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小矮（败）  </p><p>投票统计：6狙（香无妄、贩卖机、白伯欢、舞舞纸、绿鲤、回音壁） </p><p>   </p><p>   </p><p>每年的四月一日，是属于我们这些愚蠢的人的节日。我们被给予能够实现妄想的一整天。这只是一个梦，梦中的一切只有我们自己知晓。  </p><p> 
   </p><p>我醒来。前日连绵阴雨，今天却是个好晴天。我看着灿烂日光，第一反应是“可以晾晒衣服了”。  </p><p>在大城市居住，我与另一个人合租两室一厅。早晨九点钟，我抱着脏衣服打开房门，闻到一股煎蛋的香气。热腾腾的，我浑身一振，肚子咕咕叫。  </p><p>阿妮娅在开放式厨房做早餐。她穿着家居的米色长外套，下摆接近膝盖，在升温天气里裸露小腿。她转头看我，眼角带笑，“早呀。分你一份吗？”  </p><p>“可以吗？”  </p><p>“反正我做多了，正愁吃不完。做三明治的面包明天就过期了。”  </p><p>经她提醒，我想起我的牛奶也快过期了。我打开冰箱，分她一瓶，作为回馈。  </p><p>阿妮娅总自称只会点简单菜色而已，凑合能吃啦，别嫌弃！但我总觉得很香，让我想起远方的家。可能因为每次被分享面条、煎饼与水果时，我都正巧饿得发虚。可能因为——我瞥她放下牛奶瓶后嘴唇边沾的白色液滴——我看人时先入为主。  </p><p> 
   </p><p>我得说明，我们当初成为合租的关系，绝不是因谁对谁有非分之想而开始。先住进来的是我。我对合租人的性别与职业都没有要求，只要对方没有太过分的保持卫生与制造噪音的习惯。我对她第一印象还不错，当时并不打算与她有更深交往。遇到一个“还不错”的室友就很不错了。  </p><p>最主要的是，我那个时候还有女朋友。需要阿妮娅知晓的日常事项，我一开始就跟阿妮娅全说明白，包括我的女朋友偶尔会来过夜。“了解啦！”她回答，比个OK手势，蹲下去拆自己最后一个纸箱。要是和我交接工作的同事也能这么直爽该多好。  </p><p>三个月后，我被甩了。  </p><p>现在我记不起细节。我只记得心脏拔凉、浑身颤抖的感觉。她在微信上跟我说了很多，字里行间没有表情。还能有什么理由？我不够好；她不够好；我们不合适。第二天她在朋友圈发与别人牵手、欢笑与亲吻的照片，并屏蔽了我，这是另一回事了，那个男人我也不认识。现在我已经走出这段感情，认清她美好与糟糕的部分。每个季节我还梦见她一回。  </p><p>那天日暮时分，手机沉默许久。我出了一身汗，看一切都在闪光。回家路上我走进商店，提着一大袋酒瓶离开。  </p><p>阿妮娅这天很晚回来，见我坐在公共区域的餐桌边。她放下手机，回自己屋子。几分钟后换家居打扮走出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椅子上，伸手拿桌上一瓶还没开的酒。握住瓶颈，瞥我一眼。对视中我没出声，她笑了。  </p><p>那天晚上，我完全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记得听她咒骂时间安排一片混乱，害她连天加班到这么晚的各位领导，一句话用上三五个“他妈的”；呛咳一阵，继续大口灌酒。“主要这其实根本没必要！”她一甩头，头发泼散，像摇滚歌手。  </p><p>第二天上午我们都请了假。她盯着煎锅小声道“我应得的，他们应得的！”然后看我。我还没照镜子，但她散乱着头发没收拾，开始抖着腿咯咯笑话我。直到煎火腿片差点焦掉为止。  </p><p>她清清嗓子。“这酒我平常都不舍得买。我喝了个爽，也喷了个爽，欠你的有点多。但你现在还需要酒吗？”  </p><p> 
   </p><p>阿妮娅比我大两岁。我总在偷偷看她，即使如此我也得说，她远不如我第一任女友漂亮。  </p><p>在她的左脸上，从嘴角到脸颊有道疤。“很吓人吧？但真的只是意外，上小学的时候发生的。”她说，她有不时去摸它的习惯，确认它还在，仿佛是确认自己还存在。  </p><p>“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见的。”我回答。  </p><p>我每次都夸她做饭好吃。"真的不用客气。"她强调。"我是真诚地感叹。"躺在床上，我打字回复。  </p><p>"我都问了你好几遍怎么做的。"我说。  </p><p>"多练几把，这不难。这真就一般般。"  </p><p>我夸她这一优点时，她会流露少许罕有的羞涩。  </p><p>"以前就没人夸过吗？朋友，室友，还有——前任。"  </p><p>"有，我收到过许多人的鼓励。"阿妮娅回答。  </p><p>我们吃完面包边。她讲述她从高中到大学对一个男人爱得卑微的故事，结局是他不放她走，持刀舞向她的脸。  </p><p>"我绝对不会那样对待你。"我说。  </p><p>你还记得吧？今天是属于我们的特殊的节日。  </p><p>她看我一会儿，然后笑了。有一会儿，她看起来很像我的第一任，像一位少女。  </p><p> 
   </p><p>我想我最愚蠢之处在于，我甚至希望我爱的人聪明，聪明到能辨清一切的虚实。  </p><p>我预订了餐厅、电影票与鲜花。"要是告白失败这些怎么办啊？"她问我。  </p><p>"我自己去吃呗。我也需要一个地方躲藏，消磨羞愧难当。"  </p><p>一切顺利，她挽住我胳膊，先是试探，几分钟后舒适自如。这时她的笑容最为明亮，我深深沉醉于此。直到入夜，我们躺在我的床上，被日晒后的温暖包裹，紧紧相拥。  </p><p>"怎么了？"她摸着我的脸颊问我。  </p><p>"这一天太顺利了，我反而莫名失落。"  </p><p>"嗯哼。"她看我的眼睛里是柔和的爱意，闪烁一道锐利的光。她抓住我的手，带过去抚摸她的脸。一路沿着疤痕向下，最终，她咬住我的指甲。  </p><p>我希望她比我更聪明，能辨清一切，同时享受这一切——我却难以做到。喜悦过了高潮开始流失，我竟感到愧疚。  </p><p> 
   </p><p>我醒了。窗外天气晴朗。现实里的四月一日是个星期天，而我浑身没有干劲。我萎靡地打开房门，闻见香味。  </p><p>我的合租室友阿尼亚，他看我这个鬼样子，撇撇嘴。"还吃早餐不？"  </p><p>我不是性别歧视，我也自认取向多元，毕竟我自己就是个怪胎。但阿尼亚这个人，身上真没有一点值得喜欢的地方。就比方说，我们合租都有两年多了，这家伙还是记不住，"我他妈的不吃芝士！"  </p><p>"唉哟。那我重做？"  </p><p>"算了，凑合吃吧。操，我都他妈的习惯这味道了。"  </p><p>坐在餐桌旁，他喝热咖啡，"你做的什么梦？"  </p><p>"你不知道这属于人际交往中的禁忌话题吗？"  </p><p>"知道了别这么凶。我就突然好奇，随口一说。"  </p><p>"行，要问我的话，你自己先说。"我喝冷牛奶，"我也很好奇啊。"  </p><p>他瞅我，我瞅他。我们各自瞅别处。  </p><p> 
   </p><p>来年我们这些蠢货还得过节。  </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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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p>END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