际的恐惧感几乎无法好好用语言来阐述。
父母听完你的求助商量了整整一晚,下定决心等你小学毕业后无论如何都要搬家。工作也好,不动产也好,都是小事。
好在离终末的考试也没多久了,有了父母的承诺,你也总算安心了一些。
又过了两周,国民级电视剧大结局播出,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主题换成了剧情闲谈。
而那桩案子再无下文。
搬家后你也确实度过了一段平静时光,新的环境似乎带走了所有令人不适的感觉。
等到了初中最后一个暑假,你几乎已经忘记当年的噩梦,三年来头一回脱离监护人的庇护独自前往参加同学会。
你再也没有迎来下一个开学日。
那名犯人不知道是如何找到自己,以同样的手法一刀结果了你的性命。
***
你站在阴影处,看着街道对面童年时期的自己惊慌失措地逃跑,与刚刚值日回来的吉野顺平撞到一块,赶忙爬起身,一句对不起都来不及说就没了踪影。
吉野顺平大约也是急着回家,好脾气地略过你的失礼行为,自己拾起掉在地上的书包与杂物进了门。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口袋里落下,一路滚到你的脚边。弯腰拾起仔细看,是一枚正面烙印着电影角色头像的纪念币,边缘一圈刻了台词: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需要路。】*
朝上一抛,你抬头盯着硬币在空中翻滚。抬脚踢了踢纸箱,几乎快要成功爬出来的可怜小猫吓得落回原位,缩起身体瑟瑟发抖。
——被抛出的硬币必然落地,除非有人伸手接住。
“那是什么?”几个小孩抱着球嘻嘻哈哈一路追逐打闹,眼尖的男孩远远看到纸箱,勾着同伴围了过来。“小猫咪诶!”
你侧身给他们让了让位,其中一个孩子扯扯你的衣角:“姐姐,这是你的猫吗?”
“不是。”
孩子们小小欢呼了一下,但下一刻又愁眉苦脸起来:到底谁可以带它回家呢?
他们叽叽喳喳商量了好久,最终赢下猜拳的孩子小心翼翼抱起纸箱。
望着他们雀跃离去的背影,你摊开手掌,硬币背面朝上。
***
那几个孩子的笑声只剩余音荡在耳边,迅速被蝉鸣声盖过,原本已经沉下的昏暗天色忽然变得艳阳高照,气温陡然升高。突如其来白昼激得你闭上眼睛,片刻后适应了光线才慢慢睁开。街区道路平整宽阔,既没有工程车也没有警示牌。
你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等待。
五分钟后,吉野顺平双手插在口袋从你面前走过。
小学时期的他比你矮一些,但男生们到了高中个个都开始拔高。现在的吉野顺平才刚步入发育阶段,就已经完全超越了应该算得上是“同龄人”的你。
他比小时候看起来阴郁许多,长刘海挡住了半边面颊,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无意识地微微皱起眉头。
“吉野同学。”
“吉野同学。”
他仍在往前走,完全没注意到你的呼唤。
“吉野顺平。”
对方总算停下脚步,侧过头:“你是……?”
你报上自己的姓名,见吉野顺平看起来更加困惑内心默默叹了口气,自动补上一句:“我是你的小学同学。”
或许是【同学】二字触及了红线,他不动声色与你拉开一个微妙距离:“哦,你好。”
吉野顺平现在显然心情不是很好,抬头望望天又转过身去:“下次见。”
【下次见】就在第二天。
吉野顺平几乎都是固定地点活动:影院,河堤,DVD租赁店。你按照烂熟于心的路线一个一个走过,最后很容易的在摆满冷门影片的货架与他“偶遇”。
“好巧啊,吉野同学。”
“……你好。”吉野顺平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你,在脑海中苦苦搜索试图找出一星半点关于你的记忆。
“吉野同学还记得我吗?”你观察着他的表情,慢慢说道,“小时候你忘记了值日,把我一个人落在教室打扫呢。”
脑海深处的画面又被调出,这绝对算得上是自己少有的黑历史之一。
吉野顺平在意识到你是哪位后,坚硬的保护壳显而易见地松懈下来:“对、对不起,之前没能认出来!”
“没有关系,毕竟长大了大家都变了不少。”你摇摇头,笑眯眯说道,“吉野同学还欠我一次值日呢,要用请我喝饮料补回来吗?”
“诶……?!好、好的。”
吉野顺平略显局促地坐在你对面,工作日下午一点半的咖啡馆里冷冷清清,工作人员靠在吧台用微妙的眼神在你们身上来回扫过。
——是高中生吧?现在不上课吗?
——小情侣逃课出来玩的吧。
“你们家搬得挺突然的……很多邻居都来问过。”
出于各种因素考虑,当年离开的时谁都没有通知,大家都以为这户人家趁假期出去旅行;直到某一日邮递员来送订阅杂志发现门口邮箱里已经塞得满满,才发现你们一家早就搬离了这条街。
“因为再呆下去我可能会疯掉。”你假装没有听到店员们交头接耳的悄悄话,抿了一口饮料,“啊,应该说会死。”
“这么严重吗……”他非常惊讶,但立刻又露出羡慕的神情,“至少立刻脱离了不愉快环境。”
“吉野同学现在过得很不愉快吗?”
听到你的问话吉野顺平整个人气场低沉下来,久久一言不发。
他垂眸用手按住了自己被头发遮挡住的额头。之前的伤口已经开始长出新的肉芽,在完全愈合前会时常犯痒,轻轻触碰又会立即变成酸麻的疼痛感。
“抱歉,我不应该问这个。”
抱歉,这是必须确认的事。
“……我没事。”吉野顺平放下手,挤出笑容,“说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回来处理一件事。”你朝前倾了倾身,示意他也靠近一些,一副要说大事的模样。
吉野顺平犹豫了一下,他有时候确实难以分辨人心,到底是善意,恶意,还是随意?但是童年和现在像是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明明对你的印象只停留在【小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一不小心害那个孩子一个人打扫完整个教室】,却又由心认为:这是可以信任的人。
他学着你的样子慢慢凑过来,间隔的咖啡桌变成了秘密情报交换处,你用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我是回来拯救世界的。”
微凉的气息打在耳畔,吉野顺平“腾”地一下坐直身体,面颊微红:“请不要戏弄我!”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小时候看起来那么正常的同学,怎么也变成了一上来就捉弄人、性格恶劣的家伙?
“因为吉野同学看起来不太高兴,想开个玩笑而已。”
几个店员们还在频频往这边看,吉野顺平瞥了他们一眼低下头,一直绷紧的肩膀放松开来。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什么嘛……”
“我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开了好多新店啊。”你趁机得寸进尺:“吉野同学,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
有谁会拒绝和自己有共同语言又真诚友善的人递来的橄榄枝呢?更何况这件事你已经做得轻车熟路,只要对方开个头就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回过头,吉野顺平拎着便利店的袋子看样子是刚刚购物回来。
“我没有钥匙,进不了门。”
吉野顺平并不清楚你搬家之前的老宅最终是如何处理的。在他印象中你们一家搬走后这栋屋子始终空置,再未见过门牌换上新的名字。于是默认你是要回原先的家。
“不要站在外面,这么热的天会中暑的。”少年额上还浮着一层薄汗,“先来我家坐一会吧?”
这里的民宅都是相似结构,吉野家也不例外。最普通的一户建,进了门就是与开放式厨房相连的餐厅。他引着你进了隔壁的和室,打开空调。电视机没有关闭,画面暂停在一场派对上。
“你刚刚在看电影?”
“《彗星来的那一夜》,你看过吗?”
“看过。”
“你有什么评价?”
“非常无聊。”
“呃啊,真是相当严厉的批评呢……”吉野顺平盘着腿坐在你身边,笑得腼腆,“我倒是觉得只要通过暗处就能创造一个新的平行世界,这点还是挺有趣的,虽然主人公再也回不去自己的世界了。”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世界之间的锚点。没有锚点,不断制造新的世界就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吉野顺平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锚点?”
“唔……有纸和笔吗?”
“稍等一下。”他起身出了门,隔壁房间传来拉开抽屉的声音。过了一会脚步声又向房间深处进发,五分钟后吉野顺平带着两罐饮料和纸张原子笔回来了。
“这个给你。”他拉开拉环,放在你面前。
“谢谢。”
你在纸上圈了两个圆。
“假设这里有两个世界,每个世界里都有无数个点,虽然在世界里的位置并不相同,但是点和点是一一对应的关系。”两个圆里被你胡乱画满芝麻般的黑点,随即各圈出一个点,“而锚定对应固定的点能把所有世界串联在一起。无论有多少平行世界,只要跟着锚点都能回到自己的世界里。”
你在纸上又画了好几个铺满黑点的圆圈,最后一道直线干净利落穿过所有圈,看起来有些像甜品店的花见团子。
“就这样,找到每个世界同样的点就好。”
吉野顺平低头想了好一会:“这个点是……时间吗?”
“不对哦,时间只是世界里其中一条轴,坐标系数都是可以变化的。”你啪嗒啪嗒按着原子笔,紧紧盯着自己画的东西,“是【事缘因果】,只有这个不会发生改变。”
“也正因为锚点是相同的事因,所以一旦我把这个黑色的点替换成了红色,其他圆圈里对应的点也都会跟着变成红色。”你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有了一个锚点,你就能改变世界了。”
你指了指他刚刚拿来的可乐罐:"就好像吉野君刚刚在喝的饮料,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这是你昨天喝的,而第三个世界里你放在冰箱好几个月才想起来。总而言之不管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汽水被你喝完的结果是固定的。”
“这就是一个事件锚点。如果想要改变这件事,只要某个世界里吉野君去购物前有人把便利店所有可乐都买走,那么所有世界的吉野君都会变成【没有喝可乐】。”
世界们挤在一起,每一个都在按照其特有的时间轴走不一样的故事。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无论是什么样的时间规则、事件发展,所有世界的结局都是同样的。
但如果其中任意一个世界的结局发生变化,那么其余所有世界都会进行自动修正以维持统一。
如果真能做到这种事的话,或许可以找到一个能将所有讨厌自己的人都消失的世界。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一定会吓到你吧?于是吉野顺平换了个更温和的说辞笑道:“如果有锚点,那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一个能修改法律的世界,去加上一条:电影院内喧哗者判处重罪。”
“哇……吉野君好严格啊。”
“那你呢?你有了锚点想做什么?”
你愣了愣,这套无趣枯燥关于世界的理论其实说过很多回,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反问。
你的锚点是什么?
在那些被否决的世界中,只要将硬币转回正面,你就能回到原初世界自己死亡的【前因】;再翻过硬币背面朝上,又就能制造一个新的世界。
所有背面世界里,你的终局在时间轴上被大幅度延迟,而吉野顺平却会变得比你更早拥抱死神,成了另一个点。
你的死亡与另一个人的死亡被世界留下的锚点串在一起,你隐隐约约有个猜测:那天最后有过交集的吉野顺平恐怕是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关键人物。
可是到底要怎么做呢?你改变不了正面世界的【结果】,背面世界里的吉野顺平也根本没有办法救未来会遭遇厄运的自己。
“……活下去。”
“什么?”
“想要……都活着。”你俯下身把脸埋在掌心之中。
这、这怎么了?!
吉野顺平有些懵,不知道这个问题哪一点冒犯到了你,手忙脚乱抽出一大堆纸巾。想让你抬头,伸出的手触到肩膀瞬间又缩了回去。
“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我活着,我活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你,“那个,先冷静下擦擦眼泪吧……”
“没有在哭。”你一脸平静地仰起头,看起来情绪毫无波动,更不要说是不是在哭。“开个玩笑而已。”
吉野顺平抱着一大团纸巾愣了一秒,松了口气:“不要乱开玩笑啊!而且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听起来太奇怪了……”
“你没有看过那部电影吗?你跳我也跳?”
“那句台词不是这么用的!”
“那个,我之前就想问了,”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有哦。”
***
当然是假的。
刚跨入这个世界不到半小时,你就发现吉野顺平已经和那个“怪人”混在一起了。阻止他们继续往来吗?绝对没有可能,事实证明那是另一个锚点。
既然无法挽救吉野顺平的死亡,也没有能力把他从“怪人”身边抢回来,还能做什么呢?
除了那件事,最后一件事。
到底是哪一天发生的来着?
深夜十点,你独自在吉野家附近徘徊。他家灯火通明,吉野太太估计又喝高了,即便隔着一扇大门你也能听到她乐到极致而变了调的笑声。
吉野顺平这一周也没有去上学,但你也没有与他见面。再靠近就会被“怪人”发现——吉野顺平身上沾染了有别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气息。
你低着头从街道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冥思苦想。
不同世界里事件在不影响结果的情况下都是乱序发生,记录日期对你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那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一名陌生的粉发少年与你擦肩而过,他似乎心情很好,哼着歌孩子般走一步跳一步。
“等一下!”你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立马回身拽住对方的衣领。他踉跄一下,好不容易才稳住重心。
“怎、怎么了?”
“回去!回吉野家!现在就回去!”
***
先前被你拦下的少年在吉野家里与从未见过的怪物混战中挂了彩,正呲牙咧嘴地往自己手臂缠上绷带。后续赶来支援的几人在与吉野太太交涉着什么。
你努力集中精神勉勉强强听到几个关键词。他们说要带吉野顺平走。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那是什么地方?”
“吉野太太,更详细的情况我们会稍晚一些和您解释。”
……
……
天际已蒙蒙泛光,再过一会太阳就会升起。最早开始工作的送奶工踏着车路过,诧异地发现吉野家在一夜之间几乎夷为平地。
周遭的声音愈发模糊起来,送奶工车上的铃声听起来仿佛来自虚空。你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保持清醒。
旧的【事因】开始抹消,新的【结局】正在填补。
“……你还好吗?”吉野顺平注意到你有些不对劲,试探般问道,“要是——”
手心一凉,你忽然塞了什么东西给他:“未来……未来等你。”
吉野顺平低下头,莫名其妙摊开手掌:竟然是自己儿时丢失的纪念币;翻到背面发现数字部分被磨得已经完全看不清。
“你这是哪里找到的?”
他很是惊奇,抬头却发现自己面前空无一人。
***
“店长,我先回去了。”
“辛苦啦,路上小心。”
为了错开白天主修课的上课时间,连续几周的夜班让你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你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掏出手机打开自拍模式。果然,从刚才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画面中你看到后方数米开外有个人与自己保持相似步调一直跟着。
对方似乎非常熟悉你回家的路线,无论怎么特意绕路,或是躲进熟悉的便利店从后门离开,抵达公寓大楼门口时骤然发现那家伙还在身后。
你飞快跑进电梯拼命按下关门键,见电梯门缓缓合上才松了一口气——一只手忽然卡住门缝。
戴着口罩与兜帽的男人挤进来,靠站在电梯后方墙板上。你紧张得几乎屏住了呼吸,彻底闭上的金属门倒映着对方唯一露在外的眼睛。
“不按楼层吗?”他问。
你僵硬地抬起手臂,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随意摁下——等电梯一停就从安全通道跑回家。
他默不作声,跟着按了低一层的数字。
啊,只是顺路的住户吗……你快速瞥了一眼,提着心惶惶然。
叮——
他的楼层先到了。对方下电梯时你还在为自己随意揣测他人感到羞愧。
但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男人下了电梯后竟然也进了安全通道。你看着下方楼梯交错的空隙处对方露出的帽顶,几乎快要失去思考能力。
如果往下走,就会正面与他碰上;不得不一路向上,然而脚步声始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心上。
安全通道里信号极差,你快速连按拨号键,只有无数忙音反馈。再往上就是顶层了,你毫不犹豫冲进天台锁上门,颤抖着手再一次拨打报警电话。
“这里是……”
刚听到接线员的声音,身后的门就重重被人撞开。一回头就被人扼住咽喉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机在挣扎中摔落。
对方似乎根本不打算给你求饶的机会,就这么掐着命脉直接将你推向天台边缘。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中,你听到他笑了一声。
巨大的失重感将你整个人淹没。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秒,你落在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中。
半透明的生物轻轻将你放在地上,你迷茫地看着这只巨大的水母:刚刚是什么情况?
“嗨。”
“呀!”你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又立即反应过来自己相当失礼,“您、您好?谢谢……是您救了我吗?”
“不是哦,是淀月。”
对未知生物的好奇已经完全覆盖了刚刚被人推下楼的恐惧,你看着那只水母慢慢飘远:“……那是您的宠物吗?”
“咦……你看的到它吗?”见你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对方干咳一下转移话题,“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啊,对哦。你这才想起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您能帮忙报个警吗?”
他抬头望向天台,那个男人被水母禁锢住动弹不得。
“没事了没事了,警察很快就来了。”
随后小心翼翼地往你这边靠近了些:“你还记得我吗?”
“您是……?”
他拉过你的手轻轻放下枚硬币,仔细看了看是正面烙印电影人物头像的纪念币。你前两天才刚看过的经典老片,那句台词尤为印象深刻:
【我们要去的地方不需要路。】
“吉野顺平,我叫吉野顺平。”
你后知后觉想起来,小时候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个的同学,曾经一口气买了数本同一期杂志就为了填抽奖券。看起来老实又腼腆的小男生唯一一次搭档值日就放了你鸽子,躲在活动教室里努力破解奖券的谜题。
“好久不见!”
***
【正面世界】
吉野顺平彻底忘记了今天自己还要值日,等完成任务踏出校门时已几近饭点。他抱着书包直直往家里冲,电视节目将在整点准时播出。
——快点快点!还有三分钟就要开始了!
埋头奔跑不看路绝不是什么好习惯。都已经到了自家门口,吉野顺平刚准备进门就猛地与人撞了个满怀。
你跌坐在地上,他更是连人带物翻了一地。
“呜哇!”
“对不起对不起!”
你连忙道歉随手捡了两样就往顺平手中一塞,又慌慌张张地跑走,像是正在被什么凶恶猛兽追逐似的。吉野顺平疑惑地朝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再收回视线时你已跑远,他叹了口气只好自己收拾满地的书籍杂物。
叮——
刚弯下腰,一片亮晶晶的东西便从口袋中滑出,金属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这是顺平填了数张杂志调查表才抽中的影迷纪念币。硬币顺着惯性朝前滚,他连忙追上一路跑到街对面直到撞到一个纸箱,那枚纪念币才原地打着转停下。
顺平擦了擦灰尘小心翼翼重新将它收好,一抬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喵……”
“小、小猫?”
顺平有些不知所措,小猫趴在写有【请带我回家】的纸箱里有气无力地叫着。街上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看样子一时半会是不会有其他人发现它了。
这也放得太隐蔽了吧……
顺平心想。
会不会饿死啊?要不然先问问妈妈能不能先收留它一段时间?
他打定主意抱起箱子,刚转身就瞧见马路对面有个眼生的男人,正弓着腰慢慢沿着你方才离开的方向走。
吉野顺平从未见过谁会有那般神情:麻木、阴冷,带着如同捕杀猎物的死灰眼神。
那瞬间他感到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下意识往电线杆后藏了藏。直到那男人转进小巷不见了踪影,晚风灌入领口,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顺平,把这个拿过去吧。”
“好的。”
今日节目内容是最爱的年度佳片盘点,吉野顺平却窝在沙发上看得心不在焉,听到妈妈的呼唤便一把丢开抱枕起身。
吉野凪拿了些旧衣服垫在纸箱内,又拿了个浅盘装了些牛奶。怕生的幼猫缩成一团,最终饥饿战胜恐惧,抖着身体凑到盘子前舔食。
母子二人蹲在纸箱前,凪忍不住伸出手。猫咪被她冷不丁的举动吓得脊背弹起,见她并无恶意又逐渐放松下来,低下头继续。
“顺平在烦恼什么吗?”她一下一下抚着猫咪,柔软绒毛滑过指缝,露出心满意足地笑容。
“……没什么。”顺平抱着膝盖,他早就过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闹腾凪的年纪。
吉野顺平闭上眼,那个陌生男人的脸仍清晰无比地刻印在脑子里。他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正思忖着是否要和母亲说这件事时,忽然听见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紧接着又有好几声同样刺耳的噪音从屋外掠过。
“啊啊,好吵啊。”凪走到窗边,窗帘微微挑开一条细缝,竟有四五辆警车闪着灯停在外边。“出什么事了吗?”
大约一小时后,她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附近垃圾堆放点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警察正一家家敲门调查线索。
会和那个人有关吗?
“最近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啊……”凪撑着头想了一会,“没有诶,也没见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要不要说呢?
“那么,打扰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随时联络我们,这是联系方式。”
他们会相信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吗?
“好的好的,辛苦你们了。顺平,和警察叔叔说再……”
“那个,我看到了。”吉野顺平拉着母亲的衣角鼓起勇气从她身后探出头,“我看到了一个人。”
***
“吉野同学。”你抱着便当袋坐到他身边,“一起吃午饭吧?”
“诶?……诶?!”
吉野顺平原本想躲在某个角落里一边看新刊杂志一边解决手上这个饭团。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你们日常几乎毫无交集,连熟悉都称不上,突如其来的午餐邀请着实把顺平吓了一跳。
他脑子里冒出无数问号,无论如何都猜不出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吉野同学还记得上个月那桩杀人案吗?犯人已经抓到了。”
正是顺平目击到的那个男人。
这不是他犯下的第一桩命案,犯人精心策划许久的连环谋杀,目的仅仅只是为了挑衅律法。缺乏监控的场所,随机挑选的受害者,张狂却又滴水不漏——前提是没有被来丢垃圾的你撞见。
警方在他的藏身处寻找到寻到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数十位数的受害者,被以一种近乎炫耀的语气记录在内;而最后一页贴着你的照片,镜头里恰好回过头,旁边并排站着的孩子也侧着身子,脸却被黑色马克笔涂黑。
照片下方潦草写了几个地名、时间点,这是一份刚刚开始的计划书。
毕竟都到了这一步了,怎么能让个孩子破坏自己的“丰功伟绩”呢?
如果没有吉野顺平向警方提供的线索,接下来的受害者无疑就是已经被盯上的你。
【多亏了吉野家那个孩子啊,要好好感谢他。】
“所以,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你诚挚发出邀请,“和牛哦!我妈妈专门去买了和牛哦!”
不是午餐时间吗?怎么突然跳到了晚餐话题了!不擅长与人交际的吉野顺平在心里哀嚎。
“不必那么客气,而且我妈妈还不知道……”
“阿姨今天晚上也会来,已经说好了的。”
“咦?!什么时候的事?!”
“早上经过你家的时候就和阿姨说了。说起来,吉野同学出门好早啊,本来还想找你一起上学。”
趁吉野顺平还在消化这巨大信息量的间隙,你翻了翻他手边的杂志:“啊,是最新的期刊呢。”
“你也看这个吗?”
“爸爸也有在订阅,我之前看过几期,很有趣呢。”你笑嘻嘻又靠近了些,“这期里推荐的几部电影我爸爸有蓝光珍藏版哦。”
“所以,吉野同学今天晚上要来我家吃饭吗?”
自此,同学兼邻里多年的你们才真正开始熟悉起来。
小升初的考试结束一周后,也是你们一家人搬家的日子。
吉野顺平提着妈妈制作的点心来找你道别,心思细腻的男生看起来有些忧郁,隔着车窗喊了你几声不见动静,微微蹙起眉头。
你的目光毫无焦距,宛如静止系人偶般呆坐在车内。直至车轮缓缓启动,才如梦初醒般缓过神来。
有什么东西突兀闯入大脑又迅速消失。
你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只堪堪抓住脑海中最后的词汇,探出窗冲他大喊:
“我在未来等你!”
***
高中生活对吉野顺平而言并不轻松。社团活动需要固定场所,而另一群人同样觊觎这个带有空调和座椅的一室空间。
“喂喂,不是都说了让你放弃社团申请吗?”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哈?你是这样想的吗?”
吉野顺平被甩在铁丝网上,后背撞得生疼。面前几人嬉笑着将他围在中央,自动停在领头者身后半步左右的位置。
对方蹲下身,一手捏着烟头,另一手扯住吉野顺平的头发,烟圈轻佻地喷在脸上。他的目光从顺平光洁的额头上掠过,心里有了个好主意。
“看来得让你长长记性。”
那团热源越来越近,吉野顺平闭上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脸上反而浮起点点湿润凉意,顺平听到一阵气急败坏地叫骂。
一名陌生女生站在不远处的花圃旁,正拿着水管冲这边不断滋水。她捏地很用力,大量水流只能从变了形的细小孔洞中挤出。巨大水压击打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刚刚还在针对自己的不良们立刻转移了目标,直冲她而去。
“你们在干什么?”教导主任的声音硬生生让他们的脚步急刹车。
“突然发现学校里有那么大的花圃,忍不住想浇下水。”拧紧水龙头丢下水管,她一脸坦然地答道。
其他人面面相觑,又不敢闹出更大动静,狠狠剐了她一眼便四散离去。老师显然也不想多管闲事,抱着一叠资料夹继续往前:“赶紧跟上先把转学手续办好,以后你有的是时间逛学校。”
“好的!”女生却一步未动,反而把目光转回这边。吉野顺平看着她踩着细碎落叶走了过来,弯下腰语气柔和:“……刚刚就觉得你好眼熟啊。”
“是、是吗……”靠、靠得太近了啊!顺平惊得绷直了脊背却退无可退,比刚刚被校霸围攻时还要紧张。
她左瞧右瞧,忽然满脸惊喜绽出笑容:“吉野君,你还记得我吗?”
对方的样貌逐渐与童年时期的好友重叠,吉野顺平喃喃念出你的名字。
“好久不见。”
END.
评论要求:无声
补充说明:
台词出自《回到未来》
作者:江橼
“如果你有一次修改过去的机会,你最想修改什么?”
充当神棍的同学蒙着半年没洗的雾霾灰窗帘,一边嚼着辣条一边在我耳边逼逼。我猜这个问题一定是他在刷空间的时候看来的。
“嗯……”左右都是无聊,我便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全当是让填满了0和1的大脑休息一下。“这个修改有限制吗?”
比如限制字数什么的。
同学愣了一下,用疑问的语气回答我,“没有吧?”不过想想也知道,就算是有限制也没关系,反正历史都是无法修改的。
难不成你让我发明时光机穿越回过去吗?虽说这玩意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你指望不上连中括号都打不对的高校学子。
讲个笑话,八万块钱买了个本科生。好笑吧,哈哈哈。
就在我光明正大胡思乱想地时候,我的同窗已经罗列出无数自己想要修改的过去了。比如说同窗A想要修改的高考成绩,他声称自己全家上下七口人包括他自己都认为他应该是个清北的料子,他应该在天坛而不是在天涯;再比如说同窗B,他最想修改的是自己谈的第一任女朋友,想要让初中的特工小妹变成大和抚子,这样他就不至于每次回忆起甜甜初恋想到的都是地下党接头……
然后轮到了我,他们不约而同齐刷刷地看向我,仿佛是在等我说出那不为人知且想要杀人灭口的黑历史。但他们想不到的是,我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后悔的事情。
“想不到。”我如是的说。
“不是吧你?”
“再好好想想,肯定有的。”
人总会对过去所做所为感到些许不满,就拿考试成绩来说,如果能把当年高考前泡电影院的自己修改成奋笔疾书刷题的自己,那我肯定会过于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再比如说如果这个修改能用在很久很久以前,父母那一辈的话,让他们从一个满嘴谎话的穷光蛋变成真诚可靠的亿万富翁,那我生活肯定也会与现在截然不同。
所以其根本来说需要修改的不是“某件事”而是“某个事实”或者说是“某个人”。
不过这些话我肯定是不会说出来给这些傻逼同学听的,他们只会傻笑一分钟然后用自己那低到负数的情商安慰我,告诉我世界还是美好的。
所以我认真思考了一番能够作为被修改材料的事。
“唔——一定要说的话,我倒是希望那天的我没有奔跑。”我知道这话引起了他们的兴趣,看那一张张无限贴近的狗脸就明白了。
于是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和语言,将那件并不算什么小事的大事从头叙述了一遍。
那是我中考拿成绩的日子。那时候家用电脑还是个稀罕物件,而各大学校又非常喜欢用先进的东西来展示自己的战果,于是我只能拿着五块钱跑去网吧,求着网管上了十分钟网。
市排名两千七以内,我考上了号称全亚洲最大的高中。天哪!那可是每学年只需要八百块就能住的小别墅宿舍啊!
傻逼孩子像个二缺一样原地起飞,连查成绩的网页都没关就一脚踢上了主机电源,然后风一般地冲出网吧向着家跑去。
我想,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分享出去。最起码也得整个小区家喻户晓,让他们这群多嘴多舌的都给我闭上嘴。
当然,我所说的“风一样”并不是夸张和修饰,那叫白描。如果你想知道一个初中毕业生能跑得多快,建议看一下当年的体育中考优秀标准线,每一个身体健康的毕业生都能跑出风一样的速度。
于是我这阵不应该再刮起地风,吹进了我那住了十几年的破旧小区。速度太快刹不住的我早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了,只能记得印象最深的也是最后一个撞到的。
那些大叔是居委会叫来修电线的,他们搬着又高又沉的梯子,我撞到他们扶梯子工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刚开始修还没上人还是修完了人已经下来了,总之大叔没扶助梯子让它砸进住户家里的时候梯子上是没有人的——这算是一件好事。
然后就是另一件事了。
梯子的尖角砸碎了玻璃,不幸还勾住了窗帘,大叔因为我在背后挡着没来得及转身第二次扶助梯子,于是它扯带着窗帘一起栽倒在地——对,接下来就是我想要抹去的事了。
谁也没想到,那大夏天、大白天拉着的窗帘并不是为了遮光的,而是为了遮光的。空荡荡的窗户框后是两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人,而那俩人我还恰好都认识。
就是这个正站在我旁边的,从小带着我一起玩的姐姐的妈妈和小叔。
说到这儿的时候,我这群脑子被白白的东西给统治的同窗们纷纷发出老色批的提问,“你那姐姐漂亮不?”
“那当然漂亮。皮肤又白又嫩,个子还高,最喜欢穿向日葵连衣裙戴大草帽。而且这里,”我比划了一下胸前,“有那——么大。”
可以说,那就是现在的国民初恋标配。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
就是很普通的家庭伦理剧了啊,姐姐的爹回来跟自己弟弟打了一架,然后愤然离婚带着女儿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回这伤心地,而妈妈则收拾行李回了娘家,往后打算一无所知。左右不过是小区里少了一户人家罢了。
甚至还得感谢他们给这群无聊的人提供了半个月的谈资。
于是同窗们又不解了,“就这你有什么想修改的?”
对啊,左右都跟我没啥关系,我费尽心思地想修改这个干什么!改了之后会对我有好处吗?
答案是没有,但这确实是我目前唯一想修改的过去。
也许我的人生会因为年少时做过的各种荒唐选择而变得乱七八糟,但我不曾后悔,因为那是我的选择。但我不想别人因为我的鲁莽、过失或者别的什么而变得不幸。
“嗯……”我认真思考了一番该扯个什么理由来说服我的同窗好结束这个荒唐的话题。
“大概是为自己失去了一个养眼的小姐姐而感到后悔吧。”
“……”
同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面无表情一哄而散。
“唉我去?什么态度?上尼玛的课,都他妈滚回来!”
END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姬神
我的妈妈是天使
我还是不擅长这个。
就在刚才,一个色眯眯的大叔走了过来跟我搭讪。他两眼放光,视线毫不畏缩地在不该停留的地方游移,就像是物色晚餐的禽兽。
班长语录:最好对付的类型,躺着就把事情做完。
我回忆着她的指导,脸上露出魅惑的笑容,身子前倾。
但男人却仿佛察觉了什么。他的表情变得僵硬,脸上的欲望一点点地萎缩,被紧张取代,
原本下流的坏笑变成了“认错人了”般的赔笑。
最后,男人微弓着身子,几乎是夹着尾巴地退了开去。
“什么啊,这就怂了。”
正在我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暗暗咒骂着他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瘦小男孩走了过来。
“我喜欢你的眼睛。”少年双眼盯着我的双眼,言语中没有丝毫矫揉造作,天真的脸上写满热忱。
我的眼睛?你应该馋我的身子。
我不自觉地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怀疑它开得还不够低。
少年仍旧目不斜视,跟我四目相对:“琥珀色的眼睛,那是妈妈的眼睛。”
“别让我平白老上二十岁。”我假笑着,咬牙切齿道。
“姐姐你是护士吗?”
“护士?”我皱起眉头,“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护士?”
“你的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少年凑了过来,皱了皱鼻子。
“消毒水……”我不自觉地抬起手闻了闻。
还以为惠美是在揶揄我。
为了掩盖自己的窘迫,我漫不经心地撩拨着胸前的心形项链,徒劳地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裸露的胸口去,但少年不为所动。
“姐姐我啊,”我翻起白眼,单刀直入地说道,“我是出来卖的。”
少年脸上的纯真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伫立原地,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半晌,他空白的脸泛起一阵红晕,这才迈着僵硬的步子,退开两步,一言不发地重新坐下。
羞红的脸倒还挺可爱。
“市综合医院到了。”
我放弃了寻找猎物,收起四处游移的目光,懒洋洋地站起身来。
“姐姐你也在这里下车吗?”身边的少年看着我,他的声音带着一分干涩。
我看着他,一时忘记了回话。
这孩子也是这趟死亡列车的乘客吗?
他打量了我一阵,最后开口问道:“姐姐也是来探病的?”
“呃……我坐过站了。”我摆了摆手,走向站台另一端。
“哦。”
“喂小子,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我突然转身来到他面前,不由分说地把手掌摊开,圆珠笔塞到了他手上。
少年眨了眨眼,迟疑着握住圆珠笔,在我手上书写起来。
手心痒痒的。
“回来了。”回到宿舍,我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把鞋脱下甩到墙角。
“怎么又穿成这样。”室友问道,她的脸仍然埋在书里。
“想赚点快钱嘛。”我耸了耸肩,懒懒地答道。
“干我们这行,应该认准一个猎物有的放矢。”惠美推了推眼镜,皱起眉头,“又或者,你这单纯是在炫耀?”
“没有没有。”我耸了耸肩,按下脑海中的开关。
伴着身体的放松,胸前的肉团像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光滑的皮肤像流水从干涸的河流消失一样蒸发无踪,露出下面干硬粗糙的鳞片。
“在老态龙钟的惠美大人面前搔首弄姿真是失礼了。”我欠了欠身,夸张地道了个歉。
惠美没有回话,只是哼了一声。
我的室友已经很久没有猎食过了。她不像我一样裸露真身,而是用魔力把自己造成留着黑色短发,身着连衣裙的少女模样。魔力不足让她落得一副垂垂老矣的姿态。
“爱丽丝喜欢我这个样子。”如果有人问起,她会如此回答。
我不知道爱丽丝是何许人,只知道她是惠美过去的猎物。
现在大概也是。
“真是个怪胎。”我忍不住评论道,“你还跟我说魅魔的规矩,魅魔就不应该跟人类谈喜欢,我们只把他们当晚餐。班长语录:你会考虑餐桌上猪扒喜欢被煎还是被炸吗?”
“看来麻美今天心情不好,竟然说我是怪胎。”惠美一声嗤笑,轻蔑地看着我,“轮不到你这个天使说三道四。”
“什么天使,这叫实用主义!”听到天使二字,我条件反射地为自己辩护,“不像你,我起码我填饱了肚子。”
虽然嘴上反唇相讥,但我心里并不确定其中的对错。
将死之人对至亲的渴望,这真是魅魔的食谱吗?魔力的转化效率如何,有没有副作用?
起码我填饱了肚子,而且这份感情不像情欲那样带着腥臭——我如此在心里说服自己。
惠美见我没有答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又往医院跑了吧?我问到消毒水的味道了。”
“没有。我是到了医院,但没出站又回来了。”
说到这里,我倏地翻过手心,确认上面的粉红色字迹没有消失。
“干啥,良心发现了?”
“没有工作的心情。”我拖着脚步趴倒在床上,闭上双眼,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少年的脸。
深夜,我静悄悄地离开了宿舍,驾轻就熟地来到医院,绕过光鲜明亮的新大楼,走进后面破旧的住院部。
这里住着的基本都是孤身一人走向死亡的倒霉蛋。
在最后的日子,他们的全部精力都会化作对亲人的思念。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舔了舔嘴角。
今晚的晚餐是个憔悴的男人,身材瘦削,发丝凌乱,胡子拉碴。
见过他无神的双眼之后,我就估摸着这家伙没什么营养,一直晾在一边,但今天自己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他面前。我按着他心中思念着的形象,化身身着冬季水手服的女高中生,挽起他的手,陪伴在他的身边。
一如往常,清澄纯净的魔力源源不绝地流入我的身体。
他的双瞳仍旧浑浊,但嘴角渐渐染上笑容。
我为这块干瘪的海绵能挤出这么多的水而惊讶——这么轻巧,这么容易。
正在我享受着魔力充盈的快感,一边想着惠美的落魄模样的时候,一股异样的腥臭味渗入我的掌心,在体内奔涌扩散。
我像是触电一般地甩开男人的手,看到他两眼放光的表情。
“开什么玩笑!”我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道,“你和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不是你的女儿吗?竟然能对这个年纪的孩子产生欲望……”
“小樱……”男人缓缓转过脸来,浑浊的双瞳满溢渴求,“小樱……我们最后做一次吧……”
“真恶心。”我掩着鼻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人类真是恶心透顶。”
但再怎么抗拒这股腥臭味,情欲毕竟是魅魔最基本的食谱,单凭意志根本无法抗拒猎食的本能。
“赚点快钱,赚点快钱。”我这么说服自己,逼迫自己爬上病床,“来吧,赶紧完事。”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男人唯一动弹的只有他起伏的胸口。他嘴巴微张,嘴角流着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
我收起魔力,包裹着自己的皮囊随即消失殆尽,显露出魅魔的模样。
“你要不动那点心思的话还能多活几天。”
他两眼直视着我,但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就像死人一样。我懒洋洋地伸出手去,合上他的双眼。
“咕……咕。”男人嘶哑着嗓子,仿佛想说什么。
“还没断气啊。”我垂下手,不耐烦地看着他的心电图。
“小樱……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明明跟你说了,只要毕业了我们就结婚的……”
眼泪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伴着心电图的急促的蜂鸣,一股甜得腻人的魔力在他将死的身躯上缓缓升起,荡漾开来。
“大半夜把我叫醒就为了说这个?”
“我错怪他了。小樱是他同龄的恋人……不是什么变态大叔对女高中生下手的剧本。”
“那还真是可惜。”
“啊?”
“班长语录:越是扭曲的欲望,就蕴含越大的魔力。想也知道,变态大叔要比纯情初恋扭曲得多。你亏大了。”
“行了,你还是接着睡你的觉吧。”我翻起白眼,把怀里抱着的枕头抡向惠美,后悔自己选择了她作为倾诉对象。
“你想知道我尝过最腥臭的猎物吗?”
“怎么,我以为你看上的都是女孩子呢,还有腥臭的?”
“那是我还没遇到爱丽丝时的事情。”惠美别过脸去,目光投向远方,“那孩子叫什么……是知世吗?她幻想的对象竟然是自己嫂子身穿丧服的模样,甚至想在灵堂就下手,那味道真是臭不可闻。”
听到“臭”字,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可是越扭曲越黑暗,越腥越臭,我们魅魔就越是大快朵颐。”
“我不是你这种魅魔。”我生硬地答道。
“是啊,麻美是天使,最喜欢带着将死之人爽上天堂……又或者,单纯是个怪胎。”
“你也是怪胎。”我开口反驳,用唇枪舌剑划开沉重的气氛,“如果知世那么美味,你怎么不去会会她?为什么宁可耗光自己的魔力,如此丑陋难堪地活着,也不去觅食?”
惠美没有答话。房间里只点着床头柜上的小灯,她的面庞藏在阴影之中,让人捉摸不透。
“是因为爱丽丝,不是吗?”
“是啊。”惠美苦笑起来,“因为爱丽丝。她病得很重,我不能跟她做那种事。我喜欢她,我不能跟别人做那种事。”
“真是个怪胎。”看到她承认,我心满意足地下达判决。
“我们会被分到同一个宿舍,就是因为班长认为我们俩都是怪胎吧。”
“好一个班长,作为魅魔,道貌岸然得可以。”
惠美睡下以后,我又一次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宿舍,来到楼下的电话亭,拨通了藏在手心的电话号码。
正当我想到在深夜接电话的肯定是家里大人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对面响起稚嫩的男声,似乎带着哭腔,声线微微颤抖。
“喂,我是白天你碰到的那个大姐姐。”
“姐姐……是……那个……妓女吗?”他嘶哑的声线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不知是因为不识字还是难以启齿。
我们出卖身体,换取报酬,似乎符合人类对妓女的定义……只不过报酬不是金钱,而是他们的灵魂。
“你想再看看我的眼睛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想。”
“那我们明天见。”听到肯定的答复,我感觉自己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不要明天。”
“不要明天?那你想什么时候?”
“现在……我现在就想见姐姐一面,可以吗?”
“现在?”我重复道,难掩言语中的惊诧。
“可以吗?”
“可以。”我点头应允,隐约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你知道自己家里的地址吗?”
“我知道的,为了叫救护车专门练习过。爱田区……”
我拿出圆珠笔,用潦草的笔迹记下地址。
挂断电话之后,我回忆起召出背上翅膀的魔咒,深吸一口气,默念起来。
“■■■ ■■■ ■■■■■……”
班长语录:决不可在人间展露出恶魔的翅膀。
“■■■■■■。见鬼去吧班长。”我咒骂着,展开双翼饱饮长风,带着我向目的地飞去。
按着地址,我来到了一栋破败矮小的旧式公寓,在黯淡月光映照下显得鬼影幢幢。
我没有落地,扑腾着翅膀径直飞进5楼的走廊,在少年的家门口降落。
还没等我喘过气来,门已经打开了。
少年站在玄关昏暗的灯光下,双手抱着枕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啊。”我迟疑了一瞬间,徒劳地用双手挡住自己裸露的身体。
魅魔一身灰黑鳞片的身躯竟然暴露在人类面前——这个失误太过低级,甚至连班长语录都没有提到过。
“姐姐?”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双眼少有地离开了他最爱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狰狞丑陋的身躯。
“是我。”我垂下双臂,故作镇静地答道。
他看着我琥珀色的双眼,认可地点了点头。
“姐姐身上这是什么……?”
该怎么蒙混过关?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就算是小孩子,也知道这绝非人间的造物。
“我是天使啊。”抓住脑海中闪现的刺耳话语,我胡编乱造起来,“没想到吧,你们书上那个白衣服白翅膀的天使其实是人类自己想象出来的,真正的天使是像我现在这样的。”
说到这里,我扇了扇翅膀。
“天使……?”
“嗯。”
少年半信半疑地让到一边。我收起双翼,走进屋里。
“天使……是来接我的吗?刚刚带走了爸爸,现在又要带走我吗?”
我止住了步伐。
“带走了爸爸?”我看着少年的脸,此时才注意到他脸上的两行泪痕。
“爸爸刚刚死了。”他梦呓般地低语道,哽咽起来,“叔叔说他们会处理后面的事情,我不用担心……”
“那个……不关我事。”我摇了摇头,刚才的中年男子的模样已经不自觉浮现在眼前,和少年的面庞相比对。
“姐姐是来接我的吗?我……我也要走了吗?到天上去,和妈妈团聚。”我仿佛听到他言语中带着一丝期待。
“不是,我不是来带你走的。”我连连摆手,笨拙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只是来兑现我们的约定……你要看我的眼睛,不是吗?”
我蹲下身子,让彼此的视线在同一平面上:“来吧,想看我的眼睛就看个够,别去想你死掉老爸的事情。”
少年点了点头,和我四目对视着,一步步走了过来。
最后他丢下枕头,一头撞进了我的怀里。
我双臂环着他的身子,轻轻地摸着他的背脊。
“痛。”
“啊……是被鳞片扎到了吗?”
“我不怕鳞片,我不怕鳞片,这是天使姐姐的一部分。”他不住地摇头,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抓着我的手臂,仿佛是害怕我抽身离去。
“别叫我天使!”我怒喝一声——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声去,“叫我天使的有惠美一个已经够了。”
班长语录:天堂的诸位同样肩负维持着世界平衡的职责,我们不应敌视自己的同事。
班长■■■■给我闭嘴。
“那……”少年一阵支吾,“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行啊,总比叫我天使好。”我并不欣赏这个称谓,但点头应允。
“妈妈。”少年轻声唤道,双手环着我的颈脖,声音似乎比之前更稚嫩了。
“结果我们两人就坐在沙发上,依偎着睡着了。”
“就完了?”惠美的视线从书上离开,匪夷所思地看着我。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我就借了两件衣服,赶着首班车回来了。”
“没把他吃掉?”
“吃掉……这么小的孩子,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没有想法吧。我已经看过他的记忆了,连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更何况魅魔状态也做不了那种事,他光是抱着我睡都已经被鳞片刮了一身血痕——”
“知道了知道了。”室友说着,视线慢悠悠地落回书中,“看得出来你为了管住自己,找了不少理由。”
虽然此刻自己的脸上只有鳞片没有皮肤,我还是觉得脸颊一阵滚烫。
“别对食物投入过多的感情,会毁掉自己的。这是来自前辈的忠告。”惠美冷冷地说道。
“不如忠告一下你自己。”
“就是因为我已经毁掉了自己,才有这么个忠告。”惠美少有地叹了口气,双眼正视着我,“不开玩笑,我感觉我可能活不过今年了。今年死人太少,上面的天使们正在抓耳挠腮地冲业绩呢。”
她合上手里的书,躺下身去,安详地闭上眼睛。
“别闹,你要死了……你要死了的话我可是会闷着的。”我心里咯噔一响,笨拙地劝道。
“如果爱丽丝走的话,我想我就跟着一起吧。人类说过,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对喜欢的人——”
“魅魔不谈喜欢,你这个怪胎!”我气急败坏道。
“你也是怪胎。”惠美翻了个身,背向着我,“你对那个小男孩,不是喜欢是什么?”
“妈妈。”
“怎么,有作业不会吗?”我看到少年手上的练习册,坐正身子,挂着母亲应有的和蔼笑容,柔声说道。
“不是作业的事情,妈妈你不是说过不熟悉人类的知识嘛。”他摇了摇头,把本子藏到身后,“明天——”
“我已经搞懂了啊,你尽管问我。”我抢白道,“毕竟是小孩子的东西,怎么会难得倒我。还有做饭我也已经搞懂了,明天——”
“明天是家长日。”少年突兀地说。
“家长日是什么?”我迟疑着问道。
“就是……大家的爸爸妈妈回到学校去,看我们上课。”少年别过脸去,言语变得结结巴巴,“还会念讲爸爸妈妈作文……”
“要我到学校去?”
“嗯……我知道妈妈每次离开家都是在晚上或者清晨,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像狼外婆一样。您不想这副天使的模样被人见到,是吗?”
我听到“天使”二字一个激灵,接着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长满鳞片的模样。
“不是不想,是不能啊。”我讪笑着,一边把班长的脸从脑海中赶走,“妈妈那边有规定,这副模样不能让人类看到。”
“能像之前那样……变成人类的样子吗?就像我第一次遇到妈妈那天时的样子?”仿佛明白这是个不情之请,少年言语中满是窘迫。
“嗯……”我不置可否。
别对食物投入过多的感情,会毁掉自己。惠美仿佛在我耳边低语。
我当然记得她这番话,因为它正一点点成为我现在的现实。如她所言,自从担当起妈妈的角色之后,我身为魅魔的捕食本能就一点点迟钝了下去。加上我原本就没有长久圈养的猎物,现在完全落到了跟惠美一样的田地。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少年没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用像惠美一样把自己困在虚像中,虚耗自己的魔力。
“可以吗?”少年轻声问道,仿佛是害怕我会生气,“就算……就算妈妈穿得像狼外婆一样过来,我也不会在意的,毕竟那是天使的模样,我跟同学炫耀都来不及——”
“都说了这副模样不能让人类看到了!”思绪一团乱麻,我烦躁地嚷道。
“哦。”
少年嘴唇蠕动着,但什么都没说出来。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转身离去。
“等等……等等勇太。”我费力地叫出他的名字,仿佛身体在抗拒给食物命名。
他止住脚步,回过头来,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明天没问题的,你等着吧。”我稍稍探出身子,好让伸出的手能够到他的脑袋,胡乱摸了一通,“妈妈会准时到的。”
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天份的魔力而已。我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
“嗯!”听到我的答复,他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那就明天——”
电话突然响起,打断了少年的话语。他看看电话,又看了看我,最后静静地离开了客厅。
学校的老师还好,来电话的如果是惠美或者少年的叔叔,我总会没讲两句就发起火来。所以每次电话一响,我首先就是让少年离开,免得把他带坏了。
“喂。”我拿起话筒。
“今晚回家吗?”是惠美的声音。
“干啥,又要老生常谈地教育我不要对食物动情?又或者要对跟你一样老态龙钟的我幸灾乐祸一番?”
“今晚回家吗?”她对我的讥讽充耳不闻,仍在重复同一个问题。
“不回了,明天有点费魔的事情,今晚得赶紧找几个猎物补补。”
“什么事情,又是那个死妈孩子?”
“说什么死妈孩子,你能积点口德吗……喂?”
回答我的只有忙音。
第二天,我来到了学校,跟着其他家长一起站在教室后面,看着喧闹的孩子们。
而家长们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狐疑,在我身上游走,但我只是笑笑,没有理会。
大概是我这副高中生的模样太过年轻了。
原本我想变成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好让少年高兴,但昨晚的捕食并不顺利,赚到的魔力只能负担这具名为“樱”的朴素皮囊。
但比起那些被扭曲情欲浸透、臭不可闻的身躯,唯有“樱”称得上干净——我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抬起手嗅了嗅,确认身上没有异味。
上课铃响起,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老师讲过开场白之后,少年站起身来,迈着僵硬的步伐走上了讲台。
“我……我写的作文是《我的妈妈是天使》。”
我看着他,鼓励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再说话,半张脸藏在稿纸背后,通透的双瞳四处游移,似乎在寻找妈妈的身影。
我冲他招了招手,口中无声地比出“勇太加油”四个字。
意料之外地,他没有得到丝毫鼓舞,反而瞪大双眼,脸色煞白,额上沁出点点冷汗。
“怎么了勇太君,妈妈等着听你的作文呢。”站在讲台一边的老师鼓励道。
“妈妈……妈妈……”他的声音颤抖不已,双眼直视我的眼睛。
然后,少年的身子向后倒去,嗵地摔在地上。
“勇太君?”
“勇太?!”我失声叫道,向着讲台奔去。
我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扶到了校医室,让他在床上躺好。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老师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勇太君他一直期待着今天,想把他的作文念给您听……可怜的孩子。”
她摸摸他的头,理了理他额前的发丝。
我一言不发,眼看魔力捉襟见肘,自己也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
“校医说只是惊吓过度,很快就会恢复了……是因为刚刚才重新融入校园生活,让他站上讲台为时过早,吓到了吗?”
我不置可否,只是闷哼一声。
“您……真的是勇太君的妈妈吗?”老师扭过头来看着我。
“是啊。”我生硬地应道。
“你的眼睛确实是他说的那样,‘琥珀色的眼睛,那是妈妈的眼睛’。但让我冒昧问一句,您的丈夫,勇太君的爸爸,真的曾经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吗?”
“我怎么知道?”我皱起眉头,“你都说曾经了,我不清楚他之前在干啥。”
“就是说,您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啊?”
老师凑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因为班里的同学一直在说他是父母搞师生恋生下来的……作为老师,我觉得那是毫无根据的流言。今天既然见到您了,我想借机确认一下。”
“没有那样的事情。”我冷冷地答道,耳边却响起了男人临死前的呓语。
只要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勇太君以前一直跟我说,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他爸一个人把他带大的。”
“我知道。”
为了寻找少年心仪的女性,我好几次潜入少年的记忆,结果他记忆的全部就是那个吸烟酗酒的爸爸。
而这一瞬间,我突然发觉男人的身影竟如此熟悉。
“自从他爸病重入院之后,勇太君整个人消沉了下去。我唯一看到他脸上有笑容的时候,是他说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就会来带他上天堂……他的脸上满是期待,却看得我心惊肉跳。”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听着自己颤抖的声音,我的思绪沉入少年记忆的海洋。
“小崽子,你妈早就死了!上天堂了!你还对老子嫌三嫌四的,要是没有我,没几天她就来接你,让你们在天堂团聚了!”
即便只存在于记忆之中,男人的声音仍旧刺耳。
可是少年仍然守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希望能从男人口中听到更多关于妈妈的信息。
但日复一日,他听到的只有“死”和“天堂”。
直到那天,他看到了主人房虚掩的房门。
少年靠在门边,视线挤过门缝,向内探查。
耳边回荡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他右手拿着一张照片,左手上下抽动着。
“小樱……小樱!”
“妈妈。”少年呢喃着,开心得张大了嘴巴,“那是妈妈的照片。”
胸中的期待引得他身子前倾,重心靠到门上。
然后吱呀一声,门被他的体重推开了。
男人一惊,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提起裤子站起身来。
他手里的照片在空中飘荡,慢悠悠地落到地上。
少年没有多想,向着地上的照片扑去。
“妈妈!”他欢快地叫道,却没能看清相中人的模样——男人扬脚一踢,把他踢翻在地,然后捡起照片,把它藏到了内袋中。
痛楚让少年两眼一黑,但黑色背景下他还能看到照片的残留:一双琥珀色的双眼。
琥珀色的眼睛,那是妈妈的眼睛。
“天使姐姐,天使姐姐!”
“唔……?”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不禁打了个哈欠,“这是几点了?”
“已经放学了。”
我伸手想要揉揉眼睛,却被鳞片扎了个正着,顿时睡意全无。
“我的魔力用完了?”我端详着自己的手,恍惚地自言自语道。
“天使姐姐现在是天使的样子。”
“抱歉,跟勇太越好要来参加家长日的,结果搞砸了。”我挤出妈妈的笑容,摸了摸少年的头,“可是我还是想听听你写的作文,可以读给妈妈听吗?”
少年脸色煞白。
“天使姐姐怎么知道我写的作文是什么……妈妈告诉你的吗?”
“什么怎么知道,今天上课的时候我就在后面听着啊。”看到少年满脸狐疑的样子,我也奇怪起来,“而且怎么一口一个天使姐姐,好好叫我妈妈。你知道妈妈最讨厌被人叫天使了。”
“不能叫你妈妈啊……你又不是我真的妈妈。”少年低下头,声音也低沉了下去,“今天妈妈来看我了,真正的妈妈。她站在教室后面,向我招手,为我加油……”
“真正的妈妈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我生下来之后就到天堂去了的妈妈,我的亲生妈妈!!是姐姐把她叫过来的不是吗?她现在到哪里去了?回去了吗?”少年连珠炮发地问道,他琥珀色的双眼满是对妈妈的渴望。
不是对我,而是对那副名为樱的皮囊。
“她已经回去了。”理解到这个事实,我被它压得话都说不出来。
“叫她回来。现在就叫她回来!”少年尖声叫道。
啪。
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的脸颊已经红了一块,上面还有鳞片留下的血痕。
他没有哭闹,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我也静静地看着他。
“你自己回家去吧……我要回一趟宿舍。”沉默许久,我丢下这么一句话,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了校医室。
“回来了。”回到宿舍,我懒洋洋地叫道。
没有回复。
“惠美?你不会真死了吧?”我打开灯,环顾房间。
进门没有听到她半死不活的声音,仿佛少了点什么。
“惠美?”
还是没有回复。
心里咯噔一响,我快步来到她的床前,一手把被子掀开。
床上没有人。
“什么鬼,惠美竟然出门了?该不是爱丽丝回光返照,她去会老相好了。”
“爱丽丝……哈。”身后突然传来惠美的声音。
我扭过头去,看到一身黑衣的她正躺在我的床上,身子扭成一团。
她翻了个身,结果滚了下床,嗵地一声摔在地上。
“爱丽丝死了。”她这么说着,盘腿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啊?”
“死了啊,就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还给你打电话呢。但是麻美爱理不理的,我就穿着孝服去了追悼会,结束之后去会了知世。”
“什么,爱丽丝才刚死,你一天之内就另结新欢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新欢,我只喜欢爱丽丝一个。知世只是食物而已。”惠美一脸回味的笑容,还咂了咂嘴,“我把她吃掉了。彻底地吃掉了。”
“你这是醉了吗。”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凑过去想闻闻有没有酒味,攻入鼻腔的却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腥臭味。
“好臭。”
“嗯,我现在一身都是情欲的腥臭味。今天是我第一次尝到魅魔的醍醐味……知世她一开始很享受,但后面体力不支不想要了的时候,我只要稍微用点魔力蛊惑她,她的身体就会继续索求。人类的身体只知道服从本能,根本不听她本人的使唤。”
“你这是真醉了,魔力摄入过量。”
班长语录:捕食要注意节制,不可暴饮暴食。
“醉了有什么问题,我可是刚刚失去了最爱的爱丽丝啊。”惠美醉醺醺的脸上笑容灿烂,丝毫不像一个痛失至亲的人。
她靠过来,在我脸颊上吻了一记。
“你干什么。”
“毕竟我们一场室友,都到最后了就来做一次吧。”
“……什么最后?”
“我毕业了哦。知世死掉以后班长就批准了,她说我现在能把人类看作纯粹的食物,是合格的魅魔了。”
“这是什么鬼合格标准……喂!”我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惠美按倒在地。
充足的魔力化为强大的身体能力,惠美的双手仿佛一双铁钳,我根本无力反抗。
“来啊麻美,变成可爱的女孩子,我们来做吧。”
“开什么玩笑,我……我可是带着孩子的妈妈,他还等着我回家呢!”
“这是在说不要吗?”惠美脸上嬉闹般的笑容突然消失,瞳孔中涌动着恨意,“对食物抱有感情的话,永远都没法毕业。”
“不毕业就不毕业!我——”
惠美双手捧着我的脸,奇妙的热度从她的指尖渗入我的鳞片之中,在体内荡漾开来。
“唔嗯……”鼻息变得沉重,情欲从脑海深处升腾而起,在头颅里撞击、回荡。
“明明已经用上了双倍魔力,对魅魔的效果还是一般般。不过看到麻美意乱情迷的样子,我想也已经值回票价。”她玩味地摩挲着我的脸颊,手指向上爬行,直到拇指停在我的眼眶。
“不要。”我突然意识到她的意图,慌乱地说道,“惠美,不要乱来。”
“那个死妈孩子,说最喜欢你的眼睛?”
我看到她的拇指抬起,占据我的全部视线,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
“我这是为了你好啊麻美。”直到最后一刻,惠美的话中仍然带着笑意,“你就好好利用恢复的时间把那孩子忘掉,然后毕业吧。”
话音未落,她纤细白皙的人类指尖刺入我的双瞳。
“■■■!!”
眨了眨眼,眼前一片漆黑。
从休克中苏醒过来用了一天。
寸步难行,连房间都走不出去。
双眼勉强恢复视力用了十一天。
穿成狼外婆的样子,摸索着来到少年家楼下,还在湿滑的地面上摔了几跤。
来到少年的家门口,已经是第十三天天早上的事情。
我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勇太……勇太!”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出少年的名字,一边抡起拳头,狠狠地擂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似乎门锁没有锁好。
“勇太?”
他没有像那个晚上一样站在门后,抱着枕头看着我。
我推门进去,在屋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最后,我看到了电话听筒下压着的白色信纸。我迟疑着把信纸拿起,摊开读了起来。
“天使姐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上天堂……?”
恐惧扼住了我的咽喉,让我无法出声,但自己的双眼仍疯狂地在信纸上游走,想要证明这只是一个比喻。
天使姐姐,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上天堂了。
家长日那天,抱歉我说错话了。但那是因为我见到了妈妈,那可是我朝思暮想,只在一闪而过的照片上见过的真正的妈妈啊。我太高兴了,太激动了。我讲台上要念的那篇作文写的是天使姐姐,你拯救了我,可是妈妈听到了怎么办呢?她会不会觉得我忘了她?会不会因为我叫别人妈妈而生气?我想到的全是妈妈的事情,所以对姐姐说了那些话。对不起。
如果你回来的话,我一定亲口跟你道歉,可是十三天了,你没有回来。姐姐怎么了?是生我的气了吗?不要我了吗?你去跟妈妈告状了吗?就算不告状,如果你不高兴的话,也不会再把妈妈带来人间,让我和她见面了。
既然如此,我就只能靠自己上天堂。
爸爸说过,妈妈是从学校顶楼跳下去上天堂的。我们家在5楼,跟学校一样高,应该也可以吧?虽然我在想,从高处跳下去……不会摔到地上吗?是她长出了翅膀,还是天使接住了她,带她上了天堂?
不过无所谓,我马上就会知道了。
姐姐你说过,我是个好孩子,要上天堂一定没问题。
说不定你没能看到这封信,但我们会在天堂相遇。那样的话,我还是可以亲口跟你道歉。
嗯,就这么定了,我们到时候见吧。
勇太
泪水从我的脸上滑落,打湿了信纸,勇太二字一点点化开,变得模糊不清。
我踉跄着冲出门外,在走廊边缘向下面看去。
下面的水泥地湿漉漉的,一个动作迟钝的大叔正拿着水管,冲洗着路中央的一滩血红,仿佛一个瘦小的男孩曾经躺在那里。
“勇太,你的妈妈不是天使,是恶魔啊。都怪她,拉着你跌入了地狱。”
暗红色的污水在地上流淌着,卷起垃圾和落叶,最后钻进下水口中,向着黑暗奔涌而去。
END
评论要求:求知
作者:爱斯人
原创伪日系BL文 cp:男性路人角色A&裕
幼虫想变化为蝶,振翅飞翔,必须要破茧而出。可破茧而出,必定伴随着痛苦。不经历破茧痛苦的幼虫,无法飞翔,甚至,无法张开它的翅膀。每一只蝴蝶,翅膀上都带着滴滴鲜血。
我是A,年龄是17岁,高中二年级。今天,我第一天踏入转学高中大门。我们学校在县内是一所名门男子高中,以学生学习成绩优秀而出名。
新来乍到的我,可以适应这里的生活吗?
心跳加速的我拉开了班级的门。突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生。她坐在窗边,绑着马尾辫,窗外的微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暖阳温柔地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睫毛上、她嘴唇上。窗外绿色的树木仿佛在闪闪发光。
那一刻,我屏住了呼吸。我觉得她是一副画。而我的踏入会弄脏她的颜色。
“你好,”她微笑着开口了:“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我是这个班上的裕?”
我被吓到了,很明显地,这是男孩子的声音。
我发现我差点忘记了一件事:这是男校。
那一刻,内心深处涌起恶心的感觉,从头到脚地。所以,这家伙其实是女装癖吗?在男校穿女装,真的很奇怪。话说,有女装癖的话就去读男女共校的那种高中啊,读什么男子高中啊!
这些话我没有说出口,但是默默决定远离这个怪咖。作为普普通通的人,混进普普通通的人群里就可以了,在人群中突出的家伙,除非你很优秀,否则就会成为被排挤的对象。我只是一个刚刚进学校的新生,不想被排斥。让我度过普普通通、平凡的高中岁月吧,跟大家一样就好。
于是我随便应付了他的提问。
几分钟过去了,几个同学有说有笑地走进来了,好像在聊着篮球社的话题。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了几个同学。他们都不理睬裕。裕则自己在座位上涂指甲油。这验证了我认为他会被排挤的猜想。女生制服的红色短裙在青灰色的男生制服裤子中,是如此扎眼。还好,没有和这个家伙谈熟。我才不想成为一个拯救者。
我成为了,一个在穿着一样颜色校服的同学中,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时光慢慢流动着,我发现裕总是独来独往的,或者说本就应该这样。他吃饭、回家都是一个人走。他的便当也像女孩子一样精致。下课时会拿着镜子化妆。他好像没有朋友。
四月的时光在课本和书桌、粉笔和黑板中流逝,像花瓣一样飘在空中,不一会儿就随风飘散了。
五月的某天,在中午吃便当的时间里听到了一件事情。
“裕那个家伙和校长在交往哦。”
“真的假的?以他们的年纪差都可以做父女了吧哈哈哈!”
“好恶心,话说校长年纪这么大了,那里还行吗?”
“校长也是一个怪人,会和这种人在一起。”
“怪人和怪人,那不是挺般配的吗,真是好好笑。”
这些流言如果是真的。那他真是活该被排挤,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会去和校长谈恋爱吗?估计是没有人愿意理他吧。我心想。
校长是一个头秃了的中年男子,长得像干瘪的树枝一样丑陋,而且身上有一股怪味。
他们的事情,变成了别人嚼了无数次的口香糖,沾满了口水,染上了污渍,粘在了墙上,令人厌恶。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会去找一个可爱温柔的女生吧。既然恋爱是宝贵的,就让它保持珍贵的。和丑如猪的人恋爱,蠢人会做的事情。
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呢?为什么就不能一样呢。
父母从小教育我们:和别人一样就好。
因为,人类是一个群体,所以人类才如此强大,比任何生物都强大。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样社会的齿轮才会运转。至于,
少数的奇形怪状的零件,应该被遗弃和放置。
春风拂过,绣球花谢了,六月到了。
期中考试快要来临了,我依旧努力地复习,虽然很痛苦。晚上学习得很晚,甚至到了白天,灯也是亮着的。
第二天,我睡眼惺忪地去上学,然后看到了裕。他的手臂受伤了,是淤青,很明显,因为夏季的女生校服是短袖,所以我看得很清楚。
但是我没有理睬她。是现任的恋人弄的伤口吗?那确实是活该呢,谁让他找怪人校长谈恋爱呢。话说这个家伙,成绩不怎么样吧。估计每天晚上都和那个猪头校长在一起吧,难怪没有时间学习呢。
我冷淡地等着一天结束。什么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一天过完。
渐渐地,我发现了他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大,痕迹也是越来越狰狞。
最后,他甚至就不在出现在学校里。
他的座位永远是空的。
某一天,在看新闻的时候,看到记者说有人自杀了。有人从一座高楼跳了下来,是一个休学的高中生。
我猛然想到,可能会是他。
但是我,没有时间去想了。因为我要过完我的普普通通一天。
他的事情成为了恶心话题的中心。照片也被传来传去。因为他社交账号被挖了出来。
最后,想要飞翔的幼虫,没有翅膀就飞了出去,粉身碎骨。
而我们依旧在茧中。
评论要求:笑语
作者:蓝湾
——你知道棘轮机构吗?由棘轮和棘爪组成的一种单向间歇运动机构,棘爪卡着棘轮,使其不能逆转。世界就是这种东西,记忆、生命、星球,无数无数存在都是棘轮。人类自诞生之初就想要弄明白它的结构,想要把一切都转化为可操控的齿轮。然而最终失败了,人类像笨拙的孩童拆闹钟一样,把世界拆解重装了,没能拆除棘爪,反倒多出了新的卡在大齿轮上。
世界变成了咔咔作响的、走不准的闹钟,在这样的前提下发生的故事。
一、
恒星的光辉从窗外照进来,银色头发的少年一下子睁开眼睛。
“早上好!”仪式性地说过一声之后,他起身换衣服叠被子,抱着脸盆去院子里刷牙洗脸,然后去东厢房烧火准备早饭。院落里静悄悄的,他拧紧水喉后还特地站着听了一会,只能听见正房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名叫彦博,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然后是打扫庭院。主院落一共种了两株海棠,两株玉兰,后院一角有一株很大的臭椿,前院贴着正座房墙根有一排丰花月季。他一边扫一边数落叶的数量,倒进簸箕里,然后一块拎上昨晚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出了垂花门。系着围裙的老妇人已经从倒座房出来了,向他微微欠身。
“杨妈。”彦博把垃圾袋递给她。杨妈单手接过,利索地开了大门的锁:“您没必要亲自打扫,都说了让我们来就行。”
“没事,我喜欢每天看看它们。”
彦博目送杨妈推门出去,一手把他早就挑出来的可回收物放进腹腔的熔炉中,一手拎着处理起来更复杂的垃圾上了传送带。
到目前为止,都与昨天一样。不仅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都一样。
要说今天跟昨天有什么不同,就是在回忆上次下雨是哪一天的时候,细节开始模糊了。已经过去了28天,他默算了一下,那么就是从用遗忘周期计算时间开始,到现在一共过去了16 384天。
彦博搬张马扎坐在院子里,一边清点记忆一边吃早饭。从遥远的恒星上照射过来的光芒刺得少年眯起眼睛,彦博想起10天前曾指着恒星问他那叫什么名字。
“只是一颗普通的出于主序星阶段的恒星,要叫做太阳也行。”当时他随意地说,垂着手,也没有触碰的打算。
似乎越来越经常给出这样含糊不清的答案了,不便于记忆。彦博发现这些天的记忆中除了每日定规,其余多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确信了这一点。他盯着太阳(便唤做太阳吧)发了一会呆,扭头朝正房唤了一声:“明!”
“嗳。”几乎就在同时,黑头发的男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名字是彦博随便喊的,反正这个名字只对他有意义。反正在彦博产生这个呼唤的想法的时候,明就已经知道了,喊的是什么也没有所谓。明抓着睡乱了的头发走过来,抬手盖住彦博的眼睛。
“很痛啊,以后不要直视太阳,会灼伤的。”顺带了一长串关于强光刺激和其导致的短暂失明、角膜损伤、偏头痛等等,的相关知识。
两人之间有一条能传送所有想法和感受的链接。信息无条件地从彦博流向明,但是倒过来的话需要肢体接触,并且只有知识性信息。
“杨妈头上有像角一样的东西。”尽管知道在说话之前对方就知道了内容,但是彦博还是习惯用语言表述,“那是什么?”
“那是山羊角。”明也习惯了等他说完再回答。
彦博皱起眉。明总是用另一个他不了解的概念来说明概念,一副懒得说清楚的样子。
“山羊是什么?”
“一种动物。”
“动物?我记得是,存在于星球上的一种生物形式……那,我们有山羊吗?”
“以前有。”
“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因为它们死了。”
为什么会死?彦博想问,但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记得,19天前因为玉兰落下来的黄叶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明瞥了他一眼,按着他的手灌进来了数以G计的文字量。
当时彦博足足眩晕了好几秒。以他的运算能力,这本不应该,一是因为先前估计有一两年没有从明那里获取这么大的信息量了(并不记得,从身体反应估算),二是因为,死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那些描述都很复杂,彦博理解起来很费劲。也是因为词汇量不够,有很多概念他都不懂。不懂的东西太多了,这是因为明,很多他根本没打算讲,只等着彦博什么时候停止提问。知识的链接完全受明的主观控制。
就像现在一样。明随意地把垂到锁骨的头发拢到脑后,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扎起来,然后抱胸靠墙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半垂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想问什么?”
彦博半张着嘴努力思考。明耐心地等着,顺带低头接过家养小精灵递过来的早饭:“啊,谢了。”
彦博在明耐心告罄转身回屋之前叫住他,不是用开口说的方式:“为什么杨妈头上有山羊角呢?”
“你一直没有改过,就保持原状啊。”
“是说,为什么是山羊角?有什么含义吗?”
“只不过是神话、传说,从前人写的故事罢了。”明的脚下稍微一顿,便迈进门槛到阴影里,“现在没有意义了。”
彦博在院子里四处转,挨个检查每个细节。虽然三进的四合院不算大,但是也受许多自然规律的影响。因为明称得上刻意的沉默,彦博稍不小心就容易忘掉那些常识,必须时常复习。
搬马扎坐在月季花丛前修剪的时候,吃惊地发现叶片上出现了黄褐色的小斑点。还在回忆确认昨天是否有过征兆的时候,就听见脚步声,然后明戴着白手套拿着一个喷壶从垂花门过来。
“你看这个!”虽然没有必要,但彦博还是把月季的患处指给他看,以示震惊。
“是锈病。”明蹲下身,左手搭在少年后颈上,“每半个月喷一次敌锈钠溶液或是粉锈宁溶液,一般二到三次就可治愈。”
关于溶液组成的知识和其他相关信息一并经过链接流到彦博头脑中,于是从喷壶底部凭空涌现出液体来。
“确实慢了。”明转动手腕摇匀,然后喷到月季的叶片上。
“因为你很久没让我造物了啊!”彦博一边拿出小线圈本记笔记,一边不甘心地说。
“你自己决定就行,没必要经过我。”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喷壶递给对方,“还以为你不会记笔记,毕竟半个月是15天,没有超出遗忘周期。”
“以防万一,我不想看到月季死掉。”彦博伸手摸了摸一朵今早刚开的花,探过身嗅了嗅,“我每天都在照顾它,为什么会生病呢?说是雨季高发的病,现在都秋天了……”
“应该是浇水浇多了。”
“我浇水也很正常啊!”彦博比了个手势以示精准。
“啊,是我多浇了,我的错。”明懒散地说,拨弄着一朵快开败的花,落了一手柔软的花瓣。
疑惑和不解顺着链接流过去,彦博没有出声,但确信对方肯定知道了。他应该之后会解释吧,肯定有原因,彦博想着就把这事丢到脑后,顺带整理了一下笔记。
明沉默着。关于情绪的链接是单向的,彦博逐渐察觉到这种缓慢凝固的气氛,但不知为何,不安地扭过头。
“要除去可能导致生病的因素吗?”黑发的男人垂着头,低声说。
“……那能做到吗?”彦博盯着他的脸,敏锐地抓住了某个核心,“是让月季不再变化吗?那它就没有生命了吧?”
明不知是笑还是叹气,轻轻摇头:“行,听你的。”
今天天气很好,彦博翻了翻笔记,问要不要晒被子。明说你决定,彦博于是又从笔记中翻出给家养小精灵输入命令的部分。
“直接说就行,晒被子又不复杂,这部分的动作程序是内置的。”明叹口气,从竹躺椅上撑起身,拉过他的手把全部50个预设动作的口令传送过去。
“我在复习。”彦博用说出口的方式强调,手上乖乖地记笔记。
明躺回去,把书盖回脸上。那是一本很薄的小说,封面上的文字并不是彦博常用的那两种。他在书架上找了找,查到当时的笔记,上面写着那是法语,意为“人类的大地”。
当时,除了制作一本书需要的信息,明还摸着他的头把小说的翻译版也通过链接讲了一遍。但是笔记没有把全文抄下来,为什么不抄录呢?28天一定是够的,看页数大概5天就行。
彦博忽然怨起那时的自己来。看笔记知道当时获取的信息比较多,记录花费时间,于是舍弃了这本书。即便知道,还是怨着:毕竟明已经很久没有给他读书了。
尤其是现在,即便自己正在这样想,那个人也没有反应地睡着。真的在睡吗?不知道,这很难看出来。彦博盯了一会,忽然觉得泄气,这是在怨什么?直接说让他再讲一遍,那他就会答应吧。
只要说出来就行。彦博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今天要出门吗?
啪嗒,小说滑落到地上,明像是惊醒一般坐起来,吃惊地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少年:“今天的素材够了吧?用来作记忆的锚点的话,算到下一个28天都够了。”
彦博点点头,今天比起前一个遗忘周期,发生的事已经够多了。但是,“遗忘周期不仅仅是用来算日子的吧?从定义上来说,是用来清空记忆的。”
他仰起头,金色的眼睛亮闪闪的,“先得有记忆才能清空吧?得发生一些跟平时不一样的事情,不出门的话每天都差不多。定义给了这么长的遗忘周期,就是让每个周期都发生一些不一样的事情才对。”
明没有说话,在没有灯的室内瞳孔反常地扩散开,蓝色的虹膜变成薄薄的一个环。过了许久,他才轻轻地吸口气:
“你……”
“我想出门。”
说出来了。不可思议地,好像语言真的有这么大力量一样,明撑着额头露出被打败了的表情。这是答应了吗?好像是答应了。没问题吗,很容易能察觉到他并不想出去。但是……
“你决定就行。”明低声说,像是撑起一团没醒好的面那样站起身。
“真的?”彦博没反应过来,就愣愣地看着他伸出手,贴到颈侧。温暖的信息流从肌肤接触的地方扩散开。
塑料圆罐子出现在少年手里,明单手拧开盖子,然后托在手上示意他自己涂。“油箱要加满,电池估计也没电了。现在干燥,需要涂些润肤露……要做些准备。”男人喃喃着说,看向院子里的树影,“开车估计比较久。”
TBC
作者:江橼
经过昏暗潮湿的地下通道,推开沉重的防爆铁门,便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姐,今天有打算买点什么吗?”
胞弟摁了摁脸上的面具,低声询问。一想到今天要买的,我就不由自主地想笑。
拿扇子挡了下嘴角,回道,“我看上次小南买的那个就不错,官方不是说这次又有货嘛,来碰碰运气。”
大概是看我没什么购买欲,胞弟暗暗松了口气,尽管面上没什么表示,但拍胸口的小动作却让我看到了。
“放心,姐不抢你的。”我这胞弟向来没什么眼光,他看中的东西,多半是智商税,我就是有十年脑溢血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很显然,他并没有听出我话里有话,傻登登得还跟我道谢,谢亲姐手下留情。
在门口站着闲聊了一会儿,场内来的人也不怎么多,目测上座率大概也就六成。
“今儿预告商品这么抢手,来的人却只有这点儿?”落座后我不由四下打量,“官方怕不是要亏本。”
“哈哈哈哈,它哪次不是亏本大甩卖?”坐我旁边戴狸猫面具的人自然而然地跟我搭话,“也就上次卖‘白月光’的时候回本了。”
哦,那个我记得,是个戴小猪面具的小傻子买的。
我斜睨胞弟,发现他正埋头跟漂小姐姐搭讪,也就不自讨没趣去打扰他了,回神跟狸猫聊起来。
“‘白月光’是不值,30的底价能叫到90真不知道抬价的人是怎么想的。”
狸猫使劲儿点头附和,“就是说啊,这要不是起底30,就是10我都觉得贵。”
听到这儿我有些惊诧,多打量了一眼这位男士。乖乖,来地下卖场参与违法竞拍的人,居然还在乎10的底价?
不得不说,觉得10都贵的人在这卖场里我还是头一回见。
“虽然不值钱,但好歹也不是10能拿到的……”
胞弟不知何时坐了回来,嘟嘟囔囔来这么一句,他话都没说完就让我一把捂住了嘴。
这要不是自己亲弟弟,我怕不是能忍不住掐死。
狸猫大概是没听清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倾身探头,让我用笑脸挡了回去。
“先生,今天来打算买点什么呢?”
说到商品,狸猫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他摊开商品菜单,指着一用足金缀花笼子装的商品,兴奋说道:“这个。我就是冲他来的。”
看了商品,我嘴角微微扬起,旋即用扇子挡住,“先生好眼光啊,这可是今天最值钱的东西了。”
“哈哈哈哈,小姐识货。这么说,你也是冲他来的?”
对上那笑容,我展露同款表情,“他太贵了我可买不起,就来过过眼瘾。”
“这可是你说的,那待会儿开拍你可不能抢我。”
他说得真挚,害得我差点就信了。脑子瞬间冷静下来,我不痛不痒地回他一句看运气。
听完这话,狸猫嘴角肉眼可见地抿紧了,礼貌性冲我点了点头,摆正身子,专注于品尝官方送的酒水。
我也转回了身子,抬手摁下了胞弟举杯要一饮而尽的手。
“怎么了,姐?”
他那语气跟脸上的小猪面具一样蠢。
“让你邀请的人,到了吗?”一想到旁边还有人坐着,可能听到我俩谈话,便又硬生生加了一句,“别人家第一次来找不到位置,错过心水的东西。”
胞弟看我的眼神发蒙,大概是不理解我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那群小崽子,但在我暗地里拧了他一把后想明白了。他跳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说:“姐你说得对,我得去看看他们到了没。”
胞弟出了卖场,取了手机,给邀请来的人打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等了很久才回来,几乎是卡着拍卖会开始的时间。
他不在的期间同区又陆续到了不少买家。碰到熟人互相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了,没交过的面具就理都不理。
还有一个戴蓝蝴蝶面具的女人不知为何路过我这排的时候看了我一眼,然而正巧,她看我的时候胞弟回来了。
“嗯?姐,你还认识她?”他落座,递给我一杯顺来的香槟。
我接了,但没喝。
“不认识。你熟人?”
“不熟。”他连连摇头,“不过是她比较有名罢了。拍卖会你来的少,不知道她也正常。”
我挑了挑眉,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人就是跟风狗,南姐拍啥她拍啥,上次金笼子她也抢。这也就是欣姐现在不下手了,不然她得跟着欣姐抢。很多人都讨厌她跟风这手,但这人又圆滑,让人不好意思直接骂……”
说起蓝蝴蝶,胞弟就一肚子埋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冲了他的东西呢。
他还在旁边碎碎念,而我已经闭耳朵不听了,将目光转移到了坐在前两排的蓝蝴蝶面具身上,看她跟旁边的小花面具嬉嬉笑笑。
时间差不多了,落座八成后卖场灯光骤然熄灭,随后地灯一节节亮起,众人注意力跟着聚光灯一起来到拍卖台上。
戴着黑乌鸦面具的拍卖师敲响锤子,意味着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几件商品没什么好说的,都是开胃菜,也就用南红点缀的那个笼子值得抢一下。不过看货下手这准则不适用于我那愚蠢的胞弟,他早在看到珍珠笼子的时候就已经三连举牌了。
即便我捂住双眼,也能猜到身旁狸猫憋笑的表情。毕竟他还特意亲切地贴我耳边说了句——
“原来小猪竟在我身边。”
我……
对不起,我是兔子,我跟猪不是一个妈生的,我不认识这蠢货。
拍卖会并不会管我是否尴尬到脚趾扣地,平稳进行过半,中场休息后,更多的人涌入了卖场。
真正的厮杀这才刚刚开始。
“椰蒂笼子不错。”狸猫一边听拍卖师讲解一边点头,“不过这没有上次的好,叫到90有点贵。”
我不知道他说得上次那个是哪个,就图听个热闹。
“哦?紫水晶也有人抢?这都有人要??脑子呢?”
他这么说着,抬手加了30,紫水晶笼子的价格瞬间来到了120。
看到这儿我笑出了声,“先生,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演技很差?”
狸猫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我自认演技堪比影帝的。”
“那行,下一把就看看你我谁才是演员。”
说着,紫水晶150成交,拍卖进行到了尾声。金笼子被推上来了。
这次,拍卖师讲解的第一句还没说完呢,我后排的狐狸面具小姐加价了。
“30!狐狸出价30!还有要加价的吗?”
前排小花果断举牌,价格来到60。就在小花加完价之后,蓝蝴蝶说话了。
尽管她是在跟小花说悄悄话,但是在安静的卖场中,她的声音能传到每个人耳中。
“花儿你要是拍下了,金笼子能给我吗?”她拽着小花的胳膊哭唧唧道,“我已经蹲了好几次了,都没抢到金笼子……”
小花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权衡人脉和欲望的价值,旋即同意了。她表示如果拍下,原价转给蓝蝴蝶。
但我没有听完两人咬耳朵的内容,就突兀的感受到有人踢了我的座椅,于是我举牌加价。
“90!兔子加价到90!还有比她更高的吗?!”
拍卖师话还没说完,蓝蝴蝶骤然转身,与我四目相对。她双眼含泪,即便是戴着面具都能让人联想到委屈的表情。
“兔子小姐,你能让给我吗?”
我本想装作没听见,低头整理了一下裙摆,结果她又喊了一声。旁边狸猫看戏不嫌事大,还拿胳膊捅我。
“人家问你呢,能不能让给她。”
我抬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听他把话说完。
“蓝蝴蝶蹲金笼子好久了,买了是要送人的。你要不是那么想要就让给她呗,反正这东西之后还会有。”
是,我当然知道还会有。可现实是人类都喜欢争朝夕,不给别人留退路啊。
就在我咬咬牙想要继续硬撑的时候,狸猫又来了一句,“而且人蓝蝴蝶开场的时候就跟狐狸说好了,要收金笼子,让人家帮忙占坑的,你这样冲了朋友不好。”
我……
真谢谢你提醒!
听他说完这么一通,我就是想不答应都难。于是转头冲她露出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你们刚才商量的时候我没听见,给你冲了真是太抱歉了。”
蓝蝴蝶连忙摆手,“没事没事,不需要道歉啦。”
“那这样,要是一会儿没人加价,我拍下就转给你吧。”
蓝蝴蝶一听我松口了,连忙表示感谢,开心地转回身去。就在她坐正的瞬间,笑容瞬间消失。
我也没空分析她的心理动态了,当即抬胳膊捅了下胞弟。胞弟心领神会,神态自然地举杯,将香槟一饮而尽。
随后,拍卖师喊出90第二次的时候,后排有人加价了。
“老鼠加价1——猫咪加价150!”
“还有比150更高的吗?!”
听到加价,我皱了皱眉,趴胞弟耳边质问,“老鼠和猫,哪个是你的人?”
“猫。”胞弟烦躁地挠了挠耳朵,“这谁啊,突然掺和进来搞事情?他这么一搞,之后的计划咋办,姐?”
突如其来的变数打乱了既定计划,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只思考了一秒,便让胞弟继续加价。
“再抬一手,180收。”我并不是想要金笼子,但也不想就这么被人截胡。
“好。”胞弟应声,召开服务员要一杯新的香槟,后排安排的托儿继续叫价。
“螳螂加价180!”
此时蓝蝴蝶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活力,她仿佛秋末的昆虫一样蔫了吧唧得找小花哭诉。“呜呜呜,我的金笼子又贵了……”
小花安慰她道,“要不你再等等?兴许没人叫价,你再就180找螳螂收。”
“算了,螳螂也不是熟人,我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家让给我。”她直起身子,倔强地撇了撇嘴,举牌叫价210。
我在后面看戏看得愉快,早就不掩饰上扬的嘴角了。“啧啧啧,也不知道是那个路人来抬了这么一手,蓝蝴蝶可太惨了。”
狸猫听了也附和我,“太惨了太惨了。”然后他举牌把价格抬到了240,“不过毕竟是好东西,大家都想要也正常。既然蓝蝴蝶都亲自下场了,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吧。”
好一个各凭本事!要不是还要保持形象,我现在就仰天大笑三声。头一次见有人把落井下石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240拿金笼子亏本的啊。”这会儿不无脑冲的胞弟也回味了,他有些担忧地探头过来加入话题。“虽然价值在1000以上,但是拍到240就没意义了。”
他可还明确记得拍卖原则的——捡漏为主。要不是特别喜欢,非他不可的,提价绝不超过底线。
然而狸猫神态自若,好像他根本不是开场连10都嫌贵的那个小气鬼。
“不慌,反正240也轮不到我手里。”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前排金丝雀小姐举牌270,蓝蝴蝶见价格一路飙升,慌忙喊价到300。至此金笼子拍出了至今以来卖场最高价,而这超值的东西便也如愿落入蓝蝴蝶手中。
压轴商品拍卖结束,我们随着服务员引导有序分批退场。等到了停车场,我和胞弟才摘下面具,不约而同露出阴谋得逞的笑。
“哈哈哈辛苦辛苦。”阴冷的停车场里不知何时站了这么多人,手中拿狐狸面具的女子走上前抱了抱我以示感谢。
“不辛苦,”我回抱她,“小南这下开心了吧?”
“她当然开心啦。”金丝雀甩了甩自己长发,“上次被蓝蝴蝶抬价的恶气出了,晚上睡眠质量都能好一个档次。”
小南把面具塞给我,走上前和金丝雀握手。“这次得谢谢姐帮忙,要不是你最后出手抬这么一下,估计蓝蝴蝶要放。”
其实蓝蝴蝶一点儿都不傻,她要是没点小心思,120那一波她就不会找人抬价来试探我了。摆明了根本不信我会把金笼子让给她——尽管她预判对了,但这一波她在第二层,我们在第五层。
金丝雀是欣姐的朋友,卖场里的大名人,基本上她下手高价抢哪个别人都不会觉得奇怪,所以我们才设计了这么一个圈套。
先让我假装不服气找人来暗抬价,若是蓝蝴蝶舍不得想拼一拼运气,那就高价让给她;可若是她舍不得花钱,那我低价拿下金笼子就非常划算。
但这只是计划的第一阶段,因为谁也没料到蓝蝴蝶她竟然不讲道德打感情牌。这要是让她90拿下金笼子,那以后卖场也不用开了,大家30低价抢完,最后内部互换就行了,还拍什么卖啊!
所以计划变更了。
狸猫站出来冲我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都说了,我可是影帝。”
他就是计划第二段的执行人,欣姐的另一个朋友——别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知道他的身份。那时候狸猫也没站在金丝雀旁边啊!
狸猫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护拍卖秩序。
他叫价就是给金丝雀的信号,即便蓝蝴蝶不要,两人叫价再高那也是卖场货物自留根本不用担心别的。
不过好消息是,蓝蝴蝶此时已经不可能放手金笼子。
因为金丝雀叫价了。她是卖场内部人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若她都能叫价到270,那就表示这东西价值肯定在其三倍以上。素来跟风捡漏的蓝蝴蝶又怎么会轻易放手?
思及此,我不禁有些同情蓝蝴蝶了。论心机玩不过狐狸,论手段打不过金丝雀,她到底有什么自信能这么作……
完成任务众人心情甚好,又闲聊了一会儿才打算上车回家。狸猫用漂亮小姐姐支开了我那蠢猪胞弟,自来熟地揽住了我肩膀。
“那么兔子小姐,今天有没有买到想要的东西呢?”
我没回他,给了他一个“看你演”的眼神。
“嘿嘿,不瞒你说,我这儿有东西你肯定感兴趣。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他冲我挤眉弄眼,我眼神飘到他腰胯,又转回他脸上。
同意了。
嗯,是我喜欢的。
评论要求:笑语、求知
作者:爱斯人
在遇到你之前,世界是什么颜色的?
宇杰记不记得什么时候被送到了这里。
这里有苍白的、冰冷的、发霉的肮脏墙壁和一群穿着淡蓝色衣服的人。还有那弥漫了整间房间的、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药水味。
宇杰的手脚不能动——很明显地,他被绑在了床上,用粗大的绳子。
他的喉咙很渴、很渴,不过他更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及他在哪里。
一个年龄比他小的孩子,躺在他旁边的床上。
于是,宇杰开口问了。
“这是哪里?”
“这是第七人民医院。”男孩淡淡地回答。
什么?宇杰心里想,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宇杰从来不认为他是神/经/病。精/神/疾/病/患者应该是什么样的?他们应该是衣衫褴褛、口齿不清、目光呆滞的。人人都会看不起他们,人人都会躲着他们。这样的他们才是真正的神经病。
而宇杰是什么样的?他,衣衫整洁。他的脸,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
他认为,让他在这里,把他绑起来,这是对他的侮辱。
他不过是想离开这个世界罢了,他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清楚了。
这个世界就是强者剥削弱者的牢房。
他就是那个被剥削的弱者。他,生为男人,他的拳头是无力。他被要求坚强,他的眼泪对于男性而言,不是痛苦的标志,而是懦弱无能的象征。
所以,他不会哭了,眼泪变成了血液。他拿着沾着铅笔灰的圆规,往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皮肤慢慢地绽开了,鲜血流不止,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手臂的肌理流下来。
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那些压迫者们的声音。
为什么他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他写了一封与世界的告别信吗?
这难道是错的吗?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和世界告别呢?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愿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会不会有些不公平,当你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没有人问你愿不愿意来,但是,你想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挽留着你,让你不要离去。
最后,带血的圆规和那封告别信,把宇杰送到了这里。
宇杰想要喝水,他用嘶哑的嗓子喊了两声。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护工走了过来,手上拿着水杯。
宇杰不适应这样喝水,大部分水还是从嘴里漏了出来,漏到了枕头上。
宇杰问护工:“为什么我会被绑起来?”
护工冷冷地说:“因为你不肯吃药,还骂了护士。你不听话,这里的第一步就是静心。”
护工走了。
几个小时过去了,宇杰想要小解,但是,他意识到他的双手被拷着。他明白,他的某个部位将要被其他男人触碰到,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恶心。
“放我下去!我吃药!我道歉!”宇杰歇斯底里地大叫。
护工走了过来,冷冷地问:“真的吗?”
“真的!求你了!”宇杰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和腹部就快炸开了。
绳子终于被解开。宇杰询问了隔壁床的男孩厕所在哪里,然后冲了过去。
要听话,不然,就会失去尊严,失去隐私。
深深地刻在了宇杰的心中。
宇杰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真的和他想的一样,目光呆滞,进食和如厕都无法自己完成的人。
他们生活在一起,说明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是一样的!
宇杰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这仿佛是对他的侮辱一般。
这里,对于宇杰而言就是一个新的世界。
这里,不能使用智能手机,你无法知道今天是星期几,无法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平时0.1秒可以跳出来的答案,现在无从知晓。
这里,一旦不吃药就会被绑起来,隐私就会遭到侵犯。
过了不知多久,晚饭时间到了。
今天的晚饭是粥。粥很稀,几粒切成片的咸菜,浮在米上面。味道和这碗粥一样又稀又淡。然后就是吃药。
药很苦,它的味道像苦味的花绽放在自己的嘴里。药丸有时候会卡在喉咙里,不小心被呕出来,接着,几个小时都是这个味道。
晚上,电视机里放着无聊的电视剧,坐在他旁边的男孩看得津津有味。
睡觉时间到了,宇杰睡不着,因为隔壁房的大爷唱着不知道给谁情歌。
今天是几号?好想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
半夜,宇杰觉得有点冷。结果,看到他的被子被旁边那个男孩卷走了,宇杰没有办法,他只能让护工拿了一另外床被子。
接下来几个星期,宇杰都很听话,他表现地很“正常”。无论他有多么想伤害自己。
后来,他的父亲来了,他面对父亲表现地很亲和,很温柔。
再后来,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他喜出望外着离开这个地方,离开了这个存在人间的“新世界“。对于他而言,不过从一个牢房逃到另一个更大的牢房。
评论要求:无要求
作者:爱斯人
·
原创bl大学生宇杰x初中生郑玖
·
所谓极限是什么?
面对憎恨的人应该如何?
回过神来,那个被憎恨的人已经倒在血泊里,没有了呼吸。
这是一个晴朗的太阳天。
宇杰从便利店里出来,手上拿着的肉包是昨天卖剩下,再加热过的商品。总觉得会变质,但只要吃下去没事就没事。
还给寄住在家的外甥买了一些,寄住在他家是因为离学校比较近。
外甥名叫郑玖今年14岁,是附近著名的重点初中里有名的才子,不仅成绩优秀,而且长得很可爱。势利眼的老师们都喜欢他。不过他反而没有娇气。很能吃苦,家里的家务也经常帮忙。
比起我,这样的外甥也许才会有未来。宇杰想
这个世界对人的存在价值判断标准很简单:外貌、钱、成绩或者能力还有权力。
没有这些东西的人就是失败者一样的存在,好像连活着也是浪费时间、水和空气。
那么,宇杰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地失败者。
唯一的优点也许是考上了一个不好不坏的大学,不过,既然一无所有地进入大学,也会一无所有地出来。然后被父母逼迫着,像给动物配种一样,与某人结婚吧。虽然宇杰不知恋爱为何物,也没有特别想和人建立关系的想法。
在情卖初开的年纪,早恋者要被所谓老师的教育者拉去羞辱的。
也是那个时候,宇杰对女性似乎失去了兴趣。虽然课本上写着这个时候会想着对某人有好感,但他只有排斥和厌恶。不仅仅是对女性的厌恶,连自己也是厌恶着自己——自己渐渐长大的身体,越来越重的责任还有越来越痛苦的学习任务。
青春期应该是什么样的,无人知晓。
也就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他太不合群了,也许根本不需要理由,他受到了欺凌。因为碰掉了橡皮这种小事,被打了一顿,一边打一遍被骂:“猪!狗!窝囊废!”
比起肉体的疼痛,精神上的凌迟才可怕。
从那以后,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碎了,是尊严吗?是自信吗?还是快乐呢?大脑已经无法分泌多巴胺了。就算学校赔钱送他去了医院,老师和学校只会息事宁人。因为这关乎学校的面子。老师那个令人厌恶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渐渐地失去了吃饭的兴趣,进食变成了牙齿和舌头的机械运动,只为磨碎食物和吞咽至食道,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兴趣。变成了一具空壳。心脏里的血液好像流空了。
如果这个世界他从来没有来过就好了,与其这样活下去,不然干干净净地离开这里。
回忆结束时,宇杰已经回到了家里。
郑玖还在熟睡。
“起床了,吃点早饭上学去吧。”
“好的,等我一下。“
郑玖就在他面前换起了衣服,身体上的肌肉还没有长出来,大部分是脂肪和骨头。
“舅舅,谢谢你帮忙买早餐。”郑玖笑着说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最近学习怎么样?”
“可以的,不过班主任好烦啊。”郑玖笑着说。
“那么,今天要我送你去学校吗?”
“不用,我自己会去的,学校就在附近不是吗?”
郑玖收拾完了作业就走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今天是打工的日子。
为了赚一点可怜巴巴的零花钱,宇杰开始在大学附近打工。
打工的地点是奶茶店。
从此以后,他知道了奶茶的成本有多低,简直就是暴利。他不禁想到郑玖很喜欢喝奶茶,几乎天天来买,真是孩子气。
郑玖周围总是围着很多人,有时候是男生,有时候是女生,他永远不缺朋友,他们一起喝着奶茶,聊着初中生的烦心事,一起走在归家路上。
真是羡慕他啊,宇杰想
如果我初中时没有像他一样多好,也许未来,会变得充满希望了,而不是现在这样让人不安。
下班了,店主发了工资,宇杰拿了钱,准备给郑玖买一点零食。
家里的裁纸刀也断了,要去买新的。从超市里出来,准备去接下课了的郑玖。
他走到初中的通学路上
这时,在学校旁边的小巷子里。他看到好像郑玖被一个流氓所纠缠。
流氓把郑玖压在身下,看样子似乎不是为了钱。
宇杰感到一阵恶心,但他拿着美工刀就冲了进去。
这个流氓,这不是初中那个带头霸凌我的谁吗?
过去的屈辱回到心头,过去烙印的痛苦已经忍受到了极限,美工刀不自觉的划了过去。
曾经憎恨的人倒在了血泊里,没了呼吸。
·END·
评论要求:求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