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793年 冬</p><p><br></p><p>一磅黑面包的价格涨到了3里弗尔。</p><p>玛丽放下正在缝补的外套,叹了口气。冬天来了,饥荒也许很快就会席卷这座城市。</p><p>这一年里,里昂经历了凯勒曼的炮击和临时革命法庭的屠杀,国民公会公开宣称要将这座“叛徒之城”抹去,让它的名字不复存在。</p><p>丝织巷如今空空荡荡,许多店铺挂着封条,窗户钉上了木板。偶尔传来枪声和军靴踏过石板路的声音,然后又归于寂静。</p><p>寂静甚至比炮火更令人畏惧。</p><p>她的哥哥在围城之前逃离了里昂,在巴黎的弟弟也很久没有音信了,家里只留下母亲和玛丽这两个寡妇。裁缝铺很久没有开门,这些日子里没人订做衣服,玛丽有时替邻居缝补旧衣,换一点可怜的报酬。那些丝绸,天鹅绒和银纽扣,早已换成了煤和面粉。</p><p>她只能为家人祈祷。祈祷他们能熬过这个冬天,祈祷兄弟们早日归来——尤其是当教士的弟弟。母亲希望卢西恩侍奉天主,可不是为了让他在巴黎的政局里冒险。但这样的年月里,多少乡间神甫也被逮捕、流放或者处死,谁又能说得准呢?</p><p>有人轻轻敲响了后门。也许又是哪个邻居来借针线。</p><p>玛丽小心地拉开门,却看见有个小孩站在门前,不合身的衣服和鞋子都沾满泥土,似乎走过了很远的路,帽子底下的黑发剪得乱糟糟,脸也脏兮兮的,根本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也许是个流浪儿,在之前的屠杀里失去了父母?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施舍,要是还能找到点剩下的面包……</p><p>“早上好,夫人……呃……女公民?我从巴黎来,这是勒梅尔家吗?”</p><p>玛丽点点头。那孩子从外套下取出钱袋,小心地递给她。钱袋在手中出乎意料的沉重,她连忙解开系带,竟看到其中装满磨损的银艾居和小艾居,在这动荡不安的时节,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能带着这样一笔钱从巴黎来到里昂?还没等她想明白,几张指券也被塞进她手里。</p><p>“有位神父让我把这些带来。”那孩子小声说,“他现在没法回来,请你们不要给他写信,也千万不要去找他。”</p><p>“什么……他怎么样了?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p><p>玛丽试图抓住那沾满尘土煤灰的衣袖,孩子却立刻抽回了手。</p><p>“我得走了!”</p><p>“等等——”</p><p>奇怪的小孩跳下台阶,快步走向后巷出口,玛丽几乎来不及收起钱袋,就提起裙摆追了上去。</p><p>“等等,孩子!”</p><p>“快回去吧,把门锁上。”</p><p>那孩子在巷口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似乎还有很多、很多没能说出的话。</p><p>“……再见。”</p><p>一瞬间,在那张脸上,玛丽看到了弟弟童年时代的面容。</p><p>“卢西恩……?”</p><p>仅仅几步之遥,当她跑到巷口,那个小小的身影却已不知所踪。</p><p><br></p><p>201X年 秋</p><p><br></p><p>“请坐,勒梅尔先生。”</p><p>“不妨就叫我‘钟表匠’吧,弗农领主。”</p><p>“弗农领主”的会客室堪称富丽堂皇,拼木地板呈现出年深日久的光泽,金线沿着地毯边缘编织出月桂叶纹路,壁布之间嵌着胡桃木镶板,雕刻着与地毯相配的月桂花环图案。壁炉架上古董座钟嘀嗒作响,两侧则是马尔斯和贝罗娜的青铜像。壁炉上方,跨越阿尔卑斯山的拿破仑自鎏金画框中投下冷峻的目光,左右两侧墙面上却挂着《康沃利斯勋爵的投降》和《独立宣言》,奇妙的组合。</p><p>这间屋子里有些东西让艾莉卡感到熟悉,同时也让她很不自在。</p><p>劳蕾塔·弗农本人身着帝政风格的白色长裙,端坐在小圆桌对面的高背扶手椅中,丝缎面料随着她的动作收拢成优雅的褶皱。从肩头垂落的金色秀发,明亮的蔚蓝眼眸,以及可爱的少女面容,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位从画册里走出的童话公主。她眨眨眼,食指抵在脸侧,模样天真无邪,微笑时眼里却闪着近乎恶毒的光。</p><p>“我知道的钟表匠有好几个,底特律?旧金山?还是芝加哥?”</p><p>“我倒是不知道底特律和旧金山还有其他钟表匠。”</p><p>芝加哥确实曾有“钟表匠”这号人物。多年前,艾莉卡和盟友们为他精心设计了一场伏击,然后突袭了整个帮派,让场面看起来像一场黑帮战争。在那之后,艾莉卡顶替了这个身份,他们放出复生的谣言,时不时做上几笔生意,通过操纵情报和资金流维持活动的假象,以便艾莉卡需要时能派上用场。</p><p>比如现在。</p><p>“啊,是这样吗?”这个回答似乎让弗农满意了些许,庄园主面前毫不掩饰地放着一叠资料。“看来是我记错了。”</p><p>“但我之前的确去过西海岸,而且有些意外收获。”艾莉卡的目光扫过陈列柜中的骑兵胸甲,军官佩刀和银柄燧发手枪。“听说弗农领主是位眼光独到的收藏家,我带来了一份礼物。”</p><p>征得弗农点头同意,她将手提箱放上桌面,打开了锁扣。</p><p>在黑色丝绒中,躺着一柄美丽的土耳其短弯刀,在灯光下呈现月光银色,刀柄和刀鞘都缠绕着繁复的藤蔓花纹。弗农取出手帕,将弯刀握在手中,抽刀出鞘,仔细欣赏着刀身的浮雕,藤蔓绽放花朵,由繁盛至凋零,仿佛隐喻着帝国兴亡。这柄武器并非由凡人之手铸造,而是与一位归往者一同从死亡中诞生。</p><p>“精美绝伦。”弗农说道。她轻抚刀锋,刀尖正对着艾莉卡的方向。“这样贵重的礼物赠与我太浪费了。”</p><p>“就当作是对我们先前的无礼和奥贝伦德的冒失表示歉意。”</p><p>金发女孩笑容甜美,就像刚刚在圣诞节清晨打开礼物。</p><p>“开个价吧。”她将短弯刀收回刀鞘,放回皮箱中,取出了钢笔和支票簿,“卖个人情给我。”</p><p>弗农是位收藏家,足够有价值的东西才能吸引她的注意。</p><p>接到奥贝伦德的电话之后,艾莉卡立刻开始行动,她联系了几乎所有身在美国的盟友,然后跳上飞机直飞西海岸。旧金山的灵装交易者不喜欢不速之客,艾莉卡为这件稀有的灵装付出了两件战利品,外加一张支票,然后才和匆匆赶来的丹尼尔会合,驱车前往红河城。一路上不断收到来自盟友的情报,都印证了她的推测。</p><p><strong>弗农的存在很古老,可能与我们来自同一时代。</strong>迪布瓦如此说道。<strong>她作为人类活过的时间多半也比我们更久,经验本身就是武器,跟她打交道时要小心。</strong></p><p>“诱人的提议。”艾莉卡将手提箱向弗农的方向推了推,“但我更希望能和弗农领主喝上一杯,如果得到几句建议,那就比支票更有价值。”</p><p>“很有趣,年轻人。”弗农按了桌上的铃。很快,穿制服的仆人走进会客室,将两只雕花玻璃杯和冰桶放在桌上,与灵装如此接近,手只是微微颤抖,显然经过严格训练。弗农摆摆手,仆人立刻鞠躬退下,庄园主亲自从冰桶中取出可乐,倒满了两个杯子。</p><p>可乐?这倒是艾莉卡没想到的。</p><p>“好啦,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看着她的反应,弗农的表情更加愉快,“你们想在我们这片河湾钉下一颗钉子,是吗?”</p><p>“我们有意在城里拓展生意,正在寻找合作伙伴。”</p><p>“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们能在这地方站稳脚跟——太年轻,根基太浅,朋友也太少,红凯尔碾死你们时,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p><p>很好。能让弗农相信他们是一伙想跟血注抢地盘的外地人,第一步就成功了。</p><p>“现在情况变化很快,我的朋友们觉得,变化总会带来机会。”艾莉卡在那张不舒服的访客座椅上坐得笔直,直视着弗农。“红凯尔将一座小镇打造成如今的红河城,也只用了三十年。”</p><p>“血注可不是靠账簿赢下这座城市的。”</p><p>“我们做生意的方式与血注不同,利润更高,风险更低,我们靠账簿、信誉和稳定的客户群,让人心甘情愿地掏出钱来。请想象一下,弗农领主,利润在干净的账面上翻得有多快。”艾莉卡拿出了“钟表匠”那套高效、现代的新派黑帮经营逻辑,“我们并不怕动刀子,但刀子应该为了利益出鞘。”</p><p>“那些故事说的真没错,会计师的头脑,律师的口才,干的却是掏心的买卖。”弗农笑着拍了拍手,“我并不反对竞争,血注越来越野蛮的风气也是时候矫正了,也许你们这些年轻人真能搞出些动静来……”</p><p>她的笑容突然充满了恶作剧色彩,继续说了下去:</p><p>“大树的根在红河城的土壤里扎得很深,不过,外围那些杂草就是另一回事了,要是有人愿意替我清理清理,我当然不会把他们赶走。”</p><p>啊,圣逾会,那确实是另一回事了。</p><p>“修整花园,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开端。”</p><p>“那就干杯吧?”弗农端起可乐,“敬有抱负的年轻人。”</p><p>“敬收藏家。”</p><p>就在艾莉卡喝光可乐的时候,弗农突然越过桌面,将一张名片塞进她衬衫胸前的口袋里,又隔着外套轻拍了两下。</p><p>“这就是我的建议。好好留着,后面还会有需要你们的时候。”</p><p>“……我会记住的,弗农领主。另外,奥贝伦德……”</p><p>“啊哈,这倒是提醒我了。我们现在进城,应该正好能赶上奥贝伦德上场表演。”</p><p>“什么?”</p><p>******</p><p>奥贝伦德这个傻瓜。</p><p>目睹奥贝伦德被那个发狂的瓦尔基里追着咬之后,这是艾莉卡的第一个念头。不知弗农是怎么把那个小傻瓜骗进八角笼的,但这笔账以后再算,得知输家的惩罚是什么之后,她立刻起身走向颅骨圣杯酒吧。</p><p>散场之前她都得耗在这儿了,但总得有人照看奥贝伦德,她不会让朋友在这种地方被人羞辱。</p><p>迪布瓦的电话偏偏就在这时候打了过来。</p><p>“发现了一种没有记录的裂隙现象。”迪布瓦只抛下这句话和城郊一间废弃旅馆的地址。“动作快点。”</p><p>“现在?可——”艾莉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就挂断了。她叹了口气,正准备呼叫丹尼尔帮忙,却看到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女身影,正被人流推动着,经过酒吧门前。</p><p>“季米扬诺娃医生?”来不及细想好医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艾莉卡拉住了她,“热尼亚!真的是你,太好了!拿上这个,照看好奥贝伦德!”</p><p>“艾莉卡?这是——”</p><p>在医生反应过来之前,艾莉卡已经把信用卡塞到她手中,顺手将她推进酒吧,再次拿起手机。</p><p>“丹尼尔,酒吧区外会合,送我出城一趟。”</p><p>她在有段距离的地方下了车,独自走向那座废弃旅馆,原本寄放在丹尼尔车上的军刀此刻已握在手中。裂隙——即使已经闭合——残留的能量对人类而言也是危险的,没人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再度打开,或是生成死棘。</p><p>迪布瓦站在门前,向她点了点头。</p><p>“目前没有危险,进去看看吧。”</p><p>“如果基金会的档案里没有记录,那骑士团……”</p><p>话语忽然消失了。</p><p>旅馆大堂空空荡荡,遍布尘埃与蛛网,大部分玻璃都已经破碎,仅余一面落地镜幸存,镜面上有一道裂纹,裂隙的能量正从中渗出。</p><p>镜中映出的是成年男子的身影,几乎已经陌生的面容和熟悉的蓝眼睛,黑发早早夹杂着几丝灰白,曾经的教士服变成了黑色西装,艾莉卡的军刀却没有映在镜中。</p><p>镜中人身后,站着身穿工装的雅克·迪布瓦,似乎比记忆中增长了些许年纪,不愉快的神色却还是一如既往。</p><p>他们上一次以这个模样站在一起已经过去了两个多世纪。</p><p><strong>你要蒙上眼睛吗?</strong>通向断头台的路上,负责监督行刑的迪布瓦问道。</p><p><strong>不用了。</strong>记忆中曾经的自己如此回答。<strong>我想再看看巴黎。</strong></p>
猛地扑上面包大嚼!
艾莉卡在弗农面前滴水不漏然后转头就被朋友们抖了个干净……只能怪对面是套话大王啊!
迪布瓦在镜子里增长的年纪是勒梅尔死后的那几年,哎呀我真的是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钟表匠,钟表匠哟,你有一群好朋友呢!既然如此何不再多一位朋友呢?弗农对那些令她眼前一亮的年轻人总是青睐有加的嘿嘿嘿
黑帮电影笑死,我要看这个!又有一个狡猾地穿了男装照镜子的人呢
小熊連夜開設斷頭臺組觀察賬號。
面包逐渐变小了
这些朋友实在过于好骗,令人担心。
嗯,镜中迪布瓦增长的年纪是勒梅尔没有见证的岁月,原本小三岁的朋友看上去却比自己年纪大了,这种感觉很复杂。死去多年后,他们以瓦尔基里形态再见面时,迪布瓦确实有些改变了,但是在1793年的那一天之后他经历了什么样的人生,这段岁月又是怎么改变了他,都是勒梅尔不知道的,“这是没有我参与的故事”。
谁能想到有人会因为这种原因紧急黑帮创业呢
谁能想到会有人因为这种原因紧急黑帮创业呢!【又重复了一次】至于服装问题,哎呀,这怎么能叫狡猾呢,这只是我们的服装品位罢了~
不要随便编辑wiki页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