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兰令牌自行车辐条闪闪发光,御镜把去霍格沃茨要带的大箱子绑在它的后座,用两条带钩子的皮带固定住。她下意识地拍了拍斜挎在腰间的猪皮小包,听见英镑和银锡可混在一起碰撞发出令人安心的声音,名叫“羽毛笔”的小猫头鹰被她打搅了睡眠,在包中发出不满的咕哝声。她费力地推动自行车,辐条的光芒闪烁,又渐渐暗淡。假期结束之前她总要和外婆都子争论有没有必要把这台自行车擦得这么干净——这里和伦敦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连绵阴雨和藏在坑洼老石板路里的淤泥。但外婆总是坚持她应该推着一台干净的车去“拉文克劳”上学——她有时候管霍格沃茨叫拉文克劳,有时候反过来。她作为一个“麻瓜”对霍格沃茨印象很好。“他们让你找的裁缝活儿不错,证明他们是好学校。”都子外婆每年假期都会戴上蛤蟆大小的眼镜,整齐的针脚接在摩金夫人长袍店的魔法针脚后面,帮御镜延长长袍的袖子,“选的蓝色也很好看,很有品味。”她说,御镜很难跟她解释,拉文克劳的蓝色不是她选出来的,她是被选的那个。
“……美国人要到月亮上去,我看他们真是多此一举。”都子外婆走在兰令牌自行车的后面,象征性地拖着印了霍格沃茨校徽的行李箱,“但是你们这些巫婆可以坐着扫帚去月球,对吗,没准儿你们学校的那些个教授早就去过了。那上面肯定什么都没有,要不然美国人才不会费劲再上去一次。难道美国全是瓜?”“麻瓜,美国有巫师,他们管普通人叫麻鸡。”“美国人什么都知道。”“也不一定,巫师通常和麻瓜们保持距离,他们彼此难以理解对方的生活方式。”“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御镜叹了口气,推着沉重的自行车,夹克下的旧毛背心里全是汗,她的鞋子也挂上泥,她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解释巫师的生活跟麻瓜有多么不同,但外婆早就有自己一套生活的规则,就算对她施了遗忘咒,她的身体也会按照既定的机械程序运转起来。
“巫师不怎么吃米饭。”
“难以置信。”
我们家以外的地方也没人吃米饭。御镜暗忖。但外婆似乎理解了。话题迅速切换回到月球的事情,这不赖她,渔夫们的收音机整天在说这件事。外婆说着说着,她们背后,大海的方向太阳升起。
“你也可以坐着扫把到月亮上去,听说月亮上有蟾蜍,说不定就是你们古代的巫婆留下来的。”
“…不行,我飞得没那么好。”御镜憋了一口气,自行车被她推过一个深深的水坑,外婆灵巧地躲开飞溅的水花,行李往御镜的方向歪倒,她赶忙用肚子撑住座椅,口袋里的小羽毛笔又急促地叫了一声。
“也是,你连自行车都不敢骑。”都子外婆笑起来,帮她扶正了车子。“要不然我们也不用这么早出门了。”
“…扫帚和自行车又不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小丫头都一样。骑在车上瞻前顾后,生怕摔破膝盖,回过神来车轮子早就翻天了。”都子外婆像是一只狐狸一样弯着眼睛,语气带着温和的嫌弃。脚下和缓的上坡路逐渐平整,平直的海岸线被城市参差的屋顶吞下。御镜看到火车站顶楼的钟表,被阳光从三点钟切割成明暗两半,肥大的海鸥粘着旅客的脚踝,又被高耸的行李推车赶走,不情愿地起飞又降落。外婆的话语还未停下:”上车试试。你就是缺乏一点勇气。“
——你就是缺乏一点勇气。
火星比月亮更加明亮扎眼,伊蕾娜的头发在垂暮夕阳剩下的那一点光芒中又被染成火星一般的红色。湖上吹来湿乎乎的风把她的头发从耳朵前面编成不怎么好看的结,丢在脑后。
“别这么僵硬,魔法物品能感觉到你害怕。”伊蕾娜的声音从发旋上方响起,御镜才发现她紧紧握住扫帚柄的手腕不自制地发抖。“放松。看前面,别看脚下。”
“看前面,别看脚下!”都子外婆弯下腰,这次她使劲了,她双手就能卸下行李箱,稳稳地扶着后座,御镜根本不会倒下。车座跨在御镜的裤子下面,她吞下一口口水,踩下踏板——
——禁林沐浴在红色的余光中,每一棵树都分到一束红色的束带,她们向前飞,伊蕾娜的手套在御镜手指的前方一点,斯莱特林长袍墨绿色的内衬时不时出现在她眼角,她们绕了一圈,飞向魁地奇的门柱——练习还没开始,御镜照课上教的那样僵硬地侧着身体,腰肌几乎抽筋,而伊蕾娜很自然地配合她的重心歪过去,她们绕过最高的那一柱。夕阳擦过拉文克劳的塔楼。恋恋不舍地和上头的瓦片道别。伊蕾娜稍微提起小臂,扫帚向上倾斜,御镜下意识地弓下腰,几乎要贴在扫帚上。“哈哈哈,没事啦,别像个蟾蜍一样。”她说,而身前的女孩根本没听进去,她拉高扫帚,出现在淡紫色夜空中,月亮银色的轮廓和拉文克劳的塔楼离他她们越来越近。
辐条快速转动,吃着御镜腿部的力气,她看着前方,无视广场上肥大的海鸥,都子外婆在她身后跑了起来,风声越来越大,身上的汗水冰凉,衬衫贴在她的胸口。
——风声越来越大,她们升高,不去违抗风的轨轨道,扫帚的头部放平,伊蕾娜的胳膊从御镜的肚子和扫把中间穿过,像是腰带一样强迫她抬起来:“好啦,我们慢慢飞,慢慢飞。”虽然她口中安抚,但语气中难掩兴奋。御镜将信将疑地放松身体。任由伊蕾娜安全带似的搂着,跟着她一起向前。远处的星星开始显现。“我最近可以很快找到猎户座了。”伊蕾娜说,她信守诺言,平稳地前行,“你告诉我的很有用,只要找到猎户座就能找到别的,那颗红色的…”
“参宿四。”
“它很明显。”伊蕾娜指着天边的一颗星星,“这样我就能找到参宿七,就像迷宫的底边一样。”她的手指划向参宿四的斜对角,“再往左就是大犬座,我以前总是从大犬座开始画,考试对错全凭运气。”她比划着,风托着她们飞向星星,星星却不会变大一丝一毫。
御镜顺着她的手指看那些逐渐清晰的光点,脑海中想象出在桌面上摊开的星图。伊蕾娜搂着自己的手臂很温暖,让她紧张的脚尖更冰冷。
搂着自己的手臂。
她低下头,看到伊蕾娜的手臂;她抬起头,伊蕾娜另一只手正在指着星星等她判断对错。
她们在飞——准确地说,是御镜在飞。
从一年级开始她就没能成功离开地面两米以上,现在她们冲着猎户座悠然前行。
与风一起灌入她口中的兴奋与恐惧让她差点呕吐,她迅速伏下身,只想降低一点点的高度,但扫帚却突然失重一般顺着她的身体干劲十足地俯冲——伊蕾娜发出兴奋的,犹如猫头鹰一般的尖叫,她听不到她在笑,风把她的笑声裹走了,她只能感到她贴着自己的肩膀不住抖动。
海鸥们如同白色的浪花从她兰令牌前头分开,飞散,辐条“扎扎”地快速转动,火车站的钟楼变得高大又立体,脚蹬犹如奔跑的双腿那般从僵硬地阻力中解放,她调转车头,绕过长椅,回头看到都子外婆不知何时回到行李旁,抱着手臂看她。御镜没有停下来,转身向她冲去,海鸥们不耐烦地再次起飞,兰令牌扑向小柜子一般的行李箱,她死死捏住铡——
——草坪气味已经灌入鼻腔,伊蕾娜指着星星的手兴奋地在空中挥舞,她不能依靠她!御镜的脊椎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仿佛挣脱了恐惧的锁链,身体被跟不上的重力抬起,只拉起一点点这不听话的扫帚她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勇气,拉扯脸颊的风戛然而止。
“你胆子好大啊。”伊蕾娜在她身后,笑得声音嘶哑。“看来不用我帮你也能补考过关嘛。”感到身后的重量突然减轻,伊蕾娜要掉下去了!御镜猛然回身想要抓她,僵硬的膝盖放开,脚尖稳稳地插进湿润的土壤。
“怎么啦?不去吃饭吗?要赶不上我复习魔咒课的时间表了,你答应我的。”她微微皱眉。
“…马上去。”
“别发呆,要赶不上火车啦,快去吧,小巫婆。”都子外婆催促道。
——御镜翻身回到地面上。
御镜翻身回到地面上。想着到了伦敦要不要告诉伊蕾娜她学会骑自行车,但又懒得解释自行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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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變形術與共相的普遍問題
那弗塔利·雷博爾曼
內容摘要:
當你揮動魔杖、使用變形術時,你會如此清晰地想象一個景。你試圖將一隻拖鞋變成一隻白兔,這個咒語也確實應驗了,於是這時問題便產生了——當你使用變形術時,眼前的事物本質究竟是一隻拖鞋,還是一隻白兔?又或者說,其在變化前後所存在的性質,是否還保有物質的同一性?
上述問題就是變形術與共相的普遍問題。所謂共相,便是指個別物體種所擁有的共同特性。按照麻瓜哲學家黑格爾的話來說,共相問題就是事物中普遍存在的本質。
本文如題所示,主要談論變形術與共相之聯繫,意求能通過共相的概念探討變形術的本質。
……
(Ⅰ)我們在“變”什麼?淺談變形術的本質
我們可以輕易地在巫師和女巫的生活中觀察到這樣的景象——一名女巫揮舞魔杖,將茶杯變成一隻灰褐色的老鼠,接著這隻老鼠變得巨大,過了一會兒,一隻小豬變成的捕鼠夾發揮了作用,這名女巫本人也變成了貓,原來她是一位阿尼馬格斯。
變形術如此廣泛且頻繁地存在於我們的魔法世界中,以至於我們不得不去思考變形術的本質。
長久以來,人們認為變形術通過咒語驅動,在《中級變形學》中,曾有一個核心概念,即“咒語是魔法的名字,也是其本質。”其作者認為,巫師們通過咒語施展變形術,咒語是與魔力產生溝通的紐帶。
但這仍然無法解釋無杖無聲魔法的存在,也不能解釋年幼的巫師是如何在不知曉咒語的情況下施展他們的魔法,更無法為不同文明、地區的魔法做出妥善的解答。
隨著研究史的發展,一些敏銳的巫師想必已經發現,咒語不是魔法的本質,而只是一種抽象的媒介。正如同你在敘述“永恆、愛、理性”這些詞彙時,只是進行某種概念的直觀轉化,正因如此,技巧嫻熟的巫師和女巫們才能使用無聲咒來達成他們想要的魔法。
要理解這個概念很簡單,正如“一張煙斗的畫不是一個煙斗,而只是一張畫”那樣,咒語也不是魔法的名字或本質,而只是一段表述轉化的媒介。與咒語產生連接的不是我們觀察到的、魔法產生現象或是變化,而是此時此刻正在施法的巫師。
既然咒語不是魔法的本質,僅是魔法的媒介,那麼目光就應該回到更為明顯的問題中去,也就是在變形過程中受到魔法影響的物質,而該物質的共相就是本文要探討的課題。
……
(Ⅱ)變形術與共相
從上面的論述中我們得出這樣的結論。可以這樣說,變形術其原理的問題,就是共相的問題。
以麻瓜的哲學理論作為巫師學術的基礎是否有其統一性和合理性,在1865年出版的《巫師與麻瓜哲學的分道揚鑣——哲學巫術實用主義》(以下簡稱哲巫實用主義)已經給出了答案,後續也有諸多學者進行研究,本文中不再贅述。
《哲巫實用主義》中曾說:“於麻瓜而言,哲學尚且可說是一門理論的學科,於巫師而言,哲學的論證卻往往通往神秘的盡頭,將巫術的理論系統得以歸納,並尋找新的方向。”是的,巫術中存在的神秘往往與哲學的思考生生相關,從不列顛群島蘇格蘭高地的學府霍格沃茨中拉文克勞學院的鷹狀門環便可略知一二,羅威納·拉文克勞本人對此類哲學思考的態度顯然極為鼓勵,後世諸多巫師學者,譬如埃及巫師法赫德·托特也曾進行過此類研究,相應的論文可以閱讀托特先生的著作《古老的哲學與巫術的融合》。
筆者相信尋求正確的抽象概念正是通往巫術真理的大門,一個能夠普遍運用的概念具有其自身的價值,共相問題與變形術之間的相通,或許能為巫師變形術之發展尋找至新的答案。
(2.1)共相是否在變形中產生了改變?
筆者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其中的主要依據是阿尼馬格斯與易容馬格斯的存在。
要在此處論證共相是否在變形中產生了改變,便要引入靈魂本質論的概念,這個概念在托特先生的著作《靈魂的形狀》中有所闡述。所幸的是,靈魂於巫師而言,是確實存在的物質。
基於靈魂本質論的說法,筆者有如下推測……
……
(Ⅲ)阿尼馬格斯與易容馬格斯,及部分採訪分析。
承上,巫師自身通過環境認知到的自身的共相,則會影響他們對自我的變形,這種外形上的變化時常呼應於其自我身份認同,或可說是靈魂的形狀。該現象時常見於阿尼馬格斯和易容馬格斯中。(*筆者曾於上一篇論文《巫師之身份認同於能力的影響》中提及這一論點,若感興趣還請查閱。)
再次重申,此處的共相不應該是一種極易觀察到的、外形上的共同特點,也不應該是通過名字進行定義的經驗總合,因為那樣就會落入唯物論與唯名論的爭辯陷阱,偏離真理的真正航向。而巫師的真理——是應該能夠理性且靈活地運用在魔法中的事實,筆者認為,真理不該脫離實踐的範疇,而應該是引導實踐的概念。
缺少實際數據支撐的理論只是空想的假說,因此本人認為進行田野調查有著同等重要的分量。出於這般考慮,筆者採訪了數名阿尼馬格斯與易容馬格斯的巫師,並希望能從他們的經驗中得到更多的分析。
下面是筆者對部分易容馬格斯和阿尼馬格斯進行的採訪。分為兩個部分,阿尼馬格斯的部分將著重於其變化動物的外形,易容馬格斯的部分則將著重於他們最常使用的外形(後文簡化為常用外形)。
……
參考文獻
《中級變形學》
《高級變形學指南》
亞里士多德,《工具論》,企鵝出版社。
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企鵝出版社。
黑格爾,《精神現象學》。
黑格爾,《小邏輯》。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海蒂·安德森,《中世紀的共相之爭》,《歷史研究小集》,麥克米蘭出版社。
奧維列·金肯斯,《談變形術與阿尼馬格斯的本質》,《巫師與女巫們的魔法研究年刊》(第45期)。(1960年3月)
法赫德·托特,《古老的哲學與巫術的融合》,魔杖與坩堝出版社。(1955年)
法赫德·托特,《靈魂的形狀》,魔杖與坩堝出版社。(1958年)
歐提斯·布萊爾,《巫師與麻瓜哲學的分道揚鑣——哲學巫術實用主義》,魔法石出版社(1865年)
備註:參考文獻的詳細年份和作者會在發表前謄抄好,家裡出了些亂子,沒能修改完,非常抱歉,教授。
那弗塔利一人坐在火車車廂裡,將那篇論文塞進包裡,點燃了一根煙。帽子和眼鏡安安靜靜地躺在行李箱裡,到達前才會被其主人拿出。
論文已修了七、八版——或許是九版,因為他沒有保存舊稿的習慣。當然,這篇論文本就和成績沒什麼關係,那弗塔利原本是和變形學教授說好要寄給對方在假期審稿的,但郵局的貓頭鷹退回了他的信——他才想起來今年是伊法魔尼的交換年。
有時候太不問世事就會這樣。那弗塔利吐了口煙,開始看起來從車站報亭買來的麻瓜學者期刊,等待車子發動。期間有幾個一年級的新生探進腦袋問他車廂裡還有其他人嗎、能不能坐?他有點厭煩,但還是回答了他們。
“當然有,只是他們去上廁所了……你們該去前面看看。”他彈了下煙灰,對那幾個孩子說道,“你們剛入學霍格沃茨是嗎?”
“是的……”其中一個孩子回答道,她的眼睛掃過尚有空間的行李架,又看向那弗塔利。那弗塔利已經聽到那幾個孩子有些忐忑且厭煩的心聲,於是決定變本加厲,早點趕他們走。
“哦,那麼你們該去赫奇帕奇,那是世界上最好的學院了——格蘭芬多也不錯。行了,去別的車廂看看吧,不然你們要沒地方坐了。”他很確定自己這番話讓孩子們對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產生了負面的印象。幾個孩子魚貫而出,那弗塔利將車廂門猛地關上,繼續看那本雜誌。
暑假時那弗塔利回了一趟倫敦猶太社區,在那裡度過了夏天。父親還是那樣,並且開始著手給他找妻子——比一般哈雷迪教派的男性結婚要早一些,他猜測父親是覺得“像你這樣的怪人”沒法和女性正常交往,事實也確實如此。
“你已經因為那個……什麼,沒有去宗教學校,這樣下去是無法成家立業的。”父親那天說到,他嚴實的毛帽下幾乎看不到眼睛,但那弗塔利還是讀出了父親的心思。
可那弗塔利並不願意去理解父親的想法,即使他已經理解——不妨說,他更喜歡明知故問地踩在父親的痛點上,看父親那反應。他們在這個狹小閉塞的猶太區公寓裡學會用一種方式互相傷害,彼此間毫不留情,往往是做兒子的能尖銳地刺穿父親的心。
“可是父親,母親也曾去過那樣的學校——還有,魔法兩個字不燙嘴。”
“……那個女人,她確實不正常,她離開了我……你要是個好孩子……”
當然,那弗塔利是壞孩子。
所以他說了:“是啊,在這裡,正常的男孩連和女孩說話都不行。還有——就是那個不正常的女人愛上了你,還帶你離開了波蘭呢。”
他被賞了一拳,或者一巴掌,他忘了具體的方式,只記得自己快笑斷了氣。後來父親把兒子的論文燒了一半,那弗塔利倒是笑不出來了。
他知道父親愛母親,正因如此才更無法接受母親的離去,但將某些柔軟的東西挑出來用針刺穿就是他的目的。畢竟,母親是多麼善解人意、值得被愛的人啊!她會在漫長而無盡的折磨後抱緊她所愛的麻瓜男孩,帶對方離開那紛爭與痛苦之地,即使她已通過攝神取念知道,她所愛的人已經因為磨難死去了,留在那的只是一具創傷構成的空殼。
她留給兒子唯一的遺產是自己的丈夫和攝神取念的能力。有時候那弗塔利會透過父親那雙渾濁的眼睛尋找母親的身形,在麻瓜男人意識的海裡尋找她與自己一樣的眼睛。男孩會透過父親的意識與母親的幽靈交流,儘管那幽靈不甚準確,但仍存在,然後被中年男人憤怒的咆哮所打斷。
一切都是老樣子。父親恨他,生養他的社區恨他,他也恨他們。當他路過那些建築時,不願意看那些痛苦的眼睛,似乎每次注視都是一場浩劫。
那沒什麼用。
當父親帶著他去猶太會堂時,那弗塔利會竭力低著頭、用鏡片阻擋自己的視線,但人群的心音仍如潮聲般灌入他的耳朵。有些歷史已經過去,苦痛和不幸卻仍像湖面上的漣漪,一旦蕩起就很難消失。只有苦難的痕跡留了下來,通過那些睡前細碎的故事、支吾不斷的涕淚、近乎憤恨的惱怒深深地刻在下一代人的心裡,一代傳承一代。
那弗塔利的思緒被打斷了。他抬起頭來,看到推餐車的女士出現在自己面前。
“列車上不能吸煙,先生。”對方一板一眼說道。
“對不起。”他回答,並用手背掐滅了煙蒂,將剩下的煙放在自己口袋裡,“請給我一個火腿三明治和一杯南瓜汁,再要一個巧克力蛙。”
進了學校就不能抽煙了,但他大概已經有了煙癮,這是他上個學期在光明節——不,聖誕節後發現的。沒過多久,他得到了一塊冰涼的三明治和一杯南瓜汁,巧克力蛙畫片是魔法部在上次戰爭中的新英雄,那弗塔利不怎麼喜歡,於是打算把那張畫片、煙蒂和包裝紙一起當垃圾扔掉。至於煙癮是在哪裡染上的,他不願意繼續想下去,答案很明顯。
那弗塔利讀完了那本雜誌,將其放進包裡,開始讀下一本。
那年那弗塔利意識到自己在逐漸變成大人,或許已經變大人——他已經在十三歲時過了一次猶太教的成人禮,馬上要過一次巫師的。
他在去往霍格沃茨的火車上想好了自己的生日禮物,到那時候他會通過郵局的貓頭鷹從麗痕書店買些古書,要裝幀上佳的,或許再買一塊錶。那弗塔利攢了很久的錢,不想讓這點努力白費,這是計劃之一,剩下的計劃,則是要在畢業前發表一些論文,最好足夠做一本論文集,還有一些——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但他得開始準備NEWTs了,畢竟他選了除了神奇生物和麻瓜研究外所有的課。
最後一個計劃,他想了很久,但希望能在畢業前實現。
他想尋找一個能共享傷痛的人。
临近傍晚时的霍格沃茨逐渐被夜幕接管,日光从其中脱身而出,昏暗开始入侵每一间无人的教室,但尚未完全落下山头的太阳仍注视着这所学校中每个角落中发生的一切,变形课教室中偷偷闯入的三个孩子的身影也被它尽收眼底。
阿尔斯通感觉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他喉咙有点发紧,手心里全是汗。他在走廊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将上半身缩回教室内,教室的木门缓缓关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人。”他转过身,声音低到只有他身后的两名女生听得到。
“就知道这时候没人,”最先放开嗓门的是一名有着金色短发女生,她本就呈现褐色的肤色在昏暗的教室里显得更深了些,她随便找了张桌子双手一撑将屁股挪到了桌面上。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吗,尤拉?”另一个女孩的短发同样在余晖中反射着有些黯淡的金色,但是比头发更亮的是她的双眼,她看向尤拉的目光中满是好奇。
“那当然啦,诺曼,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莫顿那个傻缺大吃一惊的表情了。”尤拉从长袍的内兜里抽出魔杖。
“呃……”阿尔斯通犹豫了一下,决定最后再进行一次努力,“尤拉,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我是说万一失败了……”
“你不是也听到那家伙怎么说的了吗,”说到这里尤拉把头发都扒拉到额前,努力收起表情耷拉着眼睛做出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嘴角抽动着翘起来,“‘哼,你这样的白痴就算在霍格沃茨留级一百年都不可能成功的’,布雷恩·莫顿那家伙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我!他知道个屁!”她一把把刘海又全拢到头顶。
“可是要是给自己变形——就像是阿尼马格斯那样的魔法很高级的,越是这么高级的魔法就越危险,教授上课都讲过的!”
在阿尔斯通身旁的诺玛的表情也变了些许,但尤拉的心思却丝毫没有改变的打算,她铁了心要给人们见识见识自己的能力。
“行了行了,等我成功了你们就什么都不会说了!诺曼,等着瞧好吧!”她挥动手里的魔杖。
图书馆里的灯亮了起来,布雷恩·莫顿合上魔药学的课本,抬起手臂向上带着身体伸了个懒腰,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将近一下午,现在他身上的每块肌肉好像刚刚睡醒一样僵硬,好在只要稍加活动就能将它们重新唤醒。
虽然有时他也会觉得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让大脑塞满东西或许没有必要,但他不敢停下来,似乎只要他稍一松懈女人的尖叫声就会紧追而上在他的脑中回荡着要将他同化。
“你要走了吗?”
他拨开额前稍长的头发捋到耳后看向左手边的座位,“快到晚餐时间了,艾伦,”凯泽海·艾伦点了点头,“当然,我得先去还书,”他将借来的书都摞成一摞,抓起椅背上的长袍套上又背起书包,最后他将书抱在怀里,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挥了挥,“先走一步。”
“再见。”
他朝图书馆更深处的区域走去,打算从里面的学科书架开始还。图书馆里的学生们也已经开始准备离开这里前往食堂,笔帽被合上或是椅子被拖动的声音开始替代翻书声在这里响起。他穿过这些声音在书架的空隙间行走,但他额前的头发些许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不得不反复将这些灰黑色的发丝拢到耳后,经过一年他的头发长了不少,或许是时候听舅舅的话等放假回家的时候把头发扎起来或是剪短。
尽管那些挪动物品的声音断断续续,但图书馆里的人们还是颇有默契的尽量保持着不打扰别人的音量活动着。直到一道声音惊雷般地把这片宁静炸了个粉碎。
“布雷恩·莫顿!!”
这下图书馆里一切声音都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个击破了这里的秩序的家伙,而还没等他看清到底是谁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阿尔斯通大踏步走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把他往图书馆出口拉,“我们得快点,莫顿!”
对方的步伐很快,布雷恩不得不抓紧手里的书才不至于书本都从他的怀里滑出去,他耸耸肩让书包也别掉下去,阿尔斯通连个解释都没有,但是他的书还没还完,他反拽住对方的手,努力较劲停下脚步,“什么?等等!至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吧!”
但是阿尔斯通的态度却忽然支支吾吾起来,他张了张嘴又闭上,抓着布雷恩的手松开在空中胡乱比划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孤注一掷似的说出他来到这里的目的。
“是尤拉。”他抓了抓后脑勺,却一个字都不再说了。
“尤拉?她怎么……”忽然布雷恩也想起了什么,他尤拉最近一次争执在他的脑海中记忆犹新,“别告诉我她真的——”
但是阿尔斯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梅林!他真搞不明白她是真的没大脑还是想要证明什么,不管她想干什么,结果都只会糟糕透顶,然后给周围人添一堆麻烦!
“我们恐怕得快点,戴维斯在陪着她,但是她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
“你们找老师了吗?”
“她不想让我们去找老师。”
“那找我又——”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抬起手让额头贴在手掌上,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我知道了,但是这种事情不可能瞒着老师的,斯威特。这会儿院长们可能在魔药课教室开会,你先去找老师,我去看看情况。”
“呃,先生们,在你们走之前我恐怕得知会一声,刚才很多同学来我这里抱怨……”
“您来的正好库兹涅佐夫先生,”布雷恩把怀里的书全都塞给因为听到动静和接收到投诉赶来的图书管理员根纳季·库兹涅佐夫,丝毫不顾对方不友善的眼神和没有说完的话,“这些书我都已经看完了,请您放回书架就好,对于在图书馆吵闹的事等我们处理完急事马上就会回来道歉,谢谢您。”
最后根纳季半句话都没来得及插上,没有搞清楚状况的图书管理员只能捧着手里的书目送两个二年级的学生们远去的背影。
变形失败的影响有很多种,布雷恩听说过在斯莱特林有的家伙只是体形略有变化,但也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过许多骇人听闻的案例,有人最后只能以几乎半融化的皮肤度过余生。无论如何他并不希望尤拉会变成这样。毕竟被找茬是一码事,对方出事故又是另一码事。
听到允许进入的应答声后,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变形课教室的门,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漆黑的教室里,躲在窗户底下的诺玛·戴维斯的脸被魔杖杖尖闪烁的微弱光芒照亮,在她的身后鼓起的黑色布料蠕动着,从里面间或传出几声低语。他猜那个应该就是尤拉。
他拔出魔杖,“荧光闪烁。”同样的蓝色微光在他的杖尖亮起,他知道该怎么做,就像以前他靠近蜷缩在房间角落里的病人一样,他放缓脚步压低声音,并不直接和尤拉讲话,“戴维斯,我是莫顿。”
“斯威特呢?”
“在魔药课教室。她怎么样了?”
“尤拉,”她转过身去扯了扯尤拉的袍子,“莫顿来了……嗯,她让你走近点。”
他只得应下这个要求走上前弯下腰靠近她们,但就在他刚蹲下的一瞬间一颗紫色的脑袋大叫着从黑色内衬的袍子里猛窜出来顶到他的眼前面几乎要撞上他,他倒吸一口气捂住嘴身体跌坐在地,紧握魔杖的手撑住地面使得光亮离开了那长满鳞片的脸。直到那张脸退回原来的地方他的心脏也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布雷恩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辨认出眼前这场半人半蛇的滑稽的脸是尤拉,他再次举起魔杖,尤拉脸上深色的鳞片反射着荧光,原本黑色的瞳仁变成了一条竖线,眼白大部分被黄色占据,同诺玛一样的金发这会儿已经变成惨不忍睹的像是失败的魔药一样紫色和粉色掺杂的颜色,蜥蜴般细长的舌头从她的嘴里伸出来差点就够到他的脸上。
但是尤拉看起来却欢快极了,从她的嘴里先是爆发出一阵大笑,而后是一串和她的脸一样几乎完全变了形的话。
“她说你被吓到了吧!”诺玛说。
之后又是一串他听不懂的神秘字符。
“这回相信我能成功了吧!”诺玛说。
尤拉仍在继续发表她的慷慨陈词。
“她说快投降。”诺玛说。
“……哇哦,真是叹为观止,”布雷恩拍了拍手,“我是说戴维斯小姐的翻译能力。”
诺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什么啦,就是你见过麻瓜的牙科诊所吗,从里面出来的人都是这么说话的。”
“所以希望你之后可以好好感谢戴维斯和斯威特,还有我,因为你我们现在连饭都没得吃。”
尤拉低下了头,抓着诺玛的袖子躲在她身后,好像布雷恩的说法刺痛了她。
认错倒是很快,布雷恩希望这是她已经尝到教训的表现。他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你这么想见我,而且斯威特和戴维斯也是信得过我才找我来的,虽然我已经让斯威特去找老师了,我也得帮上点儿忙是吧,”他挽起袖子凑到尤拉身边,“来照个亮,戴维斯,老师来之前至少得让这家伙说得出来话。”
好在最后老师们原谅了他们这次冒险,尤拉被罚一周禁闭好好反省这次的过错,医疗翼对她变形的脸的治疗也很顺利,除了她那头变了色的头发。
尽管护士艾莉诺小姐对此表示抱歉,但当事人却显然不这么想。
“靠,以后我就可以顶着这头与众不同的发色过活了,这也——太酷了吧!”
“酷你个头,刚好了就来精神了是吧?”
这会儿阿尔斯通和诺玛已经回去休息了,医护室里只剩下布雷恩和坐在病床上的尤拉。尤拉自己觉得已经没事了,但是护士坚持要她留下再观察一晚。
“哼,你根本不懂,”尤拉说,“像你这么没想象力的人怎么会体会到变成蜥蜴的好!”
现在面对尤拉布雷恩总算可以肆无忌惮的对对方展示他表示鄙视的白眼,他对尤拉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说这是什么?”
“你的脑袋?”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脑袋!这里面是需要思考的大脑,不是你那个装满浆糊的脑袋!白痴!”
“你说谁的脑袋装满浆糊!你干嘛又骂我白痴!”
“是你先找我麻烦的!一年级的时候你不整那么多事我才懒得骂你!”
“那还不是因为你看起来很欠收拾!”
“那你的生活也真够无聊的!”
“够了!”门以几乎被炸开的力度撞在墙上发出巨响盖过他们的争吵,医疗翼的护士艾莉诺这会儿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同学们,你们再吵下去我就要先结束莫顿先生的探视了!”
“好!我现在就走!”
“啊?不不,莫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他现在就走——哎!你还真走啊!别走啊,喂!喂?!”
“你是说尤拉以前试着变过蜥蜴?”
这会儿已是深夜,格兰芬多塔楼的某间男生宿舍里已是五年级的布雷恩正在和二年级的室友凯特利·艾伦讲述他以前的经历以满足对方的好奇心,这会儿十二岁男孩眼中的光让他想起一些格兰芬多的其他家伙。
“是啊,正常人根本想不到那家伙到底怎么……”
“这也太酷了吧!”
他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故障。三年了,他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会对变成蜥蜴这种事这么兴奋!
“听我说啊,布雷恩,那可是变成蜥蜴啊!尤拉和我一样大的时候就试过这种事,她真的好——哇!你干嘛!”
凯特利的身体被布雷恩摇的前摇后晃,布雷恩的声音转着弯钻进他的耳朵。
“我要听听你脑袋里的浆糊声。”
O概要:和睦家庭,和谐邻里,猫猫人,传统狮蛇关系与新人免费点播。
——5944字——
湖水这一边
“起床啦——”当长姐将伏尔加的被子整个掀起,晨光与冷风一起向红发苏格兰小子袭来。美妙的早晨从美妙的叫早服务开始。伏尔加就如同以往一样被他的张姐提拎着衣领一路拖下楼。早餐香气徐徐飘来,很显然,早餐是简单的培根烤吐司面包片加半熟鸡蛋和牛奶。毕竟伏尔加的长姐厨艺之巅也就到此为止了。
橱柜上贴着来自父母,确切说是养父母的字条,他们今日也要去牧场和林场挥洒汗水,激扬仅剩不多的青春,赚取人生价值。故而今日的家务活理所应当被委托在了姐弟二人身上。
“我说过不用为我做……”伏尔加看着厨房锅碗瓢盆都沾着油渍横七竖八躺在水池里,下意识手就贴上了额头。“那怎么能行,没有点理由可叫不起你起床。”
“然后你就打算把这一堆烂摊子丢给我然后自己去约会吗?”
“嘿,我已经为你做了早餐了。你帮我做掉我那部分家务这是很公平的交易,对吧?”长姐的笑容如晨光一样灿烂。
“……这次还是蓝眼睛的那个?”伏尔加叹了口气,拿起面包开始咀嚼品味他人生的朝阳。
“那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了——亲爱的。这次是美国人。”长姐眼神放光。
伏尔加挑起眉毛,同情起这位跨洋而来的美国人类。这一次他的长姐依然秉持着她那可怕的约会享乐主义,看起来他们可能会度过一个快乐的上午,浪漫的中午,激情的夜晚,惊心动魄的深夜,和雷霆大作的一个星期。又或是这位先生甚至没能通过激情夜晚的考验就被长姐淘汰出局。伏尔加笑着闭上眼睛在心中为这位还未谋面的美国先生祈祷。
“是小姐。”他的长姐在伏尔加心中的预演剧场落下帷幕,台上演员开始致谢时终于憋不住笑。
“咳咳——”伏尔加因长姐拓展了业务范围被牛奶呛到了。“什么?”
“我就知道你以为又是男人吧?”红发明丽的女子哈哈大笑。
“什么时候?你?”伏尔加开始确认他的长姐是否在故意寻他的开心。
“三个月前我们开始写信。”长姐将散落的发丝挽到耳畔。
看着长姐目光中泛起如湖水一般的光波,伏尔加有一瞬间认为他的长姐这一次或许是真的找到真爱了。
“所以,家务,拜托你了,好吗?”长姐略带歉意地握起伏尔加的双手。
“知道了……放开我让我吃饭。”
“就知道我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好的弟弟了!”
“完全听不出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在被长姐亲吻额头后,作为家中最小的伏尔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映射出的倒影
刷锅洗碗擦桌扫地之后,伏尔加将洗好的衣物挂上天台。下楼正打算躺在沙发里享受开学前仅剩不多的假期,窗户外好巧不巧冒出了一个猫头鹰来。“不是说……”猫头鹰都因为不明原因坠落了吗?伏尔加被这开学疑影握住了命运的后脖颈,躬身从沙发里弹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冒高的杂草和灌木丛太久没有打理,现在已经开始以它们自己的自由意志发挥它们自己的艺术创想了。无可奈何地,伏尔加重新穿上刚脱没多久的围裙,从后院的门出来,直面这些令人烦躁又无从下手的青葱和岁月。伏尔加找到了除草机,他的养父很喜欢把工具随手放在拐角,喜欢程度已经深刻到这个臭习惯已经被养母大骂三百次仍然不见一丝好转。好在他还记得维护保养,除草机状态不错,正等待着在这草场里大显身手。伏尔加俯身打算像个普通人类一样拉动手柄启动这台机器,而后他就看见隔壁的院子里,那位一直给他吃甜到掉牙馅饼的奶奶正在酣睡。她一只手还搭在一旁的衣物上,看样子是在晾晒衣物之后被暖洋洋的日光哄睡了。
众所周知,普通人类的机械工具都十分地吵闹,而割草机是其中尤其吵闹的那一类。看在甚至不知对方姓氏之外的称呼程度的邻里友谊,看在对方仅仅是头发有些斑白程度的年事已高,又或者是看在完全不想再吃第二次的粘牙甜饼的面子上,伏尔加轻叹了口气,放开了除草机。该用一些安静又不打扰其他人安睡的方式了,用霍格沃茨的办法。伏尔加的脑袋里很快冒出了这个念头。除草这种程度的小事,他还是能用魔咒轻易完成的。伏尔加的手伸入衣领内侧摸到了魔杖。此时,邻居这位好奶奶翻了个身。她咕哝了几句话,最后一句似乎痛骂了她的老伴然后又闭上了嘴巴继续平稳又香甜的呼吸。只留伏尔加一个人被吓翘了几根头发。不能在普通人类面前施法。这是魔法届的规矩。巫师之间存在一种叫魔法保密条款的律法。现在这位好奶奶正在酣睡,她自然不会知道用魔法除草是怎样一番光景,但如果她醒来目击到草自己把自己割了,伏尔加多半还没去霍格沃茨就先去魔法部了。
伏尔加想要确认她的睡眠究竟是深是浅。但隔着院子他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贸然翻墙闯入其他苏格兰人的家只为确认一位老奶奶到底有没有睡着这主意和用魔法在她面前除草差不多危险。无奈的伏尔加只好坐在后院长凳上,托腮:还是等她醒过来吧……晒晒太阳也好。看着这位老妇人肆意地挥洒时光把年岁安心寄托在暖洋洋的睡眠里,伏尔加生出了些许嫉妒,也不知要经过多少忙碌的可能也没什么意义的时光之后,他才被社会允许用自己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毫无出息之事比如睡觉。一想到仅剩不多的假期时光在无用等待之中徒然消耗,伏尔加的手一点一点重新摸到了藏在内侧口袋之中的魔杖。
她看上去睡得很熟了。伏尔加观察了很久了。至少在他看来已经足够久了。为了我自己的假期和休息!伏尔加终于下了决心。
“这不是小扬先生吗?”
我可谢谢你啊!伏尔加像是被木锤敲击膝盖一样一下跳起转身把刚拔出来的魔杖塞进衣兜。“布……布朗先生早上好啊哈哈。”
“快起来了!老婆!你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老先生直接推醒了老妇人。老妇人懵懂睁开眼揉了揉哦了几声。两人同时都注意到伏尔加窘迫的神色,这无疑让伏尔加更加窘迫,他被两位老人盯着,就快冒汗了。
“我知道了!我听说你是去全托学校学习的对吧?”老先生眼神一亮,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
“也不是多特别的学校……是很普通的那种……嗯很普通的,就是,哈哈……”伏尔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伏尔加快要被老夫妇的眼神就地押送进审判厅,老先生大声道:“你不会用除草机吧!这东西很难用的!”
“……啊哈哈哈被看出来了啊。”伏尔加尴尬了两秒别无他法顺坡下驴。
“我来教你我来教你!”老先生特别热心地凑到院墙边开始指导伏尔加如何使用一台装有内燃机的滚筒式除草机。内容不能说完全错误,只能说负负得正。这位老先生对于除草机的理解犹如霍格沃茨一年级生还没上飞行课就学会了怎么用扫帚偷跑去屋顶。
“不不不,你不能这么做!”伏尔加中途企图瞒天过海快些把除草这件事干了然后脱离这场灾难。但这位老先生的热情牢牢绑架着他,根本不给他一丝机会。
“谢谢。”终于,草被按照“正确的”方法,正确地除掉了。伏尔加由衷地向命运道谢。
“你这孩子太内向啦,要开朗一些才会招女孩子喜欢。”老先生嘿嘿笑着,仿佛他干了一件帮助后辈的好事。一边的老奶奶也附和着老先生的言论。伏尔加只得继续哈哈两声,赶紧收拾好逃进屋子里。
湖水那一边
伏尔加被父母和长姐一同送到了苏格兰的站台。众人抱作一团把伏尔加围在中间。在长姐给伏尔加买了几个橘子,父母差点把他撸秃等等事之后,亲人之间不舍告别。伏尔加坐上列车去往中转站,然后转车当火车驶过桥洞,阴影充斥车厢,所有人都模糊了轮廓。光线再次照亮车厢时,魔法生物与会动的食品终于露出了他们的身形。伏尔加到达对角巷时,已经临近开学了,但这位先生并不急着赶快买齐他的教材,他换完钱币后在这条充斥着巫师的街道上闲逛,寻找比买教材认真学习要有趣些的事,比如买了几袋神奇动物零食。为了确认零食的味道不会太重导致动物掉毛,伏尔加拆开了包装舔了一下。这一幕恰巧被一位异域小姐看在眼里。小姐面露惊讶,扶了扶眼镜框。
克莱奥·亨利,赫奇帕奇四年级生。伏尔加并没有与这位后辈有太多交集,但她的指甲油品味很好,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只漂亮的猫,因此伏尔加一直记得她的名字。想来是来给猫咪买猫粮的。伏尔加向小姐微笑,手指轻捏一支猫条递到她的面前:“假期过得好吗?亨利小姐?”
克莱奥由惊转喜,眼神清澈真挚:“是给我的吗?”
“不是给你,是给你的猫的。小姐”伏尔加轻握住姑娘的手将猫条放置在她的手心。“当然你本人如果想吃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对人类来说味道不太好吃。”
面对伏尔加的玩笑,克莱奥眼神在猫条和伏尔加之间徘徊了一会儿。很快这位姑娘用微皱的眉头和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伏尔加。她的镜片中折射出的伏尔加是个以猫粮为食的怪人。
克莱奥犹豫是否要解释自己并不是吃猫粮的同类,她神色有些为难。
看出了克莱奥的心理活动,伏尔加勾起嘴角:“看来小姐看穿了我的身份啊……其实我是猫猫人哦。”伏尔加开始了他的戏剧表演。此后他的每一句话都来自于他奇怪又偏门的阅读量和以制造乐趣为目的的想象力。
“什么是猫猫人?”克莱奥睁大了眼睛。
“阿尼马格斯。”伏尔加俯身凑到姑娘身边小声。“因为怕学院查到让我去登记,这样我就不能变成猫在夜里溜出来了。”
“但被你看到了,没办法了……就只能偷偷告诉你了。要帮我保密哦~”伏尔加朝克莱奥作噤声的手势。
克莱奥一副信以为真大为震撼的表情,消化了几秒信息后,这位单纯姑娘连连点头。
在这有一搭没一搭的牛皮跑火车之中,伏尔加与克莱奥一起走进了书店。伏尔加拿起魔咒学课本时,店门口的铃铛因被人群打开发出叮铃声。一张伏尔加再熟悉不过的脸颊出现在伏尔加视野之中,如今这张脸已经伪装了些许和善但依旧看上去像别人欠他百万,福克斯·拜斯坦德跟着他的妹妹前来购买教材。
伏尔加下意识合上眼睛,眉头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过去的回忆突然向他发起了攻击:
还记得他那位可爱的妹妹刚成为格兰芬多一年级时,出于对同院学妹的礼貌,伏尔加在壁炉边休息,自然上前向她打招呼,但对方使用“麻瓜出身”这个词语介绍她的家庭背景,这很不凑巧踩到了伏尔加的地雷线。于是他原本友好的招呼变成了:你爸妈死了?我爸妈也死了。你说巧不巧。当时的伏尔加未曾想过,就因为这句话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甚至还没到第二天天亮,福克斯这位哥哥就出现在伏尔加的面前,神情严肃地要把夜间偷跑出来的他“绳之于法”。顺带一提,伏尔加当然没有靠变成猫溜出宿舍,他并不会这种技巧。
“很显然,你的处境也和我一样吧,福克斯先生?你也没有许可,到时候一起被扣分有什么意思呢?”伏尔加原本打算劝说他放下仇怨。对方并没有多说话甚至一下都不考虑直接掏出了魔杖发起了单方面的决斗邀请。
“如果因为我对你妹妹出言不逊,我在此向你道歉,这样也不行吗?”面对福克斯凌冽的攻势,伏尔加自知自己这半瓶子水毫无胜算。
“你应该向她道歉。”福克斯看上去接受了谈判条件但他并没有就此收手。
“没问题……你让她改改对人的称谓,别再麻瓜麻瓜的,我们和平相处不好吗?”
“称呼麻瓜为麻瓜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句话让彼此掏出魔杖的因果论自这一刻正是缔结完成。这两个人从此以后常常大打出手,在对方的“配合与督促”之下,两人共同发表过许多的重量级哲学辩论例如:
“死妹控!你对于你妹妹的精神依赖会把她害惨的!”
“我有力量保护妹妹你有力量改变现状吗?”
伏尔加也因此在四年级时频繁进出医疗翼,随着时光推演,福克斯在六年级时似乎变得温和一些,不再一见到伏尔加的面没说够三句话就掏出魔杖来。倒是五年级的伏尔正值青春年华,面对福克斯常常出言不逊。在伏尔加眼里,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个名叫福克斯的男人并非对普通人的世界有所尊重,相反他彻底放弃了理解和共情,将自己放在了万事与他无关的轻浮位置。这种行为于他而言如同永远宣判他作为普通人的家人有罪。这是伏尔加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事。于是,五年级的伏尔加接替原来福克斯的角色成为了两人之间的那个挑战者。他想要将福克斯高傲的观念击打出哪怕一丝裂缝。只是实力的差距太过于明显,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伏尔加明白他的挑战在福克斯心里除了增添一些愤怒的柴薪之外并没有其他用处。而于他自己来说,他自己也没能用这样激进的行为平复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好在男孩的争强好胜是最好的学习动力。伏尔加在OWLs考试中,在黑魔法防御课拿了个O的好成绩。这个O在一片A之中,格外显眼。在拿到这张成绩单的那一刻,五年级毕业的伏尔加走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他很快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也许并不能靠一己之力改变,不如就此轻轻放下。直白点说就是:既然自己已经考完了OWLs考试就说明自己马上就要六年级了,那也就是说福克斯明年就是七年级,他马上就要从霍格沃茨消失了!犯不着这样浪费精力和感情去为一个马上就要从自己人生里消失的烂人所困扰。很显然对方也有相同的想法,带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情,伏尔加和福克斯勉强度过了较为平静的一段时间直至学期结束,直至两个人在商店里依旧刻意绕开对方。直至在两人将手同时伸向黑魔法防御补充材料时。见到伸手者正是彼此时,两人同时收回手,又同时向一旁并不畅销的《震惊巫师界秘闻知多少》探出。两人手指都快要碰到这本明显两人都不会读的三流杂志,双方再次整齐地协调地收回手指,一起摸到了草药课诀窍二三事。随着一次次不约而同,选品相撞,两人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双方都在怀疑面前这位鼎鼎无聊先生是否在故意找自己的茬。这样的荒唐事连续发生了四次。两人忍无可忍,一齐后退一步向对方伸手比请的动作。
福克斯·拜斯坦德!伏尔加用眼神控诉着面前之人的名字,也看出福克斯他的眼刀快要收不住了。两人完全不想随了对方的意愿,谁也不想在气势上认怂。于是,已经算是霍格沃茨高年级的两名男士,在书店内开始暗自较劲,为谁先败下阵来谁就去拿那本黑魔法防御补充材料。跟着来的克莱奥很快留意到了这场大战,她的眼神在两名先生之间来回穿梭,无法理解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好在福克斯的妹妹很快携带着她的好朋友赶赴战场。妹妹拉走了福克斯,而好朋友则将伏尔加拉出了书店。最终这本补充教材谁也没拿到,真是可喜可贺。
伏尔加早早登上去往霍格沃茨的列车,他这么积极是为了占一个靠窗的座位。在等待一个乐子进入车厢好让自己乐呵乐呵时,伏尔加顺手买了两三个坩埚蛋糕。也许是蛋糕香味吸引了诺玛·戴维斯,也许是她本身就没找到座位。这位假小子自车厢门扉的开口探出脑袋:“这个座位有人吗?”
伏尔加摇了摇头并将三个坩埚蛋糕都推到格兰芬多后辈的面前。
诺玛落座后看了看伏尔加。见伏尔加侧头示意她敞开肚子吃,她开动起来。对于伏尔加而言,看后辈吃这些魔法食物远比自己吃更有趣。更何况诺玛吃东西的模样总能显得食物比实际上更好吃一些。看着显然是新来的后辈,伏尔加不免期待起这位后辈戴上分院帽后的样子。
也许会是个同院后辈,这么想着,伏尔加向诺玛提问:“怎么称呼?”
“诺曼!”假小子欣然作答。
火车在不知不觉间开动起来,随着汽笛鸣叫,车窗旁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鹰”飞“草”长,碧空烈阳,白云叠叠,伏尔加适时从背包里拿出了哨笛,准备为自己正式结束的假期献上一曲,以表哀思。诺玛此时正巧把三个坩埚蛋糕吃完,情绪肉眼可见比刚进车厢时好了许多。“想听什么?本次免费哦。”伏尔加系上格兰芬多的领带。实际上这位吹笛人从没收过钱。
“Fly me to the moon。”诺玛很乐意点播。
音乐从车厢里满溢而开,又淹没于喧闹而嘈杂的人声之中。
新的学期从这一刻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