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Upon a Time…and finally.
悄然张开的裂隙无处不在,即便是强如半神的瓦尔基里,也有一部分沦陷在了扑向自己的死棘浪潮里。而在那些非人的身影中,仍有一道刺眼的血色在肆意地刮起刀尖的风暴。
尖刀没入心脏处,已被扭曲的荆骨包裹住半边身躯的修女终于停下无法自制的嚎叫。一丝神智重回那对满布狂乱的眼瞳中,它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致命伤,又抬头看回面前手握武器的牛仔。失去生气的躯体被猩红色的暴君一脚踢开,被死棘侵蚀的怪物试图祈祷,低不可闻的祈祷声却只能与逐渐化作飞灰的自己一同消散。
一把军刀潜藏在此起彼伏的嘶叫里迅速刺向牛仔的背后,黑帮首领敏锐察觉到正后方的偷袭,飞快地抽回刀刃,将手里的两把武器交叉在一起,牢牢抵住希尔维娅飞扑过来的攻击。
即使脚下行踏的已为一片炼狱,依旧自我的凯莱布还是嚣张地朝交错在一处的利刃另一端的那张脸啐了一口:“不打算继续躲了吗?我可是有好多的债要跟你讨回来,丑八怪。”
“你这粗鄙之人真是令我厌烦,红凯尔,”没能得手的希尔维娅在角力中似乎察觉到了远方响起的喇叭声,趁着血注幸存的瓦尔基里朝自己围拢过来之前,立刻伸出带着尖刺的附肢逼退了她们的首领,“无妨,我就按你的方式来好好地回敬你。”
骨翼振动覆在其上的皮膜,猛地掀起乱流。希尔维娅如一支射出的飞箭,向橡林镇外那条唯一的通路飞去。向后退了几步的凯莱布伸手把差点被吹飞的帽子抓回来,直到卡车高亢的喇叭声再度响起,这才意识到邪教头子话里另有所指。
“啊…真该死!”凯莱布甩开斗篷一跃而起,将高耸的橡树树梢踩在脚下,紧追希尔维娅而去。
卡车在一路狂飙中承受了太多次攻击,变形的车厢已经四处漏风,摇摇欲坠。所有人都清楚,再让卡里略将军对卡车造成损伤,他们这一路来的努力都将变成徒劳无功的注脚。
“如果杀死朋友是不可避免的事……”艾莉卡抹掉打在脸上的雨水,将来自往日的眼泪一同擦干,她看向身边的迪布瓦,眼中光芒闪动,“那这份罪责应由我们承担。”
寡言的研究员握紧了手中那把曾是断头台一部分的巨斧,也点点头回以肯定:“我明白。”
“法国佬,我来帮你们一把。”矮小的庄园主将捆着盾牌的铁链缠在手臂上,站到艾莉卡和刚刚重回战线的迪布瓦身前。追逐着卡车的骸骨巨人身躯虽已残破,但又一次将骨爪朝她们挥来。劳蕾塔举起满是裂痕的盾牌偏开袭来的尖爪,顺势踩在上面一路飞快地奔到将军长满交错死棘的肩上。
萨尔瓦多,低下头来!
面对着卡里略那对灼烧着鬼火的双目,劳蕾塔抛出盾牌卡在巨人的颈椎处,逼着将军伏低它不肯屈从的头颅同时,紧抓着铁链荡到了幽紫色的灵体正前方,她另一只手里的链锤被高高举起,对准虚影中不停跳动的火焰挥下。
所有都在那一刻,缓慢下来。
风声穿过骨翼,尖利的啸叫似乎要刺穿所有人的耳膜。军刀斩断了铁链和骨架,附肢刺入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轰然倒下的骸骨巨人死死抓着车厢尾端,受到撞击的卡车几乎要翻覆。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连一向眼光敏锐的巴尔苏克都没能来得及捕捉到自上空飞扑而来的究竟是什么,直到耳麦里传来劳蕾塔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后无线电台里便不再有任何回应。
希尔维娅拍打自己背后的骨翼急速升空。邪教牧师低头瞥了一眼被伸展螯肢穿刺的猎物,那只没有死棘盘绕的独眼中流出毒涎,与扭曲的低笑声一齐融化在她不能自已的志得意满之中。不可一世的弗农领主此时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希尔维娅抓在手中动弹不得。洇开的鲜血从庄园主腰间的伤口中汨汨流下,浓重的铁锈味顺着焦黑的附肢一路传进了牧师的鼻腔里。
“多么令人失望,劳伦斯·弗农,”希尔维娅把毫无反应的劳蕾塔靠向自己,好像在玩弄一只洋娃娃,“徒有其表的奴隶主,我还没玩够,你可不能就这么坏掉了。”
突然,链锤挥舞卷起的风声呼啸着朝希尔维娅袭来,牧师情急之下抽出军刀挡在身侧,附肢被折断的脆声和腹部传来的剧痛正无声提醒她怀中猎物的獠牙仍然危险。劳蕾塔已顾不上眼前一片虚幻,强撑着与希尔维娅在半空中缠斗起来。挥出灵装的一击未能得手,庄园主扭动手腕转变角度再度朝牧师的头部甩去,另一只手用尽全力掰断了穿透自己的死棘触角,借此暂时脱离了被困的姿态。希尔维娅手中那把扭曲的军刀再度防住闪着寒光的锤头,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卡住连接柄部的铁链。手上猛地发力,便将这把自复生以来一直陪伴庄园主的灵装一分为二,链锤在数次激烈碰撞下化成闪烁的碎片,消散在无边的黑夜里。失去了武器的劳蕾塔双脚死死夹在希尔维娅腰间,两人身姿瞬间重合在一处,没等牧师反应过来,咬着牙的庄园主用自己的额头对准那张已覆上死棘的脸狠狠撞去。一道混着湛蓝和纯白的不祥幽光自夜空中直坠而下。
视觉已经模糊的劳蕾塔在下坠中仍然持续对着希尔维娅挥出一拳又一拳,全身灌注了侵蚀邪力的牧师立刻从短短一瞬的昏迷中清醒过来,将再生完毕的附肢护在心口,举起军刀正要把疯狂挣扎的劳蕾塔再捅出个血洞——
尖刀从下方飞来,凶狠无情地斩断交错在一处的附肢,卡在了希尔维娅的骨翼之间。凯莱布抓着刀柄拖着的链条朝她逼近,挥出另一把锋刃与扭曲军刀格咬在一处。三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离地面越来越近,凯莱布趁势偏转开刀尖,牵走已有些意识不清的劳蕾塔,一脚蹬开化为怪形的希尔维娅,再借着被牧师弹回地上的长刀的落势,抱着自己的生意伙伴稳稳地踩在了橡树交错的枝杈上。
“老家伙撑着点,别睡着了。”血注的首领拍拍劳蕾塔的脸。没等她跳回到地面上,扑打着骨翼悬于天上的希尔维娅便掷出军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裂隙。顷刻间无数明灭不定的光絮已伸出触手牢牢缚住凯莱布和劳蕾塔,缓缓地往那道冒出幽光的裂口里拖。
“两条丧家犬,”在被裂隙吞噬之前,凯莱布只听到希尔维娅充满怒火的恶言,“在无人知晓的记忆里淹死吧。”
失重感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血注的首领便发现自己正身处另一片时空,回到了她前一段生命终结的那个瞬间,站在了他曾经倒下的地方。厚重的烟雾凝在天际,满是涂鸦和污渍的小巷在唤回凯莱布不堪的往日画面。唯独怀里昏迷不醒的劳蕾塔在提醒着她此处只是裂隙彼端,而非真正的过去。
原本矗立于此的人群被静止的死棘取代,红凯尔的出现将它们从凝滞的时间中唤醒,啸叫着朝她逼近。凯莱布只挥出一刀便把它们尽数击碎,但死棘又在片刻喘息后再度凝聚起来,打算无休止地与她纠缠下去。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黑帮首领注意到了自己的生意伙伴腰上那可怖伤口的边缘开始钻出细小毒藤模样的死棘,身子也热得发烫,这无异于在昭示这个古老的瓦尔基里正在缓步走向崩解的末路。
“冲出去,我会带着你和她找到出路的,‘红凯尔’!”听到呼唤的帮派首领在一瞬间看到了那个诗人——诺埃尔忽隐忽现的身影。她正努力地招着手,为身险重围的凯莱布提供指引。
“去你的弗农,快死了也还会使唤人。”凯莱布夹紧了臂弯里的劳蕾塔,迈开奔跑的步伐朝巷口冲杀出去。
没有死棘,没有狩骨,矮小的庄园主缓缓地睁开眼,在一片无声的森林深处醒来,黑白交汇相间的世界沉默地映入了劳蕾塔的眼帘内。纯白的日光被揉成碎片,顺着缝隙空余打在她的不着片缕的身体上。
劳蕾塔看向远处山头那栋带有柱廊的穹顶府邸,只觉得令她熟悉。于是她跨越微微起伏的山麓,涉过清澈的小河,在这所有声音都失去踪迹的单调世界中,赤足踩过浸润在黑白色调中的每一处,最后来到白柱门廊下。
-我的好女孩,当行走至尽头,你是否想过会要再一次回到这里来?-
劳蕾塔推开那扇紧闭的大门时,那阵苍老沙哑的声音又再度回响在她的耳边。劳伦斯此时的话语就宛如已经不久于世的将死之人,不再恶毒,不再嘲讽,甚至能从每个音节中摸索出他长久以来不停堆叠的疲惫。
当劳蕾塔穿过圆形大厅,沿着大理石砌起的阶梯一级一级地往楼上走去时,那些与她相隔了数百年的记忆终于被唤醒。是的,她想起来了,是的,弗吉尼亚……与蓝岭相拥,和里万纳河亲吻的夏洛茨维尔。就是这里,属于弗农,属于他的土地……
劳蕾塔轻轻打开主人房的门扉,即使这个满是黑与白的往日之境里只余寂静,她也还是尽量轻柔,一步一步地朝床榻走去。劳伦斯·弗农就是在这座巨大的府邸中成长、离开又归来。她现在与床榻间只剩三两步的距离,却停下了脚步。在这一路行走的时间里,空白的脑海中那些早已泛黄的曾经正逐渐明晰起来。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床褥下那躺着的躯体,便是往昔身影的最后时刻……
-为何停下,这不正是你的死亡吗?-
-为何犹豫,是因为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末路?-
-为何胆怯,莫非你不肯放手抛却那些无意义又空虚的……-
“你最好他妈的就这么死了,劳蕾塔·弗农!”墙皮在突如其来的晃动中剥落,高耸的圆穹顶突然开裂,一抹猩红的颜色硬生生地插进了充斥着黑白两色的四周里。这道刺目的红光照得劳蕾塔几乎睁不开眼,却也以粗暴的方式将色彩重新覆在了庄园主的身上。属于那个骂声主人的狩猎直刀忽地出现在她的手里,同时把那个充满欲望,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永远要高人一等的“弗农领主”带了回来。
“什么都行,要真不甘心的话就赶快回应我!”来自凯莱布的咒骂声仍然在她耳边回荡。
“吵死了,牛仔。”劳蕾塔原本黯然的眼中此刻已恢复了神采,瓦尔基里的超然力量重新在她体内充盈。
-不管你是什么蠢玩意,想假借劳伦斯·弗农那发了霉的记忆来操纵我,做梦!-
-真是可惜……你还是不肯接受自己的过去,也断绝了亲手重塑未来的可能。-
随着劳伦斯的声音一同撕破伪装的还有这整座府邸,不祥的暗紫幽光从墙上和屋顶的裂缝漏出,床榻和家具瞬间化成扭曲生长的死棘,发出尖啸的狩骨在来自往昔的呼唤下纷纷从漆黑的角落中爬出,像浪潮一般统统朝劳蕾塔扑去。
-何等愚昧!沉溺在低级的欲望中,而拒绝这份它亲手赐给你的交织之予……你可知道你错失了多么宝贵的——-
“可别搞错了,你这自以为是的东西,如今我这副完美的躯体即是昭昭天命所赋,绝无任何身姿能更胜一筹,”弗农领主高声向回荡的幻音说道,手里握着狩猎刀,在呼吸之间便把为首的焦黑骨架砍得粉碎,“怎么不见你用我以前的模样来和我过过招,噢……你也觉得他没有胜算吗?”
那以更高维存在自居的蛊惑不再回响,黑与白相交的天地开始崩坏,整座府邸猛烈地摇晃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意识借此发出它的震怒,劳蕾塔一边嘲笑着来自虚空的声音,一边在与源源不断出现的狩骨厮杀中退出卧房,往大门外冲出去。就在她被死棘包围之际,又一束猩红色的光芒穿过天上弥漫的幽紫色,打在了府邸外那片长满黑色杂草的空地上。凯莱布那极具辨识度的、带着嚣张与煽动力的嗓音透过这道光束,又一次强行闯入这片时空。
“别跟那些骨头纠缠了!这鬼地方早就死透了!赶紧顺着我的声音找过来,照我说的做!”
劳蕾塔回头对着府邸的方向竖起中指,她知道那个企图蛊惑自己变成提线木偶的存在正注视着。庄园主在脚下的土地消失的前一刻轻巧地朝前跳去,身影沐浴在那道令人目眩的红色光束中,脱离了这个正在急速崩塌的幻境。
当劳蕾塔再度睁眼,一片朦胧里只有一簇火红的头发。于是她伸出手去抓住眼前这抹实在惹她心烦的暴烈颜色,却在视界逐渐清晰后看到了令自己颇为迷惑的一幕。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不能叫衣物了,整个人近乎赤身裸体。而旁边的凯莱布的手上还紧紧攥着龙骑兵军服的碎片——上帝啊,她们俩相识几十年,她从来都没见过红凯尔脸上出现过这么可笑的表情……
“这么迫不及待的吗,俄狄浦斯?”
“操你,闭嘴。”凯莱布听懂了话里的揶揄,猛地甩开碎布,凶狠的神色重新回到脸上。
“你不能,我也不能……”劳蕾塔叹了口气,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是一辆塞满了广播设备的面包车,长柄锤矛和伸展羽翼的崭新鸢盾代替了那柄已经被破坏的灵装,安静地躺在她的身侧。劳蕾塔隐约间还看到了那位失踪的小诗人半透明的灵体,正隔着车窗向她颔首示意。她抓住一旁的生意伙伴的手臂撑起身,盯着对方的眼睛问:“不打算解释一下?”
“啧,我带着你这个要死不死的老东西在这片鬼地方一路杀出来,找到了这辆还没被吞掉的广播车,还好运气站在我这边,这早该报废的破车就是回现实的出路,”凯莱布一把将自己披着的斗篷甩给劳蕾塔,扭过头去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播音设备,“说得够清楚了吗,老年痴呆?”
老旧的面包车因裂隙中各处不停传来的震荡微微摇晃,红凯尔似乎预见到了这处异界内闯入了更多像他一样的外来者,立刻借着麦克风开始她的简短演说。
“各位鲁莽又无知的大英雄,想必你们也发现了这鬼地方和那个邪教头子的联系才敢闯进来,既然如此我就再添一把火,顺着我的声音找过来!咱们把这里给搅个底朝天!这世界再怎么烂,也都是留给咱们糟蹋的!轮不到那个婊子养的抢地盘!”
凯莱布猖狂无比的声音回荡在这宛如死境的虚空内,似乎是为了响应她所说的,裂隙内的震荡变得更加剧烈且频繁。
诺埃尔穿过车门,漂浮在两人中间:“与富有素养的弗农领主您相比,‘红凯尔’发号施令的方式我着实是喜欢不来,不过有时候说出口的话确实要比写下的文字更有力量。当然,或许她此时的失言只是为了掩盖自己之前的紧张焦虑也说不定呢?毕竟您之前的锚定过程太过惊险,我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位瓦尔基里身上同时看到死棘侵蚀和超越神光相互抵消,最后还能恢复成和重生一般无瑕的状态……”
凯莱布回过头来瞪着诗人,眼光利得仿佛要在灵体身上用刀剜下血肉:“作为线人来说,你太他妈的多嘴多舌了,诺埃尔。”
“哇哦,还真是详略得当,”劳蕾塔已经在脑内理清现况,嘴上饶不停地挖苦着自己的老搭档。在小诗人多少带着点拱火心态的微笑里挤到凯莱布身前,“你就打算让我穿这玩意回橡林镇去?”
“不想穿就还回来,少拿你那块跟钢板一样的胸脯挤我,我的灵装库里比这玩意好的可没……嘿!”凯莱布没好气地扯住斗篷,一来一回间头上的牛仔帽被趁机抢走。劳蕾塔把手伸进帽中,变魔术一样从里头抽出一整套自己平日里那身衣裙。
“我当然知道你灵装库里有什么,”庄园主一边对首领露出狡黠的笑,一边穿回帝政裙,“好东西你就留着吧,我可是有自己的。”
“什么时候……好啊,劳蕾塔·弗农你真行啊……把我的私库当成你的衣柜,你快点给我滚出去!”凯莱布把战术喉麦丢回给劳蕾塔,那道斜横的伤疤随着脸部肌肉的抽动而蜿蜒,“背着我招揽人手,假借我的声音下令,等我搞定这边再好好跟你算算账,这片河湾地究竟是谁说了算!”
“别了,别了,你那幽怨的颂歌将消退,越过草地,穿过静静的小溪,爬上山坡……”车门外已经泛起纯白的光芒,诺埃尔笑意吟吟,本应悲伤的诗句却被她朗诵出了祝福。
周遭一切正在这道白光之中慢慢淡去。劳蕾塔拿起自己全新的灵装,闭上双眼作好了准备。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该继续……和希尔维娅清算未了结的怨仇。
“伊丽莎白,闪开!”
“我差一点就捅穿她的喉咙了!你才该滚远点,邮差!”
“那你也会被这群宗教疯子剁成肉泥的,蠢狗。”
“放你的屁,玩偶熊!”
三个瓦尔基里在原本应该是教堂一角的废墟间躲闪,悬在天上的希尔维娅从胸口的裂痕中扯出光絮向她们投射,击碎了挡在中间的玫瑰花窗。面对这片由玻璃碎片组成的爆炸气流,她们不得不躲向附近悬浮着的废墟。
“神怜悯汝,赦免汝所有罪愆,汝等于世间余留残痕将在祂的国得到报应。”身披铠甲的天使如同一颗铁色流星,吟唱着驱魔祷言将一波涌向她们的狩骨尽数劈碎,随后振起灰暗双翼猛地向希尔维娅的方向飞去。却在半途中又被再度袭来的死棘困住羽翼,挣扎中从空中跌落下来。嘶吼的狩骨浪潮似乎永不停歇,受域外邪力得祝的邪教牧师也令她们疲于应付。这道以瓦尔基里自身组成的临时阵线已经隐约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希尔维娅疯狂的笑声自高空传来,转瞬间便已经降到她们暂时藏身的砖墙之上,高举手中扭曲的军刀向奥贝伦德后脑劈下。维诺想要推开奥贝,伊克斯投出染血长钉,压低身姿撞向眼前的敌首,试图拦住那道凶刃。但太迟了,一切都已来不及……
就在此刻,一面被掷出的鸢盾突破裂隙,越过重重障碍飞到了军刀下方,栓着铁链的精钢接住了满是恶意的利刃,刀与盾相触碰,激起了一片火花。
紧接其后的是闪着寒光的长柄锤矛,锐尖破开幽暗烟瘴,裹挟起高啸的风声直取邪教牧师的咽喉而来。
希尔维娅立刻反应过来,扑打起骨翼向后退远。抽回武器挡在身侧并精准地顶住尖锐的矛头,将这柄灵装卸开。
“怎么慢下来了,好女孩们。”
婉转的嗓音穿过嘈杂喑哑的电流杂音,清晰地传递到了几位仍在奋战中的瓦尔基里耳麦里。蓝与白组成的矮小身影从教堂地面的裂隙中冲破阻拦,接住被击飞的灵装,轻巧地站在漂浮的碎块之上,只身拦在希尔维娅和自己的临时小队成员之间。
“先去把那些系住裂隙的光絮处理了——”劳蕾塔的指令还未下完,牧师便已自高空俯冲下来,挥起刀刃向她砍去。庄园主举盾格开攻击,送出锤矛直刺希尔维娅的面门。两人瞬间纠缠在一处,在这片重力失序的空间中相互扑击,随即又分开。劳蕾塔转身在散落的砖墙和窗棂之间辗转腾挪,一边避开攻击一边将希尔维娅引到更狭窄的低处。于是邪教牧师更用力地拍打骨翼,大笑着紧追不放。牧师的附肢扒开挡在路上的废墟碎块,朝庄园主的背后抓去。劳蕾塔回过身来投出盾牌抵住骨爪,扯住铁链退到祈祷圣像后面。希尔维娅挥舞军刀,在那大理石雕刻的面容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在碎石四散中伸出另外的附肢试图抓取庄园主。
这段追逐战令希尔维娅逐渐心生烦躁,仿佛是在和一个影子纠缠不休。在偏过身躲开射向自己的矛尖后,她终于抓住了那个影子。烟尘还未散去,她将骨爪收回到身前:“玩闹结束了,你这烦人的臭虫。”
就在此时呼啸的破风声从牧师身后逼近,打断了她一侧的骨翼。被劳蕾塔投射出去的锤矛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飞回她的手中。庄园主用盾牌敲碎构成爪尖的死棘,甩出铁链紧紧缠住希尔维娅。她趁牧师来不及防备,又以势头极猛的头槌撞向对方:“是你这狗娘养的玩意要结束了。”
希尔维娅只觉得自己突然变得软弱无力,尖啸着用手里的军刀朝劳蕾塔砍去。而劳蕾塔也以盾牌和锤矛回敬,灵装相互碾磨,火花四射,每一次的交击都在空中划出弧线。两个瓦尔基里就这样在快得令目光都无法捕捉的互斗中不停下坠,下坠,往下坠去。
一阵温暖的金光带着更多的少女身影突入了这片死境,化为女武神的埃利亚斯高声向所有人宣告着归往骑士团和所有意愿消灭凶恶异端的瓦尔基里已前来援助。
铁匠的锻锤有节奏地捶下每一记,将一小群张牙舞爪的狩骨全部敲碎成齑粉。
帮派份子拉动链锯卷起旋风,在震耳的轰鸣中将拉扯现实的光絮如热刀切黄油一般的砍断得干干净净。
像阴影一样隐去身形的艾米丽加入战斗,在被奏响的简单音调中射出枪弹,精准击中乱潮中企图偷袭的黑袍疯徒。
维诺吹响充满挑衅意味的口哨,像斗牛士般晃开向她冲去的狩骨,踏出无比迅捷的步伐,以手中刺剑挑开缠绕的死棘。
伊克斯把自己当作最锋利的刀尖,嚎叫声穿透粘滞的瘴雾,借着自己挥舞的长钉泼洒血液,浇灭不停生长蔓延的荆骨丛。
覆着铁铠的以利奥拉在声声虔诚的祷告中击碎阻拦住她的桎梏,挣开所有束缚并再度展开灰色双翼,掀起气流凌空而过,给燃着幽火的骸骨潮降下神罚。
已然打起精神的奥贝伦德则趁势跃起,双手高举沉重的灵装,伴随着高昂而充满义愤的怒喝声向最后一根,同时也是最粗壮的的光絮狠狠砸下。光柱被工兵锤击中,裂痕立刻爬满那幽幽泛紫的表面,随后粉碎成点点光屑消散于空中。
被死棘包围的裂隙失去了光絮维系,正缓缓闭合。超人的瓦尔基里们不论是背后生出双翅,亦或仍旧保持着自我,正在闪耀着神圣光芒的埃利亚斯的号召下举起刀兵,勇猛无畏地直面那些被倾注了异界邪力的死棘。汹涌的死之浪潮即便如此仍然不肯平息,以更凶暴的势头拍打在娇小少女的身上,被侵蚀唤醒的炼狱绝境正开始显出颓势。
仍与希尔维娅在空中缠斗的劳蕾塔无暇去顾及那些,在即将撞上教堂倒塌的塔楼时,庄园主在风中将身体一扭,一脚踢向牧师的小腹,压着她穿过那口已经破损的铜钟重重落在地上,在死棘蔓生的巢穴中央砸出一个大坑。
“一再地阻拦我,你早该躺进坟冢里腐烂了,劳伦斯·弗农!”
浓烟还未散去,借助再生附肢站起来的希尔维娅愤怒地咆哮着。那阵软弱的冷意此刻又再次从脚尖爬上来,使得牧师脸上终于显出了一丝不安的神色。她用附肢扯断被铁链缠住的骨翼,军刀在空中留下残影,以更快的速度袭向劳蕾塔。而稳稳落回地面的庄园主只是盯着牧师,架住盾牌牢牢格挡下密集的劈砍。
“我警告过了,”劳蕾塔隔着盾牌对希尔维娅讥讽,夹着她从喉底漏出的轻笑,“用那个名字惹怒我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不止她,我也还有笔烂债要跟你讨,塞拉斯·维萨留斯。”
尖刀从牧师身后的阴影里掷出,划过她已经沾上泥土的裙摆。猩红色的暴君眨眼间逼近,挥出另一把长刀将两只刺向庄园主的螯肢斩落。庄园主也趁机刺出锤矛,扭动手腕使得旋转的矛头搅烂了那只握住武器的骨爪,将军刀挑飞到一边。恶名昭彰的两位瓦尔基里欺身逼近这场灾祸漩涡的锚点,以坚盾边缘与锋利长刀只取希尔维娅胸口正中那个闪烁着不祥异色的裂口。
“给我滚回你该呆的地方,下贱东西。”
“我才是在这片河湾地称王称霸的人,吃屎去吧异教徒。”
希尔维娅在盾牌的压迫下几乎要窒息,喘息间尖刀又斩断她一只附肢,邪教牧师情急之下仰头发出一阵刺穿耳膜的尖锐爆鸣,逼得劳蕾塔和凯莱布不得不暂且松开手。陷入疯狂的牧师眨眼之间又再生出交错的骨爪,就像一头被逼入角落的噬人凶兽,带着被掀起的乱流扑向两人,速度之快连瓦尔基里的超然视觉都几乎捕捉不到。凯莱布借着自己的本能反应举刀抵住攻击,而曾屡屡踏入战阵的劳蕾塔单手举盾挡在身前,凭经验回击凶锐的爪尖。
“这是艾莉卡,内部已处理妥当,该结束了。”
就在此时,劳蕾塔的耳麦里终于有一个平淡冷静的声音透过嘈杂的电流,将讯息传递到她耳朵里。
“弗农收到,”大为振奋的庄园主又露出了往日的那包含残忍的甜美笑容,她一边回复无线电的彼端一边对凯莱布抛出眼色,“我们这就送一份大礼过去,好好接住。”
接收到劳蕾塔暗号的红河城暴君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扯起。那个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于是凯莱布低喝一声偏开袭向自己的附肢,以极快的步子退到搭档身后。劳蕾塔猛地格开拍在盾牌上的骨爪,同时全力投出锤矛。已失去理智的希尔维娅扭过身,将将躲过飞来的矛头,伸出所有的附肢一把抓住露出破绽的劳蕾塔,并开始挤压。
“到头来还不是被我抓到了,死吧你这作祟的吸血虫!”
劳蕾塔咬着牙死死顶住逐渐向自己聚拢的重压,看向希尔维娅的眼里却有得逞的快意。希尔维娅从庄园主一闪而过的眼神中只怔了半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落入奸诈奴隶主的陷阱,但她已来不及把劳蕾塔抛开了——
就是趁着邪教头子松懈防备的这短短一瞬,凯莱布从下方极其刁钻的角度,使出双刀向上挑起,将希尔维娅所有漆黑的死棘附肢尽数斩断。不给敌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一脚踏在牧师身上,以刀尖对准胸口那泛着不祥紫光的裂口狠狠刺下。
但希尔维娅还是迅速生出两根扭曲死棘死死缠住刀锋,凭借残留的邪力与长刀的主人相互角力。下一秒,从骨爪中脱困的劳蕾塔接回了被自己掷出的锤矛,她将长兵翻转,紧接着跳向凯莱布,把矛头下分铸而出的战锤对准刀柄砸下又抬起,用尽全力反复不停地敲击。一次,两次,漆黑的死棘仍不肯松开束缚,但闪着致命寒光的刀尖正在一点点没入幽紫之内。三次……
随着第四下的重击,死棘枯萎成惨白的飞灰,而希尔维娅也被尖刀贯穿心口。
“永别了!”劳蕾塔和凯莱布异口同声地高呼着,把失去生气的邪教头子猛起一脚踹进同她一样丑恶的裂隙中。
“我绝不……”希尔维娅即使已如此狼狈,但还是挣扎着扒在裂隙的边缘不肯陷入其中,她胸前的裂口正不停向外泄出扭曲得不成形的光絮,“我绝对不会……”
已升华为真正女武神姿态的埃利亚斯拍打着双翼从高空落下,身上耀着的金光闪得邪教牧师睁不开眼。紧随其后的以利奥拉如同一支射出的铁矢,与埃利亚斯一齐将希尔维娅撞进裂隙狰狞的大口中,闯进那片异界做最后的清算。
劳蕾塔突然趔趄了几步,软绵绵地倒向凯莱布,压着她一起躺在地上。
劳蕾塔闭起眼,缓缓地低笑着:“牛仔,最后不还得是乖乖听我的吗,你的投资人什么时候出过错?”
“这狗屎乡下地方也就你……”凯莱布本想像往常一样骂些什么,又突然停下,最后释怀地跟着大笑出声。
这片长满橡树,流淌着红色河水的土地,仍然属于她们。
(弗农领主在河湾地的故事,就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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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佬、俄国人、还有其他的瓦尔基里都已安全在裂隙完全闭合的前一刻脱身回归现实。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疲惫不堪的表情。
弗农领主突然站起来,指了指朝南的方向:“往这边过去,开车大概半小时的路程,公路边上有一家店,他们的烟熏烤肉不错,还有浇满枫糖浆的超大份松饼,去不去?”
“谁要这种时候专程过去啊!”一群人里不知道是谁抱怨了一句,少女外形的超人们有的摇头,有的犹豫。
“我请客。”劳蕾塔强势地反驳了所有人。
凯莱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跟着站起身:“算我一个。”
“真慷慨啊弗农老爷,那我们去看看你运可乐的卡车还能不能动,走吧朋友们。”
半小时后,达拉斯远郊外一辆破烂不堪的卡车缓缓驶入了汽车餐厅前的停车位。一大群看着像从泥巴坑里滚过的少女们推开大门,吵吵嚷嚷地坐满了整家店。
+展开第四章(终)
不是所有人都能快速适应新身体的,芙兰就是个典型。
毕竟,能活到八十多岁再死掉重生为瓦尔基里的人,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一个。
由于这段介绍读起来过于震撼,至今还有人特意来骑士团分部看她,指望她能说出什么生命的意义或人生哲理。内心是个老爷爷的少女表现得相当稳重,对此一点也不生气,有问必答。
就连赞德拉都抑制不住好奇心,特意找过芙兰一次,哪怕不聊天,只是看一位美丽少女坐在那里翘着腿抽烟斗,脸上满是百岁老人才有的沧桑,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她不负众望地问了芙兰会变成瓦尔基里的原因,得到的答案相当朴实。
芙兰上辈子是守墓人弗朗西斯,有过几个情人,但膝下无子,孤老终生。他没能死在床上,而是死于一场与盗墓贼的对峙中,并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和身体状况。
弗朗西斯对此感到非常不甘心,他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想见的人,他一辈子都在这片土地上见证他人的哀伤与悲痛,如果有机会,他也想看看别人的笑容。然后那不知名的神秘力量回应了他的心意,把他的灵魂塞进一具有着黑色长发的少女躯壳。
芙兰用了三年时间接受这一事实,用五年时间改掉了时不时摸摸胯下还想找到点什么的毛病,在第八年给自己起了现在的名字,第十五年加入了骑士团。
最酷的是,这段时间里她完成了环球旅行,去见了前情人的几代子孙,真正做到了不留遗憾。当然,她也没有忽视身为瓦尔基里的责任,一路清除死棘、参与救援,很多地方都有了关于她的故事。
她喜欢骑士团的每一名成员,把她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久而久之,大部分人认可了她,信任和依赖她的指引。
因此,埃利亚斯指名芙兰带队前往橡林镇的时候,所有人、包括芙兰自己在内都没有想过她们会有去无回,她们当时根本想不到橡林镇是最危险的地方,希尔维娅就是幕后主使。
她们赶到小镇附近,发现入口已被封锁,还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便遭到偷袭,死伤惨烈。比起出手略带犹豫的骑士团,圣逾会的瓦尔基里显得十分恐怖,她们仿佛没有生命的傀儡,对问话毫无反应,只瞄准要害攻击,唯一的目的是抢夺灵装。更致命的是,对方的人数是压倒性的,一上来就占领了先机,为了制造干扰,还故意放出一些逃跑的平民到战场上。
这近乎于一场屠杀,即使芙兰作战经验丰富,也无法阻止场面的混乱。最终骑士团几乎全军覆没,芙兰是唯一的幸存者,一名年轻的瓦尔基里发动传送能力,将她送到了距离限制的边缘。
此时芙兰的下半身被拦腰斩断,手中只有死死握住的灵装兵器,她不能第一时间通知埃利亚斯,也无法快速赶回红河城,每爬一段,似乎都有内脏漏出来,有能量在缓缓流逝。
芙兰不打算听天由命。
时隔数十年,她想起了已经被遗忘的极度不甘心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任何一名同伴活下来,她们都比她更值得活着,可她无法选择。她能做的只有咬紧牙,一步步爬向援兵所在的方向,祈祷自己不要在抵达前灵魂消散。
泥泞的土地中,芙兰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分不清流到眼中的是雨水、泪水,还是来自额头伤口的鲜血。
她一定是快死了或者昏迷了,否则怎么会看到年老的前世站在眼前。
老人低头看着她,神情怜悯,给了她一个选择。
其实那根本不算选择,因为此时此刻,芙兰心中只有一件想做的事。只要能通知骑士团,只要能杀死希尔维娅,为同伴报仇,她甘愿付出自己的身体、灵魂、一切。她已经活得够久了,久到有时候会想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现在她知道了,是为了这一刻。
芙兰回答了什么,老人又说了什么已不再重要,瓦尔基里望向天空,圣光瞬间将他们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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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分钟内,无数瓦尔基里做出了选择。
赞德拉很快无暇再为埃利亚斯的离去伤心,因为有太多同伴走上了与领袖相同的道路,牺牲自我,与超越之力结合,化为丧失人类意识、但格外强大的战斗天使,祂们即是希望和守护本身,所到之地令邪恶顷刻溃败。
她当然也听到了埃利亚斯在意识中的呼唤,却没能对祂的期待做出回应。
赞德拉是最早一批受到召唤的,但她似乎已经在无意中给出了答案。守护身边的人和守护世界是不同的概念,她第一次清楚地理解了两者的区别。看着天空中的埃利亚斯,赞德拉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名字。
原来她无法舍弃的东西有那么多。
随后出现的芙兰更是令人震惊与惋惜,她虽然也走上了天使之途,齐腰以下的身体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散开的金色光芒,犹如长裙的裙摆。
从芙兰语气平静的叙述中,她们得知前往橡林镇的队伍全军覆没,只她一人生还。难以想象她当时经历了多大的痛苦与悲伤,在满怀恨意的情况下抛弃自我,换得飞翔的能力。
最令赞德拉最难过的,是芙兰很可能已经忘了自己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她的性格、感情、对同伴的爱也一起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责任,守护的本能。
值得欣慰的是,赛莉还在她身边。
不知是因为先前看到赞德拉哭得太惨还是确实对当天使没什么兴趣,她一点没变。仿佛对两人的补偿,她们虽然不能飞,灵装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赛莉的武器是一把有成年人小臂长的异形短刀,变化后刀背处多了一整片龙鳞般的尖刺,刀刃加长,血槽也更宽,握柄处增加了一圈倒刺,在刀与柄的连接处有一条长锁链,弥补了她没有远程武器的不足,赛莉自己十分满意,立刻兴冲冲地寻找附近的死棘练手。
赞德拉的长弓变得更轻盈,弓背两端的黑色金属化为便于防身的利刃,弓弦消失,使她即使不做拉弓的动作,单手也可以快速发射箭矢,虽然射程略近,性能也足够强大了。
此刻她身上碎裂的骨头均已复位,剧烈运动还疼,但不妨碍行动。她们在红河城耽搁了太久,骸骨巨人和埃利亚斯的身影早已远去,等到追上去,一切大概都结束了。赞德拉当即决定投入到眼前的战斗中,与赛莉前往几乎将城市一分为二的缝隙边缘。
大部分天使形态的瓦尔基里都追随埃利亚斯而去,一同正面迎战希尔维娅,或者现在叫他塞拉斯更合适。少数留下的骑士团成员基本都是坚持自我的人,还有陆续抵达的援军,以及至少一半的血注和无组织人员,面对天灾级别的场面,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没有人能在这时候袖手旁观。
当她们协力将源源不断涌出的死棘压到裂隙边缘,卡里略崩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传达给了每一名不在现场的瓦尔基里,效果不亚于一枚炸弹投入平静的湖水。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毕竟在自己的主场打架是一回事,去对方的主场就是另一回事了,谁知道里面的环境有多凶险,进去还能不能出来,又或者会不会变成骸骨巨人那样呢?
“我自己去,”赞德拉没有犹豫,认认真真地对赛莉叮嘱,仿佛在留遗言,“要是你之后能找到战神,帮我养它。”
“那不可能,小赞,我是说,我也要去。”赛莉立刻抓住她的手臂,“你去我也去,否则咱俩谁都别想,懂吗?然后我们要一起出来,再一起去找战神。”
“……可能会死。”
“那就一起死!”赛莉气得踮起脚打了赞德拉的头,“真见鬼,小赞,我知道你习惯独来独往,可能埃利还有其他人变成了那样,你觉得少了牵挂。”她换了一口气,“但我是你的导师!比你厉害多啦,你关心我的方式不该是把我推开!”
赞德拉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几秒缓缓露出微笑,点点头,“好。”
赛莉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被年轻战士一把抓起,一同跳进了散发着强烈紫色光芒的裂隙中。
“好歹让我做个思想准备啊啊啊——!!”整个红河城回荡着赛莉的惨叫。
然后她们的身影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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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裂隙的感觉令赞德拉想起了小时候在游乐园坐过的过山车,不断旋转、强烈的失重及下落感,令人头晕目眩,四周的景象光怪陆离,而且她第一时间就发现手上的触感消失了,这里只有她自己。
这种感觉十分漫长,又仿佛只过了一瞬间,双脚再次踏上地面时,赞德拉警惕地环顾四周。
她愣住了。
她做好准备面对地狱般的场面,迎战大批死棘,但实际看到的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身处一片密林之中,头顶是高悬的明月,远处是无尽的草地与山坡,面前很近的地方有一个黑色人影,而她保持着护住对方的动作,站在树木间的空缺处,显眼得像个靶子。
她当然不会忘记这一幕,她上辈子就是这样死去的。
当时她千叮咛万嘱咐让新来的年轻同事谨慎行事,不要暴露位置,还是有一个孩子在观察灰狼时入了迷,移动到了偷猎者能轻易看到的地方。
他们太年轻了,满怀梦想与正义,根本不认为偷猎者敢向工作人员开枪。但现实是,偷猎者不仅会杀人,还恨不得杀光,以起到威慑作用,最好再也没有人敢来干涉他们的违法行为。
轻敌的代价是惨痛的,NPS最好的员工之一,索尔·巴恩斯为了保护一名刚入职的新人命丧于此。
赞德拉参加了自己的葬礼。
她知道不该去,却还是忍不住远远地多看一眼、再看一眼那些她深爱的人。被救的小伙子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晕了过去,目击了现场的其他人也不好再指责他,只能安慰着先把他送走。哭得第二厉害的是她交往多年的女友,她很安静,没怎么说话,眼泪却像决堤的瀑布般止不住地流,直到脸色苍白地被人扶到一旁休息。还有她许久未见过面的父母、哥哥和妹妹,很多平时接触过的同事,无一不在为他的离去心痛不已。
对于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来说,赞德拉完全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来,他们比她想得更在乎她。
据说很多瓦尔基里在重生后都放不下以前的生活和人际关系,会故地重游,去接触前世的家人朋友。
赞德拉如石雕般站在墓地旁,直到最后一名送葬者离开,自己也转身离去。
她再也没有回来。
她越强烈地爱着那些人,越认为自己不该再扰乱他们的生活,对他们来说,索尔已经死了,他们迟早能走出这片阴影,而不是一直想着她的死亡。
她决心这世不再与任何人建立联系,却一次次失败,在她冷漠的外表下,有着无比深厚和丰富的情感。
过去的回忆涌了上来,赞德拉深陷其中。
她出神太久,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异世界的影子察觉到了她的入侵,颤抖着脱离躯壳,变为更高大、长满更多致命尖刺的死棘,举起镰刀般的手臂,向着她重重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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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德拉举弓挡下了致命一击。这具狩骨力量极大,金属弓身与坚硬外壳碰撞下发出了刺耳的响声,也震得她手臂发麻。更多手脚细长、移动速度飞快的怪物趁他们在僵持,纷纷冲上来将赞德拉包围,寻找她的破绽,试探地刺出手刀,很快赞德拉身上就多了许多小伤口,左臂还有一处贯穿伤。
所幸她非常熟悉这片现实中位于黄石国家公园的森林,灵活地在林中穿梭,渐渐与敌人拉开了距离,然而那些怪物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不知不觉间越聚越多,赞德拉观察下发现它们与现世不同,不仅更强,还具有异常的恐怖能力,分工明确。
站在过去偷猎者位置上的是一只体型巨大的首领怪物,由多具类人的身体拼接而成,虽然没有明显的人体结构,但上面嵌着至少十颗表情痛苦扭曲的头颅及多对手脚。它会发出和人类一模一样的哭声吸引瓦尔基里靠近,赞德拉第一次就上了当,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险些在腹部开个大洞。
赞德拉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颠覆了她以往所有的战斗经验,而且不太可能突然出现一名治疗者,让她还有试错的机会。凯莱布的广播声音响起后,她试着向那个方位移动,却惊讶地发现熟悉的地形正在变化。
“织造”仿佛有了自我意识,开始狡猾地阻止她与其他瓦尔基里汇合,前一秒她的前方还是草地和树木,下一秒就变成了街道和水泥砖墙,令人完全无法预测,只能另寻出路。畸形的狩骨蜂拥而至,荆骨生长的速度和赞德拉奔跑的速度一样快,犹如开裂的大地向四处蔓延,接近便会被缠住脚踝,拖倒在地。
赞德拉藏身在街上一栋破败房屋的二楼,捂着腹部的伤口得到片刻喘息,她的腿上也新增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割裂伤,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抵达那道看似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紫色光柱,她想再看看战神,把脸埋进它毛茸茸的胸脯,听它发出拉锯般的呼噜声。
当黑色荆棘顺着血迹爬上楼梯,赞德拉并不意外,她举起弓击穿靠得最近的几根,尽全力撑起身体,想从窗口翻下去,并再次看到了年仅八岁、挥舞巨斧的小女孩,一边骂骂咧咧地砍断变异狩骨的触手,一边向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
视线相接时,两人都沉默了。
赞德拉看了看四周的怪物,翻窗跳到对方身边,自然而然地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你怎么在这儿?”她率先问。
“你他妈怎么在这儿?!”女孩头上冒出两根青筋,“这是老子的地盘!”
“你死在这里?”赞德拉的聊天水平发挥稳定,她不禁打量四周荒凉破旧的街道,幽深的小巷里遍布游荡徘徊的死棘。
“老子出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有意见?”女孩挑起一边眉毛,抬手劈开侧面扑来的死棘。
赞德拉缓缓摇头,想了想说,“我死在森林里。”
血注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她憋了一会,眼睛在赞德拉身上转了一圈,带着一丝不怀好意问,“你是不是快挂了?”
“对。”
“……我可不会治疗!”
“我知道。”
“有没有人说过你超——不会聊天的。”
“经常。”
女孩内心真是超级郁闷,默默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黑血,决定抵达光柱前都不再和身旁这个傻子说话。赞德拉也没有问她小狗是否安然无恙,她相信她能做到。
两人在有些诡异的沉默中配合着杀出一条血路,越靠近目的地,环境变化越快越扭曲,死棘也像疯了般想要拖慢她们的脚步。
又射出一排魔法箭矢后,赞德拉感到能量从伤口处的明显流失,渐渐体力不支。
“别管我了,”她站稳脚步,望着身后黑压压的追兵,“我拖住它们。”
“哈?”小女孩一把拽住赞德拉的裤腰,“你他妈这么喜欢自己逞英雄啊?”她把高个子的战士拖在身后,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就因为到处都是你这种丧气的人,那个操蛋的织造和傻逼希尔维娅才会这么强!”
“……真的吗?”
“操,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血注放开手,气势汹汹地指着赞德拉,“总、总之你不许送死!不然等我出去就杀了你的狗!听到没,老子真的会动手!”
大量失血已经令赞德拉有些意识模糊,她低头看着女孩的脸,想起似乎有很多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她眨了一下眼,感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
“你他妈脑子真的有病!这句也是开玩笑的好吧?”
“小赞!”赛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死前的幻觉。“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不是你打的,你还把她弄哭了!”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俩一起办了。”
有人撑起了赞德拉沉重的身体,包扎她的伤口。两个女孩一路都在对骂,吵吵嚷嚷的很烦人,但有活着的感觉。没过多久,她们终于来到广播车旁,更多的瓦尔基里汇集于此,组成一处安全的港湾。
“哟,骑士团的小美人,还有扎克,你怎么跟她们混一起去了?”盛装出场的凯莱布站在车顶,笑嘻嘻地俯视三人。
“没混一起!”
“好好好,行行行,”凯莱布跳下车,举起麦克风递到赞德拉面前,“来都来了,看在你要挂了的份上,你先说,说啥都行,有放不下的事吗?”
太多了。
赞德拉直直地盯着话筒,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家人朋友的脸浮现在眼前,埃利亚斯,赛莉,芙兰,骑士团的每一位同伴,遇到的每一名帮助和鼓励过她的人,善良和正义的人,还有战神,狗狗,她亲手接生过的狼崽,从陷阱中救下的小鹿。
她还想再见到他们,说出自己有多爱他们。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想死。
赞德拉抓住麦克风,张了张嘴。
我想要——
+展开
Our yore stretch like shadows
落下的雨点打在瓦尔基里的皮盔上,发出细小的响声。一缕发丝从劳蕾塔的额旁垂下,雨水顺着发梢滴落,打湿了她身上斜挎的深蓝绶带。曾经的龙骑兵军官顾不上这些,她紧盯着又一次跳到骸骨巨人眼前的幼小身影,耳麦里的临时电台还在不停调度这支由几个瓦尔基里组成的战斗小队。目前正面战线在仅有她和奥贝伦德两人维持抵挡的情况下,任何遗漏都会造成可怖的后果。
“……迪布瓦无回复,让钟表匠暂时脱离战线去检查研究员现在的情况……”
“伊丽莎白在三个街区外,正往你们那靠拢……”
“……啊该死——信使,收到呼叫就赶紧回复!”
“卡罗尔,继续保持呼叫,我还能撑——当心左侧!”劳蕾塔对着电台下达指令到一半立刻发现巨人的动作有变,趁着攻击前兆高声提醒奥贝伦德。同时迅速单手举盾,顶住面前巨怪那漆黑骨刺从半空中降下的沉重一击。她挥出链锤将骨刺敲碎,两次呼吸间便已冲到卡里略的右下方,对准交错生长的骨架猛击。仍在刺向自己的死棘间躲闪腾挪的奥贝趁着巨人无法平衡的短短一瞬里,举起工兵锤直取巨人灵体里那颗跳动着幽冥火焰的心脏。
漆黑的骨架眨眼间便再生而出,抵挡住了奥贝伦德的重击。“啧,接住我!”体型幼小的瓦尔基里带着不甘,避开挥来的骨爪向劳蕾塔的位置跳过去。庄园主收回链锤顺势架盾,稳稳接住了奥贝伦德。
“攻击腿部!”劳蕾塔抓住奥贝伦德的手,避开巨人的正上方攻击时将她猛地甩向另一侧,“一起动手!”
两个瓦尔基里在话语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那一刻,宛如心灵互通般同时举起链锤和工兵锤,将骸骨巨人的两条由死棘构成的腿骨一齐击断。失去了支撑点的高耸巨人向前倾倒,本能地伸出骨爪撑在已经破碎的路面上。
伴随着剧烈震动,劳蕾塔在摇晃的视界中终于捕捉到了绝佳的时机。那颗闪着不祥色彩的心脏就在她和奥贝伦德中间。两位瓦尔基里甚至没有等眼神交互,挥舞手中灵装一齐冲向心脏的位置。
就是现在!
然后……
落下的雨在停滞,溅出的鲜血在停滞,永远向前的时间在停滞。周围一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粘住,逐渐干涸。
卡里略几乎要震破耳膜的尖啸声打破了如同水泥凝固在那个刹那的时间。骸骨巨人包围心脏的肋骨张开锐利的爪尖刺穿怒喝着扑来的奥贝伦德,而又一次再生出来的附肢牢牢抓住劳蕾塔,巨大的力量令她根本无法挣脱。下一秒——
下一秒,又一个民兵看到在枪口飘散的白烟和满天尘土中逐渐逼近的红衫军,扭头摸向自己的腰间,发现火药和子弹早已经打光,回神过来一把刺刀便捅入他的心脏。阵地里的起义军有的尖叫,有的沉默,嘟囔和咒骂充斥耳边。红衫军的士兵无情且麻木地踏过隔篱,将那些还剩一口气的人开膛破肚,装填好弹药后又去瞄准那些满心恐惧,落荒而逃的人,然后扣下扳机。还活着的,已经死去的,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站在这片阵地中。死去的民兵那涣散的眼瞳里映出她的倒影,她看向远处的风帆和城镇,迟疑间突然有个粗糙的手掌放在她的肩头,劳蕾塔就这样,突然从早已被自己扫进角落泛黄的记忆中翻到了答案。
是的,1775年的6月17日,她就在这里,就在查尔斯顿半岛,和自己身后还正值壮年的劳伦斯·弗农站在能够俯瞰整个波士顿的布里兹山头上。
“如何,是更喜欢这里还是那座赌城?”烟尘混着浓重的血气久久不散,熟悉的声音传进劳蕾塔耳中,她转回身看向还是一名起义民兵的劳伦斯,对方张开双臂,脸上滴着毒液的残忍笑容和她自己毫无二致。
矮小的瓦尔基里盯着自己曾经的脸孔并未回答,只是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看来这就是我的第二次死亡了。”
这话既像在嘲讽劳蕾塔,也似乎在讥笑站在她面前的劳伦斯。强壮高大的男人眼中闪过阴鸷的神色,忽然间伸出右手死死掐住劳蕾塔的喉咙,令她喘不过气来。
“我怎么会舍得就这样,让你死得像个英雄……”那只手越掐越紧,庄园主眼看着男人扭曲的面孔缓慢地逼近自己,面庞上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恶毒的气息,“你,我,我们是谁?我们是恶人弗农,恶人就要有恶人的死法,丑陋不堪,走投无路,受尽唾骂,让所有人都啐上一口。直到一切结束,才适合像一条流浪狗一样躺在路边,在无人在意的时刻里独自死掉。”
不对,一切都不对。区区凡人之躯,他在凭借什么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够扼制我?
“既然还没到那个时刻,”劳蕾塔努力抽着气,挣扎中握紧了拳头,“那你这婊子养的就给我滚开!”
瓦尔基里的拳头猛地往男人的脸上招呼,就在接触到那张熟悉又无比嫌恶的脸孔的前一刻——
前一刻,被拉回现实的劳蕾塔感觉到自己被畸形怪物攥在巨大骨爪中,狠狠砸进了建筑的废墟里。一片黑暗中,将军挥动臂膀带起的烈风如同告死预言,宣布劳蕾塔即将行入死荫的幽谷。
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却迟迟未到。
“你这狗屎给我松开!”
“您好!有您的送命邮件到!”
“注意点,它会再生……”
灵装的刀锋撕裂了挟卷死亡的烈风,破入交错死棘组成的骨爪,将劳蕾塔从束缚中释放出来,她在朦胧中听到了丽兹的嚎声,混在摩托引擎和骸骨巨人此起彼伏的咆哮声里的玩笑和提醒。还有更多属于其他瓦尔基里稚嫩却高昂的声音,其中混着她们的战吼,她们的高呼,她们的关切。
神志的亮光重新注入了庄园主眼里那片沉入黯淡的碧蓝,待到视觉恢复过来,艾莉卡一如既往显着淡漠表情的脸取代了自己的过往出现在劳蕾塔的眼前。“没死就站起来继续,”黑色的女孩以相同的话回敬庄园主,“我们的合作还没结束,不是吗?”
艾莉卡牵住劳蕾塔的手,把庄园主从废墟里拉出来。她上下扫了一眼颇为狼狈的弗农领主,确认劳蕾塔只是受了一些轻伤,依旧能继续战斗。这个存在古老的瓦尔基里素质实在强悍,哪怕在短暂丢失意识前,也还是把武器与盾牌牢牢握在手里绝不松开。
“嘿,听我说一句好吗大人物们,我们就一定得在城里把这玩意给解决掉吗?连我都看出来了,它的再生无穷无尽,这点你们比我清楚——等等……”在耳麦里不停抱怨的卡罗尔突然停下了话头。
“我的天哪,它是把所有会动的都当作那个什么‘塞拉斯·维萨留斯’吗!”一时间只剩下电波杂音的无线电里突然冒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加进来的声音。劳蕾塔听得出来,这是那个穿着翠蓝色制服的邮递员。
“对,就是塞拉斯·维萨留斯!既然它嚎了大半个晚上想要干掉那个家伙,我们就带它去!”卡罗尔像是挖到金矿一样叫起来,终于丢掉了她一贯平静的语调。
巴尔苏克的声音紧接着卡罗尔接进来:“哈哈,我喜欢这个提议……老爷,弗农老爷?”
“我在听,继续说。”
“把你那辆运可乐的卡车借我,我们领这个迷路的客人回家。”
“……天啊,巴尔苏克,你可真贵,”劳蕾塔对几人盘算的谋划立刻心领神会,咯咯笑起来,又因为扯动伤口把咳嗽夹在笑声中,“结果到头来还让牛仔说到点子上了,让格伦把车开到城南的铁架桥和你接应,我们来吸引那个卡里略去橡林镇见她那个天杀的老相好。”
劳蕾塔扯紧盾牌的绑带,看了一眼身边的艾莉卡:“是不是该去和你的老熟人们见一见,想来她们也不会愿意让萨尔瓦多顶着这个鬼样子继续痛苦下去。”
“……我会和骑士团的负责人调配人手清理出城通路。”艾莉卡清楚,现在对弗农领主再隐瞒身份已无可能,干脆果决地点了点头。她随即遁入脚边黑影,身形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卡罗尔,帮我跟莎拉说一声,不管血注那群家伙是死是活,都催起来给我,不,给我们的好牛仔干活。”劳蕾塔盯着愈行愈远的那团摇晃的幽紫不放,往已经破损得不能称之为路面的地上啐一口血,灼烧在眼中的恶火似要点燃巨人整副漆黑的骨架。
弗农庄园的会客室已经变成了临时指挥所,通讯设备和仪器延展出的电缆整齐地收束成一条,蜿蜒地伸向地下室的发电机。庄园里的所有凡人们被全部聚集在宅邸内部,按照管家女士的安排有条不絮地工作着。
身为安保主管的格伦暂时将庄园的守备任务交给了副手的鲍勃。这名退伍老兵在听到弗农领主的指令后一秒也未耽搁,立刻赶去了车库。坐在指挥台前的卡罗尔摘下耳机,转回身正想转达劳蕾塔在无线电里的命令,刚巧就和一直在守在会客室里的老管家对上了视线。
“卡罗尔小姐,我听得很清楚,还需要再来点吗?”莎拉走近指挥台,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坐在卡罗尔边上的边境牧羊犬,另一只手利落地拧开苏打水的瓶盖给坐在通讯台前的两个瓦尔基里已经空了的冰杯中添满了冒着气泡的透明液体。
“啊谢谢您,”只要弗农领主本人不在,莉莉安娜便能放松下来,她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那……刚才弗农领主说的要让您做的事是?”个性活泼的瓦尔基里看了看管家女士,半是好奇半是关心地问着。也不知为何,明明这个血腥爱丽丝的恐怖巢穴里全是能勾起她死前记忆的惊吓点,但唯独眼前这位老女士,一举一动都足以安抚所有人紧张的情绪。
“不必担心,我已经都办妥了。”莎拉面带微笑,伸出手越过卡罗尔在通讯台上的其中一块电子触屏上轻点几下,监控画面一侧的屏幕上立刻跳出了占据了一整块画面,密密麻麻的名字。管家拿出手机只花了几秒钟时间,便已经操作完毕。
希弗、卡托、麦琪、莉莉思、吕蓓卡、蘭……几乎所有的血注成员名字后面带着的灰色圆点在老女士通过手机操控后,陆陆续续切换成了绿色。
不多时,凯莱布的声音便通过手机的外放听筒传了出来。
[血注现在还能动的家伙们,想尽办法给我把那个顶着人脸的狩骨巨人往城南的出城高速路口引过去!等这档子事完了以后,你只要有本事活着站在我面前,不管是灵装还是地皮,随便你挑!]
“这是某种骇入手段吗,我不是明白。”卡罗尔一边刷新红河城内能接入的摄像头,一边问道。
“首领的讯息当然是假的,这只是劳蕾塔小姐在假设首领如果失踪的情况下,和我制定的管制整座城市和帮派应急预案之一,”莎拉只是保持着微笑,退到了一边,“当然我认为以首领她的实力,自然不会把红河城拱手送人。”
希望那个红色暴君在听到这个假讯息后不会气得朝弗农的肚子上捅几刀吧……卡罗尔抿着嘴唇,稍作思考后决定把这句话烂在心底。
畸形的巨人紧追着眼前疾驰的卡车。踏过之处张开裂隙,无数死棘从深处伸展出来,企图缠住怒吼的移动堡垒从它们之间突围。
“丽兹,把挡路的都杀了!”劳蕾塔把档位打到最大,榨取着车辆不停泵动着的心脏里所剩不多的柴油。悍马在高速路上疾驰,试图甩开如浪潮一般在车后紧追不舍的狩骨。即便如此仍有一部分已不具人形的狩骨嘶吼着跳上了车顶,伊克斯回以同样狂暴的吼叫,眨眼间便用八根长钉将包围悍马的怪物尽数消灭殆尽。
“我可以了,弗农——”奥贝伦德的脸色苍白,她还没来得及擦掉从额旁流下的血痕就揣起自己的灵装准备爬上车顶。劳蕾塔把油门踩死,将方向盘猛打向一边,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骸骨巨人的踩踏,卡里略那死棘构建的巨大骨掌震得整个车身都晃动不止。奥贝伦德被这一下急转弯甩到后座门边,身上被挤压到的伤口又冒出殷红,透过绷带浸到劳蕾塔披在她身上的军官外套上,晕开一片血渍。
“你开车技术也太烂了!”娇小的瓦尔基里叫了起来,也没顾上自己的伤势,立刻开门抓住侧边栏杆跃上了车顶。
“我说过要叫我劳蕾塔,”庄园主无视抱怨,若不是她雇来的巴尔苏克此刻正开着前方那辆拖挂卡车,现下又何必劳烦自己亲力亲为?劳蕾塔单手架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备在车上的灵装箱里抄起连射弩,对准巨人的腿骨后侧不停扣动扳机,“丽兹,奥贝!看清我的射击点位,那片是骨爪攻击不到的死角处!”
悍马再一次提速,在劳蕾塔的掌控下避开交替的踩踏,灵活地穿梭于骸骨巨人的身下。车顶的两个瓦尔基里趁着巨人其中一只骨肢靠近时,立刻跳上交错生长的死棘丛间,手里的灵装大开大合地朝自己周围所有能破坏的荆棘,袭向自己的尖刺,带着乱流挥来的爪击统统击碎成消散的飞灰。
劳蕾塔已经超过卡里略,将越野车暂时保持在巨人的前方。她推开车门,反过身瞄准将军其中一只漆黑的骨爪,用尽全力将抓在手里的鸢盾投掷出去。不规则的鸢盾闪着湛蓝的光芒不停旋转,在和死棘同样黑暗的夜晚里格外显眼,被庄园主投出的盾牌尖锐边缘此时代替了刀刃,在风声呼啸中斩断了抓向两个幼小身影的骨肢,死死地卡在保护卡里略灵体的肋骨缝隙间。劳蕾塔低喝一声拉紧了缚在盾牌上的粗壮链条,迅速地卷在自己腰间。被巨力拉扯的鸢盾崩开了肋骨,在巨人响彻黑夜的尖啸中飞回到了弗农领主手中。
“弗农老爷,你的座驾还能跑多远?”
回到驾驶位上的劳蕾塔听到了巴尔苏克的呼叫,立刻回复道:“总之到不了橡林镇。”
她透过后视镜观察到仍在巨人身上持续攻击的两个瓦尔基里。伊克斯和奥贝伦德满身伤痕,飞溅的鲜血甚至染红了脚边的死棘。但她们绝不停手,绝不会在此刻停下手。
劳伦斯·弗农的幻影此刻又突然坐在了副驾位上,一如既往地朝劳蕾塔讥讽。
-看看你圈养的两条好狗,她们快死了。-
-闭上你的狗嘴,我以你之名立下了誓言会照看好所有人。-
-如果我做不到呢,如果你做不到呢,好女孩?-
-你早已经尝过失败的滋味了,我绝不可能再去吞下那苦果。-
劳蕾塔挥手拂开往日的幻影,降下车速退到骸骨巨人双腿间的空当处。
“弗农领主,奥贝和伊丽莎白也快撑不住了,”站在卡车车厢顶上的艾莉卡插进无线电对话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焦虑,“带她们回车上。”
“可以,两分钟后在车厢顶接应我们。”
呵,就权当是接受你的恳求,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艾莉卡。
劳蕾塔又一次把半边身子探出去,大声呼唤:“好女孩们,下来!”
随着喊声渐息,已经快沐浴在自己血里的两个瓦尔基里重重地落到了车顶上。体力不支的奥贝伦德差一点就滚到地面上,劳蕾塔一把抓住她,避免了这个毛茸茸的小女孩被碾成肉泥的下场。
“劳蕾塔,我还能打!”伊克斯不解地朝她叫着,但声音里也尽显虚弱,“我还能赢……”
“好,我们会赢的。”庄园主瞄了一眼已经亮起红灯的显示面板,从装备箱里挑出几样灵装卡住方向盘和油门,剩下的全都舍弃在车座内,做好了送这辆心爱的座驾去完成它最后使命的准备。她将奥贝伦德和武器与盾牌一起用铁链缠住背在身后,一把将还在吵闹的伊克斯扛过肩,站在了悍马的车前盖上,钢铁怪兽咆哮着耗尽最后一滴血,越过巨大的将军,赶到了卡车的正后方。
劳蕾塔俯低身,带着两个瓦尔基里朝前方高高跳起,已经散乱的金发在两辆车之间的上空中飘荡。悍马在主人离开的那一刻因油已耗尽开始失速,在劳蕾塔一只脚刚踏上卡车钢质车厢顶上时,和骸骨巨人的骨掌撞在一起,钢铁发出悲鸣,最后在死棘的穿刺中爆出了绚丽的火花。
艾莉卡稳稳地接住了她们,关切地查看奥贝伦德的伤势。卡车因为后方的爆炸影响,在并不平坦的路上颠簸了几下,一些物资从车厢顶上的推拉门里被颠出来,同时从厢体里也爆出好一阵激烈的俄语。
卡里略将军从烟雾中再度现身,对她们紧紧追赶。劳蕾塔捡起滚到脚边的一罐可乐,单手扣开拉环仰头猛灌。
萨尔瓦多,你和塞拉斯的恩怨最好足够精彩。
劳蕾塔盯着骸骨巨人在爆炸火光的衬托下闪烁不定的鬼魅眼瞳。她擦掉嘴角边的碳酸气沫,一把捏扁了易拉罐。
这样才对得起我付的观影券。
在这些瓦尔基里身后远方的那片橡树林里,充满诡邪的地狱大门正缓缓向她们打开。
+展开“叮——”三角铁的声音在街道上回响,无论是活人还是死棘都在这清脆的鸣声中愣了神。希弗跨过地上血淋淋的尸体,哼着歌走到骑士团的小姑娘背后,一锤了结了她,又顺便一脚踹翻了她本打算砍向的狩骨,然后给地上被死棘感染的路人补了一锤。她把这群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揣进兜,又把所有铁制品扒走,然后抱着溜达回了铁匠铺。
“真是好东西,凯莱布手里的灵装果然不一样……“希弗看了看手上那个三角铁,“估计这种好东西也不是能被我一锤子敲死的菜鸟会有的东西,可恶啊。”希弗望向赌场的方向,眼中满是羡慕与不舍,曾经辉煌的赌场,随着裂隙的扩张,如今也成为了一片废墟,裂隙中散发出幽幽紫光,倒是颇有之前那霓虹灯的感觉。。
“真希望凯莱布没把她的收藏放在赌场里,不然我可真要开车进去抢救宝贝了,实在是……心痛啊!”希弗叹了口气,开始把那些带血的盔甲摆上货架。她还没干什么活,大地就开始震颤,货架上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出混乱的的叮当声。“啧,真是一刻不得安生。“她拎起锤子,准备迎接新一波的狩骨和在混乱中逃难和打斗的人群,但料想中的混乱并未如约而至。希弗带着恐惧与崇敬望向赌场的方向,望向从那裂隙中缓缓爬出的巨人。
巨人将漆黑枯槁的手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本就残破的赌场变得更加破烂,它将自己撑出裂隙,用憎恨的目光盯着脚下的蝼蚁,又用愤恨的鼻息将被囚禁的怒火喷出。它胸前的紫火燃烧的炽热,浅色的头发如同秋日的树叶一般飘荡。死棘将她环绕,将她托举而出,它那畸变的骨骼踩在地面上,连希弗的脚下都在震颤。希弗紧紧盯着这扭曲的怪物,虽然它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希弗却感受到了被注视一般的惊悚。
“塞拉斯……”
巨人低吟。
“塞拉斯……!”
巨人颤抖。
“塞拉斯——!!!“
巨人怒吼。希弗捂住耳朵,仍能感到怒吼直刺心脏,扼住喉咙。她喘着气,抬眼看向巨人,巨人开始向前迈步,毫无顾虑,踏平赌场,踏平楼房。
“塞拉斯·维萨留斯——卑鄙的背誓者!我要亲手——将你摧毁!!“巨人伸足怒踏,巨人挥舞双臂,巨人眼中似乎没有敌与友,只有毁灭。希弗连忙逃进店里,找到自己那台二手车,后悔当时怎么没带着凯莱布的货逃走,要是那巨人找上门来,她的小店可就尸骨无存了。她把灵装一件件丢进后备箱,手机却在兜里震了一下。“我靠,谁会在这种时候发信息……凯莱布?”凯莱布发了好几条六十秒的长语音,她思索再三,还是一条条听了起来。
“所有人听好了!操,你妈的怪物……“随后是什么东西被劈成两半的声音,”用你们全部的本事,给我把这骨头架子引到橡林镇!去和那个邪教头子狗咬狗!滚你妈的……“似乎凯莱布踹翻了一个人,不,倒不如说这条语音除了这两句话,剩下的都是各种嘈杂的环境音。震颤声,惨叫声,刀剑拼杀,大楼倒塌……凯莱布想必是在那个巨人脚底下周旋。希弗点开了第二条语音。
“喂老大,这送命的活会有人干吗……”有人在背景音里隐隐说了一句,“别打断老子!老子没说完呢!这件事,谁办成了!城里任选一座城!归你!”这条的情况比上一条也没好到哪儿去。希弗看了看自己寒酸的店铺,扬了扬眉毛,给凯莱布发了条消息:
“办成了可以继承你的灵装收藏吗:)”
过了两三分钟,凯莱布发语音过来了:
“你妈的小铁匠,老子没死,继承,继承你妈!能不能念我点好!可以!没问题!只要你干成了喜欢啥随你挑!“
“不错,我就知道跟着血注混总没错。“希弗关掉了出城的导航,准备开着车去和那个巨人硬碰硬,但是在她打了三次火都没打着后,她又萌生了跑路的念头。
“靠,真他妈服了,怎么偏偏这时候出问题……”希弗在车上重重踹了一脚,这台老家伙这才突突突的震动起来。希弗望了一下那只正在无差别攻击的巨人,心里有些发怵,假如就这么直接过去,她怕不是还没到巨人脚底下就要被死棘围殴至死了。
“麻烦,怎么办呢,这车又不是灵装……嗯?”希弗望向了后备箱。
铁匠这个职业虽然过时了,但铁匠用的工具却永远那么靠谱。锤子,焊枪,或者是简单的胶水和麻绳,都是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的好伙计。一个优秀的铁匠并不需要什么太高端的工具,也不需要太稀有的原料,像希弗这样以人为本的铁匠,总能从那些一般人看不上眼的二流货里找到好东西……
比如她新改造的这辆她没啥心思起名的车。
她把那些毫无新意的匕首和短剑都焊在绑在黏在了保险杠上,又在车周围点缀了一些尖利的灵装,虽然现在整辆车看起来就像一个榴莲切片,还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带壳切的切片,但希弗还是对此非常满意,她又把三角铁和铁棒一同挂在了后视镜上,稍微拨弄了一下,听它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露出了更加得意的笑容。她坐上驾驶席,系上安全带,给凯莱布发了条消息:“告诉伙计们把耳朵堵好。”然后把手机往后座一扔,一脚油门直接冲了出去。
引擎和三角铁合奏着,让希弗的心情大好,她把油门踩死,急速向着巨人冲去,所有人都为她这匠心独具的设计惊叹驻足——不过他们也可能是吓到了,或者干脆就是因为这个三角铁一直在响导致他们脑子完全停摆,无论如何,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很让希弗愉悦。她避开其他人,把狩骨撞得粉碎,倒不是因为她善,而是因为尸体卡在车头会很麻烦。漆黑的骨头渣子在车头灯的照耀下爆发四散,希弗毫无阻碍(就算有也被撞飞了)地到达了巨人脚下。
巨人正在盲目地毁灭着身边的一切。无论是瓦尔基里还是死棘,骑士团还是血注,都在她的践踏下化为乌有。希弗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周围已然没有了先前的灯红酒绿,只余一片漆黑荆棘肆意生长的可怖废墟。她继续向内深入,看到狩骨化的人和失去生命体征的瓦尔基里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趴在断墙上,甚至是被插入了楼体。鲜血与烟尘的味道涌入希弗的鼻腔,她抬头看了眼巨人,把锤子掏出来摆在副驾驶,然后屏住呼吸,向着巨人的脚冲了过去。
车头撞上巨人的腿,保险杠上的灵装嵌入其中。巨人受到冲击,又被灵装刺入,吃痛踉跄了几步,然后就盯上了希弗和她的小破车。希弗伏在方向盘上,感觉天旋地转,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震,她强忍不适,把车匆忙调成倒挡,然后把油门直接踩到底。希弗转身盯着后面,努力忽视着巨人的怒吼和迫近的践踏。“再快点啊,操,他妈的,要追上来了啊……!“她的呼吸逐渐开始颤抖,余光中的漆黑巨影越来越近,车速却已经到了极限。希弗感觉有什么粘稠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双眼有些模糊,手也有点麻木,身后的残垣断壁似乎无边无际,叮铃作响的三角铁也没起到半点作用,声音根本传不到巨人的耳朵里,在希弗听来,这反而更像某种丧钟。黑影逐渐将希弗笼罩,她有些后悔当时没有选择跑路。她把头转回来,看到巨人向她伸出了锐利的骨爪,准备把她连同车一同捏碎……
在希弗来得及发出死前的痛骂前,从一旁的小巷里飞出来一辆越野车,上面同样带着各种灵装。它直接撞上了巨人,让它失去了平衡。随后,第二辆车从另一边冲出来,瞄准巨人的另一条腿,径直撞了上去。巨人发出怒吼,摔倒在地。越野车的副驾驶门被踢开,凯莱布对着希弗大喊:“小铁匠!上车!”希弗愣了一下,一把抓起锤子,扯下三角铁,冲到了凯莱布的副驾驶上。凯莱布没等希弗关上门就一脚油冲了出去,她游刃有余地向着城外开着,速度保持在一个足以让巨人恼羞成怒的水平。她点上一根烟,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她身后的血注车队和追着她们的巨人,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哈,看来死棘把她的脑子给搅烂了,还是你靠谱啊,小铁匠!”凯莱布把烟盒递给希弗,希弗摆了摆手,探出身子回头望向巨人,又看了看她们前进的方向,然后瘫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吓到了吧,哎,辛苦。你还真挺聪明,就是苦了你那辆二手车了。欸,那车还是在咱手底下的店买的吧,等这档子事整完了我再送你一辆。“
“哈……啊,多谢……多谢老大……骑士团的人呢?好像没看到她们……”
“她们啊,要么去搭救平民,要么就被咱撞飞了。她们还想把这鬼东西拦下来,怎么拦得住,不如让她去和那个邪教碰一碰,我倒是很好奇她跟那个邪教头子有啥仇。“
“哈,挺好,挺好,我还敲死不少,真不错……话说老大,那个塞拉斯到底是谁,有这么号人吗?“
“我靠,你脑子是不是刚刚撞车撞傻了,就是橡林镇那个什么圣逾会的头啊,那个希尔维亚。算了,反正你也算半个功臣,不跟你计较了。“
希弗还是不知道那是谁,她一直在红河城待着,对橡林镇知之甚少,但再说下去怕不是要被凯莱布踢下去,所以她识趣地闭上了嘴。凯莱布悠闲地开着车,甚至还有闲心放一首酷炫的乡村音乐给旅途增添色彩。假如忽略她们身后有一只被怒火驱使的怪物的话,这还挺像血注集体出门旅游的。
可惜希弗并没有旅游的闲心,她偷偷瞟了凯莱布两眼,然后弱弱的问道:“那个,老大,我还有件事……”
“是你之前说的灵装吧,我懂,你这么拼命不就为了这个?”
“啊,嘿嘿,是,还是老大懂我。”
“先说好,像你手里这三角铁这样的,我可不给你。那都是我私人收藏,能给你一件算我对你一直以来工作的嘉奖,也是对你打比赛的奖励,懂吗?你要是愿意要的话,那些被淘汰下来的便宜灵装都能给你,看你以后还能整出什么活,也算是给你一点补偿。然后你还可以挑件不错的东西把你手里那把旧锤子换了,如何?”
“唔,那还是算了,我把那些便宜货收了得了。”希弗握住了自己的锤子,看向窗外,凯莱布笑了笑:“那以后有啥便宜东西就都往你那儿送了,竞技场上再给你留个租赁摊位,好吧。”
“这行,多谢老大。”希弗回头笑了笑,看到前方逐渐有了人的痕迹。
橡林镇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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