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
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老人没有亲人,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在那栋楼里,他的离世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看着导师发下的讲义,手里的笔轻轻地敲着桌面。奇维纳人翻开放在一旁的参考书,又“啪”一下关上它,将视线投向窗外。
现在是早秋月11日,夏的余威仍在,苏古塔的风暴墙阻隔了阳光,它蕴含的水汽却让浮空岛变得沉闷。雪精灵不能很好地适应这样的气候,他睡得晚,起得早,又因睡眠不足更显烦躁。今天也是同样。阿列克谢坐在窗户旁,实在没有足够的耐心阅读那本从图书馆借来的、与“理式说”有关的书本。
……不如放松一下。
于是,奇维纳人便放任自己沉浸在窗外的情景中,这种隔着一定距离的观察十分符合雪精灵避世的特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河道中的水流并无太大区别,他毫无目的地让目光跟着一个又一个的苏古塔居民,就像过去看着流水载走秋叶:
这座二层小屋的对面是一栋三层居民楼,每一层都有三户人家,从雪精灵所在的窗口向外看,每一户的活动都清晰可见。每一天早上,无论天气如何,艾伦·贝克——阿列克谢在苏古塔本地交上的朋友,一个乐观开朗的年轻人——都会带着自家店铺的面包经过居民楼旁的小巷,并将商品交给这栋楼三层中间的那户租客。出于自身性格,阿列克谢并未对自己朋友的家庭状况进行过多的探求(反过来也是同样),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艾伦来了又离开,天天如此,日日如是。
很快,提着面包篮的人走入阿列克谢的视线范围,他的注意力几乎立刻被吸引过去。
——来的是个陌生人。
DayⅠ
“怎么了?”
斯特凡诺咬着苹果,他坐在桌子另一边,也将视线往外投。尼格勒将盛有饮料的托盘放在桌面上,随后就近坐下。如果有人从街边往这里看,就能看见三颗脑袋盆栽一样戳在窗户边。照惯例来讲,他们应该整理行李,以便随着宇宙塔前往异世界,不过现在他们请了假,也就多出一周的闲暇。
“艾伦没来。”
尼格勒将头伸出窗外,嘴里还叼着面包:“可真稀奇,换人了?”
严格来讲,尼格勒并没有和艾伦·贝克说过话,也没有同他打过照面,翼族对面包房小伙的全部印象来自于雪精灵在闲聊时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苏古塔人的不间断出勤,尼格勒也就逐渐记下了他的样子。
“不会吧……那可是艾伦!”
就斯特凡诺所见,艾伦·贝克生着病也会坚持工作,即使他脚步虚浮,看起来像是发烧。苏古塔人几乎是在每天的同一时间走进对面的砖红色小楼,接着,住在三楼中间的老人就会打开房门,将面包拿走。那是位独居老人,平日里几乎没什么访客,他偶尔会在窗边写些什么,又很快将纸揉成一团、甩在一边。拿面包时与艾伦的寥寥几语几乎就是他全部的社交对话,这让同为文字工作者(自称)的斯特凡诺很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三楼的左侧房间住着一位佣兵,他常因工作离家。这几天他也不在。右边大概住着一位舞女,她总是拉着帘子,只有她跳舞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成为她活动的证据。
“看,有人下来了。”
尼格勒指的是刚从楼道里出来的一个年轻人,是个生面孔,他有些消瘦,看起来经不起风吹。在离开楼栋后,年轻人并未如大多数送东西的小伙子一般马上赶回工作地点,正相反,他站在楼底,往三楼看。陌生的人,略微奇怪的动作,这足够引起好奇。
“嗯……”船商末子吸了下鼻子,“似乎是事件的味道。我要下去看看。”
“……”阿列克谢看着室友,他并不打算对人类的爱好说些多余的话。
翼族法师提醒:“时间可能来不及,他就要走了。”
斯特凡诺耸耸肩,他本来也只是有丁点儿兴趣,若是他此时放弃,这点连波澜也算不上的事就会这样被抛在时间的流水里。可他再一眼扫过去,恰巧看见那年轻人被一个喝醉的男人拦住去路,巧合就像往即将熄灭的火堆里添的那根柴,这下可没有阻碍了。拦下青年的是住在二楼中间房间的租客,一个醉鬼。他很少清醒,大部分时间都致力于将自己灌得醉醺醺,介于旁边就是酒馆,这个目标完成起来实在不难。人类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顺着矮梯离开阁楼,接着就是“砰”的关门声。
阿列克谢和尼格勒目送室友离去,翼族很快有了动作,他挪到窗口,正好看到斯特凡诺跟着已经摆脱纠缠的年轻人进入居民楼旁边的小巷。红发人类在靠近巷口的地方拦下对方,随后他们开始交谈。
“哦,感觉不错……等等。”
尼格勒眯起眼睛:随着对话的进行,青年逐渐警惕起来,他似乎皱起眉头,仔细地审视眼前这个朝他搭话的人类。最终他后退一步,表达出明显的拒绝。
“我也去看看。”
还没等阿列克谢做出应答,翼族就起身下楼,而在他下楼的间隙,青年离开了。
很快,出去打探的两人回到阁楼。
“他说自己是代替生病的艾伦·贝克来的,却不肯说艾伦生了什么病。”斯特凡诺拿起放在桌上的水杯,“……甚至连生病了都是我先问起的,他只是就势承认。”
“这可是在说那个风雨无阻的艾伦·贝克呢!”尼格勒比着夸张的手势。
“我们要去探望一下吗?”
“……看明天的情况吧。”阿列克谢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在阅读中过去,夜晚很快到来。
这是个凉爽的夜晚,有些微风,刚好将白日的沉闷吹走。三人顺着梯子爬到阁楼上方的天窗,再经由窗口去往屋顶。他们所居住房屋的屋檐部分较为宽敞,足够成人沿着它在高低不同的房屋屋顶散步,这设计也许是为着维修工人的方便,此刻却成全了租客。他们坐在屋顶,感受着秋风的爽快,偶尔交换一两句闲谈。
“咳、咳咳……”
是三楼的老人。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循声望去,看见他照样坐在窗前写着什么。老人有咳嗽的老毛病,他越是咳,写得便越多,像是在追赶什么、又像是有怪物猛咬在他身后似的。但最后,这些写着字的纸全都变成了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
“文字工作者真难呀……”斯特凡诺感叹,他想起自己被一退再退的稿件。
“是啊,”尼格勒接话。他没怎么在意老人的房间,而是指着一楼最右边的那群人:“你看那群历史学院的学生,哇。”
一楼从左到右分别住着房东、小贩和四个历史学院的学生,他们对比鲜明。小贩起早贪黑,他回到家就休息,灯灭得很早;房东和学生们倒总是熬夜,不过房东是享受人生,学生们则是埋头苦读。这群挤在一间房子里的学生偶尔会因为论文崩溃,那时他们发出的哀嚎和没有具体含义的吼叫能传到街对面。
“理式说。”雪精灵突然提醒。
“阿廖沙——”斯特凡诺捂住脸。
说完笑话的奇维纳人耸耸肩,他站起来准备回到屋内。透过眼角的余光,阿列克谢发现老人房间的灯光已经熄灭。
DayⅡ
“你们看,”斯特凡诺小声说,“他来得更早了。”
青年行色匆匆地走上楼,递过面包,而后离开。他的动作很快,也没有对老人说什么别的话,一副着急的样子。
“也许是有急事。” 阿列克谢翻着书,他就没往外看。
尼格勒抬头,观察着三楼的租户:“老人也有点奇怪,他好像在……转圈?还自言自语。”
“他不是经常自言自语吗?……我以后不会也变成那样吧。”
“我想不会,”阿列克谢又翻过一页,“你只是写不出来东西的时候挠头而已。”
“噗。”
在斯特凡诺来得及抗议之前,翼族少年就端正表情,从盛放零食的碟子中拣出一块塞进嘴里,尽管两颊鼓起,他看着人类室友的眼神却十分真诚。过了会儿,他带着点漫不经心提议:“要是在意的话,让朱诺去看看?”
朱诺是斯特凡诺的魔宠,一只个头稍大的灰喜鹊。斯特凡诺与她沟通几句,那毛球拍拍翅膀,落在对面三楼的窗台上。通过心灵链接,人类听到独居老人嘴边落下的话:“要不就干脆……不行……”“不该让那些年轻人”“不行,不能让他们掺和进来”。又是一阵走动,终于,像是作出什么决定一样,老人停止踱步,走到窗台前坐下,他转过头,正好与朱诺四目相交。
“啾?”朱诺歪着头看他。
老人挥手轰走小鸟。
尼格勒好奇地问:“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嗯……不能让年轻人插手一类的,有点像小说剧情。”
“我知道的,一般这样说的有很大概率会成为被害人。然后就是——真相只有一个!犯人就在我们之中!赌上随便谁的名誉!”
“哦,还有一句,”斯特凡诺补充道,“他好像还说了什么,像是个名字……”
“对了,他说‘西罕诺’。”
雪精灵停下翻书的手,他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人类和翼族。阿列克谢相当肯定,他从未在任何地方听过这个词,也没有在书本中见过……但尼格勒却因为这个生僻词微微变了脸色。
翼族追问:“西罕诺,伶伶,还有什么来着……他只说了这一个词吗?”
“嗯,我只听到‘西罕诺’。”
“奇怪……我好像知道这个。”
“会不会是在哪本书里看见过?”雪精灵说,“比如法术书?”
阿列克谢的猜想并不是没有根据。虽然尼格勒还未成年,他已参加过多次冒险,有了丰富的见识与经验。他在游历的过程中看见的景物、诗歌、书本都或多或少会给他留下些印象,只是它们都被薄雾遮住,不常被想起;可当契机到来如火光划过,那些自以为忘了的图景就会像卵石般从河流中浮起。
“……或许吧。”尼格勒回答。
他们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对于学生们来说,这次导师布置的作业更让人头疼。
又到了夜晚。
在阁楼休息的学生们被一阵喧闹惊扰,制造噪音的是居住在二楼的醉汉,他今天回得挺早,此时正和其他几个人在家喝酒。喝得半醉的人没怎么控制自己的音量,一楼的历史系学生也发出了赶作业时才会出现的奇声,两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实在有些恼人。阿列克谢皱着眉头看向二楼,却不小心看到二楼左边住着的那对新婚夫妻——他们正在窗口接吻。雪精灵立刻移开视线,他的目光恰巧落到三楼中间:窗口漆黑一片。
“老人家今天睡得这么早,”尼格勒正巧也在看那里,“他平时不都写东西写到挺晚?”
阿列克谢回答:“白天走累了吧。”
可惜,雪精灵的幽默没有被室友们理解。他们的话题很快从老人过渡到给平时负责给老人送面包的艾伦·贝克。
“艾伦到底怎么了呢?”
“也许是磕到了,需要静养。”奇维纳人推测。
“……”
窗边的喧闹适时地填补了这一段沉默,可很快,这喧闹就变得令人头疼。他们离开阁楼,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窗外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不再有联系。
DayⅢ
“不得了,你们快看!”
斯特凡诺说的仍旧是对面三楼的那个房间。从窗口看去,它内部的布置发生了变化:唯一一张靠窗的桌子被从窗边挪开,移到了房间另一侧的床边。这张桌子的高度恰好能挡住床的一部分,从阁楼的角度,阿列克谢只能隐隐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此时,那个青年就在老人家里,他把面包放在桌子上,随后走进不能被窥视的角落。
“老人也生病了?”尼格勒说出自己的猜测,“他咳嗽起来真有点吓人。”
斯特凡诺指着桌子说:“或许吧。可你看那张桌子,一位常咳嗽的老人不可能搬动它。”
“如果老人病倒在床上,谁给他开的门?”阿列克谢说。
“送面包的伙计也不太可能会有客户家的钥匙吧……这可能吗?”
“而且,他今天怎么不直接回去了?”
“……”
的确有些奇怪,阿列克谢看着窗口想。可他不该再继续深入了,这种由好奇导致的窥探是不健康的。与人对世界的好奇、对知识的好奇不同,窗口泄露的是旁人人生的片段,是只有他自己的眼睛才能解读的星空,过度的探求与自以为是的干涉和为满足私欲而拨开茧的手指没什么区别……有的东西是不可触碰的。
只是……
“我去看看。”
说完,雪精灵就起身离开。他的室友们看着他穿过街道走到对面,敲响了一楼房东的门。
“……您好,我有工作想委托给住在这里的佣兵,但我最近好像没看见他。”阿列克谢说,“如果他回来了,能麻烦您知会一下吗?”
打开房门的人睡眼惺忪,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看起来刚睡醒。他揉着眼睛,回答道:“啊,你说马克·瑞文吗?他大概还有半周就回来了吧,听说。”
“好的,谢谢您。”
出于对朋友的担心,奇维纳人相当冲动地作出选择,他与房东搭上话,却不知该怎么才能说服他让自己上楼。
“……”
“……”
“还有一件事,”终于,他开口,“我的鸟类伙伴总爱落到这里三楼中间的那个房间。”
房东突然地打断阿列克谢,问:“你是法师吗?”
“不是。”
“哦,那希望你的宠物不会随地拉屎。”他一边说着一边挠了挠腰,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不好意思,我还想问问,能不能带我去三楼看看,它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啊?行吧,不过只有门外,可不能让你进房间。你懂的吧?”
“好的,谢谢。”
于是房东带着雪精灵走到三楼。楼道挺短,一眼就能看到头。房东大致扫了一眼,这里的住户还算讲规矩,没有将室内的杂物堆放在楼道,也没有将招惹蚊虫的垃圾丢在门口,别说可供小动物藏匿的空间了,这里连一根鸟羽都没有落下。
见状,雪精灵再一次提出要求:“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打扰这里的住户吗?只是站着问问。”
“这可不太好办,你也看到了,门都是关着的,大白天的也不知道谁在。”房东一脸为难,“要不这样,我看到他们的话,帮你问问。”
话虽如此,房东的表情过于漫不经心,显然是不准备帮忙的。不过这在阿列克谢眼里也不是个问题,毕竟那并不是他的目的,而且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鸟类伙伴。
“那么,我只敲奥列格最爱落脚的那个房间的房门,要是没人就算了。” 对不起,奥列格。雪精灵在心中默念。
“噢……那你之后可别说还要再来找啊,我不负责的。”
“麻烦了。”
阿列克谢敲门时,房东也站在一旁看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尽管经常一觉睡到中午,看起来也有些不修边幅,他仍是个尽责的人。
送面包的青年打开房门。
由于视线的遮挡,尼格勒和斯特凡诺只能看见青年起身去应门的动作,他们之间的应酬很短,青年对门外说了什么,最后将门关上。没一会儿,阿列克谢就回来了。
“怎么样?”斯特凡诺问。
“……有点可疑。”雪精灵说,他看起来有点累,可能是话说得太多。
“具体一点?”尼格勒追问。
“那个年轻人说老人是他的爷爷,老人病了,他过来照顾。”
“更奇怪了,”斯特凡诺说,“昨天他说自己是艾伦·贝克的同事,今天说自己是老人的孙子,明天他又会说什么?”
这怀疑有一定道理,只是对阿列克谢而言,凭此断定青年有问题仍然过于暧昧: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也没有充足的证据。也许那青年真的只是前来看护家人。奇维纳人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口,决定不再深入。
不过他的室友仍对三楼的窗口抱有一定程度的好奇。到了晚上,他们照旧爬上楼顶吹风。因为带着阁楼,所以这幢房屋的屋顶比普通相同层数的建筑更高,也就是说,从这里能够更清楚地看见对面楼栋里发生的事。
“看,桌子上的面包一点没动,就算生了病也总得吃点什么。”斯特凡诺托着下巴,“他越来越急……怎么都爱走来走去?”
尼格勒也观察起来,在他看来,年轻人似乎并不是单纯地走来走去、在房间内踱步,他偶尔会在不同的地方停留,就像在翻找着什么一样。不过由于黑暗和桌子的遮挡,翼族只能看个大概,再依据所看见的做出一个模糊推测。鉴于他们平白得来了一周的空闲、除却作业无事可做,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干脆放开来,一户一户地“巡视”过去:
佣兵的房间是空着的,看来房东所说不假;舞女在跳舞,她总是在跳舞;新婚夫妻正靠在一起进餐,现在他们把窗帘拉起来了;醉鬼又出去买醉,他嚷嚷的声音从旁边的酒吧传来;住在醉汉旁边的姑娘是位交际花,她今晚在家办了个小型的聚会;一楼的房东正在数钱,收入看起来不错;小贩家的灯也没被点亮,他大概已经躺下休息;历史学院的学生们出去喝酒了,剩下那个清醒的得把其他三个都搬回去。
——都是很平常的景象。
夜风凉爽,秋的气息开始变得浓厚,他们三人逐渐睡去。
……
“斯诺、阿廖沙,醒醒。”
斯特凡诺眨眨眼,他坐起来,用手揉着后颈——那里僵硬得很,睡在屋檐上实在不好受。他带着疑惑看向尼格勒,翼族示意他望向对面:老人的家里已经没有了人影。“Fumo给我发了警报。”他说。出于好奇,尼格勒留下他的魔宠“看顾”三楼中间的窗口,方才正是黑曼巴蛇将法师从睡眠中唤醒。
“他们往哪儿去了?”
“那边。”
尼格勒指出一个方向,那里也是艾伦送完面包离开时会经过的一条小路。他们很快做出决定。学生们花了点时间才到小巷入口,他们仍可以从那里远远地看见青年的影子,青年的脚程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快,也可能是他带着的那个大箱子拖累了他。来自联合王国的人类在看见箱子时变了脸色。两年前在卡伦特发生的那件事实在惊世骇俗,它带来的影响仍如暗中伸出的手,偶尔将人类的梦攫入掌中。出于此种经历,斯特凡诺不由地生出一种极可怕的想法:如果说,此刻,那年轻人和老人正在一起?
必须追上去!
人类法师如此决意。他正要迈步奔跑,一只手从旁伸出,将他拦下。
“嘿嘿,小朋友,来喝一杯啊~”
拦下他们的是住在二楼的醉汉,他看起来刚从酒馆出来,正准备回到自己租住的房间。醉汉从背后搂住学生们,将自己的重量压在他们身上,他嘿嘿笑着,呼出带有浓厚酒气的吐息。出于对喝得烂醉的人的厌恶,阿列克谢很快动手,他抓住男人扒拉在自己肩膀的手臂,将他从身体上剥离开。醉汉抓着雪精灵的手摇晃几下,迈着醉倒的人特有的摇晃步伐,他抬起脸,嗯唔几声,随后哇一下开始呕吐。
奇维纳人的脸色越发难看。
阿列克谢抓着醉汉后颈旁的衣物,不怎么温柔地将他丢到墙边。男人划拉几下手,像找到什么支撑一样抱着路边的杂物,向那堆东西送上热烈的亲吻。
不过是耽搁的这一会儿,青年已经不见踪迹。
“我亲爱的——”男人边吻边说。
尼格勒听见这句话,他走到男人身边,蹲下身问:“亲爱的谁?”
“……凡……”
他念叨了一个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斯特凡诺最先认出来,那是住在他隔壁的交际花的名字。
“她嫁人了。”翼族冷酷地说。
“呜呜……”醉汉哭泣起来。
尼格勒站起身,抬头看向此时位于他们斜上方的窗户。他思考片刻,说:“我想上去看看。”
“现在吗?”斯特凡诺问。
“嗯。”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阿列克谢阻止道,“我们已经太过深入,没有什么证据能断定那青年对老人做了什么。在这种情况下,私自进入别人的房间是不合适的。”
“可是……”
“万一如同猜测的那样,他犯下了罪孽……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万一时间不恰巧,你被他发现了呢?”
二人僵持着,这时,人类劝解:“但你也有怀疑,对不对?”
“……”
“那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人,而他带着个大箱子离开……阿廖沙,万一艾伦也遭到了这样的对待呢?你很清楚他不是随意放弃职责的人。”
沉默片刻后,奇维纳人松口了。
“注意安全。”他说。
翼族点点头,朝自己释放了一个隐身术。
剩下的两人回到房间,他们来不及换衣服,直奔阁楼。朱诺从对面回来,轻轻落在桌子上,她啾啾叫几声,表示自己的侦察任务已经完成,接着从人类法师为她准备的茶碟中喝水。通过从心灵链接里感知到的内容,斯特凡诺大致知道尼格勒正在翻找什么:一些书,还有平摊在地上的纸条。
“哎哟!”
直接从对面飞回来的尼格勒正巧和站在阁楼窗口的两人撞上,他们一起往后倒在地面,幸好地上铺了一层软垫,吸收了部分倒下的冲击。尼格勒翻了个身,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将手里的纸团展开。隐身术起效的时间是十分钟,在这个时间内,翼族只来得及查看书架上一些有明显翻找痕迹的书,他正在阅读的纸团是在准备离开时从地上随手捡起的。
“有什么发现吗?”斯特凡诺干脆也躺着。
“嗯……有几本法术书和风物志。不过被翻的最多的是风物志,上面还有笔记,划线的地方有……我想想,”尼格勒回答,“苏古塔的土壤成分、生物分布。对了,还有关于兰院的记载。”
趁着尼格勒借助天光看纸条的空当,斯特凡诺和阿列克谢对视一眼(当然,雪精灵也躺着)。兰院是苏古塔位于诺南德兰地区的分校,去往那里的门每半年开一次,最近一次的开启恰巧就在前几天,带队人是黎维诚老师。护送任务就贴在招募板上,护送的对象是学院从诺南德兰地区采买的物资。
“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
这是尼格勒从能辨认的部分中凑出的音节,纸条上被涂满了意义不明的字符,只有部分笔迹可以勉强凑成他们所熟知的文字。
“不,应该是: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
——沉睡于记忆中的污秽之印。
雨声与潮声又回卷起来,来自深林的雪精灵眼中映出的到底是怎样的柔软森林?树上垂下雪白的臂膀,手指游鱼一般摇曳,它们热情地招呼独眼少女,如同水底成群的藻荇呼唤溺水的行人。
“啪嗒”。
一阵响动从对面传来,因为深夜的寂静,他们没有错过关门声。魔法学院的三人动作一致的抬起头往三楼中间的房间看去:青年回来了,箱子已不见踪影——
他手上拿着一根刚从房间地面捡起的羽毛。
“!”
尼格勒扑向阁楼后方,不由地屏住呼吸。他和室友们藏身于星光照不到的黑暗,借助屋檐躲避可能扫来的视线。
“幻影,鸟,飞!”
阿列克谢低声说。因为紧急,他甚至来不及组织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在法术的作用下,一只混杂着白色羽毛的夜枭从远处飞来,掠过他们所在的街道,这只夜行性的鸟类盘旋几圈,很快飞往别处,不见踪迹。
幻影短暂地欺骗下青年的眼睛,他明显地放松下来,转身开始收拾房间。
DayⅣ
由于昨夜的疲惫,魔法学院的学生们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转醒。出于这几天的习惯,他们非常自然地在洗漱完毕后端着早餐上到阁楼。
吃完面包后,阿列克谢开口:“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将这件事报告给城市卫队。”
“可是,就像阿廖沙你之前说的一样,证据不足。”尼格勒回答,“我们也只是看到他带着箱子离开,然后老人就不在房间里了……他们不会理的。”
“不瞒大家说,我已经想完一个故事了……”
斯特凡诺喝一口茶,继续道:“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独居老人为何半夜神秘失踪,面包店小伙为何突然不见,陌生青年为何假冒他人,醉鬼为何半夜哭泣,这一切诡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真相,是人为还是另有玄机?下期《镜面报》不见不散——”
“按这个介绍风格,真相应该是他杀了艾伦并替换掉,接着潜入谋害这位老人……说不定就是在面包里下的毒。”
斯特凡诺惊讶地看着尼格勒,问:“下毒?!”
“我的长辈们经常这样议论,下毒、反水、堵门什么的……”
“……”阿列克谢想起梦里那个疯疯癫癫的银发半精灵。
他们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年轻人看起来正在收拾东西,他似乎并没有马上要走的意思。这多少让学生们安心。尼格勒摆弄着放在矮桌上的纸条:西罕诺,伶伶,莱伊亚,其依深亚。他想到那场梦中的旅行,想到带着遗憾的队友们……
“我还是想去看看。”翼族说。
他很快行动起来。尼格勒穿上之前待在黑雾学院时用过的斗篷,又往篮子里装上些水果和点心出了门。
他和正要出门的房东撞上。在交谈几句后,也许是尼格勒乖巧的少年外表起了作用,房东很快放他进楼,然后就离开楼栋。一段时间后,翼族出现在三楼,他敲响房门。此时青年还在屋内,从窗口可见的景象来看,他似乎没有对少年产生怀疑,青年收下点心篮,又从屋内拿起什么东西交给尼格勒。之后,他就关上门,坐在床上开始发呆。
“你觉得他后悔了吗?”斯特凡诺问。
“我看不像。”阿列克谢回答。
过了一会儿,尼格勒带着一个装着玻璃罐的泥土回到阁楼。
“这是老人正在研究的东西,”翼族将遮挡羽翼的斗篷脱下,“然后他说,‘我们家人希望能和他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看来老人已经去世。”
“这还真是……”
尼格勒拍拍玻璃罐,说:“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了,除此之外没什么有用的情报。”
“可是,泥土?”斯特凡诺将罐子拿到眼前,转来转去地观察,“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
“或许是对周围的生物有影响?”阿列克谢推测,“比如不该出现在校舍的蚊蝠,或者异常大的花朵。”
“我倒想起来一件事,”喜爱传闻的人类说,“还记得刚开学那阵子吗?就在我们去西拉托的时候,有个打扫试验场的任务,听说那里出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会不会和那个有关?”
雪精灵问:“不得了是指什么?”
斯特凡诺回答:“不太清楚,具体要问参与过那项任务的同学。”
“那么这个呢?”阿列克谢指着那罐泥土,“要交给老师,请他帮忙看看吗?”
“如果要交给艾丹·弗宁老师,就得等到下周了。”
苦恼一阵后,学生们决定还是先写作业,其他的稍后再说。
下午就这样过去。他们三人再一次聚集在阁楼的窗口。
佣兵依旧不在,舞女在跳舞。新婚夫妻今天也难得地拉开窗帘,两人正在屋里交谈;醉汉不出意外又去喝酒了(说真的,他哪来的钱付房租?);住在醉汉旁边的交际花此时也在工作;一楼的小贩今天没有上街,学生们有晚课。
三楼中间的青年正在整理老人留下的书本和笔记,将这些研究资料装进袋子里,再将扎好的包裹丢在楼下的垃圾堆中。他们三人讨论一阵,最终决定由掌握了隐身术的尼格勒下楼,能够与他共享心灵链接的Fumo立在窗台上和两位室友一起看着对面,斯特凡诺的魔宠朱诺则负责四周的警戒。
于是雪精灵和人类就看着垃圾堆动了一下,接着它们分开,一个垃圾袋漂浮起来,然后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顾及场合,斯特凡诺可能会直接笑出声。
不久后,尼格勒回来了,浑身散发着酸臭味,他放下袋子就去浴室冲洗。阿列克谢没有犹豫,他打开沾上其他生活垃圾的味道因此也变得酸臭的垃圾袋,从中取出书本和纸:大部分的纸上都充斥着涂鸦一般的符号,而剩下的一些看起来如同信件的开头,其中少数写着“年轻人们”一类的称谓;书则是闲书,没什么用处。
对此,斯特凡诺喃喃:“没用的书本增加了……”
同样是由于垃圾袋,现在阁楼和住户身上也酸臭起来,他们不得不打开窗户,最后排着队使用浴室。
DayⅤ
阿列克谢靠在窗边,眼睛盯着楼下。
雪精灵本打算将玻璃罐和纸条拿去给老师或德鲁伊协会鉴定,室友们的行动使得他改变自己的计划。翼族法师的黑曼巴蛇趴在窗台上,豆子似的黑眼睛也盯着楼下——在那里,尼格勒和斯特凡诺站在那个看起来十分文静的青年身边,扮演着各自的角色。
此时距青年首次出现已过去四天,艾伦不知去向,老人也下落不明。魔法学院的学生们从窗口所见中拼凑出骇人的片段,却不能拿想象当真实世界的证据。在第五日的早晨,斯特凡诺和尼格勒决定冒险一试;翼族将魔宠留给承担起守望职责的雪精灵,作为信息的传递,自己则和室友跟上正准备离开的青年,试图套取更多信息。
尼格勒第一个迎上去,斯特凡诺装作偶遇的样子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两人的出现让青年警戒,但随着对话的进行,他渐渐放松;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往小巷更深处走去,离开了阿列克谢的视线范围。
雪精灵立刻抓起Fumo,黑曼巴蛇很快在雪精灵的衣兜里团好,将自己隐蔽起来。阿列克谢下楼,追着三人往太阳塔腹地跑去。
“嘿!”
先前的两人躲在一个拐角后面,他们压低声音招呼阿列克谢,雪精灵走过去。
“怎么样?”他问。
斯特凡诺摊开双手:“他说自己是借着送面包来看望爷爷,之后就干脆辞职照顾了。”
“他跟夏绿书一样难对付,太谨慎了。”尼格勒补充,“不过好歹问到了面包店的地址。”
在顺利汇合后,三人跟着青年,抵达一家阿列克谢曾听说过的店面。店面整洁干净,一阵阵柔软甜美的面包香味从敞开的门中散发出来。青年绕到处于街道另一边的面包坊后门,斯特凡诺通过朱诺得知,青年在进门前还左右打量了一番。
没等商量,奇维纳人就径直走进面包坊。
柜台处,艾伦·贝克的父亲正切着一条长面包,他和艾伦长得有些像,阿列克谢能够一眼认出来。
“您好,我是艾伦·贝克的朋友,”雪精灵直截了当地说,“我听这里送面包的伙计说他生病了,请问他现在好些了吗?”
“艾伦的朋友?”他愣了愣,上下打量着雪精灵,“他没有生病啊……他的朋友刚刚才来找他。”
阿列克谢又问:“那么,我现在可以见他吗?”
中年人有些迟疑,常和儿子来往的人他都认得,他并未见过眼前的陌生人。片刻犹豫后,他还是朝面包坊深处喊了自己儿子的名字。“来了——”,随着一声回应,艾伦·贝克从后厨跑到台前,他看起来十分健康,称得上活蹦乱跳。
直到此时,阿列克谢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你看起来很健康。”雪精灵确认般地说。
“我的确没事啊,”艾伦有些困惑地回答,“你倒像是没睡好。”
奇维纳人沉默一会儿,可能在寻找合适的词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反常,他有许多需要得到解答的问题,可话太多太乱,实在不好开头。最终,他陈述事实:
“这几天没看见你。”
苏古塔本地的小伙子差点因为这句话笑出来,他多多少少已经习惯了对方一些没头没尾的话。可艾伦又想起那件事,他很快将笑意收敛,含混地回答:“那个啊……我最近有点忙,时间不太够。”
“我听说你生病了。”
“这……你听谁说的?”
“替你的人。”
话到这里,艾伦的父亲偏过头来,中年人带着疑惑看着突然出现的雪精灵。现在他可以肯定眼前的陌生人的确是自己儿子的朋友了,可自己却不太明白他们说的话。艾伦发现了父亲的疑惑,他拉着阿列克谢的手臂,小声说:“后面说话。”
雪精灵就这样被带到后厨。
从后厨进入面包坊的青年正靠在墙上,他还想着之前发生的事,除却那几个突然找来问话的陌生人,这趟过程有惊无险。伴随着房门被打开的声响,他从小认识的朋友艾伦·贝克回来,身后跟着一个灰发精灵——正是几天前曾找上门的那个。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
“您好,”雪精灵先开口,“您的爷爷现在好些了吗?”
“……他已经好一些了,多谢关心。”青年冷淡地回答。
对方显然自有判断,异国来的学生拿那双灰蓝色的眼珠盯着自己不放,于是他也看回去。那个人在观察自己,青年能感觉到,或许因为刚刚片刻的动摇。自己和艾伦正在做的事不能被发现,一个陌生人能找出些什么呢?
艾伦·贝克站在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身旁,他看着自己从小认识的伙伴和新近交上的异国朋友,实在为难。艾伦与青年——卡尔瓦·道金斯——共同保守着一个秘密,他们为了它可以付出许多;可同样的,正直的本性也不允许他对朋友撒谎。
突然地,雪精灵转向艾伦,问道:“你的确没事?”
“——等一下,”卡尔文插话,他皱着眉头,“我不记得我有告诉过你艾伦生病了。这句话我应该……只对那个红色头发的人类说过。”
阿列克谢再次看着卡尔文,沉着地回答:“艾伦是认真的人,如果他不履行自己的职责,我只能推测出出他身体不适,不能再走动。倒是你,为什么要对别人说艾伦生病了?”
“……”
面对阿列克谢的诘问,卡尔文陷入沉默。毫无疑问,奇维纳人和那个红发青年是一伙的,他们早就交换过信息。问题就在于这里,他和人类做了什么并不重要,他们不过是拦下陌生人,问了些问题(甚至还有房东陪着),可他和艾伦不行。正当他思索着该怎样回答时,艾伦开口:“够了,就别说了。”
雪精灵和人类一齐看向他。
接着,苏古塔人问自己的朋友:“你们知道多少?”
“……”
雪精灵收回视线,他不再逼迫卡尔文。这次轮到他沉默。
在对待朋友方面,奇维纳人完全地体现出雪精灵的特点:对符合自己内心想法的人报以最高的热情与礼遇(尽管表现得不那么明显)。毫无疑问,阿列克谢相信艾伦·贝克,他本可以就着卡尔文的话说下去,“我现在已经好了”,或者“是我自己拜托的他”,可他选择坦诚。尽管秘密仍被掩盖,出于对此种坦诚的回应,阿列克谢报以信任——这信任仅对他一人。卡尔文遮掩太多,雪精灵不作声,他仍在迟疑,此时还不该将室友们卷进来。
一阵响动传来。
尼格勒推开面包坊的后门,斯特凡诺跟在他身后。这时,蜷在衣兜中的Fumo拍打一下尾巴,于是阿列克谢明白,他们刚才的对话已由心灵链接传达给了翼族法师。
“那个……您好?”尼格勒问候卡尔文。
青年的眼睛睁大一瞬。随后,他反应过来似的:“……你原来和他们是一伙的。”
“您在说什么啊?我只是来找我的朋友,他很担心艾伦。”尼格勒轻巧地回答。
“直接从后门进来找不认识的人?”
“毕竟他进来很久了。”翼族耸耸肩,“那么正好再问一下吧,爷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此时,艾伦用征询的眼神看了眼阿列克谢,问:“你们是朋友吗?”
“……是值得信任的人。”
思索片刻后,苏古塔人叹了口气:“那……好吧。”
“你们所说的爷爷,”艾伦说,“叫做亚温·菲茨。”
卡尔文不甚认同地看了艾伦一眼,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由着艾伦将这件事说给三个陌生人:
“他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亲属,但我们和他接触已经有好几年……这些年里,他一直拒绝帮助我们,一直说不能让我们这样的年轻人掺和进去。我们只是想知道,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五年前,艾伦的爷爷和我的爷爷,他们两人结伴去地面进货。”青年也开口诉说,“那之后,听说发生了灾害,他们两人一起遇难,但我们至今都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
“兰院?”阿列克谢说出自己的猜测。
“是,在灾害发生的地方,苏古塔后来修建了兰院。”艾伦说,“并且从六年前起,就不断有留学生从那里过来。”
“……”
斯特凡诺挠了挠头发,问:“可这跟亚温·菲茨有什么关系?”
“他经历过那场灾难……他也显然知道些什么。”
“所以,我们一直在试图让他告诉我们这些事……但这些年里,他一直把我拒之门外。”艾伦继续。
“或许是在担心你们。”尼格勒安慰道。
“或许是吧,但是……难道他打算就这样把秘密带进墓地吗?”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青年接过话头,“那天早上我去时,发现他已经倒在桌子上,死了。”
“……”
“……”
“……我还以为……”尼格勒小声说,“我还以为,是你把他送进坟墓的呢。”
十四五岁外貌的翼族将脸偏向一边,他因推测和事实的差距而有些尴尬。翼族少年微微红了脸,有点不自在地晃着身子。窗口所见不过片段,各人依据经验对它们作出解读,可这解读也不过一种歪曲——它不是真实的全貌。盲人摸到象的耳朵便说象是蒲扇,囚人通过洞穴看世界,认定洞口就是世界全貌。
不过这误会总算解开。
卡尔文看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有些复杂。过了会儿,他说:“也不能怪你。”
“咳,那他的尸体……?”斯特凡诺想起那个大箱子。
“如果被房东发现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们带走安葬了。”卡尔文回答。
尼格勒想起那些写着混乱字符的纸团,想起那句“西罕诺,伶伶,莱伊亚”,他现在起来些好奇心,于是追问:“十五年前的灾难……除了他和你们两人的爷爷,还有别的人牵涉其中吗?”
“我听说一些学校的导师也参与其中……但不知道具体。”艾伦的目光逐渐变冷,“苏古塔学院肯定隐瞒了些什么。”
斯特凡诺问卡尔文:“你好像在他家里收拾了不少东西,没找到什么吗?”
“正是因为没有找到,所以才在继续找。”他嘟囔着,“那个房间搞不好有暗格。”
“那就去找吧。”
阿列克谢说完就走到尼格勒身边,将Fumo还给法师,接着走到后门处打开门。雪精灵回头看着他们几人,像是在问:“你们怎么还不动身?”
临走时,苏古塔人对奇维纳人说:
“抱歉,本来没想把其他人卷进来的……只是没想到你们就住在对面。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本来也就是我和卡尔文想要知道真相。”
艾伦因为面包店的工作没能同行,魔法学院的学生们和卡尔文·道金斯一起回到老人的住处,开始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暗格——这是他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进入老人的房间。更多的人手的确提升了工作的效率,暗格被顺利找到了。卡尔文打开暗格,取出其中的信件。这封信同老人写的字条一样,大半都由类似涂鸦的内容构成,在那些混乱的线与圆圈中,一行清晰的字显得十分显眼:
“他们在图书馆顶层的密室”。
除此之外,不再有更多的信息。
DayⅥ
“说起来,你不是参加过打扫图书塔的任务吗?有没有发现什么?”
“只有一块会吸走灰尘精的地砖。”
误会解开后,他们相互交换了些简单的、没有什么危险的信息,随后名叫卡尔文的青年就离开,不再与这群苏古塔的学生们有更多的接触。这几天的观察似乎成为一种新的习惯,他们坐在阁楼的矮桌旁,照样看着外边,即使知道现在已没什么可看的。
“关于土壤呢?德鲁伊那边怎么说?”
“只查出来是岛北侧的土壤,大概是愚者塔那边的。”
现在,他们说着些没在青年面前说出的话,眼睛瞟着对面的三层小楼:
房东继续睡到中午,小贩买了新的推车,学生们又在赶作业;新婚夫妻发生了争吵,醉汉在房间里睡得死沉,交际花有了位稳定的男友;佣兵回来了,正倒在房里呼呼大睡,他可能累得很了,连窗帘都没来得及拉,日光照在他的床头。老人的房间已经清空。舞女仍在跳舞。
阿列克谢看着窗帘上舞女的投影,她的舞姿不像是奇维纳人所喜爱的那种舞蹈,要踮起脚尖伸展双臂,而是更特殊一点的……将四肢伸开又纠缠,像是配合着激烈的乐曲。她的动作也没什么章法,不像其他舞种一般能看得出几个基本的姿势或步伐,她让自己的肢体被什么操控,那只看不见的手就像抖牵线木偶一样将她随意乱甩。
总之,不是奇维纳人会欣赏的舞蹈类型。
“真勤奋啊。”阿列克谢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书本上。
那舞女一直在跳舞。
End.
——————————————————————————————————
全文14175
俺太弱了.jpg
既没有焦躁感也没有体现出最后那种震你一下的清凉【流泪
俺太弱了【重复
7558,趁昨天传不上今天又塞了不少私货
---------
|1|一个美梦
似乎是第无数次的,切·拉卡路亚·光辉站在这间巨大的图书馆内。
说它是图书馆也许并不合适,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市,由无数的书架、书桌、纸张和文具构成的城市。人们在其间穿行,抱着数本精装大书的精灵少女利用浮空术带着那她不可能拿动的重量从人群之中轻巧地经过,她看到切尔手上拿着的不知名书籍之后,对他微微一笑便走开了。
与他之前“来到”这里时不同,这所巨大的图书馆里多了些人在玩着不知名的棋类游戏,色彩各异的棋子在他们手边放着,或被他们捏在手上,时不时还爆发出轻轻的笑声。
那笑声中是满含着快乐的,切·拉卡路亚能够听出来。
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这座城市,找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展开手上无名的巨大书籍,熟练地用手上线条流畅的金属钢笔做起“登记”来。
黑色的墨迹从他笔下流出,就算是通晓十数种语言的他也还是一直很喜欢这种音乐般动听的语言,毕竟这是作为他母语的精灵语。切尔的脚尖跟着写字的节奏轻轻地拍打在地面上,那种声音像是路边谁用手拍打的节拍,又像雨天击打在玻璃上的水滴。
“飞起来,飞起来,大家都飞起来。”
有个童稚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像是儿歌,又像带着魔咒的咏唱,那种拍打的声音更清晰了。
伴着那些声音,他笔下的文字化作金色的光,蝴蝶一样朝着他面前巨大的玻璃窗翩翩飞去。光芒像是鱼儿投进水里那样穿过透明的窗户,在窗外绽放成大朵的烟花。
“飞起来啦!飞起来啦!”
“你看,我就说会飞起来的吧?我家的阿曼妮西斯可厉害了,这附近的鸟儿都听他的——如果他是个女孩就更好了。”
金色的蝴蝶消失了,巨大的图书城市消失了,他手上金属的笔和那些陌生的文字也消失了。
切·拉卡路亚·光辉抬起手臂挡住被什么反射到了眼睛上的阳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拉薇妮亚,可以带着加尔出去玩吗?”
他特意加重了“出去”这个词。
比起上一个季度那令他掉了不少头发的学术论文,这次的梦境论文他写得顺利不少,毕竟他从小就会经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有城市那么大的图书馆,有馆内穿行的司书,有会对他静静微笑之后走开的某个年轻姑娘,有巨大的玻璃花窗,而他拥有一张巨大的书桌,可以在阳光下面静静地看书,虽然那些书里的文字他醒来之后就忘记了。
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世界,不是一件好事吗?切尔记录着自己刚刚被弟弟和租客打断的梦境,忍不住露出一个透着向往的笑来。
|2|夏日祭典
光辉一家少见地齐聚在了一个并不是菲薇艾诺的地方,其中包括切尔那个性强硬、独立又固执的妹妹,恰莎·希雅莉莉·光辉。光辉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不知为何不肯居住切尔提前订好的旅馆,而是执意要与哥哥住在一起,而希雅借着送加尔来的名义将整栋房子的租客挨个观察了一番,最后下了个结论,要切尔小心拉薇妮亚。
“那是个像蛇一样狡猾又会骗人的女人,像哥哥这种傻乎乎的性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吃得骨头都不剩。”
希雅这样对兄长发出夸张的警告,对此切尔只能回以苦笑。
“她只是个租客,并且她更喜欢女性,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一点吗?”
在这一点上,光辉家的三个孩子同样的愚蠢且迟钝——也许要去掉加兰德利尔塔,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切尔看着和自己的美女租客在花园中正玩得开心的弟弟这么想。
“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这可是书上说的。”希雅一本正经。
“你说的书是那些三流小说家写的爱情故事吗?”切尔少见地大笑起来,惹得妹妹蹙起了眉头。
“都说你和爸爸不像,笑起来的这幅表情明明就一模一样。”
为了这次的假期,光辉一家可以说是下了血本——乌尔洛萨为了长子的邀请,提前一个月将之前的急单全部搞定,剩下的工作分配给了几个心腹,之后空出了下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在苏古塔和路上度过;谭娜洛娃推辞了两个月内所有的社交邀请,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完成工作上,就连希雅也向自己和加尔的几个老师分别请了假,只为了这两周的夏休日。
“你们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吧?明明派小科兹摩把希雅和加尔送来就可以了。”切尔看着前面兴奋蹦跳的的弟弟和一副淑女模样的妹妹,对着和自己并肩行走的父亲说起自己的想法。
乌尔洛萨手里拿着几支来自德莫拉的烤鱿鱼,听到儿子的吐槽时正把其中一支塞进他的手里:“这叫什么兴师动众?这可是我可爱的长子在其他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假期,不全家出动来陪你过节怎么行?”
年轻人接过那支散发着香气的烤鱿鱼,叹了口气:“我已经成年很久了,而且我不是当年那个要去深林城上学的小孩了……”
“你看,这虽然是你的优点,但也是你的缺点,你太认真了,切尔。”乌尔洛萨几步走到长子前面,将剩下的鱿鱼塞进自己妻子和女儿幼子的手中,“你应该多学学我,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不然这么长的年纪多没有乐趣。”
“学你什么,学你四处搭讪姑娘吗?”谭娜洛娃冷不丁损了乌尔洛萨一句,“那我宁愿让切尔死板一些,也不想让他变成花花公子。”
“哥哥这辈子也成不了花花公子的,神明们根本就忘了把这种东西放在他身上。”希雅耸了耸肩,这个不到百岁的雪精灵女孩用一种少见的狡黠眼神瞥着后方的兄长,“如果要说的话,我看加尔蛮有那股味道的,我是指爸爸年轻的时候。”
“咳,你个小丫头哪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乌尔洛萨眼神有点飘忽,抓着希雅和加尔的肩膀把两个孩子推到了切尔面前,“去,让你们哥哥带你们逛祭典去!那边好像有巧克力水果的摊位,加尔你不是顶喜欢巧克力吗?”
出乎意料的,他在巧克力水果的摊位前碰到了熟悉和有点陌生的面孔。月初刚刚一起偷偷闹过一场“坏事”的同窗伊孚·温图斯,还有黎维诚导师门下的塞穆尔·利特斯和成濑。切尔自然不会无视自己的学友,便挨个打过了招呼。
向摊主购买了些弟妹想要的零食之后,年轻的精灵饶有兴趣地注意到一种没见过的水果,带着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求知欲询问摊主:“老板,这是什么水果?”
“这个呀,这是产自坎维的果实,”摊主似乎最近生意不错,满带骄傲和舒心的开口,“这种水果在这片地方可是相当的少见,毕竟这附近都没什么沙漠……”
听着老板兴致盎然的介绍,切尔在某个不知名的果实上看到了一点点黑斑。
老板,它们看起来不太新鲜?
这句话没能说出口,他便看到那筐罕见的果实在他面前彻底的腐烂了。
|3|追捕
切·拉卡路亚不喜欢舞会。
舞会对于他而言不是放松的地方,而是一个浪费他的精力与能量的地方——他自小就讨厌这些活动,甚至曾经做出过为了逃避社交舞会用冷水把自己重复淋湿到感冒发烧的蠢事。虽然长到成年的现在,他也可以勉强应付这些场合,但总归不怎么擅长,相反他最小的弟弟却似乎天然喜欢这种场合,总会成为每次茶会上最耀眼的那个孩子。
但如今他和学友们身处一场诡异舞会的中央,这还要从他们看到那些水果的腐烂说起。
腐烂的水果不止于售卖巧克力水果的那一家,祭典的四处都传来尖叫,切尔一时顾不上寻找自己不知何时失去踪迹的弟弟妹妹——希雅也是个大女孩了,完全有了照顾好自己和弟弟能力——而是身体里本能的危机感对着这个有些不祥的氛围警铃大作。
起初他几乎要以为是城外的德鲁伊之家里出现了叛徒的枯萎者,但似乎其他植物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他暂时排除了这个可能性。和学友们一番询问之后,他们总算是指定了某个嫌疑人。按照摊贩们的叙述,那是个长着张马脸、留着长长黑发,还有双夺目的金色瞳孔的孩子,他从祭典的一头开始到另一头,摸过了所有的水果,再然后水果就依次腐烂了。
令人在意的还有一点,这些摊贩的记忆似乎都被什么法术模糊过了,在切尔四人的提醒下才想起还有这个孩子的事情。
——在他踏入魔法研究的大门时,切·拉卡路亚就明白了一件事情,永远不要用一个对象的外貌去衡量他的能力,也许面前只是个小小的婴儿,但他也有可能拥有把你从身体到灵魂全部毁灭的力量。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用了什么让人记忆模糊的幻术也不是没有可能。”追逐这个小孩子的路上,切尔这样评论这件事情。
“我们也只有先靠这些线索找找看了吧……啊这个味道我好想吐。”相熟的风元素裔露出一副绝望的表情。
几人追逐着可能的踪迹一路离开了祭典范围,街道一反常态地冷清,仿佛整个苏古塔只剩下现在四人一样。
“得赶快了!得赶快了!”
童稚的声音在年轻人耳边响起,像是儿歌,又像带着魔咒的咏唱。
之后,他们进入的便是这栋挂着“待售”牌子的屋子,除了在门外观望的成濑以外。
在苏古塔找到定居处之前,切尔详细地调查过了整个苏古塔的待售房屋,其中并没有这栋房子,而它明明挂着待售,房间内却正在举行一场热闹的假面舞会。但现在他无心去关注舞会,如果那个小孩没有被抓住,大概这些摊贩这一季度的收入就全部泡汤了,作为商人的他非常明白这个道理。
“嘿,房东先生,来跳支舞吗?”清亮优美的精灵语在正寻找那个可疑孩子的年轻精灵耳边响起。
切尔本能地跟随声音转过头去,戴着半脸面具的精灵对他露出甜甜的微笑,蓝色如同天幕的长发流泻而下,紫罗兰色的眼中似乎落进了一片星空。
“……拉薇妮亚?”他愣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仍然露着优雅美好的笑容:“是的,房东先生,来跳舞吗?”
某个不冷静的切尔差一点就说出“好的,我们来跳支小夜曲吧”这句话。
这个女人绝不是拉薇妮亚,虽然和她跳舞一定是件美好的事情,那个一直很冷静很认真的切·拉卡路亚这么想道,但那个水妖精绝不会主动邀请一个男性跳舞。
“……不了,我就算了。”年轻的精灵摆了摆手,逃也似地离开了舞池。
“可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事情和外面水果腐烂的事故和你无关。”
切尔抓着长发小男孩的肩膀,湖绿色的眸子紧紧盯住他的眼睛,眼神从未有过地锐利。
“没礼貌!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呢!快放开!我还要去见主人呢!”
小男孩戴着一张马脸形状的面具,身体扭得像是前一天早上花园里被切尔用镊子夹起来的菜虫,金色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肯正面回答,只是不住地说着“主人”,年轻的精灵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扯着嗓子大喊“主人救命啊”,把自己变得像个受害者。
“主人?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所有苏古塔市民的困扰,如果和你的主人有关,我也要问问他这么做的缘由。”切尔的眉头皱了起来,把小孩子的肩膀捏得更紧了——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力量,一个成年男性的禁锢,他短时间内是逃不开的。
在他质问小男孩的时间里,塞穆尔从他们背后追了上来,堵在他们前面,试图封住通向楼上的道路。
“舞会的主人!放开放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男孩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是不会放开你的,除非你说明你在祭典上干了什么。”
切尔带着欺负小朋友的嫌疑步步紧逼。
“我什么也没做!”
“什么也没做?那祭典上的水果怎么会跟着你的行动轨迹一起腐烂?”
“这我怎么会知道!”
“反正你不回答,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伊孚轻巧地插入到了争执当中,风元素裔的好奇心一如既往,指着男孩手中的盒子发问,“这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切尔姑且也注意到了那个做工考究的盒子,放在平时他也会端详一番,但刚才舞池中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失态,现在并没有这个心情。
“……是给主人的礼物。”小孩朝着伊孚吐了吐舌头,又在切尔手中挣扎起来,“这样算我回答过了吧。放我走……!”
“你这样不叫回答,”风元素裔童心未泯地也朝着小孩吐舌头,“你的主人会用这个做什么?”
“这是……是……是他、结婚时……”小男孩突然没那么对答如流了,最后他放弃了酝酿措辞,开始瞪着眼和切尔三人对视,在切尔眼睛里这几乎已经等同了“是的,我就是犯人”这句话,他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心虚。”
小男孩开始尖叫:“谁心虚了!倒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
年轻精灵冷笑起来:“你在祭典上,从第一个水果腐烂的摊位走到了最后一个,而所有人都说你是最可疑的那个,这还不够吗——而且,没有心虚的人都会像你这么说话。”
其实并没有人说这个孩子可疑,这句话里有一半都是在诈他。
“我只是从那边走过来而已!”他继续尖叫着。
“走过来需要把所有摊位的水果都摸一遍吗?“切尔脸上带着一股冷漠又嘲讽的神情,往常的温和和礼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己并没有注意到,如果是他的房客们在这里,大概会大惊失色地觉得房东疯了。
“喜欢水果又怎么了!这个东西和水果又没有什么关系!”小男孩发出刺耳的尖叫,狠狠地咬了切尔一口,之后撞开伊孚和塞穆尔,朝着二楼逃上去了。
|4|“王”
“欢迎,你终于打算加入宴会了吗?”
他们登上二楼台阶时,听到那个坐在“王座”上的男人这么说,同时成濑从另一侧的窗户里迈了进来。
“既然你这小跟班说他没做什么,那么你对祭典做了什么?”切·拉卡路亚仍然没什么好的态度,“再加上这待售房子里的可疑宴会……”
“宴会就是宴会,你们讨厌宴会吗?这里可是在光明正大地举行宴会……莫非是因为面具的缘故?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这唯一一个没戴面具的男人正将那男孩带来的戒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真是枚漂亮的戒指。普卡,你和几位客人间有什么误会吗?”
被叫作普卡的小男孩像是找到了自己的饲主,躲在那王座背后对几人龇牙咧嘴:“是他们一直在咬定我弄坏了水果!我只是在找戒指而已!
“你从水果腐坏的源头一直走到了末尾,这让人如何不怀疑?”切尔对这孩子没什么好感,进而对他的主人也不甚友好,张嘴便反讽一句,“我不讨厌宴会,但是我讨厌不光明正大做事的人。”
反倒是另一边的吸血裔成濑的话合情合理:“关于今天的祭典,您有听说些什么吗?我们这几位来客也是循着唯一的线索来到这里的。”
这个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理解吸血裔的话,反而露出相当高兴的表情: “今天的祭典啊……啊,正是场热闹的盛宴!正是因为有这场盛宴,才会有我们这场宴会!普卡也没有恶意,不是吗?各位,你们也享受夏季的庆典吗?”
“由于水果的腐坏,变得无法享受了。” 年轻的高等精灵冷冷地回答这宴会的主人。
男人笑得似乎事不关己一般:“那还真是糟糕,好在我们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怎么样,要加入这一侧的庆典吗?”
就像传说中蛊惑人类的恶魔一样,或是邪神科潘蛊惑那些可怜的卓尔一样,切尔不知不觉中对这个人充满了敌意:“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何必要将无关的事情说得有关呢?”主人读懂了四人的表情,笑呵呵地回应道,“宴会就是宴会,这只是一场与我的臣民们共同欢庆的宴会而已。”
“……臣民?你在这里自称为王?”
更加可笑了,切尔这么想道。
“我就是王。”这不知名的男人答非所问,“所以各位,意下如何?”想要走进这场宴会吗?想跳舞吗?还是有其它想做的?”
“那孩子是想帮上你的吧?可你自称这里的王,却不愿为子民的过错负责吗?”风元素裔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
“的确如此……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恶意,对吧?”男人张开双臂,仿佛是在嘉奖那个被四人一路追逐至此的孩子,“尽管有些自作主张,但这份热情难道不令人开心吗?”
“你要结婚了吗?”伊孚多了句嘴。
“王”露出陶醉一般的神情:“啊,是的,我亲爱的奥薇娅,我终于要与她结为连理。”
“非常可疑……无论是屋子,宴会,还是你们……”
有一股怒火在年轻人的心中缓缓升起。
“依我看来,这整个宴会都是幻觉,那些跳舞的人是,食物也是,恐怕这里有自我意识的只有你和那个小孩,或者只有你而已。”他重重地咬着每一个字,对于这种毫无人性的“王”,无论它是什么样的存在,现在的精灵都无法原谅。“或者说你也没有?自称是王,这个苏古塔可没有自称是王的人,愚者塔的那位也没有这样自称过。你对这孩子惹下的大祸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又或者,他的愤怒是源于那个幻觉一般的拉薇妮亚。
“幻觉吗……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称是“王”的男人大笑起来,他的幻影也一同大笑起来。
笑吧,总有一天,你们会在你们的大笑中灭亡,处在笑声中心的高等精灵目光已经冷得像冰一样。
|5|仲夏夜之梦
“正如方才那位所说,这孩子是想帮我,那恐怕是他在帮忙的过程中无意做了些什么吧?那么,你们希望他做什么呢?”
“王”似乎终于笑够了,又似乎是对这件事情厌倦了,最终开始着手解决“普卡”惹出的乱子。
“至少去和那些受害的摊主道歉,他们很多人都是把这一季度的收入都押在了这次祭典上,这些损失对于小本生意的他们而言已经很大了。”切尔收住了自己些许的怒气,在几个学友提出条件之前衡量了下事情的轻重,但还是没能忍住最后的反讽,“当然,最好可以有对他们的赔偿,如果你有那个气魄的话——我看你这个自称王的家伙是没有的吧。”
“除了道歉之外,介于他们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如何补偿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您真是‘王’,也应有公正的抉择吧。”塞穆尔补上了更加柔和的说法。
“原来如此,某种意义上,的确可惜。”男人随意地点了下头,看向一边的小孩,“普卡,记得好好向参与庆典的人道歉哦?”
“可是我只是想取戒指……”那孩子似乎还是想要争辩。
“即便如此,也是败坏了大家的热情,要好好向他们道歉。”“王”将“普卡”推向了外来者的几人,“去吧。至于赔偿,没有问题,我会支付他们的。”
风元素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看向王座上的男人:“我叫伊孚,伊孚·温图斯,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乃道恩迈特,夏之王庭之主。”他再次微笑,切尔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不属于人性的凉薄,“如何,你们得到想要想要的结果了吗?”
“所以,取戒指和水果有什么关系?” 高等精灵最终没有忍住自己的求知欲,开口向普卡询问。
“嗯?你们没有取过吗?戒指是用水果做的啊?”普卡说得含糊不清,似乎很不愿意和他交流。
切尔一下将之前他的话串联了起来,惊得瞪起了眼睛:“……所以你才把那些水果都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才会用那些水果做成一枚戒指????”
街上空荡荡的,摊贩们都开始收拾东西离开,而小男孩不再理会切尔的问话,跑向了最近的一个摊位。
看着普卡在摊贩之间鞠躬道歉,他闻到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酒香,有种抑制不住的困意袭上高等精灵的眼皮,它们像不再属于切尔那样沉沉合上,年轻精灵的记忆就此中断。
“哥?哥,醒醒,你怎么睡在这里?”
朦胧中切尔感到有人在捏自己的脸,他挣扎着睁开眼,只看到希雅蓝色的眼睛在自己面前从模糊变成清晰。
“啊,醒了。”妹妹巴掌大的小脸从他面前移开,朝着不远处大声招呼起来,“爸,没事了不用找医生了,我哥好像喝多了。”
“我睡着了?”切尔揉着眼睛坐起来,发现自己刚才躺在一张长椅上,睡惯了软床的自己竟然没觉得这张木头长椅硌得难受,这让他有些惊讶。
“对啊,有人送来了一批果酒,你喝了两杯,就睁不开眼了,吓得爸爸以为你中毒了,正在张罗找医生的事情呢。”希雅耸了耸肩膀,而不远处的加尔手中正拿着那种不知名的坎维水果裹上巧克力和花生碎做成的零食啃得津津有味。
“果酒?水果腐烂的事情呢?”切尔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处张望着周围,只看到还在睡得香甜的另外三个学友。
“什么水果腐烂?”希雅莫名其妙地看了切尔一眼,“快走吧,你的酒量是真的不行,烟火大会都要开始了,你看,天都黑透了。”
“……也许这一切是一场梦,又或许是那位‘夏之王庭’之主的补偿,总之,作为另一个可以作为梦境来讨论的话题,我将这件事情从头记载至尾,希望能够作为材料来提供一些关于幻觉魔法研究的方向。”
切·拉卡路亚放下笔,看着卧在壁炉前酣睡的猫咪,和躲在她长毛之间的鹦鹉,无言地叹了口气。
END.
字数6100
————————————————————————
“金瞳黑发的小孩子。身高不到1m。”
“脸很长。”
“对水果特别感兴趣,即使水果只是装饰也要摸摸看看。”
“水果腐烂的方向与孩子走远的方向一致。”
塞穆尔,伊孚,切尔,成濑交换了下彼此得到的情报,向着祭典集市外走去。
远离集市的街道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微凉的夜风也让之前收集证据的众人冷静了些。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无论是突然腐烂的水果,还是诡异的小孩子。
“得赶快了——得赶快了。”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明显,在街灯的光芒下很容易辨识出他的黑色头发。他跑得很快,不一会便闪进某间屋子内。跑在前面的伊孚和切尔也随他进了屋子。
“唔……”房子明明挂着待售,屋内却亮着灯,不时还有隐隐绰绰的人影。后到的塞穆尔望着门缝内流出的光芒有些犹豫。在他转头之时,看到成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某种意义上这位血族同学相当具有表演惊悚剧的天分,塞穆尔收敛了下发散的思维。
对方似乎全然没有吓到他人的自觉,茫然地看着塞穆尔,片刻后点了点头示意。
—————————————————————————————————————
在一番电波交流后,成濑留在外面接应,塞穆尔则推门,进入到了这诡异的待售屋中。
眼前的景象远超塞穆尔的想象。穿过简单到有些简陋的门扉,进入的却是相当奢华的宴会厅。分离,旋转,聚合。应和着乐队演奏的悠扬舞曲,镶着精细蕾丝边的裙裾扬起轻巧的角度,耳间、胸前、腕上的宝石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永无止歇的舞会中,一个略显突兀的矮小身影灵活地穿过人群,出现在塞穆尔面前。
“格雷西……是你吗?”明知道胞妹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但……今夜的展开已经足够离奇,她也还有可能滞留在苏古塔。想到这里,塞穆尔越发紧张起来,他半蹲下来,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小孩子”。与盛大的舞会不符,“她”穿着剪裁相当简单的连衣裙,脸上的假面也没有金丝或羽毛的装饰,只是简单的白色面具。
面对塞穆尔担忧复杂的眼神,“她”微微撅起了嘴,苦恼地用手指卷了卷垂坠下来的弯曲褐色头发,纠结了一下回答道。
“不是哦……不过我真的很想邀请你一起跳舞。”“她”伸出了手,就像记忆中的妹妹一样,橄榄绿色的眼瞳中满是天真烂漫,拉住了塞穆尔的衣角。
“……不好意思……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没办法与你共舞。”
说出拒绝话语的那刻,塞穆尔察觉到对方的气场产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虽然仍旧保持着友好,却变得陌生起来。
“好吧。但还是祝你能在这场宴会里玩得开心~”眨了眨眼,“格雷西”不甘心地放下了手,走回了舞池中。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的身形在往回走的同时渐渐拔高,身上的服饰也逐渐变得华美,就像大部分舞池中心的人们一样。在“她”彻底融入人群之时,未知的、古怪却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能解读出确切的含义,只能感受到淡淡的遗憾。
叹了口气,塞穆尔沿着房间内缓步行走着。宴会大厅远比外界所见的要宽敞许多。他谨慎地前行着,目光扫过整个场地。
“……”
他瞥见伊孚正熟练地踩着三拍子与人跳着舞,相当轻松自如的样子。不知应感慨伊孚过于豁达还是没心没肺,塞穆尔捏了捏额角,对于自己邻居的跳脱感到熟悉的无力。目光对上的瞬间,伊孚对他眨了眨眼,头微微向左偏了偏。
“嗯?”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塞穆尔向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比他们先进入宴会场地的切尔似乎发现了目标,冲向了角落的楼梯。塞穆尔对伊孚点了点头,也跑向了楼梯。
———————————————————————————————————————
“可不要告诉我这里的事情和外面水果腐烂的事故和你无关。”
“没礼貌!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呢!快放开!我还要去见主人呢!”
见到切尔勉强将小男孩的肩膀锢住,塞穆尔跑到两人之前,防止小男孩再度逃脱。
“主人?你的行为已经造成了所有苏古塔市民的困扰,如果和你的主人有关,我也要问问他这么做的缘由。”切尔的眉头皱了起来,稍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舞会的主人!放开放开,我还有东西要交给他!” 小男孩不耐烦地敷衍着,使出了更大的力气试图往二楼冲去。
在如此激烈的争吵与挣扎中,塞穆尔注意到小男孩手上仍紧紧抱着一个做工精致的盒子。银色的月桂枝条图案镶嵌缠绕在乌色木盒的镂空处,蛋白石与黑曜石制的月相图沿着盒子开口走了一圈,在窗外月色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发出微弱的彩色光芒。
“我不会放开你的,除非你说明你在祭典上干了什么。”切尔冷静地说道,
“我什么也没做!”小男孩果断否认,将手中的盒子握得更紧了些。
“什么也没做?那祭典上的水果怎么会跟着你的行动轨迹一起腐烂?”
“这我怎么会知道!”小男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大理石楼梯上再次传来了清脆的声音,风元素裔轻巧地到了争执中心。那孩子变得更加焦急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冲破三个人的防御线并不容易。
“反正你不回答,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伊孚轻快地说着。他也注意到了小男孩手中的精致木盒:“这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是给主人的礼物。”小孩子朝着伊孚吐了吐舌头,身体又不老实地扭动了起来,“这样算我回答过了吧。放我走……!”
伊孚翘了翘嘴角,学着小孩子的动作夸张的吐了吐舌头,而后指着盒子说道:“你这样不叫回答哦。你要交给他什么,还有,你的主人会用它做什么。”
“这是……是……是他、结婚时……”小男孩不断酝酿措辞,笨拙地寻找可以避重就轻的言辞,在短暂的努力之后他放弃了,改用明亮的金色眼睛 “凶狠”地瞪着在场的三个人。
“如果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做,那你就更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心虚。”切尔一句话戳破了那孩子的虚张声势,引得他又是一番大吵大叫。
“谁心虚了!倒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什么!”
“你在祭典上,从第一个水果腐烂的摊位走到了最后一个,而所有人都说你是最可疑的那个,这还不够吗——而且,没有心虚的人都会像你这么说话。”
“我只是从那边走过来而已!”他大声辩驳着。
“走过来需要把所有摊位的水果都摸一遍吗?“切尔慢条斯理地反问着。
“喜欢水果又怎么了!”小孩子小声抱怨着说着,挣扎的力度也小了点,“这个东西和水果又没有什么关系!”他突然拔高了声线,对着一直禁锢住他的那只手狠狠咬了一口。切尔下意识将手松了开来,小孩子便利用这个机会,灵活地绕过三人,冲向了二楼。
遇到这过激的行为,三人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于此同时,窗外闪过了一个身影。
—————————————————————————————————————
曼妙的音乐,璀璨的灯光,水果与佳肴的香味与沙沙的笑语就像一张绵软的网,轻柔黏腻地盖在到达二楼的众人身上,让他们的行动不禁迟缓了下来。
“请不要在宴会上过于激动——啊,热情一点倒是没有问题。”站在水晶吊灯下的人看不清具体的面貌,他摆了摆手指,“在楼梯上奔跑,是会影响其他人的。”
接着,他走到一边将窗户打开
“欢迎,你终于打算加入宴会了吗?”
成濑从窗外跳了进来,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音。犹豫了片刻后,他摇了摇头,向着同伴们靠拢过去。
那个人对着众人行了个有些夸张的欢迎礼,抬起身来。与宴会上其他的男男女女不同,他并未带着面具。
这是位相当英俊的男士,五官深邃,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戴着平和的笑意。他穿着贴身的礼服,胸前别着一枚精致的月桂叶胸针。
那个孩子抱着盒子跑到他身边,像是献宝一样将盒子呈到男人面前。他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打开了精巧的盒子。
黑色天鹅绒内衬里躺着一枚被打造成衔尾蛇样式的金色戒指。
大概这就是宴会的主人了吧,众人交换了下眼神。
“既然你的小跟班说他没做什么,那么你对祭典做了什么?”切尔首先打破了沉默,咄咄逼人地问到。“让小孩子去跑腿做坏事 是不是不太好啊。”
“这里可是在光明正大地举行宴会……莫非是因为面具的缘故?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主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戒指放在手心仔细端详。“真是枚漂亮的戒指。普卡,你和几位客人间有什么误会吗?”
被称为普卡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依靠,躲在主人后面委屈地反驳。
“是他们一直在咬定我弄坏了水果!我只是在找戒指而已!
找戒指……?塞穆尔困惑地思考着。
“你从水果腐坏的源头一直走到了末尾,这让人如何不怀疑?”切尔追问下去,但普卡有了“靠山”之后便越发嚣张——他躲在主人之后一言不发,恭敬地低着头站在他身后。
成濑思索了一下,试图从一个更为柔和的角度打开话题:“关于今天的祭典,您有听说些什么吗?这里的来客也是循着唯一的线索来到这里。”
主人露出相当高兴的表情: “今天的祭典啊……啊,正是场热闹的盛宴!正是因为有这场盛宴,才会有我们这场宴会!普卡也没有恶意,不是吗?各位,你们也享受夏季的庆典吗?”
“由于水果的腐坏,变得无法享受了。” 切尔小声咕哝着。
主人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提及到远方一场罕见的暴风雪一样:“那还真是糟糕,好在我们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怎么样,要加入这一侧的庆典吗?”就像是楼下的人们一样,他也相当兴致勃勃地提出了邀请:“想要跳舞的人就在一楼舞蹈,想要享用美食的人可以留在二楼。”
对方看似了然,实则全然没将祭典上的“灾难”放在眼里的态度让人一阵语塞。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四个人头脑中闪现过相似的念头。
“何必要将无关的事情说得有关呢……?”主人读懂了四人的表情,笑呵呵地回应道,“宴会就是宴会,这只是一场与我的臣民们共同欢庆的宴会而已。”
“……臣民?你在这里自称为王?”切尔狐疑地反问着。
“我就是王。”男人嘴角的弧度稍稍敛下了些,雕塑般俊美的脸上多了些威严感,“所以各位,意下如何?”想要走进这场宴会吗?想跳舞吗?还是有其它想做的?”
“那孩子是想帮上你的吧?可你自称这里的王,却不愿为子民的过错负责吗?”伊孚斟酌着发言、试图让对方正面回答问题。与摸不清底细、显然与人类观念完全不同的生物对话对还算能言善道的他来说显然也不轻松。
“的确如此……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恶意,对吧?”应和着他的话语,普卡拼命地点头,“尽管有些自作主张,但这份热情难道不令人开心吗?”
“非常可疑……无论是屋子,宴会,还是你们……”切尔缓慢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依我看来,这整个宴会都是幻觉,那些跳舞的人是,食物也是,恐怕这里有自我意识的只有你和那个小孩,或者只有你而已。”
他双手抱胸,皱着眉头看向主人,“或者说你也没有?自称是王,这个苏古塔可没有自称是王的人,愚者塔的那位也没有这样自称过。你对这孩子惹下的大祸就没有什么解释吗?”
“幻觉吗……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主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毫无顾忌,服帖的头发也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翘起了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周围所有人也同时笑了起来。男人的,女人的,孩子的,老人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构筑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墙,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可惜了。”
“他无法理解啊。”
——在笑声渐渐平息的时候,切尔听见了这般的窃窃私语。
“解释啊……”主人似乎才从“笑话”中缓过来,他从上衣口袋中取出手帕,轻轻沾了沾眼角。“正如方才那位所说,这孩子是想帮我,那恐怕是他在帮忙的过程中无意做了些什么吧?”
普卡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气鼓鼓地看了眼众人,又可怜巴巴地看向主人,但还是因为尊敬,没敢解释什么。
“那么,你们希望他做什么呢?”主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看向众人。
“至少去和那些受害的摊主道歉,他们很多人都是把这一季度的收入都押在了这次祭典上,这些损失对于小本生意的他们而言已经很大了。”切尔一本正经地说着,不过,若是熟悉他的人应该能听出他平静话语中蕴藏的怒火,“当然,最好可以有对他们的赔偿,如果你有那个气魄的话——我看你这个自称王的家伙是没有的吧。”
“除了道歉之外,介于他们似乎都不怎么记得这件事了,如何补偿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您真是‘王’,也应有公正的抉择吧。”基于幻影的主人似乎不太具有常识,塞穆尔赶紧补充道,他不太希望还有后续的麻烦。
“原来如此,某种意义上,的确可惜。”主人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点了点头,对着普卡说道 ,“普卡,记得好好向参与庆典的人道歉哦?”
“可是我只是想取戒指……”普卡泪眼汪汪地看着主人,但主人丝毫不为所动。
“即便如此,也是败坏了大家的热情,要好好向他们道歉。” 说着,主人把普卡推了出来, “去吧。至于赔偿,没有问题,我会支付他们的。”
他向着客人们微微躬身:“如何,你们得到想要想要的结果了吗?”
———————————————————————————————————————
街上略显冷清的场景提醒着众人已经离开了那场幻影之筵,而成濑一如既往地,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中。
“所以,取戒指和水果有什么关系?” 一边走向摊位,切尔问着普卡。
“嗯?你们没有取过吗?戒指是用水果做的啊?”普卡哼哼唧唧地回答着,一副懒得跟人交流的样子。
“……所以你才把那些水果都给??到底是什么样的法术才会用那些水果做成一枚戒指????” 这似乎给切尔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让他一时失态。
不一会儿他们走到了祭典会场内,有不少摊主正在收拾东西,失落地准备回家。毕竟在这场奇特事件后,不少游人都选择回家而不是心大地继续逛街。那些用尽心思的装扮和灯光在凌乱的现场显得格外寂寥。
看着这样的场景,普卡抿了抿嘴唇,跑向了最近一个水果摊。
“对不起,是我让你们的水果……”
他的道歉声似乎像是从极远处传来的,而此时淡淡的酒香围绕着众人,就像是陈年的甜美果酒,浓郁丰美,让人格外舒心。而在这微醺的气氛中,轻柔的睡意也包裹住了众人,带着他们进入无梦的浅眠。
———————————————————————————————————————
“嘿,醒一醒。真有你们的,现在还能睡着啊。”在剧烈的摇晃中,塞穆尔迷蒙地睁开眼。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等,刚才不还在水果摊旁边,还闻到了酒香。
“现在是什么时候……?啊对了,请问祭典上的水果们怎么样了。”
“什么水果?你在说什么。哈哈哈哈我懂了。不知是从哪来的人运来了优质的果酒分给大家,托这个福,大家兴致都很高。你也是喝多了吧,我懂的我懂的,不过我可没喝醉。”
醉汉絮絮叨叨着,紧接着被自己夫人拽回了摊位上。她冲着塞穆尔连连道歉。
“没……没事。请问您有看到我旁边有其他人吗?啊我的意思是,我有两个同伴,我们三个人之前是走在一起的。”
“唔……你的同伴们似乎醒的比你早点,其中一个有家人来找他了,另一个看起来挺清醒的,也先走了,不过我不太记得他往哪里去了,当时在忙着收账。”妇人回忆了一会儿。
“……啊,好的……谢谢您。”塞穆尔一头雾水。他努力地搜刮着脑内的记忆,走向那神奇的待售房屋,却发现原本的房屋其实只是一片狭小的花园空地,建筑,灯光与人影早就不知所踪。
“烟火大会就要开始了哦。”冰凉的瓶身贴上了塞穆尔的脸,“啊,是我啦。”不知何时到来的伊孚笑嘻嘻的说着,饮尽了瓶身中最后一点果酒。
“……是啊。”塞穆尔似乎还想说什么,接着被伊孚打断。
“别多想了,不如还是好好享受夏天的夜晚……?”
“……突然有点羡慕你。”塞穆尔叹了口气,自己可能还是不太会享受突发事件带来的新奇与刺激,更多还是会感到麻烦和担忧。
“是塞穆尔真的很擅长多担心哦。”酒精带来的红晕爬上了伊孚白皙的脸,“走吧,我知道一个看烟花特别好的地方,没什么人。”
“好。”他们沿着街道向上走去,来到了某个隐蔽的观景平台上。
“到啦到啦。”伊孚招呼着塞穆尔坐下,“我前几天就考察过了,这地方看景色应该很不错。”
脚下祭典的明亮灯光与星空中银河交相辉映,千亿年前的星光与尘世的光辉共存于同一个夏夜。人群的欢呼随着风传了过来,仿佛小小浪花拍打在岩石上。
“5——!4——!3——!2——!1——!”
第一朵烟花摇晃着、又坚定无比地升上天空,将地上的光河与天上的星空链接起来,在坠落之前,散出灿烂的光点。紧接着,它的同伴们也升上天空,星星点点地交织出短暂而美丽的景色,映射在每个望着这片人造星海的人眼中。
这便是夏祭日平稳的结束。
打卡。
仍然既不敢写字书,也不敢响应别人。
本质是伊莉莎和锡里昂为啥报名了流星雨活动的前置段落,原本想顺便谈谈恋爱,但后来的故事大家都能明白……
就是我又卡住了。
——————————————
“您对于星象很了解。”伊莉莎由衷地称赞。
“只是德菲卡的星象而已。”锡里昂谦虚地说,“扎兰亚的星相又有很大不同。”
早夏月五日,雨。
这本该是个悠闲而美好的星期日。他们本计划着出门,去德鲁伊之家看看伯伦希尔的状况,然后转道图书馆,还掉伊莉莎上次借出来、再有三天就到了归还期限的法术书,并且给锡里昂挑一些适合他目前水准的龙语阅读材料(这有点困难,因为用龙语写就的书籍大部分都是魔法学术专著),随后找一个咖啡馆或者安静的家庭餐厅,打发掉休息日里剩下的时间。
而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以上的计划全部泡汤了。
与其他地区所能见到的不同,风暴之城的小雨带有一种更加坚决的渗透感。笼罩在城市四周、永不停歇的风暴原本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到达城市的阳光,天空上又覆盖了乌云之后,整个苏古塔就在白日里陷入了近乎漆黑的永夜之中。这一场雨,雨丝细如牛毛,落地几乎无声,滴在人身上也轻柔得几似无物,可却十分细密——窗外的一切都好似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而只消在没有遮挡的户外站上几个呼吸的时间,一个人身上的衣物就会被这种初碰觉得带有些微的暖意、本质却是未褪去春寒的孑遗的雨丝完全地浸透。即便撑伞,只消一阵微风吹过,轻薄的雨幕就会斜着钻进伞底,灌进行人的靴筒。是以,街上空旷安静,只有雨滴沙沙的响声,少有行人。
这样的天气的确并不适合出门,尤其不适合携带书籍出门,更加不适合与大型动物进行户外活动。
伊莉莎和锡里昂不得不遗憾地取消了今天所有的出行计划,转而蜗居在愚者区一栋老屋中,容纳了两人之后便稍显逼仄的二楼客厅里,思考着如何打发掉这一天的时间。
他们最初尝试在房间里进行一些学业上的查缺补漏,可当二人拿出书籍、资料和笔记来之后,却发现现下里的自然光过于暗淡,并不适合他们进行书写和阅读之类的活动,即便他们都是精灵。伊莉莎紧接着提出点些蜡烛,但他们谁都没有预先准备这种东西——如果只是日常生活的话,天生能在昏暗的光线中视物的精灵实际上是用不太到蜡烛的,而他们的学习活动总是在学院的空教室或者图书馆中进行,这些地方通常都是有充足的光线的。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不过伊莉莎仍旧带着几分期待看向锡里昂:经过了魔法试验场的那件事之后,雪精灵似乎将这位比自己还小二十多岁的室友当做了某种“在遇到困难时的万用解决方案”,在遇到自己无法独自解决的疑难杂症时,她似乎相比以前更加愿意寻求对方的帮助了。
然后,锡里昂真的给出了解决办法:他在房间里施展了一个光亮术。
这是个很基础的神术,不论牧师还是德鲁伊都能够轻松地释放,效果也很简单直白:高等精灵德鲁伊一抬手,立刻,整个房间就被柔和但明亮的光芒充斥。雪精灵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去,发现原本不过是由陈旧的木板拼接而成的天顶正散发着亮度合适的光线。
紧接着,锡里昂便听见一声浅淡的抽气声。他转过头去看,才从伊莉莎微微分开的双唇上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室友发出的声音。雪精灵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很内敛,表达惊讶时亦如是。尚未成功施法过的法师小姐倒抽入肺的那一口气所发出的声音是如此浅淡,以至于若不是她的室友也是一位自出生时便享有珂宁恩惠的精灵,便定然发现不了伊莉莎小小的惊讶。
“这也是德鲁伊的神术么?”她问。
锡里昂摇了摇头:“准确地说,只要是神术使用者,都能够用出光亮术——它其实很简单,而且如你所见,不论是在冒险里还是日常中都非常实用。因此普及率很高。”
但伊莉莎仍然坚持盯着正在发光的天花板看,因为光线的反射而显得灼灼逼人的双瞳中隐约地含着些憧憬与向往。
出身于德菲卡北部深林城的伊莉莎·雪风是个普通的雪精灵——或许身负法术天赋这一点多少令她显得不那么普通了,但至少,她自己还是自认为是个普通的雪精灵的:她的一生中(以精灵的标准而论还只是刚刚开始的人生,但也有一百二十余年了)绝大部分时光都在深林城近郊的雪精灵村落中度过,环绕着她的总是低矮的木屋、挺拔的松林和皑皑白雪,直到奥菲莉亚也离开家,她的父亲为了让她不必在深林城服役而向苏古塔学院报名。而她的室友呢?出于礼节,伊莉莎没有过多地对锡里昂的过去刨根问底,而仅凭她道听途说所能得来的信息已经能窥见冰山一角了:锡里昂·暹罗德甚至还没有成年,就已经成为了一个有经验的成熟冒险者。这样的人生经历又怎么能称得上是普通呢?
在过去的那些时候,伊莉莎的身边还只有自己的亲人和为数不多的那一两个朋友(或许只能算是“说得上话的人?”)时,她还是甘于自己的这种“普通”的。但凡事若有一个近在咫尺的对照组,无时无刻地处处提醒着客观存在的差距时,原本并无过错的“普通”便立刻显得难忍了起来:伊莉莎今年一百二十二岁,堪堪算是个成年人,刚刚第一次出远门,离家来到苏古塔学院深造,可锡里昂今年不过九十五岁,而他在两年前就已经穿过“门”,进行过一些非同寻常的冒险,还参与了暗月城的那场大战;伊莉莎身负魔法天赋,虽然她的知识与经验还并不足以让她释放出除了和黎曼构建起心灵链接之外的任何一个奥术,锡里昂不是什么天赋者,但他也有着灵活的悟性,在尚未成年之际就已经是个出色的德鲁伊神术使用者了——甚至他的实力好过常驻在苏古塔德鲁伊之家的一半德鲁伊。
由这种对比带来的少许自卑感令伊莉莎的情绪略微低落了下去,但锡里昂对此浑然不觉。总是把自己的心绪写在脸上的高等精灵还并不能很好地接收到情绪内敛的室友心境变化的电波,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从书桌上捞起一份卷轴。
“是星图。”
打卡。
甚至不敢关联角色,也不敢写字数。
————————————
“洛尔迦!”锡里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您这个月底有时间吗!”
鸮型人有些讶异地回过身来,向后看去。认真算起,除开全院师生都必须出席的开学式之外,他与自己的这位不同班的高等精灵同学只在上次德鲁伊之家的志愿活动中照过一次面,能勉强说是熟悉。
他看见一个几乎被埋没在人群当中的金灿灿的脑袋瓜勉力分开面前的障碍,有些艰难地向着他的面前移动。
虽说二人初次见面时发生了些算不得冲突的龃龉,但既然算不得冲突,自然也就不至于真的产生什么不愉快。过后,在德鲁伊之家的那次小小的探险中二人相处得也算是愉快,洛尔迦甚至还对锡里昂渊博的知识面(结合他显然仍处于生长期的身高)生出了一两分敬佩,是以在后者突然在教学楼前的路口喊住他的时候,他还是愿意停下脚步听听对方将要说什么的。
于是,高等精灵在花了点时间之后,还是成功抵达了自己目标人物的面前。用那么小的体型在苏古塔学院上下课之间的人流之中穿梭显然是个体力活,锡里昂的呼吸还并不平稳,但他仍旧抬起头来,仰视着鸮型人的面孔,重复了刚刚他在远处喊出的后一句话:
“您在月底的时候有时间吗?”或许是意识到这一个短句有些太过没头没脑了,他紧接着又加上了些补充说明:“准确地说,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早春月三十号。德鲁伊们想要在组织一次调查苏古塔环境的委托任务,时间就定在那一天,我想您可能会感兴趣。”
这些虽然算得上是解释说明,但还是会令听者一头雾水,并且产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的疑惑。洛尔迦不能免俗地困惑了几秒钟的时间,但他很快想起了在两个月前的德鲁伊之家所发生的那些事——奇怪的花朵和巨大的蜜蜂之类的,并且意会到了锡里昂所发出的这个没头没尾的邀请具体的目的:邀请他进行一次后续调查。
总字数:2462
盖逖欧侧头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发酸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说实话,找到一位愿意为盖逖欧施展神术的德鲁伊是一回事儿,盖逖欧自己也是一个大问题。
性格上,就盖逖欧那个少言寡语的性格,他根本不会愿意去找人交谈。而实际上,盖逖欧连该怎么去与陌生人交谈都不清楚,他甚至想到了要不要就这么放弃这个作业去把时间花在对自己更有益的事情上。
开始思考该怎么去找借口放弃作业的盖逖欧在收拾好课本后,起身走到教室外。
“德鲁伊之家?”
“对啊,我一直想找时间进去瞧瞧,你想想,那里面住的可都是德鲁伊啊,那可是德鲁伊啊!”
经过的学生之间的对话流入盖逖欧耳中,德鲁伊之家,倒是忘了这个地方了,去德鲁伊之家确实可能会便利许多,但是对于社交困难的盖逖欧来说,难易程度相当于要求盖逖欧对着路过的每一个陌生人深情对视并露出和蔼亲人的笑容,令人致命。
最终,满脑子心事的盖逖欧回到了合租屋内,在回房放下自己的课本后,盖逖欧下楼走到开放式的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再次思考起该如何解决这次的作业。
要不,先去德鲁伊之家看看?可只是去看看有什么用呢,那就主动搭话试试?可说些什么呢?又怎么去开这个口呢?随便找一个德鲁伊问就行了吗?会不会不太礼貌,会不会打扰到人家。大脑疯狂运转的盖逖欧用力皱着眉头,坐在餐桌旁的座椅上,手里握着未喝的水,只是直直地盯着餐桌,旁人看了可能会以为盖逖欧准备跟餐桌决一死战呢。
片刻后,盖逖欧注意到埃尔塔宁回来了,毕竟那鲜艳的发色很难让人注意不到啊~
他叫住准备上楼回房的埃尔塔宁,犹豫了一下,开口讯问起埃尔塔宁关于哈娜布置的德鲁伊作业。
“德鲁伊的事情你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吗?”盖逖欧带着一丝迫切望向埃尔塔宁,埃尔塔宁看起来似乎被好友从未有过的迫切语气惊到了,她愣了一下,面露遗憾的说道:“啊,其实我在试验场那天就已经看过德鲁伊施展的神术了。”
看到盖逖欧听完话后逐渐紧皱的眉头,埃尔塔宁提出了建议。
“你知道,咱们班里的锡里昂同学其实是一位德鲁伊,你要不要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帮你这个忙?”
盖逖欧轻轻歪头,试图在脑海中搜寻到有关锡里昂同学的形象,他记得那位同学与他的房东一样同为高等精灵,可一眼看上去,却明显能看出来锡里昂同学是属于年龄更小的那一方。
也许,比起到德鲁伊之家请一位陌生人施展神术,向同班同学寻求帮助会更容易一些。
盖逖欧向埃尔塔宁表达了谢意,并在第二天的课间,询问了锡里昂关于是否愿意找时间为他们施展神术以完成作业,锡里昂欣然答应,埃尔塔宁提议时间就约在暑假的前两天,地点就在德鲁伊之家。
于是,本着既然是请别人帮忙就应该带点东西以表诚心的心理,埃尔塔宁与盖逖欧出现在了购置食材的大型超市内,他们决定带一些自己擅长做的食物去看望锡里昂,并且埃尔塔宁看起来十分期待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锡里昂的动物伙伴,埃尔塔宁可是给盖逖欧讲了一路的伯伦希尔-那只巨大的雪原狼摸起来的手感是多么的爽,性格又是多么的温顺,盖逖欧听着埃尔塔宁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意思和无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那只雪原狼太大,她甚至会将它偷走作为自己的伙伴养起来。
经过商量,埃尔塔宁负责主食部分,盖逖欧负责饭后甜点,于是,两人分开行动,分别拿去了自己需要的食材,并共同结账完成了采购任务。
考虑到要做四人份的甜点,盖逖欧决定除了原先定下的糯米滋外,再加一道菲薇艾诺特有的黑森林蛋糕,纯黑的外表,一点涩涩的苦味,一点香香的甜味,再带上一点奶油特有的奶香味,入口间,便幸福感爆棚,试吃了一小块后的盖逖欧嘴角微微上扬,对自己的作品极大的满意,并在蛋糕上放上了几枚樱桃做以修饰。
许是埃尔塔宁没有见过糯米滋的样子,在见到盖逖欧做出的成品后,她盯着糯米滋出了神,不忍埃尔塔宁继续盯下去,盖逖欧最终拿起一块草莓糯米滋递到埃尔塔宁手中,“要不要来一块?”
埃尔塔宁欣喜的接过,两三口便吃完,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边对盖逖欧说:“很好吃,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盖逖欧再次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来自好友真诚的评价让盖逖欧十分开心,虽然表露出来的表情不是很明显,但接下来,明眼可见的,盖逖欧做糯米滋的手速和表情都轻快了许多。
巧的是,等埃尔塔宁和盖逖欧到达德鲁伊之家,正是午饭时间。锡里昂和伊莉莎同学看起来已经在此等候了有段时间,刚进入门内,盖逖欧就眼见着自己那满眼兴奋的好友手提重物却健步如飞的疾速走到角落那只雪原狼身边,在打完招呼后,放下手中的饭盒便开始上手抚摸那只巨大的雪原狼,场面属实有点怪异。
盖逖欧收回自己放在埃尔塔宁身上的眼神,转头放下双手沉重的饭盒,与两位同学一一打了招呼,也许是饭盒中的香味过于诱人,锡里昂提出大家先吃饭,饭后再商议关于作业的事情。
虽然锡里昂同学有试图提起那看起来就相当重的饭盒,但是最终的现实阻止他的行为,果然饭盒还是太重了啊,“还是我来吧。”埃尔塔宁十分容易的提起饭盒向房屋内走去。
提前到达房屋内的盖逖欧,十分娴熟的将餐具一一准备好并坐在了座位上等待着众人的坐下,他见到伊莉莎从她的包里拿出了名为“列巴”的方形面包,看起来有些坚不可摧,可能吃上去会比看上去更好一点吧,盖逖欧心里想着,在众人都就坐后,主动拿起了切好的一片列巴放入口中,念想破灭,盖逖欧愣了愣,缓缓地从口中拿出那硬的有些硌牙的列巴,嗯,他一口都没咬动,他侧身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前牙。
本着礼貌,盖逖欧向伊莉莎轻轻点了点头,“好吃。”
伊莉莎似乎是没有意识到列巴会这么硬,“你可以泡在汤里试试,也许会软许多。”
锡里昂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撑头捂脸,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无法忽视的笑声都表明了他现在笑得有些开心。
埃尔塔宁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埃尔塔宁估计并不认为列巴有那么难咬,顶多是筋道了一点罢了,她无所畏惧的拿起列巴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用餐结束后,应了大家的要求,锡里昂在众人面前施展了神术-影之路,接着,四人又围绕着神术与法术之间的区别探讨了几个时辰。
夕阳西下,带着些许橙红色的阳光照进了屋内,衬得屋里暖洋洋,“搞清楚些问题,就是我们要学习的目的。”埃尔塔宁提议,“不过现在,去放松一下吧?”
暑假,开始。
字数:4530
并没有表白,是标题欺诈
-----------------------------
埃尔塔宁喜欢星空,但她却很少有机会去认真的观察那些在深夜中闪耀的光点。深林城的夏季太过于短暂,晴朗的夜空更是少见,更不用说是观看流星雨了。
因此当纳尔发出邀请时,埃尔塔宁很快便答应了,她没有理由拒绝,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而言。
埃尔塔宁他们几乎是和同班的另外两人同时到达天文台的,迎接众人的是一位看上去温和有礼的人类男性,看见人齐了以后,便微笑着说:“欢迎。谢谢你们参加本次活动。”
“能参加是我的荣幸。”埃尔塔宁冲着他微微欠身。
他自称诺兰·扎米尔,是苏古塔天文台的工作人员。简单的寒暄过后便带领着众人来到了早已在等待的法师塔前。
在此等待的是法师塔的主人,四年前曾经拯救过世界的大法师Chant。
她带领着众人沿着塔一侧的楼梯向塔顶走去。
“这里可以直通塔顶。”Chant说,“平日里很少有人会使用这条路线……不过今天就当是例外。”
楼梯有些陡峭,而距离塔顶显然有着不短的路程。埃尔塔宁跟在纳尔的身后,对于这位雪精灵同乡,埃尔塔宁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他和埃尔塔宁见过的任何一位雪精灵都不一样,过于内向,并且总是脸红。真的是非常可爱,和弟弟不一样的可爱。埃尔塔宁心想。她很少会如此关注一个人,在来到苏古塔之前,她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身边没有朋友,独自居住,为了攒钱早出晚归的生活也使得埃尔塔宁没有任何精力去在意他人。她盯着纳尔的后脑勺思想开始无意识的神游。以至于到了塔顶时她差点撞到纳尔的后背。
令人意外的是,在外侧看起来是尖顶的地方,从内侧看是圆形的,而房间的正中有着一台巨大的钢制器械。
锡里昂好奇地询问:“这个设备是用来做什么的?”
“通过这台设备,我们能更加清晰地看到星空……不过,它具体是什么,其实我们也不清楚。”紧接着Chant催动这头上的天顶,使得它缓缓打开。
“这是你从遗迹中发掘的吗?”拉薇妮亚指着那个巨大的器械询问。
“它随着法师塔一起出现,至今为止帮了我们很多,我们也在模仿它制作新的设备。”
“今天夜里我们要用这个来观测星空吗!”锡里昂控制不住地兴奋。
“是的,不过不仅如此,我们也会用肉眼记录流星雨的状况。”
埃尔塔宁也很兴奋,倒不是因为能够使用这个不知名的器械,对于从未观看过流星的她来说没什么能比得上亲眼观看流星雨了。
“太神奇了!我可以摸摸看吗?”拉薇妮亚问道,埃尔塔宁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快要溢出的求知欲。
Chant并没有阻止,只是叮嘱拉薇妮亚别弄坏了。
锡里昂想要先试用一下设备,不过Chant表示,稍后会有机会,而现在,她要先把法师塔移动到更加适宜观测的地方。埃尔塔宁对于法师塔的移动方式非常好奇,不过这里的主人显然没有给她任何机会。Chant从另一个出口离开了——而那里紧接着上了锁,很显然,那里是法师塔主人的专用房间。接着,脚下的法师塔传来了一阵微颤,所有人都围在窗边,等待着法师塔的移动。
窗外的景色高速移动,城市的光飞速离去。风吹在埃尔塔宁的脸上,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线状离她远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深林城的日子,似乎那些过往的时光也随着那些线条一同被甩在了埃尔塔宁的身后,有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剥离了肉体,解除了所有禁锢飘向了什么不知名的远方。
移动并没有持续多久,法师塔很快便停了下来。埃尔塔宁看着外面的停下来的景色,就像是时间突然禁止了一样。她不禁发出了小小的赞叹声,“哇,感觉真奇妙……这种经历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之后,头顶的天花板打开了,法师塔似乎是停在了苏古塔岛屿的边缘。值得庆幸的是今晚是万里无云的一天,头顶只有璀璨的繁星。晴朗的夜空让人感觉自己似乎伸手就能抓到星星。因为是月初,珂宁收回了他挂在黑夜的七弦琴,星星似乎比平时更加明亮。
埃尔塔宁惊叹于星空的美丽,“实在是太美了……”她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词能够形容眼前的景色。
“那么,各位,距离流星雨真正来临还有一小段时间,我们先来说说关于流星雨的状况吧。”那位人类男性说道。
“再一次自我介绍,我叫诺兰·扎米尔,一年前和你们一样,也是苏古塔学院的学生——不过现在已经从天文学院毕业了。”他抬起头,用手向着天空比了个方向,“今天我们要观测的流星雨,它的辐射点在那里——这个名为‘火之山’的星座。”
埃尔塔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四颗特别明亮的星星,在那四颗星星的中间有着一团红色的星云,的确很像是火焰。
“请问火之山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吗?”伊莉莎提问。
埃尔塔宁猜测道:“因为红色的星云所以叫做火之山吗?”
紧接着诺兰·扎米尔讲述了关于这个星座的传说,在不同的世界似乎有着不同的说法。紧接着扎米尔先生讲述了诸多埃尔塔宁从没了解过的天文知识。
比如库瑞比克的星空实际上没有六片那么多,星空1、星空3和星空5实际上是同一片,只是星星升起的时间不同,同理星空2、星空4和星空6实际上也是同一片星空。
也就是说库瑞比克实际上只有两片星空。这颠覆了埃尔塔宁以往的认知,她万分后悔自己没能带上笔记本,一心只想着观看流星的兴奋感让她有些忘乎所以了。
纳尔发现了埃尔塔宁的窘迫,他撕下一张纸递了过去,伊莉莎刚好也多带了一支笔。埃尔塔宁对此万分感谢。锡里昂拍了拍埃尔塔宁的肩膀,表示他写完之后笔记借可以借给她誊抄。
伊莉莎整理了一下笔记,接着提问:“同一片星空在三个世界以不同的时间段运行,是否说明这三个世界是平行并列的呢?”
“也有可能是环状?”埃尔塔宁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甜甜圈的样子,星空就处于甜甜圈的空洞中,而其他世界围绕着星空排列在甜甜圈的“圈”上。
“这就有待我们继续研究下去了。”扎米尔先生回答。“或者……也许各位有朝一日,也能阐明这世界的机理。”
埃尔塔宁想象自己研究天文成为一个学者的样子,那是在是太不适合她了。比起专注于研究,她更希望自己能去各个世界探索,或许毕业之后可以当一名冒险者?通过旅行而获取知识要比看书更有意思。
“你们的故乡有什么星星的传说吗?”扎米尔先生对其它世界的传说也很感兴趣。可惜的是除了拉薇妮亚在场的其他人都来自德菲卡,无论怎样他也没法探索到更多的传说了。而作为参加者中唯一来自其它世界的拉薇妮亚自然而然地受到了瞩目,她讲述了一些有趣的小故事。
愉快的听故事时光并没能持续多久,扎米尔先生看了眼随身携带的沙漏说:“好了,现在流星雨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几颗流星迅速地从天空划过,只留下了短暂的轨迹,渐渐的从天空划过的流星开始变多。扎米尔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一手在纸上记录着数量,一边说:“在扎兰亚——人们说,流星是佩特拉的侍女不小心落下的宝石。如果向它们许愿的话,被收回的宝石就可能把你的愿望带回女神身边哟。”他的语气有些兴奋:“听说有人能捡到没消失的宝石……呵呵,如果我们手上有一份,一定会是绝好的研究材料。”
拉薇妮亚提议:“那我们何不许愿能捡到这些宝石呢?我很好奇它们能怎么被利用起来。”
“但我真的很好奇……天空中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呢?总不会是真的星星?”锡里昂说。
埃尔塔宁觉得若是真的星星,或许会非常耀眼,比宝石还要闪耀,肯定很容易被找到。
“是啊,我也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如果能够得到一颗的话,一定——”扎米尔的话还没等说完,众人忽然看见了一颗火流星,带着明晃晃的尾迹向着岛的方向飞来,似乎就要砸到众人的面前。万幸的是它只是擦过了法师塔,没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飞过来的那是什么东西!”锡里昂有些吃惊。
"哇哦,有人许了捡到宝石的愿望吗。"尽管说着惊叹的话语,但是伊莉莎的语气十分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事实。
拉薇妮亚举起手表示自己许了愿,她也很意外,“没想到女神真的实现我的愿望了。”
埃尔塔宁没想到许愿真的有用,早知道她也应该许个愿什么的……这么想的埃尔塔宁看向趴在窗边的纳尔,他翠绿的双眼看向流星消失的方向,流星落在了岛屿内侧,应该在这里到城市的路上。
“我们可以去找吗?”埃尔塔宁看向扎米尔先生。
对方显然有着同样的想法,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我们去吧!”。
埃尔塔宁走到纳尔身边拉着他的手腕问:“一起去看看吗?”纳尔红着脸点点头,似乎想把手腕抽出来,但是埃尔塔宁并没能给他这个机会,拉着他就准备往下走。
众人的举动惊动了Chant,不过在说明了状况后,她就打开门让他们离开了。
伊莉莎提议让黎曼先去探探路,拉薇妮亚也准备让阿曼妮西斯一起。
“不知道宝石掉到了哪里,你有看到吗?”埃尔塔宁转头看向身边的纳尔问道。
“在那边。”纳尔小声回答,同时用手向那个方向比划了一下。
伊莉莎和拉薇妮亚在了解了大致方向后就让两只魔宠率先前去探路了。
大家下塔后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没多久伊莉莎突然拽着锡里昂:“我们走快点。”说着就飞奔起来。
拉薇妮亚似乎也从阿曼尼西斯那边感到了什么,跟着飞奔起来。埃尔塔宁也赶紧跟上,她注意到纳尔似乎跑得不够快而有点被落下,慢了下来再一次拉住纳尔的手腕拽着他快速跟上。
当冲到树林里时,眼前的景象有些似曾相识,在倒塌的树林间,从下陷的坑洞中央,一些黑色的宛如藤蔓一样的东西伸了出来。他们看起来像是从地底深处生长出的某种不祥之物,被一颗流星意外地唤醒了。
埃尔塔宁差点忍不住说出一句粗口。
纳尔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生物,本在埃尔塔宁身后的他向前一步,下意识地把埃尔塔宁拦在了身后。
埃尔塔宁对这位高大的雪精灵的举动感到诧异,在她的眼里自己从来不是一个需要被保护的角色,她从未被什么人保护过,这种站在他人背后,被保护的感觉对于埃尔塔宁来说是非常稀奇的。
扎米尔先生显然没能预料到这种突发情况,鉴于他并没有任何的战斗力,站在远处不添乱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大贡献了。
黎曼和阿曼妮西斯似乎在众人赶到之前被这些藤蔓拽了下去。
拉薇妮亚已经准备冲上去解救她可怜的鹦鹉了,纳尔看了看拉薇,轻轻的拉了下她的衣袖似乎是想让她不要过于莽撞。锡里昂已经准备对着这堆藤曼施展神术,伊莉莎拽住他说:“试试别的神术,先别打雷。”尽管还是陈述的语气,但是这位雪精灵的语速明显快了很多。
锡里昂使用了万物之心确定了鸟的位置,埃尔塔宁提议自己可以冲上去在短时间内将可怜的小鸟们带回来,锡里昂点了点头将大致的方位告诉埃尔塔宁,接着使用了纠缠术,他暂时的控制住了那些四处挥舞的触手。好在阿曼妮西斯是粉色的即使在夜晚也还算显眼,埃尔塔宁很快就发现了他,她冲上前凭借着自己以往在森林中穿梭的经验快速的跑到阿曼妮西斯的身边,幸好黎曼离的并不遥远,埃尔塔宁用匕首割开缠住他们的触手,将两只小鸟捞起放在怀中迅速撤退。紧接着锡里昂召唤出了雷电,被电击的触手缓缓地缩回了地底。
埃尔塔宁将两只昏迷了的魔宠还给他们的主人,为此她得到了水妖精舍友令人窒息的充满爱意的抱抱。纳尔拉着埃尔塔宁向着触手缩回去的地方走去,红着脸念叨着刚刚的举动有多么危险,埃尔塔宁看着他通红的脸一时分不清他是因为生气还是在害羞。
触手缩回去的地方有一些空洞,看上去像是这里曾经有大树的根系盘桓。锡里昂在空洞的边缘捡到了一颗已经烧焦了的几厘米大小的石头,无论怎么看,那都不像是宝石。燃烧的痕迹似乎证明了它曾经发光的事实。锡里昂将石头交给了扎米尔先生,在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后他便兴致冲冲的回到了天文台似乎准备不眠不休的抓紧研究这颗难得的“宝石”
已经快到深夜了,埃尔塔宁抬头看了看夜空,漫天的繁星倒影在她宝蓝色的眼睛里就好像是另一片小小的星空。
纳尔拉着她并没有松手。埃尔塔宁能感受到从对方手中传来的温度,她转过头看着纳尔的侧脸。
今夜的我可能是被佩特拉女神所眷顾了。
字数3120
时间为事件发生日/暮春月末
……
刺木
绕远追截的成濑并未如自己所预料拦到那个奇怪的小孩。
如果不是同学塞穆尔留在后面等他,他大概还会在四周多转那么一会。其他人似乎已经先一步进入了眼前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房屋,眼前的塞穆尔似乎也想要跟者进去。成濑只得示意对方自己想要留守门外,对方点了点头。看着房门随着塞穆尔的背影关闭,成濑试图让不安的心跳回复平静到这里为止还算是正常的展开。隔着门隐隐还能听到不间断的欢声笑语,似乎里面正在进行的活动并没有随着几人的进入而遭到终止。
这才是令他感到不安的理由。横冲直撞的小孩子也就算了,带头闯入的同校生可是自追逐开始就像在受气愤的情绪所渲染——他不觉得看起来气势汹汹的闯入者会和谐地融入进去。
今天的出行太不凑巧了,这样“深刻”的记忆可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记得一小时前街上还是一片和乐,街上早早张起了新灯,各色不寻常的商品一应满市。这样的节日气氛就连他也被多少感染,于是趁着将近日落来到了祭典的中心。中途遇上了数位同学,就在他想差不多该买好东西回去的时候异变突生,整条街上的水果开始循序毁于腐烂。
买不到东西自然他也很困扰,加上这些同学也是热心助人的本性,他们分散着进行了调查,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孩子身上。本就不是寻常的事件,虽然觉得难以置信、但是他们还是顺着唯一的线索紧追着那个孩子,最终来到了眼前的废弃出租屋。
难掩在外苦等的焦躁,成濑选择去窗边潜伏着探听声响。不知为何他不愿进入这个场所,但是他又惧怕万一像上回路遇的伤人信徒一样、那么这帮刚才还在一起探求真相的“同伴”们也许会遭遇难以想象的危机。真的发生了那样的事就由他来吸引注意力打破局面——他将自己的定位作为“危机时为其他人争取时间”的角色,也许这些人不会有他那样擅长上蹿下跳和逃跑。
不安随着时间蔓延,仅隔一扇窗与一道窗帘的距离他无法把握里面空间的情况。音乐夹杂着笑声深深刻印炸开在他的脑海里,一点一点、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幻想中舞动的人影被黑烟包围染上不祥的意味,扭曲着的脸庞也渐渐从勉强看出的笑容化为浑浊的漩涡。原本的音色崩毁,房屋从屋顶开始倒塌,折断的断木刺穿柔美的绸料,这场本应上演着狂喜之宴的情景却向他展示出毁灭——舞会最终在烈火燃烧下得以收场。
走马灯一样的影像放映结束,被强迫观看的成濑物理上即刻产生了抗拒行为的反应。他抑制着逐渐化为幻觉的痛苦、忍耐自胃部涌上来的液体。
就这样过了数分钟,他额上的冷汗尽数消却,房间内隐约的歌舞伴随骚动终于转入下一阶段。
窗不知何时被人打开,放大了的音乐声传向他的所在之处。富有节奏的舞曲标志着新的一轮邀舞的开始。听到熟悉的交流声后他振作了精神,将后脑贴向墙壁好让最后残留的一点感觉消失。
成濑向内窥探,早先进入的同伴被带着面具的人挨个搭讪,成濑只觉得那些人好像他居所附近的邻里……虽然疑点再次增加了,可熟悉的身影至少让他的精神从紧绷状态稍缓。其中大半看起来与苏古塔的住民无异,在稍远的地方他们追逐着的古怪的孩子被同行者纠缠住了,作为背景的姿态看起来上了年龄的轮廓也存在其中。也许只是一场节日氛围下的狂欢舞会?只是小孩偶然撞进其中想要顺势隐藏自己的行踪?
似乎再次产生了什么争执,但是成濑觉得没法达成对等理解的沟通也迟早会落得这种下场。小孩挥舞着示威一样无力的拳头,挣脱了身材对比差异巨大的高等精灵朝着楼上跑去。看到这里没有多想,成濑也攀住身边的窗沿从房屋的外墙凸起爬了上去。
“……”
抵达二楼时他听到了一阵说话声。
像是对着先前并不存在于这里的人进行邀约,那声音在成濑的脑海里多次回响。他缓慢反应过来,这句邀约也许是对着阳台上唯一的来客的他自己。
“……迎,你终于……吗”
断片感自落地后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而来。
“……欢迎,你终于打算加入宴会了吗?”
此刻成濑浑身的警惕并非针对眼前的宴会主人,然而对方像是久等的姿态着实让人无法以余裕的态度来面对。不光如此,主人的身后的某道视线令他仿佛自灵魂深处开始打颤。虽然失礼,但他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的景象。
比起值得惊叹的对方的外表,成濑顺着对方的脸侧伸长视线。与之前一窥的华丽装潢无异,但在二楼的人们多数在围绕桌席与盛宴攀谈,或者注视着手中的食物美酒。少不了的面具、华贵的服装,不同的是这里的人不再给他熟悉感。即便是笑容满载的上扬嘴角、耳边不间断的笑语欢声,成濑也丝毫无法放下防备。
就在这些宾客中,他不情愿地找到了压迫感的源头。
来自一张如此悉的脸庞。
他又过了很久才在大脑中接受了这个事实:眼下、在这场持续着乐曲与舞步、闲谈与幸福和音的宴会里,成濑、见到了一张和他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无数次在昏暗黎明的窗前、倒映着月影的静水、他人真挚的眼眸中,成濑进行着对自己的理解;不光是样貌,连真诚流露时的神态、语言动作的幅度都像在做着完美的拷贝。隔着面具成濑无法看到对方的双眼,但随着一分一秒的过去,自视线对另一个 “成濑”的信息补足已经让他失去站在这里的勇气。
“站住——”
氛围意义上的寂静被来者们毫不留情地踏破。宴会的主人见成濑并未回答自己特意的邀约,也不追问,而是顺势向从一楼到来的来客致以问候。未能来得及做出思考的成濑听到声响也条件反射地看向楼梯的方向。余光中,那个“成濑”从容察觉了视线的离去,并朝他的方向举杯。他的脖子好像被空气凝成的大手捏住,无法在这一刻转过头去。
“成濑”就这么消失在他的视野范围。
“请不要在宴会上过于激动——啊,热情一点倒是没有问题。”
宴会的主人保持笑意满盈的面庞,右手护住跑向自己的小孩。追赶过来的同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异样。
接收到关怀的眼神,成濑摇了摇头,将自己藏在阴影里。此时他也许已经不在意最初追来的缘由、与发生的不可思议事件将会何去何从。成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同伴们七嘴八舌的质问,心中的动摇还未消失;比起向宴会的主人询问客人的来历,现在就这么等待事情收场才比较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他以右手食指与拇指捻动左手的指环,完全干枯的苹果枝经过烟熏已经变得坚硬不易变形。未来得及磨平的枝杈尖端一点点嵌进皮肤、刺痛感之后紧随的是泛红与血染,血液顺着指缝沾到另一枚白银色指环表面。木枝已不是第一次浸透血液,褐黑色的断面却不透任何红色。
他开始想要尽早忘记今天的事。——眼前的景象是被施加的法术、数小时后烟花会照常升空,无云无遮的星空与月、熟悉与不熟悉的人们带着笑意交谈、将爱与食物彼此分享。他无法确信这是否为窥探了“异常的存在”、从而踏入了原本无法到达的结局路线,他只是在心中,对另一个“成濑”的坚信开始根深蒂固,哪怕即使时日照旧、他的记忆会循着洪流飘向触碰不到的远方。
断木还扎在他的血肉之中。
……
前日收到的来信
我停驻稍歇的友人啊,展信佳。
想必你的所在现已步入暮春之末早夏之始。近来是否健康如旧?前回信中所写下的、关于苏古塔的描述,你应当已经亲自感受过了吧。这座空岛的时间流逝给我感觉好像不同于其他任何地方、迎接习以为常的朝阳却总会沐浴异样的日光……不知你是否有相似的体会?
接下来的仲夏月里会有一场流星雨,可以的话请去看看吧。我想,一定会在你的心中成为一段美好的回忆的。
我期待着你会与更多的人产生「联系」。
正眺望着明月的、你永远的挚友。
所以他也试着在风暴稍息的夜晚,抬头望向天空。花费整晚的时间发呆对他而言算是家常便饭,如字面所说、只是什么都不想的躺在无遮拦的屋顶、任由风月与眼睑来更新所见的景象。这理应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可成濑却毫无知觉——可以回忆起的记忆只存在零星,余下的仍像掩埋在层层云雾之下。
比起明月,他好像更喜欢这片广阔的星空。察觉到这一点的成濑单手撑起上半身,无意义地将手伸向眼前。即使伸长的左手当然无法抓住任何,他也在重复着忘却与前行,一次又一次地确认着、他同群星间难以丈量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