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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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字数:13654
是的,犯懒了,没写完,反正洛尔迦和法雅都画得那么飒,不需要我画蛇添足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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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所有在心中抱持“为什么在跟非精灵种族提起精灵时,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高等精灵”这种疑虑的人,都应该来和锡里昂·暹罗德认识一下。
诚然,锡里昂不是最为纯正的那种高等精灵——那一头灿烂的金发更像是森精灵的特征,但就性格上来讲,这位尚未成年的卷宗学者又可以说是典型的高等精灵了:他相貌讨喜,足够友善,不吝于交谈,拥有丰富的知识和见闻且乐于分享,不会过分干涉周围的人或事,又总是保持着适度的好奇心(或许有的时候不是很适度,他也有因过于刨根问底而招人烦的时候)。
与这样的高等精灵相比,雪精灵就显得尤其不近人情;森精灵虽然稍好,但也难免显得固执守旧;沙漠精灵很难在沙漠之外的地方见到(但随着“门”的联通,或许再过几年这情况会另有变化);雾精灵总给人以飘忽的鬼魂般的错觉;而卓尔……不提也罢。这样对比下来,在这些精灵表亲之中,高等精灵无疑是其中最为常见,也最讨人喜欢的那个。
这种一般意义上的“讨人喜欢”在很多时候能够为他提供一点优势,比如在与新认识的同学打招呼时能够很容易地和他们熟络起来。或许又加之他(看起来)比学校之中的大部分同学要更年幼些,即便是这个年级之中看起来最不好亲近的雪精灵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都愿意在锡里昂对他讲话时稍微点点头。
在另一些时候,因为这种“讨人喜欢”而令他获得的关注则会构成一点小小的麻烦——比如,他的室友会好奇他将要在休息日里做什么。
“如果您在开学之后的第一个休息日里没有其他的计划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图书馆看看。”伊莉莎·雪风以陈述的语气这样说。或许她是想表示征询,但实际上,雪精灵平静到几无波澜的语气令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一个祈使句,“您不能再像上个月一样满城乱跑了,恕我直言,您的龙语水平令我诧异您竟然能通过入学考试。”
伊莉莎的本意是督促锡里昂趁着休息时间在图书馆努力补习一下自己科目上的短板,而实际上,她的表达方式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批评或是谴责。高等精灵少年在自己室友严厉的语气之下忍不住缩小了一点,嗫嚅着申辩:“可是我其他科目的分数都很高。何况我的这个周末已经有安排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发现伊莉莎正以一种不赞同的目光无声地逼迫他接着往下说,她的魔宠,煤山雀黎曼,就待在她的头顶,背着光,在阴影里变成煤球似的一团,同样以一种不赞同的态度俯视着他。
“您记得伯伦希尔吧,我把他寄存在郊外的德鲁伊之家来着。”
雪精灵点了点头,黎曼因此而不满地鸣叫了一声。她当然会记得。自己身边这位年轻德鲁伊的动物伙伴,不得不说,十分令人印象深刻。伊莉莎在自己有生以来的一百二十余年里当然见过深林城的猎户刚刚猎杀的野兽,在她尚还年幼的时候也向着携带着巨熊伙伴的德鲁伊身边好奇地靠近过(甚至没有人出来阻止她,可能这就是深林城)。伯伦希尔不是她所见过的体型最大的动物,但绝对是这之中最漂亮的一个——谁会不喜欢通体雪白的巨狼呢?
“我看过了,苏古塔的德鲁伊之家人手实在不算多。”锡里昂评论道。这其实不难理解,毕竟这是一块经由法术效果而漂浮在风暴雷鸣中的字面意义上的飞地,不可能有大片的森林或种类繁多的动物,自然也不会有很多德鲁伊选择在这样一个城市中定居。于是伊莉莎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或是知晓,无声地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这里的德鲁伊们找了块地方种了一片人工林,我隐约听说,那片人工林里出了点什么问题,德鲁伊们在寻找能帮忙检查林木状态的志愿者。”高等精灵飞快地说,“您看,他们帮我照看伯伦希尔,我想我也得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帮他们。全库瑞比克的德鲁伊都是自然的孩子……”
锡里昂带着一种类似于“本想偷偷去玩,却被长辈抓了现行”的拘谨,用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语速花了大约三分钟的时间向伊莉莎论证他为什么不得不去帮这个忙,直到他意识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不是表示“不赞同”,而是“您怎么还有这么多话好说”的意思,才猛地闭上自己发表了一篇小论文的嘴。
顿了一下之后,小德鲁伊似乎又凭借自己亲近自然的灵感捕捉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在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室友(此时伊莉莎已经因为对方的注视而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之后,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您也要一起来吗?伯伦希尔很乖的,我想届时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所以,高等精灵这种“讨人喜欢”的地方有时也很讨厌。在一阵激烈的心理斗争后放弃了自己的图书馆之行,可耻地屈服在伯伦希尔纯白茂密的毛皮之下的雪精灵伊莉莎·雪风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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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苏古塔北部,德鲁伊之家木质的拱门前的,只有五个人。
或许对于一个漂浮在空中、土地有限的浮岛来讲,苏古塔很难孕育出什么土生土长的正统德鲁伊文化。据锡里昂所知,这个与树之音相比显得十分寒酸的德鲁伊据点并没有什么值得追溯的历史,它的建立和其拥有的资产(包括一两间简陋的木屋,一片才种下不久的树林,一些从其他地方运送进来、勉强能够维持生态链的动物)也不过是最近几年才开始出现在这片土地上的。区区数年的时光,恐怕很难令当地的原住民意识到一个德鲁伊之家在这座城市之中具有怎样的功能,会带来怎样的裨益——德鲁伊的事情嘛,改造土壤或者气候之类的行动想要看出效果,周期总是以百年计的。
所以,不难理解为什么聚集在这里的五个人全都不是苏古塔的本地人。更准确地说,全都是魔法学院在这一年刚刚入学的学生:除开原本就相约前来此地的锡里昂和伊莉莎之外,目前等在德鲁伊之家正门前方的,还有一黑一白两对翅膀,以及一对鱼鳍一样的耳朵。
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开学式在一月三十一日举行,而今天才刚刚二月二日,只过去了三天而已。因此,在这样短、还要兼顾导师的摸底以及学业的时间内,锡里昂只能说自己勉强记得他们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值得诟病的事实——还好目前来讲这已经足够,不至于让他在打招呼的时候闹出什么笑话来。
是的。虽然作为室友的锡里昂是和伊莉莎是同行前往德鲁伊之家的,但与他人进行礼节上寒暄的任务当仁不让地落在了高等精灵身上。首先做出回应的是翼族法雅以及鸮型人洛尔迦·笑音:前者以得体的态度微笑着开了口,但在出声之前稍微顿了一下,才说出“你好”这个短句;后者在打招呼的同时也用略显夸张的肢体语言辅助自己的表达——锡里昂猜测,他的通用语水平可能还是略显欠缺,因为鸮型人被迫从封闭的部落生活之中融入世界也才仅仅两年,而且洛尔迦在讲话时也会被依稀听出些奇妙的口音。
作为参与了两年前那场冒险的人,锡里昂在开学式上第一次见到洛尔迦的时候,内心的确是(单方面地)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的。不过幸好,他好好地控制住了自己,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典礼搞成灾难现场,不过他自己(和伯伦希尔)似乎紧接着就成了另一个灾难现场的主角——说到底,这是另一个故事了。高等精灵少年努力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正巧看见水元素裔塞穆尔·利特斯正和伊莉莎·雪风以一种相似的方式进行问候:态度礼貌,多少显得有些疏离感,但也不至于令人诟病。紧接着,黎曼从伊莉莎的衣领中探出了头,又很快地钻了回去。她露出头的时间很短暂,不过好奇的洛尔迦立刻发现了她,于是众人正好能够据此开始一轮友善的话题。
而提到水元素裔,锡里昂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他曾经在冒险之中见过风元素裔,但元素裔之间的差距还是相当明显的:风元素裔身上足以标识其有别于人类的特征可不像水元素裔这样明显,一个蓝色漩涡形状的胎记总是比鱼鳍一样的耳廓和淡青色的皮肤便与藏匿得多的。高等精灵未曾掩饰自己好奇的目光,而这对于塞穆尔本人来讲似乎是一种酷刑:他显然是注意到了精灵少年目不转睛的打量,并且因此感到有些尴尬与不适。幸亏,在他真的无法忍受、出声抗议之前,志愿活动公告上所约定的时间到了:
在德鲁伊之家的大门后面,出现了一个德鲁伊。
这是个符合一般逻辑的事件发展方式,完全没有丝毫的可疑之处。来者是个大概二百岁左右的男性精灵,从穿着打扮到神态气质上全都明晃晃地写着“德鲁伊”三个字。空地上多出来的这么一个人刚一出现,便自然而然地被在场五名学生投注了全部的注意力,而这位德鲁伊先生也隔着栅栏打量着前来报名的志愿者们——然后显而易见地,露出了仿佛皮球泄气的表情。
“各位日安,我是洛克里昂·银霞,驻守在苏古塔德鲁伊之家的德鲁伊之一。”他尽力打起精神自我介绍起来,“很高兴你们能来,我只是……唔……以为来的人会更多些。”
可能是意识到继续叹气也于事无补,银霞先生最后只是耸了耸肩,丢开了“德鲁伊在苏古塔本地可能没有市场”这个令人悲伤的事实,在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七嘴八舌的问好声中将大门打开,侧身请这五位珍贵的志愿者们进入德鲁伊之家内侧的空地上。
虽然都是空地,但大门两边的空地明显是有区别的:在德鲁伊之家外侧,空地就只是空地,干燥、坚实,除了可能随风飘扬的浮尘和零星的小石块之外什么也没有;而过了那扇大门之后,众人的脚下踩踏着的就是湿润的泥土和柔软的草坪了,甚至连空气中也带着若隐若现的青草味,在熙攘的城区之中待腻了之后,这里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这样觉得的人显然不止锡里昂一个。前行的队伍依然很安静,不过很明显的,几名志愿者们都只花了三分心思跟在领头的德鲁伊身后,剩下的七分都用来左顾右盼地观察环境了。从大门的空地到德鲁伊的小木屋这短短的一段路,五名学生因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而自然地被拉成了一个纵列,而后在目的地站定时,又聚集成松散的一团。
“今天希望你们帮忙的是检查这片林地的状况。”银霞先生一边这样介绍着,一边将从小木屋里拿出来的纸张分发给每个人,“希望你们能够检查一下新生树苗生长的状况,尤其是……”
他在将纸张发到锡里昂面前时,忍不住停住了话头。这是一个相当尴尬的情况:德鲁伊之家举行了一次志愿活动,本意是想要在召集人手完成林地检查的任务之余向大众普及自然科学知识,然而志愿活动举办的当天,德鲁伊之家门口不仅门可罗雀,一只手就能数完的志愿者之中还搀着一个外地来的德鲁伊。
出身于菲薇艾诺树之音锡里昂·暹罗德显然是不需要这份完全面向初学者图鉴的,本质上也不是苏古塔土生土长的德鲁伊洛克里昂·银霞当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出于惯性,持着轻飘飘的纸张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停在中间,任凭空气中被尴尬的沉默占据。
然而年轻的高等精灵完全没读出气氛中任何不对的地方,泰然自若地伸过手去,出于尊重他人劳动成果的心态接过了几张对他来讲几乎没有任何用处的纸,随后顺着对方的话头询问:“尤其是?”
银霞先生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尤其是,请各位留意一下森林中有没有不存在于图鉴上的奇怪树苗。”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到了所有人疑惑的目光。
“几位都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应该都识字吧?”银霞问。
环顾整个库瑞比克,不论是哪个世界,针对平民的教育普及率都很低,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认得自己的名字怎样写。但对于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在入学之前必须要通过通用语、精灵语、龙语以及魔法基础常识等数门考试并达到录取线才有资格付出学费的高端人群来说,这无疑是个和废话没多大差别的问题。德鲁伊毫不意外地见到,面前的五个年轻人几乎是步调一致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他继续说,“被画在这图鉴上的是我们当初种下的植物,以及这几年来新生出的树木。按理来讲,这片林地中所有的树种都应该在这上面了,你们可以带着图鉴,边辨认边记录。”
所以,这大概是个确认林地之中是否有外来物种入侵的工作。志愿者们点了点头,各自表达了感谢,便去翻看手中那几张薄薄的纸,试图在进入森林之前尽可能地记住这几种树木枝干与叶片的特征,便于按照图画边上的通用语注解分辨实物。
这段时间里,唯一还抬着头的人是锡里昂。从前也是德鲁伊的少年人只是随便扫了几眼手中的图鉴便对林地中应该有哪几种树木了然于心,在其他人专注于记忆的这段时间里,他依然能够优哉游哉地向当事人询问具体情况:
“不好意思,但我刚刚注意到,您用了‘奇怪的树苗’这样一个词。”他问,“林地里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是同样作为德鲁伊才更容易发现的一个疑点。通常来讲,德鲁伊不会在自己专业的领域当中含糊其辞。即便是尚未知晓品种的外来物种入侵,德鲁伊们也理应能够从各种蛛丝马迹之间推断出罪魁祸首可能是哪几个品种。“奇怪”这个形容词,在这里显得太宽泛了些。
银霞先生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那是个在回想令人困惑的事情时会自然流露在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发现成木……但最近几年,有零星的报告说,林地里出现了‘奇怪的树苗’。我们也尝试去确认了,但没有见到类似的情况。”
……苏古塔的德鲁伊之家竟然连对这一小片人工种植出来的树林面面俱到地看管的人手都没有。锡里昂忍不住心生怜悯之情,但这很伤人,所以他尽力不让这种感情从自己的表情上显露出来。
不幸的是未成年高等精灵虽然有心掩饰,但演技毕竟有限;而幸运的是,就在锡里昂专心于和自己内心的情感作斗争的时候,银霞先生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边其他人的说话声吸引了。
“如果我们发现了不一样的树苗,该怎样通知你们呢?”志愿者队伍最边缘的塞穆尔·利特斯询问。
这当然是一个双方都需要明确的问题,尤其是在洛尔迦问出“能折断,拿回来吗?”这种问题之后。于是银霞先生立刻回答:“只要你们能够记录下它的特征,最好还有地点,之后回来告诉我们就好。剩下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塞穆尔及时的发言令银霞先生转过了头去,没有发现锡里昂逐渐破功的表情;紧接着,法雅也开口询问:“这片林地中‘奇怪的树苗’只有一种吗?”而没有能力彻查整片树林的德鲁伊只得回答:“因为我们并没有得到具体的信息,所以也无法断定到底有多少种类。”等到翼族少女以良好的教养所自然塑造而成的礼仪向银霞先生致谢过后,就站在这位未成年德鲁伊身边的伊莉莎开始讲话的时候,他已经充分地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的实力,干脆转过身去,假装打量另一边的人工林去了。
“请问有大致的地图吗?”行事从来都相当有章法的好学生伊莉莎问道,“我们将这片树林划分成网格排查的话应该会比较快一些。”
这是个正当的要求,于是银霞先生点了点头,叫众人稍等,便再次返回了小屋里。
主事的人不在,临时被招募的志愿者们沉默了两三秒,就不约而同地转往锡里昂面向的那个方向,真正地开始打量起这片被人工种植在空中浮岛上的林地来。从招募公告上得出的信息来看,这片树林是在最近几年里由当地的德鲁伊们种植并且照看的,即便是在外行人眼中,也能轻易地看出他们干得不错。除了在排列上过分的整齐划一之外,这片不大的森林郁郁葱葱的模样很难令人想象它们不是自然生长起来、也不是生长在没有根基的土地上的。就连一贯怕生的黎曼也受到了自然气息的感召,总算肯离开伊莉莎的身边,向着天空啁啾着飞了起来,愉快地盘旋在一个不算很高的高度上。
即便只是久居于城市的人,在面对林立的树木时很容易对他们升起一种亲近的感情,那些生于丛林、原本也居住于丛林,却因故离开丛林的人更是如此。来自巴拉姆深林之中的鸮型人青年显然就是这样很快地对这片林地升起了些喜爱之情,认真的个性也令他升起了些务必达成任务的使命感。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拍着自己的胳膊向自己的同学兼同伴们表示:“上面的,交给我!”
随后,他看了一眼同样身负双翼,但与他相比色素淡薄得多的法雅,补充了一个音节:“们。”
像是云朵一般的少女感受到洛尔迦事释放的善意,轻扑了一下背后的翅膀,转过头来对他莞尔:“我们。”
志愿者队伍中两名导师不同,但都身负羽翼的学生凭借自己在生理构造上的共同点迅速地建立起来了一些友好的氛围,这是个很好的开端。然而在这开端有进一步的发展之前,终于找到了地图的银霞先生从木屋当中回来了。
“这是林地大致的地形图。”德鲁伊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它交给了提出这个需求的雪精灵,“你们可以随意处置它,我还有副本。”
伊莉莎点点头,表情一如既往地古井无波,但莫名令人感觉她是有点开心的。在接过了地图之后,她立刻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纸本垫在下面,又掏出了墨水和笔,开始愉快地进行“网格化”作业——好学生总是随身带着写字用的全套工具的,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间抄到笔记。伊莉莎总是对锡里昂否认自己是好学生这一点,但在高等精灵少年眼里,她就是,至少态度上是。
趁着伊莉莎伏案作业的这个空档,银霞先生又说:“我还是建议你们作为团队一起行动。这里虽然是种植的树林,但里面多少也还是有些危险——比如一点有毒的菌类,野性难驯的大型动物,或者岛上偶尔也有熊地精出没。”
“熊地精?”锡里昂疑惑地重复着这个不该出现在当前场景下的名词,驻守在当地的德鲁伊对此只是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可能是‘门’带来的吧。这群小东西在整个苏古塔都闹了有一段日子了。一两年前我们也尝试过请冒险者驱逐他们,但效果……不太显著。”
熊地精真的是一种很闹腾的生物。那个熊字虽然本来只是以外表特征表示地精的种属的定语,不过将它当做形容词来理解也没什么问题——这种小生物真的很熊。
这个令人遗憾的情报使得团体行动成为了一个分外合理的建议,在场的人没有不同意的。在伊莉莎在地图上画格子的同时,大家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携带的物品,并且纷纷对锡里昂除了一把小刀之外竟然几乎什么都没带在身上表示了惊讶。
“我们不是来检查林地的嘛,一来一回最多也就一天的时间,不会发生什么的。”高等精灵少年以过分乐观的态度说着,“更何况,我还有个朋友住在这里呢,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他也能帮忙的!我立刻将他叫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锡里昂便向着林地的方向吹响了口哨。除了伊莉莎之外的几个人屏息凝神地等待了一会儿,很快便听见了大型野兽踩踏草丛与灌木时所发出的那种脚步声:
——林地的边缘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白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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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伦希尔的出现的确让鸮型人、翼族和水元素裔都震惊了一下。他们并不经常和如此大型的肉食性猛兽近距离接触(这样看来,伊莉莎所居住的深林城真是深不可测,因为据她自己说从前经常和其他德鲁伊的棕熊玩耍)。虽然在入学时,出于锡里昂的介绍,全体师生都知道了这匹巨大白狼的存在,但也不过是在开学式上的远远一瞥(可奇维纳的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就主动接触了伯伦希尔,或许有问题的不是深林城,而是雪精灵)。当一个智慧生物猛然间与一只能够一口将他们的头咬下来的猛兽处于很近的距离时,他们当然会恨不自在。
得益于伯伦希尔真的是一匹沉着、冷静而有修养的白狼(这都是锡里昂的功劳,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他作为德鲁伊的伙伴所表现出的服从性以及对通用语的高超理解能力很快令他获取了其他人的信任。更何况,谁又不喜欢毛绒绒又温顺的大型动物呢?众人对他的态度由惊惧转变为喜爱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这五分钟过去后,就连显得离群孤僻的塞穆尔和腼腆害羞的法雅也没能抗拒得住“将自己的手放在巨狼顺滑的毛皮上”的诱惑。
随着伊莉莎的地图终于加工完毕,短暂的玩闹时间便不得不结束了——大家还有正事要做。根据银霞先生“团体行动”的建议,五人决定不分开太远,但仍然从三维层面上自然地分成了两个队伍:
首先,在地面上打头阵的是伯伦希尔,大家期望白狼巨大的体型所带来的威慑力能够为他们首先规避掉一些森林中的麻烦;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德鲁伊伙伴锡里昂,高等精灵少年自然地承担了排头兵与整个队伍的衔接工作;在比锡里昂更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伊莉莎和塞穆尔正并排走着,不过出于双方共同具有的某些内向的特质,二人之间相隔的距离有些太大了点:与其说雪精灵和水元素裔正并排走在森林里,不如说他们俩不自觉地走在了锡里昂的左右翼位置上。
志愿者之中剩下的两位有翼种族没有和这三人一样徒步前进,对于他们来说,利用自己的双翼获得更加良好的视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法雅和洛尔迦的活动范围是擦着树梢的,一白一黑两双翅膀彼此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即使他们能够相互交谈,又不会让他们相互间被对方扑翼时带起的气流影响。如果你看得仔细的话,便能够发现这个空中编队之中还有第三个成员:黎曼。伊莉莎的魔宠担任着在两个队伍之中传递通知的重要工作——如果任何一方有事情需要全员集合讨论的话,她可以凭借叫声或者与伊莉莎的心灵链接引起注意。
这是个万无一失的阵型——即便他们是真的要深入一片原始森林去探险,这个阵型也足够用了,何况这不过是一次在人工林中类似远足的观察记录而已。志愿者们一边比对周围的树木,一边按照地图以轻快的脚步前进。这是一项很有趣的工作,除了锡里昂(谁叫他是德鲁伊,他早已经学过)之外,队伍中的所有人都从银霞先生派发的精美手绘图鉴之中学到了不少知识,与实物相互对比也令这些抽象的特征更为具体。除开树木之外,图鉴中也罗列了一些这片林地中可能出现的动物,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因为伯伦希尔,志愿者们大多只能从树枝噼折的轻响或灌木摇曳的声音中间接地感受到它们是存在的。小体型的动物当然会避开体型庞大的食肉者,大家在偶然能够看到一个动物逃脱的虚影,已经是相当幸运的事情。
这份令人愉快的工作进度相当喜人,五名志愿者没花多久便已经转过了整片林地中大概一半的面积,并且除开树木在春天到来时应该有的那些迹象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是个很好的兆头,看起来另一半的树林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大家决定暂时停下来,休息一下,分享一些由伊莉莎带来的小零食——他们已经走了整整半块林地了,值得几分钟的休息时间,何况另一半的树林也不会突然自己长腿跑了。
因此,洛尔迦和法雅先后落在了地上。一段时间的飞行似乎并没有影响到翼族少女的体力,法雅只是稍微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衣着,便向着另外三个人聚了过来;而洛尔迦倒是额头见汗,鸮型人似乎不太舒服地抖了抖自己的翅膀,站在距离其他人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
刚刚落地的洛尔迦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伊莉莎还在分发零食,鸮型人之外四个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一起,不像是还有在意周围的余暇。黑皮肤的少年顿时有些忐忑: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但并说不好,那到底是附近什么其他的东西发出的响声,还是自己背后羽翼相互摩擦时偶然生出的异象。
“嗡——”
鸮型人的羽毛炸了起来,与此同时,锡里昂和伊莉莎几乎是同步地抬起了头。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响声?”洛尔迦问道。
塞穆尔和法雅才抬起头来,向着洛尔迦投以困惑的目光。倒是伊莉莎和锡里昂点了点头:
“听到了。”雪精灵以一贯的冷静态度说。
“像是什么昆虫的……”在这方面更加灵敏的高等精灵意图进行补充说明,但那句话刚被说出一半来,就逐渐地销声匿迹了:
“嗡——”
那奇特声音的主人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一只蜜蜂,以蜜蜂该有的动作高速振翅,以蜜蜂该有的轨迹在空中飞舞,最后像一只蜜蜂偶然间可能会做的那样,停在了乖巧地坐在一边的伯伦希尔的鼻头上。
白狼也因此讶异地盯着自己的鼻尖,这让他显得有点傻。
“……”
因为震惊,众人一时无话。
这画面乍一看很和谐,就像任何一只鼻头上停了只蜜蜂的狼一样,一动不动的伯伦希尔不仅不吓人,还显得有些可爱——但大家在此时应该考虑到比例的问题:伯伦希尔,北地原产的体型巨大的白狼,以数据来量化的话,他肩高一百六十公分,直立起来甚至能够轻松地超过兽人的平均身高,这样一匹巨狼的鼻头上若是停了一只蜜蜂的话,画面看起来根本不应该是这样和谐的。
“我敢打赌。”锡里昂以梦呓般的语气说,“那只蜜蜂有五公分那么长。”
洛尔迦带着一种兼具惊讶于困惑的表情拿出了动植物图鉴;法雅向四周环顾了一圈,似乎并不满意现在的视野,于是又一次飞上了天空;塞穆尔在很快地收回了吃惊的目光之后,皱着眉头在自己随身的包裹之中翻找了起来;伊莉莎的语气终于听起来有了些变化:
“你们南方的蜜蜂,都那么大吗?”她惊讶地问。
认为自己身负传播正确自然科学知识点使命的锡里昂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这个原因,这里也没有那么南方。”
众人都因为这只大小在常识外的蜜蜂而陷入了短暂的不知所措,除开飞上天空鸟瞰四周的法雅之外,洛尔迦也开始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其他那些体型不同寻常的昆虫,以证明这只蜜蜂不过是这片森林之中普通的昆虫而已。塞穆尔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加入了另外两位精灵们行注目礼的队伍。三人屏息凝神,一同盯着伯伦希尔的鼻尖,似乎趴在那上面的巨大蜜蜂会接收到他们视线中的暗示,自己给出“我为什么长得这么大”的答案。
然而蜜蜂并没来得及接收到这种强烈的暗示,因为伯伦希尔打了个喷嚏。
放在平常,鲜少接触猛兽的人们可能会感慨一番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一匹狼在打喷嚏,但现在,五人之中没有一个将注意力投在这一点上:所有人立刻将目光汇聚在被白狼鼻尖的气流喷出去的蜜蜂上,提心吊胆地看着它在空中拍打膜翅,稳住自己的平衡,然后像任何一种被迫离开了原来的落脚地的蜜蜂一样,带着因为体型而显得分外恼人的嗡嗡声在空中徘徊了一下,落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大家依然沉默地盯着那只蜜蜂,没有人说话。
沉默持续了大约三十秒的时间,破天荒的,这一次将它打破的人是塞穆尔。相比之下最为少言寡语的水元素裔举了举自己刚刚从自己的包裹中摸出的小袋子:“我带了驱虫粉。”
“不知道,是否有用。”洛尔迦以略显生硬的通用语评价,“蜜蜂太大了。”
“但好像只有蜜蜂不太一样。”锡里昂有点困难地评价,“这森林里其他的东西都还挺正常的,树也是,别的昆虫也是。只有蜜蜂这么大——你们听见它们在树林里发出的嗡嗡声了吗?”
于是众人侧耳倾听,但对于精灵之外的种族来讲,想要凭借纯粹的听力捕捉到远处昆虫的振翅声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即便那种昆虫有成年人类的半个手掌那么大也是一样的。不论洛尔迦或者塞穆尔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听见一种类似于纸笔刮擦时才会发出的沙沙声——
——伊莉莎从笔记本里抬起了头,丝毫没有自己刚刚的行为干扰了其他人听力的自觉。但这本笔记到底还是派上了它本来的用途(白纸上的确多了一行字:树林里的蜜蜂体型过大,其他昆虫未知),对好学生来讲,这难道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就在雪精灵将自己的全套文具再次收回包里的时候,众人感到自己的头顶有一阵微风拂过:翼族少女就仿佛一片羽毛那样地从树梢那么高的地方飘了下来,落在了不自觉便聚成了一团的另外四人身边:“这种蜜蜂还挺多的。”她说,“我从上面看到了,有些蜜蜂在向着林子深处飞去。”
五人交换了个眼神,无声地推举了伊莉莎率先进行发言:“诸位认为体型异常的昆虫与奇怪的树苗会有关系吗?”
紧接着是伊莉莎右手边的洛尔迦:“有可能。”鸮型人试探着伸开自己的翅膀,“我想,应该寻找,蜂巢。”
洛尔迦右手边的塞穆尔没有开口,只是以肢体语言赞同了前一位发言者的观点。发言权最终落在了锡里昂身上,出于作为一名德鲁伊的责任感,锡里昂立刻举双手赞成:“无论如何,这种蜜蜂看起来也属于林地中的异常,这样算来调查它们也是被包含在这次的任务之内的。”
五人之中有三人明确表示了同意,出于最开始“集体行动”的约定,剩下的两个女孩对此也表示了赞同的态度,于是事情便这么定下来了。洛尔迦和法雅再次起飞到低空中,在锡里昂的建议下追寻着那些飞行的路线明确是直线的还巢蜜蜂,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向着假定的蜂巢方向前进。
众人跟随蜜蜂向着森林的更深处前进。越往林地深处走,四周的春意便更浓些。新年伊始没有很久,还不过是二月,德鲁伊之家最外侧的那些树枝上不过才发出些新绿,林地深处的这些树木上却已经郁郁葱葱,甚至有零星的花朵出现。林地的这个区域大概被有意识地种植了同一种果树,仲春时会从树枝上盛开淡紫色的花朵,如果培育得当,秋天时枝条上便会挂起沉甸甸的黄色果实——吃起来味道酸苦,但是气味清香,而且可以入药,所以算是一种经济作物。除此之外,这种树木一旦成林,不论是春天还是秋天都是极具观赏性的。如果这片小树林被放在了公园里,那一定很有杀进整个苏古塔情侣约会圣地前几名的潜质。
“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太对?”走在这片应该是颇具观赏性的树林之中,锡里昂突然问了这么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塞穆尔左右环顾了一番,语气有点困惑:“我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伊莉莎点点头:“除了蜜蜂。”
“对,除了蜜蜂。”水元素裔补充。
的确,四周鲜花盛开,烟紫色的花瓣几乎将新叶的翠色完全淹没了,空气之中弥漫着花朵的甜香味。除开在盛开的花丛之中前后忙碌的巨大蜜蜂以及它们发出的恼人嗡嗡声之外,这里堪称是一个叫人心旷神怡的地方。
“啊嚏。”又打了一个喷嚏的伯伦希尔显然不这么想。白狼回过头来,有点委屈地凑向锡里昂,不仅拒绝继续向前走,还试图把自己的鼻子埋进德鲁伊伙伴的衣服里。
“他怎么了?”雪精灵询问。锡里昂一边安抚地轻拍着伯伦希尔硕大的脑袋,一边回答:“他不喜欢这里。他的嗅觉受不了这里的花香味——”
这似乎突然间给了德鲁伊一点灵感,他猛地抬起头,去环视四周葱茏的花树,然后使劲嗅了嗅空气——接着也打了个喷嚏。
“你怎么了?”这次是塞穆尔发问了。
“唔好像——”锡里昂捂着鼻子说话,“——知道哪里有问题了:这里的花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伊莉莎有点困惑地查看了一下手中的图鉴,然后开口:“这种树不就是春天开花么?”
“是春天,但不应该是现在。”在意识到问题之后就有点受不了附近气味的高等精灵少年搂着自己同样受不了附近气味的动物伙伴的脑袋,“在奥伯森林,这种树会在二月初开花,但这里是苏古塔,要比奥伯森林冷得多,正常来讲,这种树的花期会向后推一周到十天不等。即便这是移栽过来的树种,依靠生物惯性在这个时候结出花苞,也会因为气温的关系延迟生长——即便开花,也不会开得满树都是。”
塞穆尔皱着眉头,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面前突然毫无预兆地落下了一团黑漆漆的羽毛——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吓了别人一跳的洛尔迦歪着头困惑地询问:“你们怎么停下了?”
“锡里昂在说这里的树花期不对,提前了大概一个星期。”伊莉莎解释,随后高等精灵有些瓮声瓮气的声音也跟了上来:“我还没说完,我觉得这个花的香味也不对——好像什么烂在里边了似的。”
法雅也降低了自己的高度,试图弄清楚大家在讨论什么。锡里昂和他的动物伙伴这一对难兄难弟已经在令人不适的气味中痛苦地抱成了一团,基本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塞穆尔和伊莉莎你一言我一语地迅速向最后一个加入进来的翼族少女解说了德鲁伊的推论;之前因为高度较低而笼统地听了个大概的洛尔迦已经在检查四周的环境了。
“在吃花蜜的,也只有蜜蜂。”鸮形人在观察后得出结论,“其他动物都不见了,很不对劲。”
锡里昂把脸埋在伯伦希尔的皮毛里,在一边疯狂点头——可惜没人看见,不过同意这种观点的也并不止他一个。伊莉莎拧着眉头捂了下鼻子,似乎也觉得周围那种类似于混杂着果实腐烂气味的香气难以忍受了:“的确很不对劲。哪怕这里是人工林……如果我们被蜜蜂攻击了,该怎么防护自己?”
雪精灵的后半句话显然是向着德鲁伊发问的。高等精灵虽然和自己的动物伙伴缩在一起,但仍然能够对外界作出反应。很快,锡里昂瓮声瓮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躲进水里就行。蜜蜂的膜翅决定了它们没法下水。我记得地图上有一条小溪。”
伊莉莎立刻打开地图确认这一点。地图上的确有一条小溪,甚至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并不很远。这看起来是个好消息,但塞穆尔指出,那可能真的只是一条“小溪”而已,水只能没过脚面的那种。
志愿者小队在原地简短地讨论了一会儿,最终做出决定:他们还是只负责检查这片林地中异常的部分,只去寻找这种蜜蜂蜂巢的位置,将它标注出来,随后交由这里的德鲁伊处理——要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至于银霞先生和他的同伴们将在之后如何处理这些巨大的蜜蜂,他们作为魔法学院刚刚入学的学生,恐怕没有足够的知识与能力参与到其中。
再然后,他们又花了一点时间说服锡里昂和伯伦希尔(主要是锡里昂在说服伯伦希尔)继续向前走一段路,而不是现在就记录下地点,随后打道回府。好在北地白狼是一种服从性高,且温顺忠诚的动物,伯伦希尔只是夹着尾巴不情不愿地缀在队伍的最末尾,而不是像某些猫科动物那样明确地表示厌恶然后罢工。得益于此,整个小队又前进了大约三五百米的距离,最后停在了一片盛开着紫色花朵的藤蔓前面。
平心而论,这是个足够梦幻的场景:藤蔓攀附着树干生长,一直向上,在树枝与树枝交叠的地方相互编织,最后垂下帘幕一般的枝条来;那些长可及地的枝条上又生出叶片与成串的花苞,随着气温的逐渐和暖盛开之后,显现出与四周树木上的花朵相仿的烟紫色。志愿者队伍前进的路线被这样一堵烟紫色的墙壁挡住了,藤蔓之间的缝隙显然不能容许任何一个稍大些的生物通过,只有那些明显不太寻常的蜜蜂在花丛中间进进出出。
出于谨慎,没有人想要穿过这一片花朵做成的帘幕。洛尔迦拍打翅膀升上天空仔细看了看,却很快便降落了下来,向着所有人说:“那里面有一棵枯树,枯树上有蜂巢。”
然后,鸮型人比划了一个令人吃惊的大小,作为“枯树上有蜂巢”的注解。考虑到这种蜜蜂单个就有五公分那么长,或许这个大小的蜂巢也是合理的。
塞穆尔显得稍微有点不安:“没办法靠近一点吗?或许我们应该试试取些蜂巢附近泥土的样本,看看这附近花期提前是否与这些蜜蜂有关联。”
这个提议立刻遭到了否决。锡里昂首先表示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过于靠近一个蜂巢是非常危险的行为,紧接着,洛尔迦便提出了这个蜂巢的四周都有类似于他们眼前的这种花丛遮挡,而穿过这种显而易见不像是自然生成的花藤帘幕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这实在是太可疑了,志愿者们一致决定应该让银霞先生立刻知道这件事。他们讨论了一会儿应该由谁来报信,却发现谁也不肯回去,最终只好决定将他们所见到的一切写下来,附上可疑场所具体的位置,随后派遣一只动物回去送信。
听到这里的时候,伯伦希尔充满希冀地凑了上来,但很可惜,最终大家一致选定的还是伊莉莎身边的黎曼:可以在空中走最短距离的鸟类从来都是送信的不二选择,甚至包括锡里昂在内,都没有人升起过哪怕一丝一毫的“让这头狼去送信吧”的念头——那太大材小用了。
所以可怜的伯伦希尔就只好继续留在这个气味浓烈到让他的鼻子难以忍受的地方。万幸的是,在黎曼离开之后,志愿者队伍便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向更远些的地方继续他们尚未结束的巡查工作。然而他们才刚刚走出去二十米不到,便忽然间听见一声惨叫:
“呀——救命!!!”
那是从他们的背后、蜂巢的方向传来的,幼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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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出门?”
雪精灵的通用语有点口音,冰碴子刺着舌头似的总往里卷,像要带出点弹舌。好在他的室友们已习惯这北国来客的话,能理解他的意思,也就作出应答:
“是啊,今晚和小鸽子去酒吧。”
斯特凡诺·达勒将手搭在尼格勒肩上,翼族只稍高一点,人类的动作做起来还算轻松,就是手肘总蹭到对方的羽翼。卡伦特来的船商末子喜欢那些流动的信息,那些趁着风撞在礁石上的浪……他曾将收集起的信息用细线串成束,理成一条完整的信息(充满符合逻辑的推测),又给信息配上惊心动魄的文字并投稿给《镜面报》和《卡伦特河报》(遗憾地未被入选)。传言的追逐者自然会被水流交汇的区域吸引,在苏古塔,这地方就是十年前兴盛起的酒馆“法之理”。去酒馆点上饮料,挑个桌子呆上几个钟头,听听周围的谈话,偶尔还和人聊几句,斯特凡诺很习惯这样。在二月6日这个熏着微风的夜晚,他照例要去法之理消磨时间,室友的加入让他越发愉快,几乎要哼起一段家乡的小调。
“尼格勒还未成年。”阿列克谢说。
面对奇维纳人的指摘,来自联合王国的人类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他可是去做正事的……我也跟着呢!”
“我去找我的老师。”翼族少年补充。
他指的是早春时来到的半精灵。
于是雪精灵不再多做阻拦,他点点头,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站在客厅的两人也并未因室友的冷淡而有异言,近一个月的共同生活已能显出各自的品性,除去生活习惯上的差别,三人相处得不错。
他们是在提供租房信息的地方碰见的。
苏古塔一个月一次的访问限制随着“门”的开启被打破,法师学徒不再是来往人员的唯一构成成分,为了满足自己的日常用度,一群脑子活络的外来商人联系上苏古塔本地的居民,四处搜集房屋出租的信息,再将它们汇集起来,集中展示——这就是“房屋中介”的由来。暗月城似乎也有类似的组织,听说自由度更甚苏古塔,倒也不知是哪里先产生了此种机构。总之,与传统的寄宿家庭相比,有许多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或向往无拘束生活的学生都更乐意去中介找一个合适的地方。阿列克谢就是如此。
那时候他通过书信往来确认了自己通过考试获得入学资格的消息,又恰巧之前留宿的旅店有与之联结的租房中介,奇维纳人就将行李寄存在旅店,准备敲定住址后再前往中介领取:如果利用指定中介,旅店的工作人员就能把编好号的箱子帮忙送至签租借合同的地点。阿列克谢看过两三个地方,很快便作出选择,他依据宣传单找到签订合约的地方,却发现店里坐着一个年轻翼族,像在等人。这人雪精灵认得,他们住在同一个旅馆的不同层,偶尔会碰见,算是点头之交。对方很快察觉向自己投注的视线,他站起来,问道:
“不好意思……这是您的行李箱吗?”
阿列克谢看向他指出的方向,两个相同木箱并列立在墙角。为着方便,他只带上很少的行李,纸、笔等用品都是雪精灵到了苏古塔后在当地购买的,用来收拾整理的方形箱子也是这样。他们可能碰巧买了同一个样式的箱子,而工作人员却在记录编号的时候给弄错了。雪精灵走过去,伸出手指往提手内侧探。
“的确是我的。”阿列克谢说。
“啊,谢谢……”年轻翼族停顿一会儿,“虽然有些突然……但您需要室友吗?”
这正是尼格勒。
在经历过501年春的那场梦境后,翼族法师决心将进修的想法付诸实现,萨米尔在知道这件事后有些惊讶,倒也没阻拦,“哎,现在好歹知道跟家长说一声了”。只一点,他在费用的问题上十分坚持。
“小孩子出什么钱!”德鲁伊说,“你专心学习就好了。”
“我有些积蓄……”
“你不用操心这些问题,有大人在呢。”
“你的年纪只抵人家四分之一。”女诗人夸张地说,还拿手比数字,尽管她活过的年岁也不到翼族的二分之一。
萨米尔反驳:“未成年就是小孩。”
“说的没错,萨米尔叔叔,那么你就出学费吧!”
“那是当然。如果还要什么别的,你奇诺娅阿姨全包。”
尼格勒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热闹。他们总是这样,两位半精灵先你来我往讽刺一番,分享似地交换些夹枪带棒的话,当双方都对这应酬满意后,再一齐将矛头对准好脾气的人类,就着他闹上一阵……固定不变的行为变成类似仪式的东西,这小团体就靠它来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冒险者的日子不好过,睁着眼也能一头撞进危险。那些故事、诗歌,哪一个不是流着血与泪?他们幸运地从荆棘中脱身而出,能够用握着兵器的手再度拥抱朋友,用见识死亡与谎言的双眼膜拜太阳,他们需要这样一种仪式,将积攒的细小情绪发泄,将心灵与头脑从生死的悬崖边扯回。
“我也建议先让大人们出一部分,”里德说,“等安定下来了,再自己负担,怎么样?”
话说到这个地步,尼格勒也只能点头。出于少年期特有的感性,他想尽早自立,来自长辈的照顾却也不坏;并且他不在这里后退一步,两个半精灵的言语往来只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就这一会儿,他们的话题就已经跳到了“养老金”“棺材本”。
“哎,你们说什么呢,怎么想也是我先养老啊。”
像是终于注意到人类一样,萨米尔侧过脸:“老大,不用全付,真不用,一半就够了。”
里德听到后,卷起了袖子。
笑闹的焦点转移到两位男士身上,女诗人脸上闪过的动摇就被忽视,那一瞬的怔忪如暗中射出的箭,未明来处,不知去处。银发的半精灵也奇怪自己的变化,方才的热闹像是假的,一切温暖都被剥离,莫名的恐惧攥住她,冷。奇诺娅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尝试着作出个笑,她思忖:里德说了什么话……他说的什么话?
之后,尼格勒就来到苏古塔,渡过一段时间的备考生活。在经过一次不大不小的误会后,他与新结识的室友一同走在太阳塔区域,回到他们之前都看过的、因为没必要而被排除选项的套房那里,与商业街只隔了一条小巷的楼栋不会被街上的喧嚣打扰,也不过于冷清;整层出租的二楼底下是面包房与餐厅,都包裹着轻盈的烟火气,房间内的设施也较为完善,总体而言是不错的物件。他们在中介人的带领下到了房门口,正好碰上从门内往外迈的斯范特诺,来自卡伦特的人类惊讶地睁圆眼睛,然后快活地问:“要一起住吗?”
事情就是这样定下的。
现在,(自称)撰稿人带着翼族法师前往法之理酒馆,雪精灵则呆在房间里,就着烛光阅读。
奇维纳人的夜晚平静地过去。
“昨晚过得怎么样?”阿列克谢问。
斯特凡诺和尼格勒对视一眼,人类露出“不知怎么说”的困扰表情,翼族则显得很低落。
“嗯……发生了不少意料之外的事。”
听到斯特凡诺的回答,阿列克谢有些讶异地睁大眼,他没有深入追究昨晚发生的事,而是提醒道:“别忘了今天下午的安排。”
“啊——”
雪精灵说的是作业的事。在之前的课上,艾丹·弗宁将教案分发给学生,并布置了一项作业:见证一次神术施展的过程。这项作业完成起来并不难,只要找到一位能施展神术的人就行,无论是德鲁伊、牧师或是卷宗学者,恰巧,阿列克谢正认识这样一个人,于是便将请求同他讲了,对方也欣然应允。他们下午要去见的人是锡里昂·暹罗德,一位来自菲薇艾诺的卷宗学者,同时也是三位室友的同院同学。
锡里昂·暹罗德与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的认识过程充满喜剧色彩。在开学仪式后,苏古塔魔法学部举办了学院内的交流会,方便同学间的交流,锡里昂的动物伙伴也参与其中。当锡里昂介绍伯伦希尔——那只巨大的白狼——的时候,阿列克谢恰好不在;而当雪精灵回到会场、一眼看到那巨狼的时候,锡里昂又恰好转过身,站开了一点儿。奇维纳人立刻朝温顺地趴在地面上的动物走去,他伸出手揉揉白狼的头,又挠挠它的下巴,阿列克谢的身材以雪精灵而言算得上高大,他的手也大,伯伦希尔被他搓得东倒西歪。
“啊,小家伙,谁带你来的?”姓氏与狼颇有渊源的奇维纳人用精灵语小声地说,“真是个乖孩子。”
锡里昂听到带着口音的精灵语回过头,恰好看见阿列克谢搂着狼来了一个过肩摔。据后来的解释,雪精灵,或者说奇维纳的德鲁伊时常这样与自己的动物伙伴(有不少是熊)玩耍。
他们就是这样认识的。
下午很快到来,他们约在一处还算僻静的地方,要聚众干坏事似的。在三人的围观下,锡里昂对着地上的目标施放了一个纠缠术。起初,是细小的响动,预示着什么的发生;接着,像烧开的热水一样,那些聚集的土与石块破裂沸腾,藤蔓张牙舞爪地涌出,如同市场上疯狂挥舞触手的章鱼,它们虬结在一起,凶狠地抓住了范围内它能抓住的一切。
“……令人印象深刻。”阿列克谢说。
高等精灵羞涩地笑了一下。
在室友们提出自己的问题时,雪精灵看着天空整理思绪,然后他问道:
“锡里昂,你在随着心意施放神术的时候,能否察觉到生命之流,或者说自然之力的流转?”
“嗯……”年轻人想了一会儿,“德鲁伊——当然我现在是卷宗学者——我们不必借用神祗的力量便使用神术,因此我是直接感受生命流并向其请求帮助。”
“那么你,呃,以前当德鲁伊的时候,是对自然有一定程度上的情感或忠诚心吗?”阿列克谢追问。
对此,锡里昂回答:“我们都是自然的孩子。”
在二人谈话时,尼格勒施展出一个火球术,默默地清理掉这一片过分茂盛的植物。
“那么你呢,尼格勒?”斯特凡诺饶有兴趣地问,“你在施法的时候有感受到与生命流的联系吗?”
“如果说施法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随着法术释放出去了。但那会是生命流吗?我不确定。” 翼族这样回答。
接下来,他们一起去商业街找到个地方吃完饭,说了些学生间常聊的话和过去的有趣经历,再各自分别。
在作业的总结上,奇维纳人写下如下字句:
德鲁伊们依靠自然,感受自然,并向自然请求帮助,这使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与自然建立起一种特有的、与牧师和各自神祗们不同的联系……“他们向人们呈现生命之流的原始模样”,这句话也许可以这样理解:自然之力是未经“加工”过的生命流。“生命之流”本身有随季节循环的特征,此种循环中蕴含的“有生有灭”即是生命流遵循的轨迹;而牧师们使用的神授力量,则是生命之流其中某一个侧面的体现,并且仅就十二位主神的牧师而言,生命之流的体现似乎与牧师们所信仰的神祗的特性有关,如兀烈卡卡牧师们特有的“天炎”与“干雷”。
至于魔法……也许魔法是对生命之流进行了更深一层的加工,且此种加工并非处于物质层面,而要更细微、更深刻。就像洪水经过时总会吞没平静的河道,更为“原始”、单纯的力量将精巧的构造掩盖了,或许这就是神术对奥术具有更强干涉力的原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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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4005
大人们就不关联了!
尼格勒: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法术释放出去了
阿列克谢:是肝啊
斯特凡诺:是肝呢
再次感谢锡里昂同学的支持——
传闻留言是斯特凡诺·达勒喜欢的东西。
尽管一周前酒馆之旅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也还是乐意往法之理跑,这几乎可以算作是他的生活方式。从数多的汪洋中捞起一片贝壳,看它外侧的纹路及内侧闪着美丽光彩的光滑内壁,这小碎片的珍稀与否都不是最重要的——看着夜空的时候,难道只有最明亮的那颗星星才能得到赞美吗?
“——然后呢,似乎我们学校也有类似的事发生。”
人类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说着他听来的传言:
“说是在夜晚的校舍看见了诡异的影子,还有头一天晚上放在桌子上的稿纸,第二天去看就被人画了叉!”
因为斯特凡诺音量的原因,室友三人凑得很近,尼格勒似乎想起了什么,阿列克谢还是那副表情,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兴趣。
“也许是路过的教师看见了,顺手?”翼族法师举例。
“哎呀,更浪漫些呀!”卡伦特人说,“夜晚!校舍!学园不可思议事件!”
“犯人就在我们之中?”奇维纳人接道。
“或许是迷离的恶灵穿越门来到了苏古塔。”
听到尼格勒的话后,斯特凡诺眼睛一亮:“这是个不错的推论。”
这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闲谈的重点转到近期学生间流行的解密读物,接着又变成各自家乡的流行故事。“夜晚的校舍”如露水拂过羽毛一般不留痕迹,就像许多其他消息一样,成为静静汇入海洋的支流,直到斯特凡诺带回来一个消息:
“对传言有兴趣的人将夜探校舍,时间就在本周五晚。”
在雪精灵准备夜晚出门使用的提灯时,尼格勒问他:“你对校园里的影子感到好奇?”
“是啊,”阿列克谢回答,“听说曾有人躲在神殿旁,模仿狐狸的叫声喊些话,还将写着东西的布塞在鱼肚子里,借此诱导人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件奇异事的发生总有原因。”
“而且,这很有趣。”
说完,雪精灵就带上提灯和匕首出发了。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的活力如潮水一般退去。今天很普通,仲春月的珂旭祭祀日在上周结束,一些研究者选择在这一天研究游动的星空,但既然昼夜平分的日子已经过去,那些天文爱好者于短时期内也就不再有观察的任务,不用再吹着风挨冻,而是能躺在居所里温暖的小床上进入梦的世界。暗淡的天光让苏古塔显得很不一样,风暴墙在阻隔危险的同时也阻隔月亮,尽管道路两边排着等距的路灯,阿列克谢眼前仍免不了带上一层朦胧的灰色。他照旧走得不快也不慢,等雪精灵到达,校舍门口已经站着几个人。他们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互通过姓名,就踏入传言中有影子出没的那栋建筑。
夜晚拥有魔力,月亮让人联想起死亡,尽管那苍白脸孔射出的箭被阻隔在障壁之外,也仍有不可见的破片从天空砸下,将原本安宁的氛围破坏成颓圮的废墟。眼前的校舍共有三层,两边是楼梯,楼梯中间夹着十个教室,规格同其他建筑一样。阿列克谢和伊莉莎掌着提灯走在前面,浮动的光芒在黑暗中反而显出一种不真实,像游在空气中的两尾鱼,这群人跟着鱼的轨迹移动,首先走过一楼的一排教室。由于校舍的半开放性质以及学校对自习的鼓励,教室的门可以自由打开,拉薇妮亚非常自然地贴在埃尔塔宁身旁并挽上她的胳膊,来自深林的红发女性偏过头看她,水妖精轻轻笑起来,又朝她挨近一点。
“兹拉——”
伊莉莎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普通的教室,右手边是教室的讲台,左手边摆放着成组的课桌与椅子。雪风家的幺妹弯下腰仔细检查那几张歪了的桌子,在提灯的光芒下,一些吃剩的食物残渣从黑暗中露出。这副样子还挺平常,由于学生能在无课时随意使用教室,不少人人为了约束自己选择留在学校,直到天黑才离开,虽说不至于做出在教室笑闹聚会的事,也有部分学生会带些零食点心用来转换心情。伊莉莎盯着那些碎屑看了片刻,它们看上去有些干瘪,也不像掺着奶油的甜点,是出门游历的冒险者会备在身上的干粮。正在雪精灵检查课桌附近的时候,另一个雪精灵顺着讲台走到床边,阿列克谢抬眼看向窗外,校园里十分平静。他准备换个地方看看。
“嘭!”
出于警戒,奇维纳人几乎立刻离开窗边,他将手搭在随身携带的武器上,看向发出响声的那扇窗:由于放学后清洁人员的劳动,镶嵌整齐的玻璃清洁明亮。阿列克谢推开窗,窗口正对着校舍背后的一片绿植,凉爽的风吹过,带来草地特有的清香——是个适合散步的夜晚。雪精灵探出头往两边看,又抬头望向上方,最终,他耸耸肩,关上窗。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了。”埃尔塔宁说。
盖逖欧点点头赞同友人的意见,其余几人也没有异议,他们走向下一个教室。走廊和来时一样,阴影静静地伏在地面上,承受着行人从身上踏过,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拖住人的时机。忽地,一点闪光燃起来,就像星子落在地上。这光亮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伊莉莎用拇指比向走廊另一端,阿列克谢点点头,他们很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那团摇晃的青白色光团像有生命一样,在学生们靠近以后就消失不见。
“这是法术还是生物呢?”拉薇妮亚问。
“也许是生物吧,大概。”埃尔塔宁回答。
他们来到光亮消失的地方,那里正是通往二楼的楼梯。由于夜晚及传言的特殊性质,再加上这光亮的出现与消失实在太过吊诡,这小小的光团就像在引导,又好似一种拒绝……伊莉莎用拇指比向二楼的方向,阿列克谢点点头,他们踏上阶梯。苏古塔的木制建筑较多,校舍也是其中一幢,木制的楼梯随着人的踩踏发出“嘎吱”的尖叫;幸运的是,这里倒没有出现类似“第十三层台阶”之类的事件,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层薄幕掩过脚背,校舍内起雾了。
埃尔塔宁低喝:“大家不要分开!”
同样的,盖逖欧也警惕地握住腰间的匕首。
像在回应他们的动作似的,一缕呻吟声飘来,像缠在木枝上的菟丝子般微弱,偶尔还被人掐一下,听起来断断续续,还有点痛。
“呜……呜呜……”
“呀,是谁在哭?”拉薇妮亚松开绕在埃尔塔宁胳膊上的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迈步。伊莉莎在前面提着灯,也就很快注意到她的行动,雪精灵拉住水妖精,带着点警告:
“别急着上去,还记得试验场的东西吗?”
“我认为需要谨慎一点。”埃尔塔宁如此劝告她的室友。
像是想起二月16日发生在试验场上的事一样,拉薇妮亚用手轻拍胸前,虚弱地说:“哦,我差点忘了。”
说完这些话,她又揽住埃尔塔宁的胳膊,还将头依在她的肩旁,埃尔塔宁也紧紧挽住拉薇妮亚,以免她因情绪激动又一头冲进危险。
就这样,他们踩在雾的河流中,朝走廊另一端淌去。雾气随着人的前进变浓,由原先的寡淡变为牛乳般的浓稠,倒真有点迷离的样子了;与之对应的,先前如怨如诉的呻吟声也微弱下去,直到消失不觉——与之前跳动的光团一样,像在戏弄人。到这里,阿列克谢几乎可以确认夜晚校舍的神秘阴影是有人在其背后动作了,一切零件都能巧妙地连接起来,咬合在一处,甚至连怪异的过渡都没有缝隙……可谁又会在深夜用法术吓唬一两个晚睡的学生呢?
哭声止住,线索也随之中断,夜探校舍的五人干脆就近走近一间教室,开始各自的探查。木板隔出的空间看起来与一楼那个没什么不同,相同的空间、相近的桌椅数、熟悉的窗外风景,只一点,教室前端的课桌都被什么给并在一起,留出一个可供一人平躺的空地。
埃尔塔宁首先说话了:“一定是有人住在这里。”
可能因为发言者是在深林就认识的朋友,盖逖欧回应道:“也许是不想露宿街头。”
“很有可能嘛!”
接着,红发的人类女性就仔细搜索了教室,并在教室的角落里发现一些足够一人使用的生活用品:水杯,毯子,干粮一类。它们被隐藏地十分巧妙,依照某种顺序收纳进角落的置物柜背后,需要细心探索才能被发现。到这里,埃尔塔宁可以肯定地说,就是有什么人住在校舍里。
“哎呀,”拉薇妮亚双手交互着抱住自己,受到惊吓似的,“也许这个人现在就躲在某处偷偷看着我们!”
她说的有道理。
“这个人恐怕不是一般的流浪汉。”伊莉莎分析道。
“或许还会些法术。”盖逖欧接话。
“我同意,不然怎么可能躲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他呢?就连我这样子的人,都不敢为了省点儿房租而住在学校呢!”
说完,拉薇妮亚又偎在埃尔塔宁身旁。
既然对校舍中阴影的探寻已有部分结果,他们很快决定下一个目标就是将躲藏在设施中的“流浪汉”给找出来。这群人在二楼来回搜查,打开每一间教室的门,不放过一个可能的角落,也的确发现了一小部分人活动过的迹象。这位朋友相当有经验,当学生们在一楼时,就躲藏在二楼;当他们上楼时,就试图用光团和呻吟声吓退来人;当五人查探教室时,他就在各个教室卡着众人视觉的盲区移动。随着他们的调查,雾气变得更浓,只在他们远离最开始的那间教室时稍微散去。此时,分队行动看起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在片刻的讨论后,埃尔塔宁和阿列克谢一组往左,剩下的三人往右。
也许是运气不好,或者用绚烂人喜欢的话来说,“彩虹女神今天的微笑给了别人”,随着二人组的前行,雾渐渐变得更浓,几乎就要无法视物。阿列克谢正要迈上阶梯,却感到什么东西拉住自己的衣角,接着,埃尔塔宁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防走散。”奇维纳人没说什么,他继续前进。
因为浓雾的影响,他们较伊莉莎一组更晚到达三楼。在走动中,阿列克谢能感到雾气的中心就在前方,对面的三人大概发现了同样的事,他们也在朝那一点前进。这幢建筑物的走廊并不很长,两组人很快就只隔大约一个教室的距离。
“真假……”
嘟囔过后,响起木门打开的声音。
埃尔塔宁朝阿列克谢比出一个手势,虽然对深林城的文化不太了解,但雪精灵仍能看出那是一个询问是否前进的手势,于是他提着灯走向教室。两队人同时从前后门进入这间弥漫着雾气的教室,这些雾没有那么地影响视野,却足够阻挡他们的视线到达房间的另一端。他们采取了相同的行动:留下一个人守门,其他人上前查看。在奇维纳人来得及将提灯递交前,埃尔塔宁就走进教室,还好伊莉莎不是守住前门的那个,雪精灵携带的光芒至少让人类女性不至于跌倒。
接下来就是一阵连串的碰撞声,躲藏在校舍中的人似乎尤其不愿被人找到,他试图用桌椅阻挡学生,还尝试突破三人的封锁线。雾气是他的守护,也成为他的阻碍,最终,在一声碰撞和紧接着的惨叫之后,伊莉莎按住被课桌绊倒的人,结束了这场捉迷藏游戏。
“哎呀,误会!都是误会!”
被雪精灵摁着肩膀脸贴地面的人正是苏古塔魔法学院的教师之一——奥斯维德·埃文斯。
在认出对方后,伊莉莎很快放开沙漠精灵,素来风评不那么好的中年人手脚利落地爬起,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又拍拍裤子上的土,最后咳嗽一声,用尽力压得低沉的声音说:“哟,干得不错啊,没想到真的被你们给找到了。”
哎,他倒把这事说得像个任务,阿列克谢心想。
埃尔塔宁先问上了:“您半夜在校舍干什么?”
“啊……这个嘛……”奥斯维德刚刚的气势像被放气的气球那样瘪下去,音调也一下子往高处走,像被掐住嗓子,“试胆……好像不行,哎呀,啊哈哈……”
“这是另类的测验吗?”拉薇妮亚问。
来自菲薇艾诺的人类女性严厉地追问:“请您说实话。”
“试胆需要住在校舍?”伊莉莎提出自己的疑惑。
奥斯维德躲避着与学生的目光接触,他伸出手指搔了搔脸颊,似乎没有打算好该拿什么主意来搪塞问话。
终于,来自奇维纳的阿列克谢问:“您赌光了吗?”
200岁的教师看向198岁的学生,奥斯维德像是找到了理解者:“啊,大叔也有大叔的难处嘛。”
雪精灵没有接话,他在内心反驳:我还不到中年呢。
“大叔会有什么难处呢?”
听到水妖精的感慨,奥斯维德笑得更加伤心。
“那么这个浓雾?”埃尔塔宁继续提问。
“咳咳,这个雾,这个嘛,只是一点小小的玩笑而已。”
导师中唯二的法师之一念起咒语,之前阻碍视线的雾气散去。在发现校舍秘谈的真实后,学生们的发言也就活跃起来,研究诗歌魔法的精灵逐一回答:一层楼梯处的光球由单纯的光组成(“当然,我只是来散步”),二层的痛苦呻吟也是他发出的(“学得很像吧?”)。
“埃文斯老师,”阿列克谢说,“如果您在生活上有难处,也许可以找校方商量。”
“咳咳,这位同学你说的是……”
“那么您今晚打算怎么办呢?”
“呃……二楼……之类的。”
拉薇妮亚建议:“你就没有相熟的朋友可以借宿吗?”
——一阵“嗡嗡”声打断了谈话,这噪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这里除了您还有别的生物吗,老师?”埃尔塔宁问。
“老鼠什么的应该有,但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奥斯维德明显警惕起来,“我出去看看。”
学生们跟着教师走出教室,提灯映出走廊上飞着的那些东西,六支可弯曲的足有三十厘米长,足内侧有倒立的钩爪,也许是用来攀附在生物上的;它们的头大概是个三角形,有些鼓,黑色的皮皱巴巴地堆在骨头上,折出几条深深的沟壑,一根长管子戳在大概是嘴的地方,除掉这个,瞧起来倒是有些像蝙蝠的头;它的腰腹最令人吃惊,一个薄皮构成的囊袋连着躯干,随着生物翅膀的扇动一起一伏。
“哦……”拉薇妮亚做出一个表情,这也许是她表达厌恶的方式,“这是?”
“蚊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奥斯维德有些惊讶,“喂,我说你们,能打吗?”
在回答前,阿列克谢提着灯上前,尝试用光驱赶这些面目可憎的,很可惜,这没什么作用。带着武器的人上前与蚊蝠战斗,这些小东西并不容易被打中,它们与蝙蝠相似的翅膀让飞行变得又快又敏捷,也就很容易窜到身后去吸食人血,还会用爪子攀在身上。在好几次危险的时刻,都是奥斯维德的法术帮助学生们解除了危机。很快,他们想出一种方法, 由前方的几人拖住蚊蝠,这些人相互帮衬,提醒队友躲避,那些他们无法顾及的,就由站在后方的两位解决。
靠着这种朴素的方法,蚊蝠最终被解决。奥斯维德一边摸着自己先前被撞到的腰,一边摆摆另一只手说:“哎呀,不好意思,还要请你们帮这种忙。平时的话,学校附近是见不到蚊蝠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被什么吸引来了吗?”埃尔塔宁问道。
“不知道,也可能是被驱赶过来的。”
“谁会这么恶劣呢?”拉薇妮亚说。
“说起来,”沙漠精灵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埃尔塔宁同学,看在我们曾经一起战斗的份上……对吧?”
“恕我直言,老师,”红发的人类女性回答,“我也一直财政紧缺。要是有什么赚钱的活,还要请您带上我……!”
“哎——大叔好伤心啊——”
夜间冒险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留下奥斯维德,各自回到借宿的地方。结果,所有的传闻都是奥斯维德的恶作剧,甚至那只摁在窗户玻璃上的手,也是奥斯维德躲在窗台下干的,现实有时会比公文还不浪漫。
“那么,”斯特凡诺在第二天问,“校舍的传闻到底是怎样的?”
阿列克谢看着室友充满期待的眼神,思考片刻,说:
“被贪欲冲昏头脑的人吞咽自己造成的苦果。”
“哎?”
“不要成为欲望的奴隶。”
“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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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654
越往后越失智,俺太弱了.jpg
是哈娜班的作业。
字数:34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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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明白。”伊莉莎·雪风带着不明显的困惑表情立在街边。
“我也没明白。”锡里昂·暹罗德双眼空茫地盯着面前街边的车水马龙,在她的身边附和。
此刻是预言之年代502年2月15日,金色的朝阳钻过环绕着苏古塔的风墙堪堪落地,整座城市才刚刚从睡梦之中苏醒过来。这是一年一度的春分,是春主珂旭的节日,是以苏古塔的神殿区、尤其是象征珂旭的那扇大门前,从一早开始,就显得门庭若市。
在此处聚集的人流是双向的:虔诚的信徒在前一天的晚上就已经聚集在神殿之中了。他们在此处参与了珂旭祭司所主持的仪式,祈祷昼夜均等平分的春分日能够如期降临,在夜半时分打开了神殿圆弧形的穹顶,令春季的星月银辉直落进殿内。再之后,虔诚的牧师与信徒们进行祷告、阐述经意、解答困惑,一直到黎明时分——也就是现在,才逐渐散去。参与了整夜祭祀的信徒在此时散去,而那些仅是泛信,或是行业受到庇佑的人们才向着神殿纷至沓来,进行礼节性的参拜。两方的人潮汇聚在一起,难免在神殿的门前形成了暂时的拥堵。
被挤在人潮之中,暂时无法动弹的伊莉莎陡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被欺骗了的感觉。但她转过头去,看见斜下方同样一步也动不了的锡里昂脸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困惑神情,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法怪罪这位室友。
整件事情起源于他们的导师。开学还没有很久,哈娜·卡瑞宁小姐有关神奥转换的课程尚处于理论储备阶段,但里面有些不会出现在基础书籍上的艰涩内容,因此新生们均未曾接触过的知识已经令班上任何一位同学开始感到困惑了。“生命流”的部分倒是不难理解,可是在卡瑞宁小姐讲述“神祇赋予信徒们引导生命流的力量”之前,班上的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过牧师使用的神术可能也是生命流的一种表现形式,也没人细究过为什么牧师能够使用神术、怎么使用神术。
于是,锡里昂在课后向自己的室友发出了邀请:他们可以去参与珂旭神殿在春分日进行的祭祀活动,或许能在上面看出点什么,又或者能趁着牧师讲道的机会提出相应的问题,去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事实上来看,作为一位珂旭信徒的义兄弟,锡里昂的安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的确见到了主祭在祭祀活动中施展神术的情景,也找到机会询问了落单的牧师施展神术到底需要怎样的条件。只可惜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还是如同身处云里雾里,什么都没成功弄清楚。
“您不是德鲁伊吗?暹罗德先生?”伊莉莎询问,“照理来讲,您应该也是能够使用神术的,为什么不讲讲您自己的使用心得呢?”
锡里昂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将自己的面孔皱成了一团:
“我想德鲁伊的情况和牧师的情况又有些区别,还有,其实我是个卷宗学者。”他执意在不太重要的地方进行了勘误,“虽然自然很有趣,但我觉得知识的海洋更吸引人。”
“这话听起来耳熟。”伊莉莎评价。
这评价无所谓褒贬,雪精灵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但锡里昂凭借德鲁伊(说实话,这个身份在大多数时候都比卷宗学者的身份有用得多)特有的敏锐感觉(又或许这是源自于长期阅读面无表情的芬德尔的心理活动而锻炼出的第六感),能够知道自己的室友正处于一种“想要反驳,并且想要让自己回归正题”的情绪当中,于是紧接着继续开口,打断了伊莉莎正准备逐渐发散开的思绪:
“卡瑞宁老师说,牧师使用生命流的方式是向自己所信仰的神祇祈祷,由神祇赋予他们使用自己力量的一定权限,而神祇的力量本身源自于生命流,所以我们可以说,牧师也在使用生命流施展神术。”锡里昂复述了之前课上抄下的教案,然后接着说,“为了获取神祇的垂青,牧师需要‘支付’他们的‘信仰心’——我们一直没搞明白的就是这一点。而作为德鲁伊,我们并不需要这一个步骤:你看,我就对任何神祇都没有那么强烈的信仰,因为我们使用的力量是直接从自然中汲取的。作为德鲁伊的第一课就是需要去感受自然,感受流淌在身边无处不在的生命流,呼唤它们,和它们和谐共处,然后在需要的时候请它们帮助你自己,形成德鲁伊的神术。”
“可是这听起来和法师使用奥术的情形很相似。”伊莉莎显得更加困惑了,“同样是以个体直接操纵自然中的生命流,为什么还会有德鲁伊和法师的区别呢?”
锡里昂耸了耸肩,态度很坦然:“拥有法术才能的人很少,但几乎只要肯下功夫,谁都能成为德鲁伊。”精灵少年选择性地忽视了树音者聚集地附近那些被评价‘不够灵性’而只能含恨转职巡林客的可怜同胞们,“您才是那个能够成为法师的人,或许这个问题该由您来解答。”
虽然身为法师,但不过只是拿到了门票、至今还尚未真正窥见魔法大门的雪精灵在心中评估了一番对方所说的话,叹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室友说得对。德鲁伊又无法知道法师是如何施展奥术的。
“或许是这样。”伊莉莎喃喃地说,“或许我应该去找一本法术书。”
“或许您应该去找一本法术书。”锡里昂以赞同的语气重复,“考虑到苏古塔四舍五入可以说是法师之城,我认为我们可以去图书馆碰碰运气。别的地方不太可能,但这里的图书馆搞不好真的会收藏有入门级别的法术书。”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临时决定牺牲一下,在今天的课程之后再一同去一次图书馆。考虑到之前他们已经熬了一整夜却依然精力充沛,不得不说,这真是年轻人的特权。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伊莉莎和锡里昂仍然被汹涌的人潮困在珂旭神殿的门前,必须得紧紧贴着楼梯边缘的扶手才能保证他们二人不被冲散,并且看到一丁点借着人潮与栏杆之间的缝隙渐渐向楼下挪动的希望。
只有在类似这样的时候,锡里昂才会由衷地感谢自己的体型。
在他们总算前进到一半的时候,伊莉莎突然以平缓的语气陈述:“这样下去我们可能会赶不上早课。”
德鲁伊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苏古塔的天空之上大多数时候都盘桓着暴虐的风,但锡里昂仍旧能够凭借自己充足的经验做出判断:他的室友说得很对。
或许他得要做点什么。锡里昂想。一般,他在认真思考“要做点什么”的时候,指的是“施展一个能够让情况变得更加有利的神术”,但这一次,他很花了些时间思考,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束手无策:他的神术都是德鲁伊的神术,而德鲁伊的神术大多都是借用自然天相或是动物朋友的力量,当然也就没有能够应对人山人海的对策。
一贯开朗快活的高等精灵少年难得露出了愁苦的表情,只可惜同行的雪精灵是跟在他身后的,看不见这稀少的景象,不然她肯定会诧异锡里昂小小的身躯在盛满了快乐与活力之余竟然还有能够塞下这些情绪的缝隙。可是就仿佛司掌命运的神祇并不愿意看见这样的感情长时间地在精灵少年身上停留一般,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转机便出现了:
一阵喧闹从人群之外的地方逐渐传递了进来,来源的方向只依稀可辨,是距离珂旭神殿更远些的街道上。这骚乱的具体缘由在当下自然不可考,被埋藏在人群之中寸步难行的两位学生在此刻只能同时意识到一点:或许是因为这场骚乱,人潮的压力被减轻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只要是智慧生物,大多便都有一颗喜欢凑热闹的心。有许多本来向着珂旭神殿前来的信众在半途中便停下了脚步,已经接近神殿的那些也转过头去观看——哪怕他们只能看见他人参差不齐的后脑勺而已。正在离开神殿的那些虔信者们倒是目不斜视,步伐稳健地向着自己本该去的地方走去(或许这就是珂旭的信徒),在逐渐凝滞下来的人群当中,这些虔信者们的步伐猛然显得乘风破浪了起来。
精灵学生们立刻抓住这个机会,趁着虔信者的脚步使人潮松动的空档,拼尽全力地从参拜者的缝隙之中挤了出来,到了较为空旷些的地方。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之后,锡里昂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疼,跃跃欲试地向着骚乱的方向转过身去——只可惜,凭他的五短身材,除了其他路人林立着的背影之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就已经被伊莉莎,他的室友,他同一个导师的同学,毫不留情地抓住了手腕,向着苏古塔魔法学院,也是发生骚乱的反方向走去。
“我们上课要迟到了。”她平静地重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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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是他们在结束了一天的课程之后,在苏古塔图书馆之中听到的。
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很疲惫了,只想去图书馆简单地碰碰运气,问一下司书是否有合适的书籍可供借阅,如果有的话便借走,没有的话便算了,择日再去请教那几位真正的法师老师就好。而在他们见到司书、甚至在走进图书馆的大门之前,便已经听见了周围的路人在议论早上的事情。
“……所以,苏古塔图书馆遭窃了?”
“不,我听说没有丢任何东西。一个红头发的精灵牧师……”
“早上闹得很大,听说骚动都传到神殿区那边了……”
“……尖锐的手风琴声……”
只是可惜,一夜未眠加上一整日的课程令他们都太过疲惫了。如若不然,他们肯定是能从这些只言片语当中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的。然而世上并没有如果,这真令人难过。
走进图书馆中的两位年轻的精灵,暂且还并不知道他们在不久的将来,会因为这一时的疏忽而遭遇到怎样的惊吓。
——TBC——
文档总字数: 5,464
一。
白茫茫的雪地中,一对看起来像是夫妇的旅人正步履匆匆地往什么地方赶着路。突然,男人停下了步伐,四处张望着什么。男人手中牵着的马匹因男人突然停下的动作略显不安。
“塔希尔,怎么了?再不走快点的话就要天黑了。”
被称为塔希尔的正是那位男性旅人,男性人类,全名塔希尼斯·安赫比,今年已经30岁了,曾经是一名冒险者。
“没什么,莉娅。”塔希尼斯回头,拍了拍牵着的马示意其安静下来。“斯诺克说那边好像有点什么东西,我想过去确认一下。”塔希尼斯提到的斯诺克是他的魔宠——一只纯白色的雪鸮。没错,塔希尼斯是一名法师,还是一名实力不俗的法师。至于他口中的莉娅则是他的妻子——玻莉娅·奈贝尔特,女性人类,今年28岁,也曾是一名冒险者。
玻莉娅看了看男人,又再看向男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方向,皱起了眉努力辨认着什么,“那边……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仅有一处万丈高断崖,塔希尔,是断崖上有什么问题吗?”玻莉娅曾跟男人一起冒险过许多地方,对于男人的那只魔宠也十分熟悉,斯诺克眼尖,这种白雪茫茫的雪原里又给了它天然的保护色,如果说斯诺克发现了什么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塔希尼斯点点头,努力感受着斯诺克传达回来的信息,“斯诺克说它感受到那边有东西,似乎是……在断崖的下方。我进去看看,你在这边等我。”塔希尼斯看了眼爱人,随手把马匹拴在最近的一棵树上,然后一脚踏进了这已经算得上是稀稀落落的林中。“崖下感受到很微弱的气息……”塔希尼斯轻声说着,一边努力维持着自身的平衡,一边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这厚厚的雪地上的树林中。虽说是树林,但其实也就只有那么几颗枯瘦的树半死不活的插在雪地上,这一片地区的林子都是这样的,树身多呈灰败的米白色,间杂着许多黄黄黑黑的细长斑纹。树枝也是稀疏无比,唯有树叶细的像针一般一根根密密地插在那扭曲的树枝里。树与树的间隔都很疏,偶尔有些树上会挂着一大团像是乱草一般的干枯扭曲的藤曼。这是深林城的北部,周围常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随着离城镇的距离越来越远,灌木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少,到了这边基本就只剩下一些顽强的针叶类乔木还能生长了。
“莉娅,”突然,塔希尼斯似乎是听到了魔宠传递的什么消息,停下来后转身定定的看着玻莉娅,“斯诺克说,它发现了一个孩子。”
二。
深林城中。
“吱——”
一直紧闭着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名穿着牧师长袍的男性精灵从门内走出。只见男性精灵刚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叠的方方正正的白色手帕,还没来得及擦去额头上的薄汗,俩个人影就已围上来。
“提尔斯先生……”开口的正是塔希尼斯,他和妻子玻莉娅原先正坐在门边的一张长椅上,见门打开,夫妻俩人急忙上前询问。被称为提尔斯的正是刚刚从门内走出来的男性精灵,他是这间名叫春回的诊所的主治医师,也是这一带很有名的一位牧师。
提尔斯医师摘下眼镜,看了看围上来的俩人,不紧不慢地用手帕轻轻擦去额上挂着的几颗微小汗珠后,才低下头正视俩人。这位鼎鼎有名的医师是一名在深林城长大的雪精灵,其身高要比夫妻俩人都高出很多。
“那孩子现在是没生命危险了,不过——”话音一转,提尔斯医师走到长椅后的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你们是在哪捡到的这孩子?”
翻开面前的病历本,提尔斯医师掏出笔唰唰地写下什么。“身体多处骨裂骨折,应该是从高处坠落所致,没有残废已是大幸,除此外疑似是因为在雪地里躺太久的原因,孩子的四肢皆有冻伤,其中腿部冻伤最严重……不,除了冻伤以外还有许多人为的钝器造成的伤口,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击打过一般。”提尔斯医师一边不停地说着,手里也不停歇地在记录,“这孩子外表看起来大概也就20来岁的样子①,但是我刚才摸了摸他的骨相,骨缝居然都已经长合得七七八八了,看来这孩子的年龄远比他的相貌要大的多,说明这孩子应该有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
塔希尼斯跟玻莉娅对视一眼,心里也是惊疑不定,他们俩人早上到了深林城北边的一个小镇上办事,傍晚赶回深林城的时候路过了一片疏树林,本来看着就要顺利路过了,谁知塔希尼斯的魔宠,那只名为斯诺克的雪鸮却忽然发出一声唳叫,然后便飞进了林子里,等二人循着魔宠斯诺克的踪迹走过去后,便在悬崖下发现了一名衣衫破烂、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中的精灵孩童。本来俩人以为只是一个单纯的坠崖事件,毕竟捡到这名精灵孩子的悬崖之上也属于附近雪精灵村落的村民的活动范围,但是从医师刚刚描述的伤势来看,这孩子的来历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提尔斯医师唰唰地把病例写好,盖上笔盖后轻不可闻地小小呼出一口气,又再次看向俩夫妻,“虽然那孩子现在还在昏迷中,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提尔斯医师又稍稍皱了下眉,“这附近的雪精灵村落都护短的很,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村民们可能会迁怒到你们身上。”
闻言,塔希尼斯拍了拍玻莉娅的肩膀,把其揽在怀中,“孩子没有什么大事就好了,至于其他的,等孩子醒过来再说吧。”
玻莉娅点点头,看了看丈夫,似乎是有点不安,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塔希尼斯跟玻莉娅相处多年,两人相互之间是再了解不过了,他一眼便看出了妻子现在的不安,不过碍于提尔斯医师也在场,想想有些话还是留到俩人私下里讲比较合适,于是开口岔开话题,“提尔斯先生,我们现在需要给孩子准备些什么吗?”
提尔斯医师低头想了想,示意夫妻俩人去买点合适的衣服回来,毕竟那孩子送来的时候衣衫都破掉了,而诊所里轻薄的病号服并不能为穿着者抵御住深林城这寒冷的气候。
看着夫妻俩人拿着购物清单走出去的背影,提尔斯医师又翻出一张纸往上写了些什么,想了想,又再补了几行字。
①本章中假设20来岁的雪精灵大约对应3~4岁左右的人类孩童状态,如有疑问以企划设定为最终解释。
三。
痛——
这是纳尔张开双眼后的第一个感觉。
痛,浑身都痛,深入骨髓般的痛——
其实纳尔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这是他醒来后那对夫妇为他取的名字。他醒来时懵懵懂懂,不能自理也无法沟通,除了哭以外就只能在口中发出啊啊的几声单音,行为举止简直与婴儿无异。那对夫妇在他醒来后细细地照顾了他整整一周的时间,才发现他居然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面对这样的孩子,塔希尼斯夫妇其实也觉得有点崩溃……俩人孩子都还没呢,怎么就开始过上了养孩子的生活了,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巨型婴儿。
对此,提尔斯医师的解释是有可能纳尔在坠崖之前受到了什么刺激,抑或是在坠崖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总之就是失忆了,不仅失去过往的记忆,甚至连走路说话这种基础的生活技能都忘记了。幸好,失忆的纳尔还有着……额,生存的本能?至少会咀嚼吞咽食物,不然要吃奶的话可能真的会让塔希尼斯夫妻俩人崩溃吧,而且喝奶的话也维持不了纳尔现在所需的营养,毕竟本来就营养不良了,现在还摔到骨头都裂了,没有多点营养可怎么把孩子身体给补回来呢。
至于原本夫妻俩人对纳尔的身世的疑问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了,这情况换谁来也问不出个啥。
这孩子醒来时啥也不记得,为了方便称呼,夫妻俩人只好暂时给他起了个名字,就叫纳尔。纳尔在古语②中有着重生、涅槃的意思,也是夫妻俩对孩子的希冀——这都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了,希望他从此后就能一生顺遂。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曾经学过的原因,虽然纳尔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会,但他学的快啊,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纳尔已经能够自己扶着墙慢慢行走,即使无法讲出完整的句子,但也已经可以用一些简单的词句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了。对此,夫妻俩人还是感到比较欣慰的,不然让这俩人类带花个几十年的时间去从头带一个精灵宝宝……啊,只是这样想想塔希尼斯都觉得不能接受。
②此处古语为瞎编【x】,详情以企划解释为准。
四。
纳尔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虽然可能还不能跑动,但至少独立行走已经没有问题了。
在这期间塔希尼斯夫妻俩人也拜访过当初捡到纳尔的悬崖附近的雪精灵村落,但都无功而返。
纳尔就像是从天而降突然出现的一般,找不到来历,也查不到出身。
本来塔希尼斯是打算把纳尔送到城里的其他雪精灵家庭或是城外的雪精灵村落,交由他们抚养——毕竟人类跟精灵的生命长度相差太远了,他们俩夫妻都是人类,养着个半大的精灵这事怎么听都很奇怪。可是纳尔对夫妻俩人十分的依赖,每每当塔希尼斯要把他送走,纳尔都哭的不行。看孩子哭的这么伤心,玻莉娅也不忍心啊,这次数一多,时间一长,玻莉娅也舍不得纳尔了。最后玻莉娅跟塔希尼斯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把孩子留下来。至于以后的事……唉,想到这,塔希尼斯也只能狠狠心,等以后要面对的时候再好好的跟纳尔说道说道吧。
于是纳尔就这么留在塔希尼斯家了。
纳尔本人对此还是非常高兴,他不想离开夫妻俩——不想,一点都不想。
当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后,纳尔高兴得当天晚上都多吃了俩碗饭。
看着纳尔高兴的笑脸,夫妻俩觉得这个决定还是没有做错。
五。
时光过得很快,纳尔已经从当初那个瘦骨嶙峋、肌肤蜡黄的孩童长成了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小少年。
但也从一个不太活泼的小少年变成了一个有点内向的小少年。
其实纳尔原本虽然说不上十分活泼外向,但也没有现在这么内向。早几年他也经常有抱着球出外跟附近的小孩一起玩耍,只是时光流过,以前一起玩的那些看起来差不多大的人类小伙伴都长大了,可他的外表似乎也只生长了一点点,而那些精灵孩子又嫌弃他在人类家庭生活而不愿意跟他一起玩耍。时间一长,纳尔也变得越来越内向。
这情况被玻莉娅发现了。
玻莉娅早年也是一名冒险者,游历过世界的许多地方,当然也有遇见过精灵一族的人,自然也知道一些精灵族的人对其他种族的态度,可是纳尔……
玻莉娅把这个情况跟丈夫塔希尼斯说了,俩人商讨之后决定跟纳尔谈谈心。可是纳尔提出的请求让俩人都非常惊讶——他想学习跟父亲塔希尼斯学习魔法。
面对这一请求,塔希尼斯苦恼了。
“纳尔,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施展魔法的。”塔希尼斯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就算是父亲我,在魔法的道路上摸爬打滚了半生,也只是堪堪能放出一点的魔法而已。施法需要天赋,很有可能终其一生你也只能在魔法的理论上施展拳脚。”
“我不怕,父亲。”
少年的双眼亮晶晶的,里边似乎映照着一片星光。
“比起跟小伙伴一起玩耍,我更喜欢看父亲在书房里钻研魔法的奥秘。”纳尔的声音不算大,但却意外的有力量。
“那些神秘的力量,我想跟父亲一起,发现藏在他们背后的秘密。即使我无法施展法术,即使我无法成为一名法师,我也想跟父亲一起完成这个事情。”
六。
纳尔跟随父亲一起研究法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事实证明,纳尔并没有魔法天赋。但这并不影响纳尔对魔法的兴趣,相反,纳尔更用心地跟着父亲一起踏入魔法的领域。每天看父亲准备法术,施展法术也是纳尔一天之中最期待的事情。
只是时间慢慢拉长,玻莉娅的身体也开始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
面对这个事实,玻莉娅跟塔希尼斯都显得比较冷静——他们早就知道终要面对这么一天了。
玻莉娅以前跟塔希尼斯一起外出冒险的时候,在一次冒险中受了很重的伤,这也是俩人结束冒险生活来到深林城定居的原因,塔希尼斯想给玻莉娅一个安定的生活,他不想再看到活力满满的人毫无生气地躺在他怀中了。只是……虽然说是过上了安定的生活,可是那次的伤对玻莉娅来说还是伤到了根本。说是痊愈,可是玻莉娅再也无法提起心爱的大剑了,再也无法自由随性的在山林荒野中奔跑了,甚至……作为一名女性,她失去了孕育生命的能力。而岁月如锋利的刀刃一般划过,划在玻莉娅身体上也使得玻莉娅一天比一天更加的虚弱。塔希尼斯看在眼里,即使心中再痛,他也知道这是不能抗拒的未来。
即使再不情愿,也终于到了那一天。
父子俩人送走了玻莉娅。
纳尔也变得更加安静。
塔希尼斯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要高的少年,做出了一个久违的动作。
塔希尼斯轻轻地把纳尔揽在怀中,这动作在纳尔身高窜到跟他肩膀一般之后,他就很少再做了。
“纳尔,我的孩子。”塔希尼斯摸了摸纳尔的脑袋,让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相信,即使我跟你母亲没有说破,你自己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纳尔没有出声,静静地靠在父亲的怀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是一名精灵,而我跟你的母亲皆是人类。”
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他知道的,他是精灵,是一名雪精灵,他的寿命要远远长于父母,远远长于儿时的玩伴,甚至可能儿时玩伴的孩子都老去,他也还在壮年。
“不管你是什么种族,不管我们是什么种族,时光终使我们分离。你只需记住,我们爱你,无关其他。”
七。
时光拉长,在玻莉娅之后塔希尼斯也终是踏上了要道别的道路。
纳尔坐在床边,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眼中的眼泪却是一直没停过。他没顾得上把脸擦干净,双手紧紧握住床上那人的手。
塔希尼斯坐在床上,靠在床头,腰后垫了几个枕头。瘦的只剩骨头的双腿被羊毛毯子盖着,只露出一个微微起伏的轮廓。
“孩子,不要伤心,我们终会在天上的无光之海再度相遇。”
纳尔握着塔希尼斯的手,一直摇头,眼泪不止。
塔希尼斯虚弱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帮纳尔拭去脸上的泪。他已经到了要说再见的时候了,手也使不出多大力气。
“你的未来还很长。纳尔,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继续研究魔法。”纳尔在他的教导下长大,他很清楚,虽然纳尔没有施展魔法的天赋,但纳尔如此聪明,许多晦涩难懂的法术理论在他的讲解下纳尔都能很快的理解。
“孩子,我与你母亲会一直保佑着你,希望你能发奋图强,把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摸索出来的魔法背后的门道研究透彻。”
纳尔的性格塔希尼斯太了解了,他害怕如果他走后纳尔会陷入悲伤之中。时光还有这么长,他也舍不得这从小视如己出养大的孩子,可是生死有命,即使再舍不得也该要说再见了。
“孩子……我希望,你能到苏古塔魔法学院继续探索魔法的奥秘。”塔希尼斯笑了笑,可是他太虚弱了,这笑容看起来就像是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他又抬手,想要摸摸纳尔的脑袋,可是纳尔却几乎感受不到那手抚上发顶的温度。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手也变得如此瘦弱无力了,记忆中那双温暖的大手牵着自己的小手的感觉仿佛能感受到。
“孩子,我们爱你,无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