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经历了曲折的9天,诸位游客终于解开了福音镇的谜团,重新回到了“现实”。
恭喜各位,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假期呢。
企划六期已经结束,更多后续信息将在企划群内及微博公布,敬请关注。
* 在神奇好感度系统边缘试探
万里无云,阳光明媚。
浅井绘里眯着眼睛看了看游艇外面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虽然有点晒,还有点热了,但并不影响她对这趟旅程的期待。
难得向公司申请到了假期,她马上就报名了游轮旅游。“全新的安乐岛航线”,宣传单上是这么写的。旧的她也没有去过,只能够从宣传单上得到“由于原本停靠的安乐岛需要进行整治改造,所以新航线将不会停靠”,以及“旧路线好评如潮”的信息。
她没有听说过安乐岛。按照宣传单上面的描述,看样子是一个设施完备而且风景优美的岛屿。
没有办法享受小岛和海滩的乐趣,有点遗憾。但是游轮上面的娱乐项目也十分多样,相信是能够好好放松一下的。
一个人的游轮游有些寂寞。浅井看了看手机,也没有信号。突然手机的功能就剩下拍照放歌玩游戏了。
这样也挺好的,可以把烦人的工作和老板都抛在脑后,就算是公司有什么突发事件都没办法找到她,实在是轻松愉快!
浅井独自在餐厅里心满意足地用完美味的午饭,在甲板上的沙滩椅上小憩了一会儿,差点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位金发穿着并不严谨的西装的先生,正在询问其他游客从登船到目前为止的感受。
大概是游轮公司的工作人员吧?浅井思考了一下。她凑了过去,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饭挺好吃的。”
确实挺好吃,还有甜品。不过这应该都是游轮旅游必备的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今泉先生,游轮是你家的吗?”一个清亮的女声提出了疑问。
今泉先生——大概是金发男子的名字。他稍微鞠鞠躬,回答道:“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投资这家公司罢了。”
“啧。”提出问题的小姐似乎对他非常不客气,躲开了今泉的鞠躬。
“这次是来考察的吗?”有另外的游客问道。
“正如您所见,亲爱的小鸟。”今泉微笑着答他。
……“亲爱的小鸟”?这是什么称呼。浅井感觉有些微妙,在一旁仔细留意着他。外观看上去并不是十分符合她认知中的公司高管的样子,甚至有些花里胡哨的牛郎的感觉?如果和刚刚的称呼结合起来的话,还是挺符合的。
浅井听到刚刚没有给他好脸色的小姐小声嘀咕:“金发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也是很可爱的称呼。浅井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她又听到她说:“轻浮的男人可不能相信。”
浅井内心稍微有些认同,压低了声音:“感觉这位先生是花花公子来着。”
“对吧?这种男人最喜欢伤害柔弱无助的女性了。”
今泉很明显听到了她的话,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浅井也不知道为何这位小姐会直接这样下定论,但她算是比较有自己主见的人,想着缓解一下稍微有些尴尬的气氛:“刚接触的话,不好太果断……但是还是需要提防一下。”
没想到今泉表示出了赞同:“淑女应该抱有对他人的提防和对自己的矜持,您这样的判断很正确哦?我的女士。”
真的让她感觉身处牛郎店一样,搞不好真的会有人愿意在今泉身上花大把的钱。浅井看着今泉,想了想,说:“毕竟有的人表里不一,需要好好接触过才能更好确定是怎么样的人。”
慢慢地,聚集到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了。浅井也没有认识的其他人,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今泉和其他游客打招呼,问小弟弟午饭的儿童套餐吃得好不好。
“感觉今泉先生在问顾客意见。”浅井说。
而她获得的今泉的回应也十分旅游公司,要不是船长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万里小路”,她真的觉得她上的这个游轮是今泉家的了。
今泉对浅井表现出了热情。他还说如果能在考察期间能够拉进两个人之间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在十羽漪先生出现之前,今泉先生的热情和礼貌都十分认真地工作着。用天敌相见来描述可能不太妥当,但是浅井想不出来其他的例子。毕竟今泉看见十羽漪的那瞬间,脸色一下子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了。
“真是……不得了。”他说。
难道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浅井悄悄猜测着。气氛有点微妙了,她不敢介入兄弟两个之间的对话。
有人问今泉和刚出现的十羽漪的关系,浅井只听到一句“可以的话并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浅井旁观了一会儿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了解到原来他们两个人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哥哥对弟弟嫌弃得很,甚至说出“如果你死掉我会轻松一点”的话,而弟弟会反驳说“这样哥哥的生活就会很无聊了”,而且还会对哥哥动手动脚的。
关系……不太好啊。是家庭纠纷,因为听到了有提及到应该是两位的母亲的只言片语。原本还以为是抢了女朋友之类的,浅井觉得她可能电视剧看得太多了,先入为主地这么认为了。实际上更大的可能性是家庭原因导致兄弟关系恶化,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天意弄人,两个人在船上相见了。也许这是一个可以让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稍微缓解一下的机会?弟弟看上去没有十分讨厌哥哥,可能还有一些挽回的余地?
她使劲摇摇头,这不是她一个外人应该管的事情,最后落个吃力不讨好就算了吧。
十羽漪弟弟跟哥哥的性格其实还挺像的,甚至更加花言巧语一些。浅井不过是玩心起来了小小地挑起了一个话题,结果被他顺杆而上了,说着能够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幸好浅井有随身携带小糖果的习惯,巧妙地用糖果堵住了十羽漪的嘴。
真是危险的人啊……船上还是有小朋友在的,可不能让他们学坏了。浅井一边心疼就这样被她抛出去了的糖,希望可以在船上找到替代品,一边走向房间,决定暂且休息一下躲过下午更加热烈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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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睡太久了。浅井用食指敲了敲脑袋,兴许是过长时间的睡眠带来的缺血让她稍微有些头疼。
用过晚饭之后她听着广播的指引到泳池边参加活动。气氛已经被炒起来了。灯光,音乐,饮料,欢呼的人群。她微微忍受着有些过大的噪音皱着眉坐到吧台前面,想了好久应该点一杯什么喝,考虑到既然已经头疼了,或许直接醉倒睡觉就好了,于是就点了一杯长岛冰茶,等待主持人介绍活动。
十羽漪是第一回合的国王游戏的主持人。
因为还有些头痛的关系,浅井打算先旁观一轮。她端着酒看着兴致勃勃的大家,没想到突然被点了名。
——幸好不是在游戏中被抽中的那种点名,而是被十羽漪邀请了。
她摇摇头委婉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又被今泉邀请了一回。连续被两位男性邀请,浅井受宠若惊地再次表示了拒绝。应该是出于希望每位游客都可以参与其中的想法邀请她的,而不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和他们两位都进行了短暂的聊天。
作为一个普通的非洲人,浅井对自己有信心,第一轮很大概率并不会抽中她。于是她饶有兴趣地一边喝自己的酒,看着被选中的游客二人三足绕着泳池“一二一二”给自己喊着口令小跑一圈。
只要命令不是太过分,确实是能够拉近每个人之间的距离的活动。这之后的几天都要和船上的每个人打交道,用这样的方式促进大家相互认识,友好相处,真的非常周到了。
下一轮的国王下达的指令是需要两个人拥抱着,保持一个其中一位脸贴对方胸膛,另一位的手放在臀部上的暧昧姿势一起跳进泳池。这是本晚第一个比较劲爆的动作,相信连同浅井在内的全部人都很好奇到底是哪两位在场的幸运的朋友被抽中。
“张芝宇……还有,浅井绘里。”
再次被点名的浅井愣了一愣,发现自己非洲人的本质被发现了。她原本以为今晚是不会听到自己的名字的,不管是国王还是幸运儿。既然这轮游戏她被抽中了,就不好再推辞了,容易扫兴。
她放下酒杯以后走向已经在泳池边上等待的男生,突然看到了在一旁正在对酒保说着什么的十羽漪。
说白了还是玩心大起,她向张芝宇招招手表示要说说悄悄话。张芝宇靠近了听,她尽量用简短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想法,对方在听完以后露出了明白的神情,和浅井瞬间达成共识。
“请问——”张芝宇举起了手,朝十羽漪的方向问,“可以让十羽漪先生替我们拍个照吗?”
“嗯,落水的时候留个影。”浅井附和道。
十羽漪掏出他的手机,表现出了十分的乐意:“经典场面,当然要合影留念了。”
和张芝宇一起把手机托付给旁边的人保管,按照国王的指示做好动作。周围的围观群众开始起哄,也夹杂着不少为他们加油的声音。
“准备好了吗?”她看向张芝宇,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ok。”
两个人站在泳池边上准备要往下跳。张芝宇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对不住了”,然后突然把手伸向了要给他们拍照的十羽漪。看到了他的动作,浅井也默契地伸手拉住十羽漪另一边的手,大声喊了一句“一起来呀朋友!”,和张芝宇一起往泳池倾倒的同时用力地把十羽漪也拉向自己的方向。
结果是三人一起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落水以后浅井就松开了手。幸好池子不深,触底站立的话水面到勉强到胸部的位置。她把头发拨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有些懵地从水里冒出来的湿漉漉的十羽漪。
岸上的人们居然开始鼓掌,还有口哨的声音。看来这样突发的事件对大家来说还算是一个比较惊喜的乐趣。
而实际上只是一个临时兴起的小小的恶作剧罢了,是早上十羽漪吃掉了她的糖的回礼。
“刚刚十羽漪先生邀请我一起玩,现在我反向邀请你一下。”她和他说。
“是吗?”十羽漪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但是猝不及防又被实琴一把摁住脑袋按进了水里。他重新冒出来以后马上向浅井和张芝宇打了一个水花。浅井没反应过来被泼了一脸的水,随即不甘示弱地捂着脸还击回去。
也许是夜晚的海风带着一些凉意,浑身湿透的浅井感觉应该早些上岸换一套衣服捧着一杯暖饮继续围观接下来的游戏。被张芝宇和点到她的国王姚柒玖一起拉上了岸,她一边向姚柒玖道谢一边接过递过来的毛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十羽漪还在泳池里和实琴小打小闹。
而老姐姐浅井坐在吧台旁边把鸡尾酒换成了一杯暖的蜂蜜水,看着他被木棉花一脚踹回去泳池里。年轻人活力十足,混在年轻人里面有种自己也年轻几岁的错觉。
游戏还在继续。
下一轮的指令是需要幸运儿去船头做一个泰坦尼克号的动作合照。
这样轻松愉快的氛围完全能够让人好好地放松下来。
浅井抬头看了看墨蓝色的天空,其间点缀着细小的亮光。在城市里许久没有见过的景色,在海上却是更容易看到。
活跃的,温暖的气氛包裹着这一艘游轮。
一个人来参加游轮旅游又有什么关系,周围还有许多有趣的热情的同伴在呢。
需要去做Jack和Rose的两位已经到船头摆好了姿势。大家都举着手机要为他们留下这个纪念性的一刻。
想必这之后的旅途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每天都有惊喜,也可以让人忘掉烦恼,把压力和烦恼甩掉,高高兴兴地到结束的那一天。
浅井把微甜的柠檬蜂蜜水喝完,心里想着:
明天大概也是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一天吧?
静间蓝又被铃声吵醒了。
但这次他并未及时从床上弹坐起来,而是翻了个身,脑际还直要去抓住最后一丝梦境的余温。紧接着,锲而不舍的铃声长驱直入,彻底打醒了他的思考能力。
青年不得已坐起身来,揉了揉眼,挠了挠头,这才拿过手机。
他的手机也趁机开始了振动。
然而青年随即发现,手机的振动是因为他事前调了闹钟,关掉闹钟后并没有新来电,只有几条新闻明晃晃地挂在锁屏上“招摇撞骗”。
——那铃声哪儿来的?
他正不解时,耳旁刺入第三次铃声。静间这才察觉,原来是房内电话——他和船上游客基本都不熟,估计是工作人员打来的。是出什么事了么?
“你好,我是静间。”
“不许说出去。”
“什么?”
“装作不认识我!!!”
“……”
静间蓝有一瞬十分想挂掉电话。
他清醒了,还认出了听筒那端狂躁的声音,并且迅速将其与正主对上号。青年磨了磨后槽牙,沉下一口气,问:
“……您这次又在搞什么,学姐?”
是了,那正是之前在甲板上宣称自己是摄影师的高桥九歌,也是他曾经的学姐,如今的孽缘。一改记忆中的平稳发色,张扬的红发和黑色口罩尤其引人注目。但无论再怎么改,对于相识八年的静间蓝来说,也就是“看一眼”和“看几眼”的区别。
因此他才需要被九歌特意“封口”。
“哎呀,一点小事。我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咳咳,总之,我们现在是陌生人,懂吗?!公众场合下,严禁透露出一丁点‘你认识我’的迹象来!否则我就——明白吗?!”
破折号的空隙里,女性在那端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虽说不是视频通话,但静间蓝还是顺利明白了九歌的意思。他深深叹了口气,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答应了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静间蓝身为一个“普通人”时的基本原则。
但在特定情况下,他做事的出发点都并非一个“普通人”,而是一名“研究者”。研究者最重要的便是“好奇心”,即兴趣。在这艘乍看无奇的游轮上,此时此刻,最能勾起他兴趣的是什么?
青年打开房门。睡前他仍在时不时思考深泽姐妹的一举一动,因此谜团和研究重新在脑内鲜明起来——但并不是所有,他需要去吹吹风。
眼下已近黄昏。大多数游客都聚集在船舱内有说有笑。瞥了一眼金发青年与黑发女性之间的你来我往,静间想起晨间他们所做的自我介绍,好像是叫……今泉和弥生?他没有刻意去记名字。
淡淡思考着这些事,静间顺利穿过人群,尚未瞄见那抹显眼的红色,他也没有多想,径自出了船舱。
甲板上正值日落。再无高楼阻挡,海天一色,皆是一派火红。如此景色不免摄人心魄,青年眯细眼,眺望了一阵,直到那声小小的惊呼未被海浪卷走,而是落入他耳中。
他转过身去。深泽实琴将手置于胸口,戒备地打量着他。
静间蓝有些无奈。他想了想,试图缓和神情,来打消她“不必要”的警惕。但实琴只是紧紧盯着他,并不对他努力挤出的微笑有所反应。于是他愈发无奈,只好率先开了口:
“……真巧。”
实琴点点头。
“怎么还是一个人?”
“美琴……在里面。我……待会就回去。”
深泽美琴比妹妹实琴更开朗,也更擅长交际,这是有目共睹的。
——有目共睹。
“……みこと。”
他不禁脱口而出。忽然被叫了名字,实琴讶异地看他。
“哎?”
研究者与灵感往往不期而遇。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
静间蓝挺了挺背脊,拼命抑制住不断昂扬的心跳,继续说道:
“我一直在想,你和你姐姐的名字,有点不好区别。都是ふかざわみこと。……这样不会麻烦么?”
这一次,青年竟从小女孩的脸上看出了愕然。实琴似乎全然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点,目光慌忙从他脸上移开,垂下眸去,蹙了蹙眉。
“没有关系……我们……”
随即微微偏过头去。
“……会习惯的。”
海潮声彻底打散了女孩的低语。碎散风中,再无可寻。
而青年眼见深泽美琴上前来,笑着拉过实琴,同时警惕地瞪他一眼,然后两人一道离去,自己却无法上前,更无法刨根问底。
他也同时记起了刚才的梦。
纷杂梦境的最后,仍是那张陌生的面孔。
「……のようには、ならないでください」
他转过头去。方才的悸动早已平复,唯剩一片不大不小的阴翳,固执地残留心中。
夕阳似血。
※谢谢小町姐为我发文
※但实诚的我还是想改个命(……
他开始后悔了。
静间蓝从座位上站起身,刻意离欢闹的中心远了好几步。所幸这游轮的甲板足够宽敞。
他真的有点后悔了。
自己的生物钟比预想中的还要固执,兼之游轮偶有颠簸,根本没有睡好。翻身坐起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查看邮件,看到一半才想起这么做和在家、在学校有什么区别。于是青年懊丧地揣好手机,一打开房门便看见一缕红发自眼前飘逸而过。
红色总是很显眼。
青年刹那忘记了礼貌,紧紧盯着那头红发的主人,半晌,内心的震惊才渐渐化作无奈。随即,游客从房间内鱼贯而出,纷纷开始做自我介绍。静间蓝皱了皱眉,只道了一声“早”,幸而无人在意他,毕竟这群游客里显眼的不仅是红发。他便迅速找了偏僻的位置,匆匆吃过早饭后,再度回到房间。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孽缘才能造就这种“偶遇”?
静间初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些微怀疑。
但很快,这股疑惑便被现实强压了下去。
“……”
因为他碰见了深泽实琴。
小女孩见他来,一瞬瞠目,随即迅速退了一步,微微低头,戒备地说:“……请问有什么事么?”
并没有,只是碰巧。青年咽下回答,挠了挠头。
“……怎么没和姐姐在一起?”
“嗯,姐姐,美琴她在睡午觉。”实琴的神色有所松动。
也许是因为没有主动接触过,在静间看来,深泽实琴总像是一团迷雾。虽说也有易懂之处——譬如喜欢姐姐,毕竟还是孩子——可更多的仍然是没由来的谜团。在这艘充斥欢笑的游轮上,她,或是说姐妹两人,穿一身古朴的和服,仿佛女儿节摆上神龛的人偶般,令他感到毫无道理的疑虑。
更直接的则是源于早餐之后的那段简短对话。
青年正巧从房中走出,计算时间,心想人应该不多了,趁机看看海,却恰巧听见了姐妹二人的聊天。游轮广播适时响起,截断了姐妹们本就不连贯的对话。广播之后,实琴怔怔地望向窗外海景。
“据说这条航线会经过一些小岛。安乐岛……”
说不在意是骗人的。
“……安乐岛怎么了?”静间上前一步。
实琴缩了缩肩,目光游弋片刻,摇摇头:“不……”
“……这个叔叔是不认识的人,所以不能告诉他哦。”
然后被一旁警惕的美琴接过话头。
回忆起来难免会有些受挫。静间蓝很少和小孩有所交集,因此没怎么被当面叫过“叔叔”。
……二十六岁看上去这么显老么?
罢了罢了,细枝末节暂且不提。现在最令一名研究者感兴趣的——是这个小女孩以及她姐姐的古怪举动。尽管他还在休假,尽管他为了休假连工作电脑都不带,尽管他并不喜欢更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
可好奇心总能害死猫。
“这样,”他点点头,“我看你们总是黏在一起,还以为……啊,刚才吓到你了吧?抱歉。”
“……没有,”实琴摇摇头,想了想,探问出声,“静间先生您,为什么……”
“嗯?”
“……没什么。”
青年不由再次打量她,见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唇,道:
“安乐岛——那地方有什么奇怪的么?那个时候……早餐之后,我看你好像很在意那里,一直在看海。”
“……”
小女孩罕见地皱起了眉头。她将目光投向一望无际的海面,此刻既已看不见连绵岛屿,碧海白浪,海风湿润。而她却像是在寻找什么,片刻,才摇摇头道:
“最好不要,接近那里……”
“……嗯?”
“……”
她摇了摇头,这次则是紧抿起双唇,再也不说话了。
显而易见的拒绝。静间蓝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快沦为“怪叔叔”,为了打探连面子都不要了,便转过身去,并不清楚深泽实琴在他背后究竟露出了怎样的神色。
这时,微微尖锐的女声传了过来,带着一丝兴奋。
“我叫高桥九歌,是一名摄影师——”
静间蓝挠挠头,勉力不去注意人群中那名红发口罩的女性,从甲板边大步走回室内。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来之则安之。然而他其实还是后悔的。
一边默念着“好奇心害死猫”,一边又思考起深泽姐妹的古怪之处,静间蓝回到了房间,决定再睡一觉养养精神。
※为早睡的教授准时发文
静间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平时并不刺耳的铃声唐突钻入脑际,扰得他不自觉伸手去摁屏幕。摸索片刻才发现这并非闹铃,他猛地坐起,滑开解锁接了电话。
“……喂?”
“哈啰!我的好学弟,还记得我是——”
随即挂断。
微有尖锐的女声令他彻底清醒过来。屏幕上方显示出“7:10”,下方的通话记录第一条便写着“高桥九歌”四个黑字。男人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思绪从“怎么才睡了三个小时”飘至“她打电话过来干嘛”,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手中的机器就又开始振动。
高桥九歌。
“……”
青年不由深深叹出一口气,然后才滑开了通话键。
“喂,我是静间。”
“学!弟!你也太过分了吧?!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挂电话,咱们这些年的友情都被你吃了是吗?!再说了,当初要不是我……”
这种时候无需慌张,更无需愧疚,只消把听筒拿开一段距离,下床洗洗脸,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再重开话题。
“所以你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静间蓝问道。
“噢,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是这么回事。”
听筒那端的九歌迅速进入正题。
这便是长年累月的孽缘攒出来的默契。
在常人看来,“娱乐记者”和“大学讲师”两个职业理应八竿子打不着,可若是往下深究,就会知道他们原本是大学同学。虽说不同学院,但“恰好”同一社团。
至于为何要打引号,则还要追溯到八年前,懵懂新生静间蓝被大二学姐高桥九歌连蒙带骗拐入了UFO研究会,他那不算太平和的大学生涯也就自此拉开帷幕。
说到底,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之间都自有其尚不为人知的关系。
那么,他又为何会突然想到这里呢?
梦中那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
青年立时回过神来。听见那端的女声正不断重复“喂喂喂”,不由挤出了一个艰涩的回复。
“……我在,”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抱歉,有点走神了。你继续说吧。”
九歌沉默片刻,复又“哈哈”两声,说:
“我懂了,你这厮是不是刚从研究室出来啊!”
“没,昨晚在写论文。”大概四点才睡。
“啧啧啧,居然还没秃,不容易啊学弟。”
“……谢谢,还不劳您关心。”
“反正现在都暑假了,不如趁机会放松一下?找个地方度度假,不然我怕下次再见的时候你就真成‘高僧’了。”
静间不免烦躁地挠挠头,再次强调道:
“……谢谢学姐,请你有事说事。”
“切。行行行,真不可爱!”
凡事都讲求点到即止。
……再说了他也没秃。
再谈妥时又过了二十分钟,总算挂了电话。青年简单洗漱一下,便又回到电脑前,习惯性检查邮箱、回复邮件。阳光涨潮一般漫进房间,尚归于“清晨”的时间段里,鸟鸣欢歌,偶有人声。
看来今天也会是酷暑。
他习惯性将手伸向桌上的烟盒。连续一星期缺乏睡眠令他无法迅速整理思绪。其中一束正巧探入“梦境”。
——他做了一个梦。
之所以能够如此平静地说出,是因为他此时知道那是梦。但不得不说那是一个极为逼真的梦境,至少在他二十六年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
逼真到他以为自己即将死去。
本不属于他的绝望随那双辨不出主人的手一同缠上身躯,似获得养分的藤蔓疯狂攀上。
这一刻,“死亡”变成了他无法发出的呼喊、动弹不得的手脚、一片空白的脑海和逐渐放弃的思考。
“……”
青年将烟又塞回盒中。
他调出搜索引擎,打开旅行社官网。也许是高桥九歌轻飘飘的建议终究入了耳,抑或是他潜意识认为自己的确应该休息一下,总之,他随手点开了一个游轮项目。
但人总是会不自觉回避噩梦,纵然镇定如他,也仍忘记了一些细节。一些或许微不足道,又或许十分重要的细节。
梦境的最后,眼前闪过了一张陌生青年的脸。
清爽的蓝白画面。上书一句宣传语:
【欢迎来到极乐之海】
「……のようには、ならないでください」
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之间,都自有其尚不为人知的关系。
尽管他现在并未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