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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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我不配搞哲学,我好弱啊.jpg
包含了对现实中存在书本的思考【非引用原文
全文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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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手里拿着笔,对着纸发愁。
奇维纳人喜欢思考,也喜欢发呆。他能在坐在水边,从太阳仍在天空到它落进水里撞出一池余晖,只是放空思绪,或想些对一个普通公民而言过分大的问题。
“首先,是对自身与世界的疑问;
其次,是对人的理性的讨论,它是否独立?
然后,是学问、或说知识,以无限(此处指无边际的自由)否定了人在面对巨大未知时的恐惧,解决了人理智的危机;
再来,是新的创造发现,让人能更深入地观察自己,从单纯的思考变成搜集经验的证据。此时,更重要的是对事实的理论解释。”
——理式说:在我们能接触到的世界之外,还有一处原型的世界,在那里有着万物最本质的原型。
雪精灵困扰地看向天空,在风暴墙的作用下,苏古塔的空气总带着股潮湿,潮气再搅上夏日残留的暑气,他的脑子越发混乱。奇维纳有不少人爱写些佶屈聱牙的书,也不少人爱读,年轻人总觉得手上拿一本大部头是很了不得的事,哪怕他不能保证自己能懂,阿列克谢当然也曾有那么一段时候(“曾”的意思是现在他能坦然承认自己没懂)。可闲书是闲书,它们能庄重地安稳于书架,作业却不行,这非理解不可。
他写下两行字:对内,人自身的探索;对外,世界及其起源的探索。阿列克谢在两行字下方画上横线,又用笔点了几下。
从自己开始吧,他决定。
高鼻子,略微下垂的眼睛和下撇的嘴角;半长不短的卷灰发,精灵中算高的个子……阿列克谢在已经写废的稿纸上画了个简略小人,在旁边写上“阿廖沙”。画得比那位阿廖沙还差,他暗自不满,接着他在“阿廖沙”下边写些他对自己的认知:奇维纳人,雪精灵,臭脸臭脾气……
“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符号系统——语言——是受到‘世界’影响而诞生的,此种‘工具’又反过来影响我们的文学、宗教、艺术。甚至说,以上诸种,全般依赖它。这里想强调的是,尽管我们所使用的文字、符号是人在摸索一般普遍性,将具体上升为抽象,从事实总结出概念的过程中顿悟的,但它仍不过是原型世界影响下‘影子’的造物的造物。
也就是说,从符号的角度看,我们所创造的文化,我们的思想,总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原型世界的影响,是它在‘库瑞比克’世界的投射;而符号的意义,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会与原型世界相呼应。”
按照理式说,自己的原型会是什么样?也有那么一块奇维纳似的冰封大地吗?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是否也会靠酒精挨过冬夜?……他们会怎样摆脱困境?青年心中是否拥有一个热切的理想,如同天上明星?
“真理不是现成的东西”,学问在对话中产生——问、答、问、答。
阿列克谢同自己对话。
理式说很适合作为编剧和诗人的材料,雪精灵开小差般地想,他又写不下去了。“我们最终只会发现,我们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编剧和小说家们会将这句话作为剧本的核心(一出绝佳的讽刺剧),而诗人们则会表演般地指着天空控诉:
你以为自己是生活的主角,是我的创作者?也许你才是被窥视的那个呢!你被创造出来,由一串信息组成,又被丢进一个设定好的世界……灾难只用随机,什么道理都不用讲,不必有逻辑!系统里一个数值的改变就能打乱数据们的轨迹,一个指令错误,你的整个数据就完蛋了!你们还管这种轨迹叫人生!
这番话可能过于夸张,不过更加偏好戏剧感的诗人也许还会在演说结束后附上一连串笑声(比如某位银发半精灵诗人)。
阿列克谢并不是擅长文学创作的人,由此,他也只是继续写下字句。
“那么,那个世界的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他们的神话从何而来?也许,在目睹了各种不受意志操控的现象后,人们从其中抽取出某个特征,再将它与自己的心愿连结,于是,祈祷诞生了。那些想法……概念,既不存在于事实,也不存在于个人独有的心灵世界,它们借由文字、借由捕捉住思绪的字符,以带着意义的符号为材料建筑起恢宏的圣殿。而我们的世界,也不过是圣殿一隅。“
End.
5211
没什么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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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难题
关于“梦”的学说并没有让切·拉卡路亚·光辉头痛,梦中的图书馆和少女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令他头痛的是这次的论文主题,和他的那位美女房客。
关于理式说的问题切尔并不陌生,这些被抛弃过又重新拾起来的理论他在无聊时都作为消遣书籍读过,但它这么认真的在课堂上从那位大法师艾丹·弗宁的口中提出来,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会将理式说作为消遣来阅读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出乎年轻高等精灵那些各怀心思的房客们的意料就是了。
但现在他们都沉浸在梦乡中,不像切尔只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了几个小时,就接着在那张放满了理式说学术著作的书桌上进行他的思考了。
“如果说神是原型世界——理式世界的投影,而我们又是投影的投影,而我们的梦境是另一层的投影,是不是说在梦境之中,我们就是那个世界的神?”
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手中转着一支新的储墨钢笔,切尔用旧的那支钢笔被拉薇妮亚要去做了外出文具,好在他来到苏古塔时带了不止一支这种方便的文具。如今这支价格不菲的金尖笔像是玩具那样在他手中被无意识地转动,有几滴墨水被他甩到了一字未动的白纸上,还有一滴落到了趴在凉垫上的麦格森太太脚边,这只小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发泄不满一样伸出爪子将站在架子上打盹的粉色鹦鹉拍了下去。
年轻精灵像是没看到两只魔宠打架一样继续自言自语:“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诸神做的一场梦,某一天他们醒来,我们就将不复存在——或者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像艾丹导师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而已。”
麦格森太太打了个呵欠,对那只被拍下去的鹦鹉喵了几声,就像它能听懂自己的猫语那样。
随着年轻人的思考,太阳从东边升起,缓缓转到天顶正中,又从正中落到西方,直到这轮火球只剩一线红色的时候,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法师才从书房里出来,在厨房切了两片抹了果酱的面包就又回去了,完全无视了抱着自己魔宠的另一个法师好奇的眼神。
“麦格森太太,你的主人是不是出了点什么,呃,精神方面的毛病?”
拉薇妮亚把下巴埋在长毛小猫头顶蓬松的毛发里,用一种随意和好奇掺杂的语气对这只没法回答她的小猫提问。
而麦格森太太进入研究状态的主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宠被某人给“掳”走了,他甚至忘记了被自己拿进房间的面包,只是紧盯着某一本书的扉页。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由理式说所发散的疑问与悖论。”
从粉红色鹦鹉的角度看去,他和他的主人都能看到那本书的标题。
《神学、理式、真实与历史》。
“让我们假设,有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的法师实行了实验——也许他是一位宵银的信徒,当然我们没有任何对宵银不敬的意味——他的灵魂被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收入了一个被魔法封闭,与某一个魔法阵相连的瓶子里。他的灵魂在这个瓶子里被囚禁着,但它所连接的法阵在向这个可怜的灵魂灌输使它产生幻觉的魔法,以使这个人保持着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被虚拟出来。这个灵魂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被邪恶法师变成实验品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这样的视觉信号,‘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这本书就算是在之前切尔读书饥不择食的时候,也只是被作为一个荒唐的悖论而一笑而过。但现在导师的那句话却让他不由得对这段话乃至这本书都认真了起来。
这本书被列为这位逻辑学家的败笔之一,不少人认为他之所以无法成功,有一半都在于他非要坚持早已过时的理式说,但他提出的研究三原则还是指导了一些自学法师的进步之路,对于这位大师,切尔总是抱着一种可惜又怜悯的心情阅读他的作品。
“这位大师太主观了。”他前两天还这样和跑到书房来凑热闹的拉薇妮亚解释,“他认为使一个理论陈述为真或假的是外物,而不是我们的实际的或可能的感觉资料、我们灵魂的结构或我们的语言等等。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理符合说,但这些显然不符合神的存在——说实在的,如果这些作品让斯卡蒂女士和雅丽蒂亚小姐看到,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会少见的站在同一战线。”
“他还说实证主义者由于不同意真理符合说,因而他们不能坚持研究结果与知识的会聚;而有些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者由于怀疑或否认知识的会聚,由此也怀疑指称和真理。”拉薇妮亚用她细长葱白的手指指着切尔很久之前做过的读书笔记,“这样的话,他就在某一种意义上完全的否认了历史和神明的存在意义,不如说,他的作品中完全没有诸神的位置呢。”
“是的,如果按照他的理论来说,不仅仅我们可能是假的,这个世界甚至神明们都是假的。”切尔合上那本笔记,完全忽视了桌子另一边对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纳尔和埃尔塔宁。
“我很难想象瑞图宁不存在的世界。”水妖精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有兰诺……她们如果不存在,我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切尔整理着桌上的字纸露出笑容来:“你只是无法想象美少女不存在的残酷世界吧?”
“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蓝眼睛的人类女孩扭头问起她身边的雪精灵,换来的只有纳尔一脸迷惑的摇头。
“我只听懂,大概拉薇无法想象漂亮女孩不存在的世界这件事。”寡言的雪精灵似乎在找合适的字眼,看了一眼埃尔塔宁的脸之后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
但那时候写出的论文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还被他的魔宠从里面掏出来当做玩具玩了很久。
越是想象“瓶中之魂”这个理论,他就越是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套进了这位魔学研究者画出的怪圈,在他承认这个理论为真来进行推理时,这个问题是永远无解的——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将更有可能成真的依据来源投放到了目前的乃至未来的“未知领域”,所以不论怎样,自己都无法彻底推翻这样带有怀疑论色彩的问题。
这个难题可能需要他研究一辈子也说不定,废寝忘食的新晋法师先生转动他疲劳到模糊的大脑这样想道。
|2|湖中来的女孩
“你应当休息了,切·拉卡路亚·光辉。”
拉薇妮亚一脸严肃且不悦地看着裹在灰色细条纹家居服里的高等精灵,后者把自己折腾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瘦猫,就这样还在倔强地摇头,不肯离开书桌和书房。就算前两天他刚被这个女孩拉到了自己导师的宇宙塔去做了些在这位向来循规蹈矩的光辉家族大少爷看来足以被开除的事情,这家伙也没打算改一改自己的思路。
不如说,老师的那句“记得交论文”成了他的焦虑中心,眼看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切尔更是变本加厉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下了“不准其他人用书房”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
他没注意到这里面有一半属于他的逃避心态。
“我想不到。”年轻的法师用陷在眼窝里的湖绿色眸子盯着水妖精,露出迷茫和痛苦对半分的表情,“我想不到,如果我是一个被囚禁在瓶子里的灵魂,我如何才能知道我是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不是,我又该如何证明我的实存?如果向诸神提问,我又如何保证他们对我的回应是真实的?”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休息了,房东先生。”拉薇妮亚劈手把他拿在手里晃荡的钢笔夺了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出门去吃顿饭,做些别的事,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去问老师这些问题。”
“我该如何证明我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家人、这栋房子、这个世界,我的房客,麦格森太太,还有你,你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是什么邪恶的法师给我创造的幻觉?”切尔没理会水妖精的动作,他的眼睛里有种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光,除了恐惧还有种危险的狂热。
“就算神是真实的,他们也可以对你说谎,没人规定神就不能给错误的答案对吧?”水妖精少见地叹起了气,伸手开始理顺这个陷入思维死路的高等精灵变得凌乱的头发,“你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下一秒也是想不明白的,泡个澡或者睡一觉,让脑子放松一下说不定还有些帮助。”
可这段话没用,这家伙仍然两眼盯着桌上那些在拉薇妮亚看来只是一堆混乱字符的笔迹。
“快要到你们的秋节了,我听说菲薇艾诺人总会在那个节日到来之前酿酒,你连那件事都不打算参与了吗?”她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一向表示自己是个十分忠于传统的精灵吗?”
切·拉卡路亚·光辉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拉薇妮亚·福玻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想,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需要邀请你去参加这个活动。”
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大少爷对自己的美女房客彬彬有礼地鞠躬,只不过脸上那两个掩饰不住的陷坑还在无声抗议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对它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是这样吗?”拉薇妮亚乐得咯咯笑起来,“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房东先生准备追求我的求偶行为吗?”
“我不会追求一个喜欢同性的女性,我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不尊重。”切尔一本正经地看着拉薇妮亚紫水晶般的眼睛,“但我很感激你把我从思维的死胡同里救了出来,我可以有这个荣幸,邀请福玻斯小姐来参加为了庆祝我们菲薇艾诺的秋节而举行的酿酒活动吗?”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拉薇妮亚咯咯笑着握住了高等精灵的手。
苏古塔和菲薇艾诺完全不同,这是切尔来到苏古塔之后就知道的事情。但就算在这里也有挂着菲薇艾诺之名的店家,虽然切尔并没有从那家店吃到家乡的味道,但那些棕妖精和店主琳蒂斯小姐的手艺都不错,他也还是很乐意去那家店照顾生意。
这次秋节前的备酿也由她来主持,消息仍然是隔壁精神矍铄的欧芮儿婆婆带来的。
“小琳说,听说我有个菲薇艾诺来的邻居,要我特意和你说一声,一定要去参加呢。”她笑眯眯的和时隔半月终于恢复了早上浇花工作的切尔这么说。
现在他和拉薇妮亚站在开店不久的甜品店门口,水妖精很惊讶于他没有邀请其他的房客,再次用语言调戏起这个一本正经的高等精灵来。
“房东先生,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拉薇妮亚把两手的手指交叉起来,半调笑半认真地看着切尔,“我还以为你会把其他人都邀请来呢。”
“备酿不适合太多人一起进行。”切尔认真地向水妖精解释,“过多的人会带来过多的杂菌,有可能把果酒变成一锅腐烂的垃圾。并且我认为,如果借邀请很多人的事情来道谢,未免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为了体现自己对这次活动的尊重,他特意换掉了平时总是套着的袍子和斗篷,穿了一身浅色的猎装,配上了新的棕色皮带和腰包,还因为早秋仍然炙热的阳光选择了半袖的白色衬衫——这身衣服在家时曾经被妹妹评论为“哥哥唯一正确认识自己长相的装扮”,所以成了他出门赴约最常穿着的装扮。
但这身衣服在拉薇妮亚看到的时候,这姑娘像是街边看到了漂亮女孩的小混混一样吹了个口哨。
“这次要酿的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发酵的,另一种要经过二次发酵,你应该喝过餐馆里有时会免费提供的气泡酒吧?那就是需要二次发酵的类型。”
切尔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上臂,戴了一双胶皮手套,围着黑色的麻布围裙,指着面前的各种水果对他的水妖精房客做起了解释,琳蒂斯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想不到房东先生对酒也有了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喜欢点心和茶。”她这么笑着说,戴着同样的手套和围裙。拉薇妮亚自从在这家店试吃过就时不时拉着切尔或埃尔塔宁来照顾琳蒂斯的生意,导致这个漂亮的精灵姑娘也一起对着切尔叫起了房东先生。
“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的,在家的时候仆人总是会用果酒调制饮料。”切尔拿起一枚紫红色的皱皮果实,“这是在炎热的地区才能正常生长的水果,虽然可以鲜食,但我更喜欢用它泡出的红茶和饮料,虽然被称为百味果,但我们更愿意叫它叫它‘少女的恋心’。”
“为什么叫它这个名字?还是用精灵语命名的。”拉薇妮亚也拿起一个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到什么味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
“因为在你打开它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旁人永远不知道她心中藏着的是怎样的爱恋。”切尔拿起水果刀,绕着这枚果子切了一圈,金黄色的果肉露出来的时候酸甜的果香也跟着飘散开来。
“看来这段恋爱是有酸有甜的类型。”琳蒂斯微笑起来。
高等精灵跟着翘起嘴角:“小说里大部分恋爱都是这样的,我想现实也一样吧?”
两人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正毫不吝啬地用它的光芒染红苏古塔被暴风拥抱的天空。
“等到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喝到那种发酵酒了。”切尔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作为下午茶品尝的鲜果茶,“起泡酒大概要再等这么长时间——大概到初冬的时候正好喝吧。”
“你还敢喝酒?”拉薇妮亚露出促狭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被几杯麦芽酒灌醉的时候,克拉德太太甚至以为我是去强抢良家小伙子的。”
高等精灵的脸变得通红。
“如果我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母亲一样要个孩子,也许我是会来找你的吧?”水妖精脚尖点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在旋转的过程中也染上夕阳的颜色,“如果不是女儿的话,我就要扔给你啦。”
切尔沉默了片刻:“那你要趁我没有结婚的时候去找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拉薇妮亚眨眨眼睛,“你结婚了和我想和你要个宝宝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建立了家庭,我就需要对这个家庭负责,那么我绝不会对我家庭之外的女性出手。”高等精灵收起了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
“那你要在那之前通知我才行。”拉薇妮亚用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年轻精灵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我会考虑的。”
字数:10826
无关的话题很多×
明明只是个踢门团……明明只是个踢门团……
今天的糯米糍也在通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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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品格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
这是梵塔西娅最近常常思考的问题之一。
当然,作为一个正常地在精灵家庭成长起来的精灵,预计寿命在六百年左右的兀烈卡卡的牧师对于“最近”和“常常”的定义与在这座城市中占了大部分的短生种们自然而然地有些不同。量化地来讲,这是最近一年内时常会钻进梵塔西娅脑子里的问题,而在这种长度的时间的发酵作用之下,也足够让一些大约算得上“答案”的东西那颗算不得顶聪明,也不能说驽钝的火红色小脑瓜里生长出来了。
一个人的品格,其中有一部分显然是天生的——或许来源于神祗的馈赠,或许来源于双亲的遗传。梵塔西娅总是会首先这样想,因为她身边乃至自己就是这样的例子。她自己早年间总是被夸赞为“天生就是一位兀烈卡卡的牧师”(考虑到这句话语出菲薇艾诺兀烈卡卡神殿的执事,而不是她近来的旅伴兼室友,这当然是夸赞);她唯一的兄长平日里所展现出的轻浮性情与玩世不恭的态度也与他们共同的那位父亲如出一辙。
但紧接着,她就会意识到,一个人的品格并不仅仅是天生就有的那部分。在成长过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外力因素影响到一个人品格的育成:比如她在神殿做见习牧师时的密友席琳娜,刚刚进入神殿的时候还是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那时候她们都只有八十来岁),偶然和同期发生了口角也只会自己躲在角落里小声呜咽着啜泣——但在二十年后,席琳娜已经能在认为自己被强烈地冒犯到的时候冷静地举起手边任何一件大小合适的物品对对方进行制裁(物理)了。
在这过程中,梵塔西娅拒绝承认自己到底起了一个怎样的作用,她只是简单地将这归因为兀烈卡卡神职人员应有的整体气质。另外还有些别的小道消息能够更加直观地为此提供佐证,比如她曾听来家里作客的长姐的同事闲聊时说过,树行者芬德尔·西罗先小的时候可不是这种一板一眼冷冰冰的样子,反而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捣蛋鬼,他的母亲凯特琳娜甚至头痛于这小子根本没办法遵守她定下的规矩(考虑到凯特琳娜的性格,那在精灵的家长中也算是相当宽松的规矩了)——直到有一天,他遭遇了一个宵银牧师。
一般想到这里,梵塔西娅就会以符合兀烈卡卡牧师性格的态度停止思考(因为一个漠视规则的芬德尔太过于难以想象了),并且武断地得出结论:一个人的品格或许有一部分是天生的,但也会受到后天的生长环境与经历的影响。然后,她会就着这样一个笼统的结论转向下一个问题:
奥菲莉亚·雪风现下里所拥有的这种扭曲的品格到底是怎样形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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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莎·雪风审视着眼前的洞穴。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在此处驻足,也不是她第一次以审视的态度打量眼前那个并不宽敞的洞口。就在不久之前,她还与几位同样就读于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同学们一起驻足于此处,对附近的一整片林地中的土壤和水流做了采样——这是那次平静的任务中一点小小的波折引领他们前往的最后一站地:他们发现林木之间被设置了密度相当大的捕鸟网,追根溯源之后与始作俑者——几只熊地精——起了点冲突,而这个洞穴就是那些熊地精所居住的巢穴。
虽然据锡里昂的判断和本地德鲁伊的说法,这些小东西显然不是苏古塔的原生物种,并且它们的所作所为显然对周围的环境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但是仅仅作为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而不是相关的执法人员或者其他什么有权决定一窝小生物是否该被清除的人),伊莉莎等人不敢独断专行,只记录下了巢穴的地点,向那些真正专业的人们汇报了相关的信息。
只可惜,在一个月之后,他们还是在布告栏上看见了“剿灭熊地精”的任务。
按照告示上的时间集合的五个人里有四个人是第二次站在这个洞穴前方了:伊莉莎本人,不知不觉间便总是和伊莉莎同进同出的室友锡里昂,同样来自深林城的人类少女埃尔塔宁,以及在接受了许多高深的知识后仍旧显得野性难驯的洛尔迦。雪精灵自己猜想,这是因为他们都恰好是做事要有始有终的性格——但她觉得或许这个任务并不适合其中的两位同伴。
熊地精的身材很小,因此它们所居住的地洞自然也不会很大。从目测的情况来看,一个人向其中深入虽然绰绰有余,但两个人是绝对无法并肩而立的,时常陪伴在锡里昂身边的白色巨狼则绝对会被卡在洞口(所以这次,他干脆就没把伯伦希尔带过来);洛尔迦虽然能够进去,可他背后的双翼可能会挡住走在他身后的人的全部视线。
遭遇相似问题的是翼族少年尼格勒,曾经拯救世界的施法者为了打发无聊时间而接取了这个任务,不过显然没做过详细的事前调查。拜长生种的特性所赐,虽说他的年纪已经远远大于作为短生种的鸮型人,可从样貌上来看,他才是显得较为年轻纤细的那一个。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同样的问题在他那里情况会稍好些:洛尔迦天生短翼,很不幸,他的翅膀较正常来讲要稍小些,而尼格勒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单就翼展而言,两位有翼种族实际上不分伯仲:也就是说,都可以把整个通道堵得死死的。
这是个稍显尴尬的情况,但也不是完全没法克服。五人在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顺利地排好了直线前进的队形:埃尔塔宁拿着简单的防身武器打头阵,能够使用神术“光亮术”照明的卷宗学者紧随其后,再然后是经历过一番请教后终于找到合适自己的法术书的雪精灵法师,两位有翼种族因为过于遮挡视线,只好屈居队尾。
理论上这是一个剿灭任务,可实际上,几位学院的学生们让气氛显得更像是同学们一起进行春游。熊地精不是什么强大的或者有智慧的生物,这个知识点在上次的遭遇战中已经被学生们掌握,因此别说经历过高强度战斗的尼格勒或是锡里昂,又或者曾经以打猎为重要生计来源的埃尔塔宁,就连做了一百来年的好学生的伊莉莎都没觉得这个任务会很艰难。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入洞穴的时候,雪精灵的身后响起了洛尔迦的忠告:
“我想,我们还是严肃点、正经些对待这些熊地精吧。”被排在她后边的鸮型人语气有些忧心忡忡,“这些熊地精多少有些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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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即便是一个博学多闻的诗人,一个我这样的学者,也不是能够穷究世界上所有的知识的。”奥菲莉亚·雪风说。如果忽略掉她浅色虹膜之中闪烁的疯狂求知欲的话,这句话听起来倒很像是那么回事。
只可惜,在长达一年有余的相处中,梵塔西娅·轻歌已经习惯了同行者时不时显露出的疯狂,甚至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进行应对。她在此处并没有流露出什么过分的情绪,只是冷淡地以鼻腔“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然后熟练地泼起了冷水:“一个立志于穷究世界上所有知识的学者首先应该学会如何遵守图书馆的规则。”
癫狂的雪精灵立刻被打消了气焰,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兀烈卡卡牧师与疯诗人的这场并非你情我愿的结伴旅行起源于菲薇艾诺的图书馆。当时,奥菲莉亚以“偷书贼”的角色出场,并且被“见义勇为者”梵塔西娅物理性制裁。后者在得知按照法律,没有构成实际损失的奥菲莉亚并不会受到多么严重的处罚之后,独断专行地向自己所信奉的神祗祈祷,独断专行地解读了神谕,独断专行地决定要求(或者,迫使。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强烈要求使用这个动词。)雪精灵完成“十件好事”来抵偿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最后独断专行地抓着她一起通过了“门”,抵达了温斯蒂。
一个远离上次作案现场的,气候宜人的海岛城市,对于完成“十件好事”来讲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但梵塔西娅忽略了一点:温斯蒂的德莫拉城里也有一间图书馆,并且奥菲莉亚很快地得知了它的存在。
之后的事情就如同循环往复的车辙:只消梵塔西娅略略移开自己的目光,很快便又有一间图书馆失窃了。案犯这一次逃得很远,但最终还是在离开海岛的偷渡船只起航之前被见义勇为的兀烈卡卡牧师抓了回来。在事态平息并且缴清了罚款之后,梵塔西娅认为她们有必要更换一个暂时常驻的城市。
于是她们来到了苏古塔。
这是个少见的,由梵塔西娅做出,而奥菲莉亚也没反对的决定。谁都知道,苏古塔是学者的城市,是法师的城市,是一座浮在空中的孤岛,上面盛满了数不尽的知识与隐秘。这样的一座城市怎么能不令一位研究者动心的呢?哪怕是品行不端的那种。
所以,雪精灵诗人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兀烈卡卡牧师带进了“门”里,抵达了这座被风暴环绕的城市,并且在短短几天之内便按捺不住,“光顾”了苏古塔的图书馆。
有那么一秒钟,奥菲莉亚是嘲笑过梵塔西娅将她带来苏古塔这种无异于送羊入虎口的不谨慎的。但当她熟练地使用自己的小手风琴放倒四周的工作人员与守卫,从房梁上跳下来,靠斗篷一溜烟融汇进人群当中时,她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同行者那团火红色的小脑瓜里或许并不是什么也没装:
“风暴之城”苏古塔,正如前文所述,是一座被风暴环绕、漂浮在空中的孤岛城市。换句话说,这座城市时常对普通人开放的出入口,有且只有中心广场上的“门”。
于是很快,在逃脱路线有且仅有一条、遁入人群的尝试又因为她自己在苏古塔显得突兀的种族而屡屡失败的情况下,案犯不出意外地迅速落网——见义勇为的火红色热心牧师甚至在制伏犯罪嫌疑人的时候仍旧好整以暇地叼着一个从路边摊上买来的炸土豆饼,态度比在菲薇艾诺的那次和德莫拉的那次都要闲适得多。
再之后,奥菲莉亚也并不是没尝试过逃跑,只可惜在有防备也有准备的梵塔西娅面前,这些努力全部都收效甚微——唯一能够称之为“成果”的,就是在她结清了一开始的“十件好事”之后,还得再继续做“二十六件好事”还债:温斯蒂图书馆的事情值十次,苏古塔图书馆的值十次,每次逃跑失败值一次。
这也是为什么,按理来讲应该是旅行者的二人在这座城市之中滞留了半年有余。她们甚至已经在苏古塔暂时性的拥有了一个“温馨的小家”(一间价格适中的租住房,梵塔西娅会按照她在菲薇艾诺的习惯定时更换窗台上的鲜花,即便苏古塔中鲜花的价格平均而言都比菲薇艾诺的高了六倍),与一位做杂活的钟点工签订了一直到九月份的中长期契约,并且还与附近的邻居和房东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当然,这部分主要是由兀烈卡卡的牧师来完成的,奥菲莉亚只贴着“一个古怪的室友”的标签,安静地存在在高等精灵附近的空间里,并时常被人遗忘。即便梵塔西娅看起来只是个刚刚成年、初出茅庐的高等精灵少女(事实上她也是如此),但惩戒者的牧师这一层身份无形地为她增添了一份大大的权威性,这份权威性是周围的邻里都相当欢迎的。并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在发生一些不算严重的争执时,周围的邻居也倾向于请梵塔西娅进行仲裁。
然而实际上,这间租住房中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常常被忽略的奥菲莉亚·雪风——雪精灵诗人时常被自己的室友驱使(她自己坚持要使用这样一个动词)着尝试各种各样的工作,有些需要体力多些,有些需要脑力多些。梵塔西娅大约是正在通过各种实验进行分析:若要把这样一个疯诗人安排在社会当中,该给她一个什么样的职业最为恰当。
“我近来遇见了一种我完全没有遇见过的语言,”奥菲莉亚花了几分钟才重新振作起来,重新开启了她想要说但并没有说完的那个话题,“由苏古塔北侧的森林里居住的一支熊地精使用——那不像是由熊地精语衍生而出的方言,如果是那样的话,至少我还能听懂一两个词。”
并不是很在意这个话题的唯一听众以一声轻微的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冷淡的态度没法敷衍掉一个情绪高涨的疯子,有时甚至还会起反效果。在最近,奴隶主出于人性化的考虑减轻了自己的压迫,被戕害的诗人终于拥有了一些空闲时间。因这个好消息而异常开心的雪精灵仿佛完全没被打断过,继续以愉快的调子说道:“我决定要用下个月的时间去研究这一门语言!”
“你下个月应该义务去给苏古塔图书馆打杂。”梵塔西娅冷酷地通知,“考虑到你在那座图书馆里犯下的恶行,你是应该做点什么来抵偿的。”
“——可你不能——”
“——我能。”
一年的时间足够令奥菲莉亚形成一些不太美妙的条件反射。在简短的冲突之后,疯诗人在小牧师无言的瞪视之中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
但我可以趁着休息的时间偷偷地过去。奥菲莉亚这样想,全然不知针对熊地精的剿灭小队已经深入了它们所聚居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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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它们会说一种连语言学家也不认识的生僻语言,但熊地精还是熊地精。”一只手举着用来充作光亮术载体的木棍,另一只手捂着鼻子的锡里昂瓮声瓮气地说,“这群熊地精的生活习惯显然就很熊地精。”
队伍中同样用一只手捂着鼻子的另外四人集体表示同意,就连一开始提出“这群熊地精可能有些地方不太一样”的洛尔迦也在其中。
刚一进入地道之中,所有人便都闻到了这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并且在走了三步左右的距离之后,不约而同地选择堵住鼻子用嘴呼吸。
“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工作太难了。”埃尔塔宁抱怨,“他们应该给我们加钱。”
“我想不太可能。”年轻的翼族法师平静地打破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这任务是苏古塔官方下发的,但显然,实际推进这件事的人是德鲁伊。委托人负责制定报酬的价格,而德鲁伊们显然不可能不清楚熊地精的巢穴里是怎么样的。”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最终我选择了成为卷宗学者——在埋首于典籍的情况下,遇到这样场景的概率显然大大减少了。”高等精灵捏着鼻子胡说八道起来。
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句戏言。在同一所学校的同一个系别的学习生活中相处的这段时间足以令在场的其他四人对这位由德鲁伊转职而成的卷宗学者产生一些粗浅的了解。他在与自己的动物伙伴相处时,又或者是对与自然环境相关的知识侃侃而谈时,都能让人很轻易地明白锡里昂对自然的喜爱。但仅在这个场景里——黑暗,肮脏,扑鼻的腐臭令人作呕,脚边时不时还会踢到不知什么东西被吃剩下的残骸——实在是令人忍不住对那句戏言所带着的一丁点歪理产生些认同的情绪。
尤其是在这个洞穴比他们预想得还要深的时候。
在某一段路之后,感觉敏锐的精灵们突然表示他们已经能够听见一些叽里咕噜、仿佛是语言,又全然无法理解的声音,于是众人不再和之前一样无所顾忌地相互交谈。令人不适的异味随着深入逐渐加重,平均每个人都忍不住干呕过几次之后,他们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我打赌,这个部分绝对是天然形成的。”排在队伍最末尾的翼族法师低声说。正因为他排在末尾,这句本来音量就不大的话在经由捂住了口鼻的手掌的过滤之后,还能勉强让其他四个人都能够听清,“熊地精肯定会挖洞,但我不觉得它们有自己动手制作迷宫的能力。”
“一个庞大的熊地精家族也可能会自发地通过岔路的形式在地底划分空间,但这一般产生于原本就有的‘房间’没办法满足整个族群的生存需要,而继续扩建又可能会让地面产生塌陷,毁掉整个洞窟的情况。”前德鲁伊压低了的声音和飞快的语速令这这一小段科普显得模糊不清。考虑到这暂时不算是很重要的知识,没有人对这个话题进行扩展提问。
大家现下里更加关心的,显然是作为先锋的埃尔塔宁所提出的另一个问题:
“我们走左边还是右边?”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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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这一支熊地精的吗?”在那一天的晚上,奥菲莉亚突然询问自己的室友。
由于雪精灵诗人的语气太过于稀松平常,就仿佛突然想起了一件不重要但挺有意思的事情,想要跟自己的同居人稍作分享一样,这时的梵塔西娅还没有意识到对方将会就地放下一个重量级炸弹并且引爆。正在用静物素描打发时间的兀烈卡卡牧师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然后不带感情地礼节性给出了“是怎么一回事?”的反问作为回应。
奥菲莉亚毫不在意自己的室友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一个诗人总是知道该怎样吸引听众的注意力的,而按照她对于梵塔西娅的了解,这又显然是一个她肯定会关心的话题。
“我接取了一个翻译的委托,委托人想要和熊地精进行交谈。”疯诗人自顾自地陈述着自己的经历。她知道,即便梵塔西娅再怎么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再怎么被别的事情牵扯着注意力,也会分一只耳朵来听听她到底“又在发什么疯”。
一个合格的诗人普遍不是仅仅能够拿着手风琴演唱诗篇的,他们在讲述故事上也总是一把好手。奥菲莉亚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她是如何跟委托人见面,一起前往了何处,如何探问熊地精的洞穴,又遇见了什么奇怪的情况,那种未知的语言听起来大概是怎么样的。详实的叙述和恰当的修辞让本应该平淡到有点无聊的故事听起来还不算太干燥,至少在整段叙事结束之后,梵塔西娅还是大概明白了具体发生了什么的。
口干舌燥的奥菲莉亚干脆地一口气灌下了一整杯水,舒适地喟叹了一声,然后又对整个故事做了一个补充说明:
“对了,我之前好像没提,这个任务的委托人是洛尔伽。”
最终如她所愿,梵塔西娅终于肯从面前的素描本上抬起她火红的小脑袋瓜,警惕地盯着自己。
于是她微微一笑——有些神经质的那种——语气愉快地开口强调:
“是的,鸮型人洛尔伽。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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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任何值得参考的线索时,对普通人来讲,进行一个“二选一”的抉择非常考验运气(虹彩女神的信徒或许例外)。而对于法师们来讲,他们完全可以凭借魔法来有限度地窥破命运,选取对自己较为有利的那一个。
“‘生向左,死向右’。”翼族法师平静地念出了魔法所给出的结果。
岔路口前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随后人类少女开口提醒:“我们接下的是一个‘剿灭’任务。”
她在“剿灭”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明示他们必须得将整个巢穴都看过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只漏网之鱼。
接她的话的人是相对少言寡语的洛尔迦:“那么先左边,再右边吧。左边是个好的预兆。”
大家都赞同这一点,于是众人往左边的岔路走。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原本仅是隐约可闻的熊地精喧哗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而他们前进的道路因为意想不到的原因而变得逼仄了起来。
“我们走在树的下面。”伊莉莎抚摸着盘虬在洞壁上的树根,说。
从语调上来讲,这是个陈述句,这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不过已经在长达半年的同居生活中与对方有了一定程度的默契的锡里昂仍然笑了笑,重复了那句话:“是的,我们走在树的下面。这些树应该已经长得足够大了。”
神术使用者将手中的光源在黑漆漆的洞穴里晃了一圈,银白色的光芒按次序照亮了这一截洞窟当中交错扭曲的树根。这图景在黑暗当中显得有些诡异,但第一次见到这样景象的雪精灵少女依旧显得神采奕奕。
如果没有一直萦绕在周围的那种讨厌的气味就好了。他们不约而同地如此期望。
就在这样的期望当中,隧道逐渐变得开阔,前方显然有个不小的空间,而且熊地精的声音也从其中传来。
逐渐接近目标的学生们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对于任何想要一次便成功达成某事的人来讲,谨慎是最为必要的美德。洞窟当中原本是没有光的,全员都是地面种族的这一行人都是依靠锡里昂使用的“光亮术”才能没有障碍地在此处前行。而对于长期生活在无光环境之中的熊地精来讲,它们的眼睛天生就能看穿黑暗,因此才能以地道的形式筑巢。在这个环境中,最多能够在昏暗的环境下视物的学生们显然处于劣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熊地精的脑子不太好:完全黑暗的洞窟里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线(锡里昂的光亮术)对它们来讲应该是足够明显的异常,但直到这个由学生组成的小队前行到走廊的尽头,“大房间”的边缘,甚至能够探头探脑地观察起里面的情况来为止,聚集在房间深处的五只熊地精们都没有做出任何在发现了入侵者时应该会采取的举动。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但由于整支队伍的冒险经验或者平均年龄非常低,学生们都没有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他们只是小声嘀咕了一番,商量出了一个他们觉得可行的策略,之后便开始了执行阶段:尼格勒从队伍后方移动到了最前面,锡里昂取消了光亮术的持续运作,然后和小队中剩下的三个人一起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完全的黑暗之中,翼族法师娴熟地做出手势、低声念动咒语,施展了一个魔法:宛若星辰般闪烁着的碎屑在他的指间聚集了起来。这些比刚刚被刻意掩藏过的光亮术更加引人注目的光亮终于引起了熊地精们的注意,可在它们刚刚能扭过头,看向光线的源头时,尼格勒就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凭印象丢出了手中的法术。
那些星屑般的光亮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散落成粉尘,颇为梦幻地笼罩住了几乎毫无防备的熊地精们,然后爆发出了一阵灼目的光芒——潜入者们因为早有准备而没受到任何伤害,而完全被法术效果笼罩的熊地精们则在强光下暂时地失去了自己的视力。突然的变故令这些智商不高的小动物们吱哇乱叫了起来,并且在空旷的房间里无头苍蝇乱跑,听见这一连串明显的、可以被作为约定信号的噪音之后,学生们才放下捂住自己双眼的手,睁开眼睛重新观察战场。
法术“闪光尘”的余韵仍在——施法者半径三米之内的人身上都带着亮闪闪的星屑,是以洞窟里尚还不是全然的黑暗,潜入者们还勉强能看清这些慌不择路的熊地精们的举动。释放过法术、需要一段时间再次进行准备的尼格勒从队伍最前方的位置让开,伊莉莎走上前去——她在前些日子里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一个法师——瞄准一个距离他们最近的熊地精,有些紧张地释放了自己准备好的法术。
一道绿色的射线准确地命中了那个正慌乱地跑动的可怜虫。那只熊地精显然接收到了“被什么击中了”的感觉,慌不择路地换了个方向,又跑了两步,然后猛然跌倒在地,口中无法辨明意义的喊叫也显然地微弱了下去。在这期间,埃尔塔宁与锡里昂迅速地选定了目标,然后飞奔而上,一人两只,以简洁高效但不太文明的方式转瞬间令熊地精们失去了行动力。
他们听见后方的通道里有了少许的喧哗声,但很快就平息了。队伍前方的四个人在确认了环境安全之后一窝蜂地涌到了房间的出口,准备探究一番喧哗声的来源,就在这时,一团黑漆漆的羽毛迎了上来——在尼格勒释放闪光尘的时候,洛尔迦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站在队伍的最末尾,距离翼族法师超过三米的地方,避开了法术的效果,依旧完美地潜藏在黑暗里,为所有人压阵。
现在看来,这个以防万一的策略显然是有效的。鸮型人游荡者抬起自己的双手,展示了一下上面挂着的两只失去了意识的熊地精:“增援。”他如此解说。
这一边的旅程中最为激动人心的部分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打扫战场、拘押俘虏等等的杂事。除了没一起变得亮闪闪的洛尔迦之外,剩下四位学生们趁着闪光尘的效果还在,以自身作为光源快速地翻找起来,但他们没有在这个房间内的杂物堆里找到什么非常特别的东西。这里就和任何一个地精的巢穴一样,有些抢来的或是偷来的武器和盔甲——都不怎么值钱,而且显然没有好好保养过,已经锈蚀的不行了;又或者是一些林间可以捡到的树枝、石子什么的,大概也会被充作武器使用;一些腐烂的树叶,或许在它们还新鲜的时候是被用来当做睡床的;最值得注意的两件东西,就是一条项链,和一个看起来像是证件的东西。
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试图对这两样东西展开细致的研究,但很可惜,最终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这两件物品被埋没在地精的洞穴中显然已经有些时日了,项链的款式大众,证件上的信息也模糊不清,只能从外形上勉强看出和苏古塔魔法学院学生的证件大致相同——这还是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在那所学校就读的学生,才能看得出来。小队中的成员简单地商议了一番,决定将这两样东西带回学院,交给老师来辨认,看看是否能够进一步地得到线索。
然后,他们来到了被绳索挨个捆好、逐渐恢复了意识的熊地精们面前。绳索本身和后续的捆绑作业均由洛尔迦提供和完成,鸮型人似乎对不用杀死这些熊地精乐见其成,非常主动地完成了这项工作。大家又一起尝试了和这些熊地精们进行沟通——他们尝试了所有他们知道的语言,包括通用语、精灵语、龙语、风族语,甚至鸮型人语和德鲁伊语,只可惜没等得到任何有用的回复。这些熊地精们确实对他们说的话有反应,似乎也有针对性地进行了一些回应,只可惜它们说出口的那些词语,在场的人依旧没人能听懂。
在他们意识到,左侧的通道不会再有什么未被探究的隐秘之后的几个呼吸之间,闪光尘的效果终于结束了,四周又回复了无光的黑暗,但又一个呼吸之后,锡里昂再次用光亮术点亮了手中的木棍。组成了临时小队的五个学生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的茫然。
“往右边去看看?”埃尔塔宁在熊地精的咕哝声中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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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由学生们组成的探索队很快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对魔法给出的语焉不详的预兆的解读,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们为了以防万一,首先将俘虏到的七个熊地精捆成了一串,拖着离开了洞穴,将他们在附近的树上绑好,确保它们不会逃离之后,才再次回到洞穴之内,探索右边的岔路。然而一阵浓烈过一阵的臭气令这几位学生逐渐开始怀疑人生。
“‘左边生,右边死’的意思,是不是‘左边有活物,右边没有’的意思?”捂着口鼻的埃尔塔宁以憋闷的声音发问。
其他的同学们纷纷在不张开嘴的情况下发出了一些表示赞同的声音。
这个洞穴里堆放的是排泄物、腐烂的尸体与为数不少的骨头——吃剩的鸟类、兽类或是鱼类的骨头居多——可以想见,这些东西腐烂发酵之后产生的气味……
“我们还要探索这个房间吗?”好学生伊莉莎——去过的最肮脏的地方不过是露天茅房——对此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同样作为女性的埃尔塔宁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回去之后至少要用掉两缸热水,才能把这个味道洗掉。”
于是,最后的探索由三位男士来进行(受限于环境,他们的探索也显得很敷衍)。这个房间就如同熊地精本身不太灵光的脑子一样,被布置得一目了然——就是堆放“不要的东西”的一个储藏室。没有暗道,没有不太正常的东西,更没有魔法物品。最终,尼格勒取了熊地精巢穴中的一点土样以防过后还需要进行其他的研究,而洛尔迦从骨头堆成的小山中扒拉出了几块原本应该属于人形生物的碎片。
这可能原属于他们在隔壁找到的项链和学生证的主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学生们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们商议一番,决定将这些骨片带出去安葬。
确认了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问题之后,这个小队以逃跑般的速度离开了熊地精的洞穴,在附近的小溪边做过简单的清洁之后,才拖着一串熊地精回复任务。魔法学院的学生也算是受人尊敬的阶层,因此他们没有在市政厅等待多久,很快便拿到了报酬。不过对于这些学生们来讲,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显然不是瓜分这个任务所带来的赏金:
他们随便指派了一个人拿着钱,便急匆匆地从市政厅出门来,往学校的方向跑——两位生着翅膀的先生甚至干脆往天上飞了起来。他们尽量快地赶到了学校,干脆地抓住了碰见的第一位老师:黎维诚先生,将简单清洗过的项链、证件,以及骨头碎片交给了他。
黎维诚先生反射性地接过这些东西,表情茫然:“这是怎么了?”
立刻,洛尔迦起头,锡里昂详细叙述,其他三人对细节进行补充并且点头附和,五个人绘声绘色地将他们在熊地精的巢穴中的冒险过程讲述了一遍——在他们看来是绘声绘色,在黎维诚先生看来,则是七嘴八舌,吵得人头痛。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老实人总是没法拒绝其他人的请求,哪怕只是隐含的请求。黎维诚压了压双手,安抚道:“你们是想要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处,对么?”
学生们忙不迭地点起了头。
“好吧。”黎维诚先生看了看被塞在自己手里的那些杂物,皱着眉头,但还是将它们收了起来。
“我会和同事们对此进行调查。”好好先生说,“不过是否会有结果,我不能保证。”
对学生们来讲,黎维诚先生收走了相关的物品并且承诺调查,就已经是一个保证了,所有人都没有对此不满意。大家目送着老师逐渐离去的背影,天光已经逐渐变得昏暗,夜晚将要来临,是大部分人一天的工作结束的时间,路上的行人几乎都是向着家的方向行走,或许有热气腾腾的晚餐在等着他们。
不过对这个小队来讲,他们更加期待在家中等着自己的是一个热气腾腾的浴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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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亲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纳尔都独自一人生活在深林城之外的那个小屋中。
这个小屋是纳尔的父母留下的,在深林城的家之外的房产。这地方可以说是个试验场,是纳尔父亲在世时,试验一些特殊魔法用的场地,因为距离深林城有一小段距离,所以特地在场地边缘搭了一个小木屋,用作临时住所。
其实深林城的房子还在,但是现在只剩纳尔一人了,面对那充满回忆的屋子,纳尔总觉得那里空荡荡的很。所以后来纳尔干脆就搬出来了,搬到了以前父亲的这个试验场来住。
这个地方说是试验场,但是其实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间疏有几颗光秃秃树干歪歪斜斜地插在雪中。在木屋的后面,还有一个小型的温泉,常年飘散着硫磺的味道。大约是温泉的吸引力吧,有几次纳尔甚至发现了一些来泡温泉的猴子,只可惜那些猴子太过惧人,常常没等到纳尔靠近温泉,就匆匆窜逃而去了。
早些时候,斯诺克——纳尔父亲的魔宠还陪着纳尔一起在木屋这边生活,只是纳尔父亲走了之后,斯诺克的身体也肉眼可见的一天天在变差。到了现在,斯诺克基本已经不太能离开木屋了,基本上每天都站在壁炉前的特制架子上,昏昏欲睡。
现在只剩纳尔一个人还在每天外出活动了。
有时候父亲的好友,当年帮忙救治了纳尔的那位雪精灵牧师,提尔斯·斯梵缇特尼·史蒂芬先生还会偶尔带点生活物资来到木屋这边,算是给纳尔的生活上的一点援助吧。有时候会是一些柴火,有时候可能是一些衣服布料之类的生活用品,也有时候会是食物蔬果之类的。
多数时候纳尔会自己外出去打猎。
德菲卡的冬天向来寒冷,而搬离了深林城的生活虽然谈不上什么富足,但也没有特别的难以生活。不知道是因为当年父亲特地选择的这一个地方有什么奥秘,还是因为父亲在这里设下过什么魔法的原因,十分奇异的,那些常常要下山掠夺食物的雪兽,从来没有光顾过纳尔的这间小屋,甚至纳尔都已经在院子都周围发现过他们的痕迹。
在以前父母亲还在时,家门口有一个小土灶,常年炭火不熄,或是在熏制着烟肉,或是在烤制着肉干。炭火的香味混合着肉的香味,可以飘散的很远很远。纳尔最喜欢吃的就是父亲烤的肉了。烧的通红的炭块在土砖砌成的灶里滋滋作响,热气上涌,带着星星点点的碎末从烤架下旋转着飘过。父亲往常都喜欢用雪鹿的腿肉来制作烤肉,雪鹿常年在雪地里奔跑,肉质紧致,精不柴,肥不腻,正正是上好的烤肉材料。挤上几滴柠檬汁,那汁液滴落在烤好的肉上滋滋作响,瞬间就没入肉的纹理之中,消失不见,独留柠檬的特殊香味还似有似无地钻入鼻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母亲说,如果不是父亲当年有这么一手烤肉的好技能,她大概也不会跑去当父亲的随行佣兵了。
纳尔记得母亲说这番话时的神情。
在纳尔搬出来生活之后,有时候纳尔也会去猎回来一俩只雪鹿,按照父亲教授的方法,烹制那雪鹿肉。当烤肉在嘴里被咀嚼,嚼碎的时候,一滴滴混合着柴木的香气、纠缠着柠檬的酸甜的肉汁在嘴里化开的时候,母亲的那番话似乎仍在耳边轻诉。
外出的活动除了去猎鹿以外,有时候纳尔也会去赶跑那些靠的太近的雪兽。
虽然雪兽不会闯入纳尔现在住的这间小屋,也不会闯进小屋前的那片空空的雪地,但是纳尔偶尔也会在距离住所的不远处捡到一俩只被雪兽袭击受了重伤的银猴。那些猴子大约是来院子后面的温泉里泡澡的,也许是离开的时候运气不好,遇到了在附近徘徊的雪兽,有些命大的还能撑到被纳尔发现,捡回去救助,但很多没那么走运的往往就直接进了那些凶恶雪兽的肚子里,除了几滴洒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的血块,什么都没留下。
纳尔会用那把母亲送给他的刀来赶走这些雪兽。那是一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刀,纳尔并不清楚它的材质,只知道看起来像是用黑铁打造的,刀柄缠着一圈圈暗红色的布料,摸起来很舒服。那把刀是纳尔的母亲在以前的冒险中获得的,在纳尔来到父母家的第十五个年头,母亲把这把小刀当作是生日礼物送给了纳尔。
在小屋里的生活是枯燥的。
除了偶尔的外出狩猎,赶走雪兽外,纳尔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壁炉前,阅读父亲留下的笔记。而斯诺克则会站在纳尔的身边,陪着纳尔一起在安静的屋子中,让壁炉里的暖意驱走身上的寒冷。
狩猎,看书……除了偶尔救助一下那些受伤的猴子,或者是其他的被袭击受伤的动物,或是偶尔接待一下带着礼物来看望自己的提尔斯先生,纳尔的生活真的是单调的可以。
今年的冬天依旧很冷。
斯诺克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而纳尔,也收到了苏古塔学院下一个学年的招生计划通知书。笔试,初试,复试……一大堆的安排日程在那张薄薄的纸上铺开,密密麻麻。他快要启程了。
在即将要启程前的某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纳尔发现往常站在壁炉前的斯诺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纳尔找了一圈,终于在小屋后的温泉旁发现了斯诺克。
斯诺克站在一个小洞前,那个洞不深,很浅,甚至浅得,只能刚好放进去一只雪鸮。
“……斯诺克?”
斯诺克依旧站在那里。
说实话,纳尔并不是很想走上前去。他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旁边的温泉依旧在飘散着那股独特的硫磺味道,白气翻腾,突然模糊了纳尔的视线。
“……晚安,斯诺克。”
纳尔往那小土堆上,搭上最后一块石头。
21,583 字
阿曼妮西斯神气活现地站在房东先生光洁的额头上,法师小姐总是让它站在这里,要把人家下一跳。房东先生如果是一只鸟,它肯定是一只羽毛油光水滑、叫声高亢明亮的大鸟,它的鸟巢内肯定塞满了柔软的羽毛和叶子,甚至还会有几块闪闪发光的石头,用来吸引美丽的雌性。
阿曼妮西斯想起了它的法师小姐,人形生物总是忍不住要看着她,要和她说话,要碰碰她的手,还送给她食物和一些金灿灿的东西,目的是要和她生孩子。
但法师小姐似乎早就已经认定了还在熟睡中的这个精灵,要让他成为孩子的爸爸——她不但主动讨好他的猫,还让它天天飞到他的房间里头监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法师小姐并没有说出来,但阿曼妮西斯认为,她的目的是,不让其他的女性能够接近她的房东先生)。
阿曼妮西斯站在书桌上,一面用鸟喙打理着自己淡粉红色的羽毛,一面唱歌——其他鸟如果想做到这件事,几乎只能采用所谓的浙中方案,也就是梳理一会儿羽毛,再“啾啾啾”几声,然后又梳理一下羽毛——它在日落之前也是如此,但是现在,它可以透过和法师小姐之间的心灵链接,唱歌给法师小姐听了。
当阿曼妮西斯成为魔宠的瞬间,法师小姐温柔地问它:“阿曼妮西斯,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我想唱歌。”阿曼妮西斯蹦蹦跳跳地靠近自己的主人:“你见过唱歌比我更好听的鸟吗?”
法师小姐退后了几步,用手捂住了脸:“瑞图宁在上,你接下来该不会要开始赞美珂旭吧,我不能再经受任何打击了。”
“珂旭的羽毛是什么颜色的?”阿曼妮西斯问。
“我没听说过他变成鸟的故事,不过我猜是白色或者暖黄色吧,肯定还会发光。”法师小姐躺在地上,摊开四肢,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天花板:“不然你自个儿去问他吧。”
“他听得懂鸟说话吗?”阿曼妮西斯飞落到法师小姐柔软的胸脯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他都能回答我了,我猜我自己就能看到他的羽毛了。”
“别跟我讨论任何男性,你是男的,已经够让我幻灭的了。”法师小姐说道。
阿曼妮西斯站在法师小姐的锁骨上:“不是你先说的吗?而且如果是鸟的话,男孩子比女孩子漂亮啊,你看我的羽毛……”
接着,任凭阿曼妮西斯怎么跟法师小姐说话,她都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睁着眼睡着了一样。
但是阿曼妮西斯知道,它的主人只是因为察觉到它的性别而不高兴罢了。
再太阳差一点点就要完全看不见的时候,法师小姐终于说话了,她说::“你从窗户出去,下到一楼,看看房东先生在干什么吧。”
“为什么?”阿曼妮西斯问。
“我就是要看。”法师小姐说。
“房东先生难道不是男的吗?”阿曼妮西斯疑惑极了。
“屋里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你不去看他,就只能看麦格森太太了。”法师小姐站起来推开了窗户,直接把阿曼妮西斯扔了出去,然后直接把窗户关上了。
阿曼妮西斯下到了一楼,透过玻璃窗往里看。
第一个房间,空的。
第二个房间,继续是空的。
然后它找到了那个装满了书的房间,并且看到了一个跟它的主人长得有点像的生物。
那个叫房东先生的生物,双脚踩在椅子上,手臂抱着小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阿曼妮西斯就是觉得,他并没有看到它,或者说,看到了,可是不在乎。
“阿曼妮西斯,你在哪里?”法师小姐的声音透过心灵链接传了过来。
阿曼妮西斯把自己的视觉共享给了它的主人。
“你进到里面去,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吧。”法师小姐说道。
可是阿曼妮西斯根本不想进去,那只叫麦格森太太的猫就待在窗台旁,尾巴尖不断打着旋,眼睛一直盯着它猛瞧。
猫咪的眼睛看着就渗人!
就像是要把面前会动的生物看个清楚,然后把它们一一拆吃入腹一样。
“那是一只魔宠,它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法师小姐说道。
阿曼妮西斯从外面加大了窗户的缝隙,飞了进去,站在了书柜的顶上。它居高临下地看着房间内的一切,没什么事一只鸟会喜欢的东西,它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啾啾啾”地叫唤了几声。
那只叫麦格森太太的猫看了过来。
阿曼妮西斯立刻就被吓得失了声。
法师小姐总是一早到晚都让阿曼妮西斯去找她的房东先生,以至于到了后来,她的房东先生都懂得拿东西去喂它了。法师小姐自己倒是抱着麦格森太太,成天摸来摸去又亲来亲去,不知道的人真要以为法师小姐养了一只猫,房东先生养了一只鸟呢。
某天,房东先生突然对阿曼妮西斯说:“别看了,想进来就进来”,它围着房东先生飞了一圈,疑惑自己还能飞进哪儿去,实在是找不到答案,就把问题丢给了法师小姐。
法师小姐抬了一张椅子进来,放到了房东先生那张的侧旁,乖乖巧巧地坐了下来。她单手托着下巴,歪着头说:“你也可以让麦格森太太来看我啊,别担心我会生气,随时欢迎。”
“没劲。”房东先生说道。
自从那天之后,法师小姐只有在想要使用书房的时候,才会吩咐阿曼妮西斯进去书房找房东先生。
可惜,房东先生眼里就只有面前的那些破指头。
这时候,法师小姐就会让阿曼妮西斯在房东先生头顶上筑巢。
然而,阿曼妮西斯无聊到都睡着了,房东先生始终没再邀请过法师小姐。
有一段时间——阿曼妮西斯只是一只鸟,它对数数和计算时间都不怎么在行——总之,就是在某段时间里,房东先生就像房子里的其他人一样,会换上离开这栋房子时才会穿着的衣服,到附近的图书馆去。法师小姐就像是他的小尾巴一样,也要跟着去。
房东先生总会和法师小姐坐在一起,但他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手里的破指头。奇怪的事,法师小姐也没有看房东先生,她总是拿着一些厚厚的书看个没完,然后在她的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这个画面对一只鸟来说真是无聊透顶。
阿曼妮西斯跟法师小姐抗议了很久很久,法师小姐终于肯在拿手提包和文具盒霸占了房东先生身边的座位之后,将它送去她异父异母的妹妹那儿——大家都叫法师小姐的妹妹木槿花,据说这个名字大有来头,是一只鸟永远都无法明白的那种大有来头。
妹妹对阿曼妮西斯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都会先想着它,比起法师小姐,阿曼妮西斯还是比较喜欢她的妹妹。
后来,房东先生就不到图书馆去了,法师小姐似乎也对房东先生失去了兴趣,天天去找她的妹妹,但却没有带阿曼妮西斯——她要它继续监视房东先生。
有时候,法师小姐会吩咐阿曼妮西斯给房东先生带一个苹果馅儿的酥盒,但这东西往往都会从热气腾腾放到冷冷冰冰,而本该吃它的那个精灵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对着他那些破指头发呆,于是它就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只猫和一只鸟的口粮。
麦格森太太总会记得留下三分之一,用它的肉垫推到房东先生的跟前。
房东先生会直接拿起来塞进猫嘴里,然后继续埋头在纸张和墨水当中,动也不动地呆在那。
“房东先生有去睡觉吗?”法师小姐一面拿面包喂阿曼妮西斯,一面说:“我看他都待在这好多天了。”
阿曼妮西斯“啾。”了一声,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
“你不是每天都有叫他起床吗?”法师小姐把手收了回去。
阿曼妮西斯眼增增看着面包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嘎嘎嘎”地发出了抗议。
法师小姐站起身来,风风火火地往房东先生的书房冲,她甚至连门都没敲,就直接推开了门。
房东先生整个人包裹在过度宽松的浅灰色家居服当中,看起来就像一只营养不良的流浪猫。
“可怜的小乖乖。”法师小姐轻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散发着香气的脂膏,用食指占了些,涂抹在了房东先生的嘴唇上:“在我的故乡,吟游诗人只要缺乏灵感,就会来找我妈妈。我妈妈总有办法可以帮助他们,强行将他们从灵感枯竭的困境当中拖曳出来倘若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在这方面,我的确缺乏经验,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房东先生的脸颊染上了一片红霞。
法师小姐用手背碰了碰房东先生的额头:“没有发烧,但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恐怕真的就要病倒了。”
房东先生后知后觉地避开了法师小姐的碰触。
“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法师小姐提议。
房东先生摇了摇头。
法师小姐把阿曼妮西斯放到了房东先生的头顶上,风一般跑出了房间,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又跑了回来。她把火腿芝士三明治塞到房东先生的嘴巴前,房东先生想都没想就张开了嘴,咬了一口,然后开始细嚼慢咽。
阿曼妮西斯看了看自己的主人,又看了看那个名为房东先生的生物,它认为他想要抢走它作为魔宠的地位,便用鸟喙啄了他的耳朵一下,但他本人显然浑然不觉,倒是法师小姐对它说了声:“别闹,你自个儿去玩吧。”
阿曼妮西斯一气之下就从窗户飞了出去,回到了法师小姐的房间。
草莓果酱的气味自厨房当中满溢出来。
埃尔塔宁一走进去的时候,拉薇妮亚已经待在这儿一段时间了。
原本装载着草莓果酱的瓶子如今空空如也,可怜地倒在料理台上;被榨干的柠檬同样被弃置一旁,装着吉利丁粉的陶罐倒是好端端的立在一旁,但它的命运最终恐怕只会和它曾经的同伴们一模一样。各式各样的小型模具堆在一旁,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拉薇妮亚一面哼唱着奉献给瑞图宁女神的赞美诗,一面搅拌着锅子内粉红色的胶状物。
拉薇妮亚用勺子去掉了漂浮在胶状物上的泡沫,舀起一勺胶状物,浇到五角星形状的模具当中。
“早啊,埃尔。"拉薇妮亚转过头来,根埃尔打了声招呼:“你接下来有空吗?我想我快要把吉利丁用光了,你可以帮我买点猪皮和猪骨回来吗?”
“没问题。"埃尔塔宁说着,拿起了另外一个长勺:”需要帮忙吗?"
“谢谢你了。”拉薇妮亚对着埃尔塔宁比了个飞吻。
“你在做什么呢?”埃尔塔宁问。
埃尔塔宁本来以为拉薇妮亚会说个冷笑话,或者让她猜猜看,结果对方不按牌理出牌地直接说出了答案:“草莓软糖,我觉得这很适合房东先生。”
埃尔塔宁“噢”了一声。
拉薇妮亚继续说了下去:“上次不是有人给麦格森太太穿过淡粉红色的毛衣吗?那时候他把它抱了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埃尔塔宁趁着这个机会询问拉薇妮亚做软糖的方法。
倘若自己就能做的话,不但能享受到美味,还能少花钱,下次再有什么活动的时候还能去摆个摊什么的——埃尔塔宁把自己的愿望告诉了拉薇妮亚,她以为拉薇妮亚会忍不住笑,但对方的表情却意外地认真了起来。
“我有个小小小小的梦想。”拉薇妮亚唱了起来,她的歌声清亮又温柔,就像是春天的第一缕风,埃尔塔宁想听更多,但拉薇妮亚才唱了这么一句就停了下来。她说:“我想在德菲卡开一家专卖甜食的店,雇用几个漂亮的人类女孩,帮我招呼客人。可爱的小孩子和温柔美丽的姑娘会流连在玻璃货架前迟迟不肯离去,而我会坐在晒得到阳光的地方,透过镜子看着他门。”
“那你的工作是?”埃尔塔宁把剩下的胶状物倒进模具当中。
“制作糖果和甜品啊!”拉薇妮亚笑了笑:“倘若你和雅丽蒂亚愿意来帮我,那可就太好了。”
“能够免费享用到那么多的美食,我自然乐意之至。”埃尔塔宁说道。
拉薇妮亚端起装着胶状物的托盘往外走去:“等我和房东先生一起去跑商的时候,你还能享受一下做老板的感觉。”,她忽然停了下来说道:“对了,我们可以共同拥有这家店,当某个人不方便来看店的时候就找其他的老板来看店,那么就没有人会被这家店困住了。“”
埃尔塔宁把青柠、葡萄和蓝莓的果酱都拿了下来,思考着到底做些什么口味的糖果好。
拉薇妮亚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顺手拿下了一瓶苹果果酱:“我们一起做些糖果,分给大家吧。”
两个女人开始忙碌了起来。
拉薇妮亚捧着托盘回到了厨房,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本来被她随便乱丢的东西也已经回到了它们原本该在的位置。她把凝固好了的软糖从模子里头弄了出来,从头顶的置物柜里拿下了一罐砂糖,倒了些在调味碗当中,用钳子钳起了一颗软糖,让它在砂糖里头滚了一圈。
拉薇妮亚唱起了献给瑞图宁的赞美诗,来拜访她母亲的吟游诗人总是夸赞她的一副好嗓子,甚至还有人死活都要收她为徒,哀求着要把自己的一生所学教导给她。可惜,这么说的人是个衣衫懒喽的落魄男人,长的也不怎么好看,她根本半点儿兴趣都没有,就让母亲直接打发掉他了。
拉薇妮亚的母亲卡特琳娜除了不爱旅行这一点之外,完全可以够得上一个好诗人的标准。她有一双精通观察的紫色眼睛、一双善于聆听的尖耳朵、一张抹了蜜糖似的嘴,以及水妖精与生俱来的带有魔力的美貌。她热爱听故事,也乐于把曾经耳闻的故事慷慨地分享给任何一个愿意倾听的人;她闲着没事又不想跟男人滚来滚去的时候,就会让来拜访她的诗人教给她唱歌、演奏乐器以及创作诗歌的技巧,几百年来的学习令她在技巧上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她所能见得到的诗人。可惜,她实在是离不开她所居住的那片湖泊,使她演唱的诗歌总是少了些味道,但来听她唱歌的人通常注意不到这一点。
拉薇妮亚与卡特琳娜的性格正好相反,她只想独自待在自己生活的水域当中,谁也不理,埋头研读手里的书籍,直到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才作罢。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学会偷窥的法术,使她安在家中就能看到千里之外的美人儿——她门那令人心醉的一切。魔宠也许能帮到她,但也只不过是能看到一位美人而已,而她想要的是更多……
拉薇妮亚把上面覆满了糖霜的草莓软糖分别放到了两个袋子当中,浅紫色的一个塞进了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另外一个则拿在手里。
拉薇妮亚通过法师与魔宠之间的心灵链接,询问留在切尔身边的阿曼妮西斯道:“房东先生在哪儿呢?”
“它上卫生间去了,让我别跟着。”阿曼妮西斯回答说。
拉薇妮亚蹑手蹑脚地入侵了切尔的卧室,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了——这个男人看起来总是对她不设防,哪怕在他睡着了的时候,她都能随心所欲地进入他的房间。
拉薇妮亚真的很好奇,这事美女的特权呢?还是这栋房子的居民所享有的基本权利呢?有鉴于不是人人都那么想要亲近他们的房东,所以这对她来说,始终是个谜。
切尔的皮腰包挂在衣柜门的挂钩上,拉薇妮亚快步走了过去,打开了它。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偷偷给暗恋对象送巧克力的害羞小女孩,她尽量以优雅利落的动作打开了切尔的腰包,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里面没出现什么明显属于女人的东西之后,就把塞满了草莓软糖的袋子塞了进去。
这个袋子是水色的,上面刺绣着流水和叶子的图案,若果有谁给它加一颗脑袋的话,就能假扮一下瑞图宁女神的皮可西牧师了。这事拉薇妮亚上次去拜访雅丽蒂亚的时候,一起打发时间的产物,雅丽蒂亚自从结束了短暂的冒险者生涯之后,就开始用编织、刺绣、绘画和制作甜点来维持生计了——说是这么说,但为她的日常用度埋单的人,实际上是她的母亲,然而讽刺的是,她在享受着这一切的同时,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和父母再无瓜葛。
拉薇妮亚做这一切的时候,麦格森太太一直趴在切尔的床上,眼睛微眯地凝视着她。她对麦格森太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踏着猫儿般的步伐,优雅而无声地离开了切尔的卧室。
切·拉卡路亚·光辉距离深爱的书本以及还没完成的论文越来越远了,原因是,同住的水妖精拉薇妮亚扯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拖出了书房,拖出了他们共同生活的那栋大房子,让他暴露在耀目的阳光当中,之后也许还会把他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不晓得要让他干些什么勾当。
水妖精一向是个习惯于持靓行凶的种族,至少吟游诗人的诗歌里都是这么说的,切尔身边唯一的一个水妖精,显然同样深谙此道。
你难道不想和我做些快乐的事情嘛?”拉薇妮亚露出了一个促狭的微笑。她发梢传来的香气,还有她那动人的声线,都在撩拨着切尔的心弦。
切尔的脸颊红得快要爆炸了,如果他对这个提议毫无想法的话,那么他肯定就不是一个男人了。他站起身来,望着拉薇妮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拉薇妮亚扯住了切尔的胳膊:“当然。”
切尔本来以为他们会到他的卧室去,结果拉薇妮亚说了声:“我们没时间换衣服了。”,就扯着他出了门口。
没有人可以否认,男人和女人的体格天生就有所差异,如果切尔坚持,他们肯定还是能进房间里去,但这种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而且他的教育令他没办法表现得太过急切。
过程当中,麦格森太太一直走在两人脚边,自然也跟着他门一起出了门。
拉薇妮亚的魔宠阿曼妮西斯从她的房间窗户飞了下来,站到了切尔的发旋上,他似乎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专属位置,而切尔竟然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切尔以为他们会去苏古塔的旅馆,以防其它访客撞见了他们的好事,还想给拉薇妮亚一些建议,但拉薇妮亚的嘴巴总是说个没完,他始终找不到机会以两人都不感觉尴尬的方式开启这个话题。
两人走着走着,就走进了了宇宙塔的内部,并且见到了他们在苏古塔学院的几个同学,以及学长兰恩·里克。
切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拉薇妮亚口中所谓:“快乐的事情”,跟他想的并不是同一件事了。他无精打采地跟兰恩·里克打了声招呼,拉薇妮亚也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扯着他胳膊的手,抱起了麦格森太太。
众人围成了一个小圈圈,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兰恩·里克就从笔记本内拿出了一张整齐地折起来的草稿纸,摊开来展示给大家看:
当众人都在阅读地图的时候,兰恩·里克说道:“这是我之前测试出来的道路,你们可以先看一下——不过还有最后一段路没有探索出来,我有预感今天一定能找到,一起加油吧!”
法师塔的顶层通常都是其控制中枢,法师塔的主人一般不会让人随便进入。上次拉薇妮亚去看流星雨的时候,就未能看到法师是如何操控法师塔,,对此,她一直深感遗憾。她曾不止一次表达过对法师塔控制中枢的好奇。
没多久之前,学长兰恩·里克忽然找上了她,问她是否愿意在艾丹老师外出时前往宇宙塔一探究竟。
拉薇妮亚对自己的美貌和身材一向相当自负,应该说,几乎每一位水妖精都是如此,她还没有成年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的人为着她的外表而膜拜她了,可笑的是,她的崇拜者对她的心灵却并无半点兴趣。
这些心智不够坚定的蠢蛋们,胆小一些的,只会用眼睛追逐着拉薇妮亚的一举一动,但那些稍微胆大一点的,则会换着法子引起她的注意。
那些愚蠢的人(他们通常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吟游诗人 )会追在拉薇妮亚屁股后头说:“小姐——小姐,你落下了东西。”,当她转头去看的时候,那人就会指着自己对她说:“美丽的小姐,你落下了一个情人。”,尽管他们当中不乏长相出众者,但英俊的外貌并不会使该种行为当中的恬不知耻稍微减损半分,更甚者,还会令人产生一种——可惜了这张脸——的观感。
拉薇妮亚对男性一向没什么好脸色(包括那些比她小的未成年人),她认为兰恩·里克的目的,不过是想要约她出去罢了,但考虑到对方毕竟是位法师——他的确有可能看重拉薇妮亚的施法能力大于她的外表,于是便停了下来,给他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
拉薇妮亚早几个月以前就已经从别人那里听说过宇宙塔的神秘之处——没有人知道它的控制中枢到底在哪里,根据曾经前往探索的学生们所说,四层的楼梯通往的地方,乃是塔顶的天象仪,想必制造这个法师塔的人恐怕是用了什么强大的法术去隐藏那个控制中枢——出于人家越是隐藏什么,就越要挖掘出来的心理——拉薇妮亚答应了兰恩·里克的邀请,并且拍胸脯保证会多带一位法师过来,提高一下这次行动的成功率。
拉薇妮亚本来以为,法师与生俱来的求知欲,会把切尔从写不出论文的痛苦当中解救出来,结果他只是高兴了一阵子,就又表现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她想起来了,她并没有告诉对方到底要去做什么……
拉薇妮亚为了给切尔一个惊喜,只告诉他说,要和他一起去做快乐的事情,想起对方脸上不自然的绯红,这个男人可能以为她想邀请他共同探索人体的奥秘。
呵,男人——拉薇妮亚露出了一抹冷笑。她曾经以为,切·拉卡路亚·光辉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脑子里只装得下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文字,至于女人白花花的肉体,对他来说,就跟埋葬在地底下的骷髅般毫无意义……原来他也摆脱不掉繁育后代的本能。
令拉薇妮亚感到意外的是,她非但没有因此而鄙视对方,甚至还对其产生了一汤匙那么多的同情。就像她,即使再喜欢女孩子,也自知无法用对女性的喜爱覆盖繁殖的本能,总有一天,她也会把时间浪费在繁殖行为上,要是幸运的话,她还得将女儿养大,真是想想都感到麻烦。
不过若是和他的话,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拉薇妮亚从上到下审视着切尔的身体,思绪开始变得正经了起来。
切尔回望着拉薇妮亚,眼神无辜德令拉薇妮亚感觉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这张图看起来十分的简陋,骤眼一看,其上只有一些简单的线条和地名,仔细一瞧,就能看见有人用文字和符号做了一些笔记:
“在角落使用法师之手”
“在第三阶对着墙使用魔法飞弹”
拉薇妮亚将这幅地图誊抄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年轻的水妖精显然精通于快速书写与画图的技术,转眼间就已经大功告成。她用嘴吹了吹,得意洋洋地展示给切尔看,令人颇感不可思议的是,她写得那么快,字迹居然还算是工整,她若是未能在苏古塔学院毕业,也能胜任文书的工作。
“如果老师想要藏起来的话,不管来几个学生都是一样的吧……”切尔对众人的热情泼了一瓢冷水。
拉薇妮亚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一开始就说这种丧气话,很难交到女朋友的啊!是不是呢?阿曼妮西斯。”
水蜜桃色的 鹦鹉配合地:“唧——!”了一声。
拉薇妮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葵花籽,为给了她的小鸟。
兰恩·里克握了握拳:“但是大家已经找到过很多道路了,按照规律来说还没有出现过我们能力范围以外的谜题。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之前出现过些什么谜题呢?可以向我们展示一下吗?我希望能有个心理准备。”拉薇妮亚问。
“总之,先用我之前试出来的道路给你们展示一下…”兰恩·里克边说,边带领众人来到了第一层到第二层的第四阶上,并且使用法师之手打开了一扇小门,“来这边,小心有点窄。”
“但愿别被老师发现……”切尔用耳语般的音量道。
拉薇妮亚的听觉一向灵敏,尤其在她仔细去听的时候——她总是能够把别人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这次也不例外。她挽住了切尔的手臂,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的错好了,怕什么?”
“那样只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切尔叹了一口气,率先跟了上去:“设计这塔的那位是什么心态……”
拉薇妮亚跟在切尔身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为了和你玩捉迷藏吧。”
当众人全数进入了通道之后,这扇门慢慢地关上了。
通道内黑漆漆的一片,拉薇妮亚下意识靠近了切尔,直到听见他的呼吸声才停了下来。
兰恩·里克拿出了一支不灭火把,众人跟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拉薇妮亚也趁机和切尔拉开了几步的距离。
一段时间之后,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扇门。
众人穿过了这扇门之后,就进入了另外一条通道当中。
拉薇妮亚仔细观察四周,这里明显并不是宇宙塔的第二层,而是某个女根本没有到达过的楼层。
“这就是真正的第二层……?”切尔问。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第几层…”兰恩·里克摇了摇头,“这层有三个房间,只有一个有经常使用的痕迹。里面放的书和笔记显示那应该是艾丹老师的房间。”
“……他居然有住密室的爱好吗……?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切尔说道。
拉薇妮亚露出了一个促狭的笑容:“进去看看?”
“不过我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里克用法杖指了指另一块墙砖,“接着在这里用魔法飞弹…”
“另外两个房间是什么?书房?”切尔问。
兰恩·里克回答道:“是普通的客房,不过不但没人使用好像也没人打扫,积了不少灰。”
拉薇妮亚照着兰恩·里克的只是,念咒施展了一个魔法飞弹。
那个位置顿时出现了另外一扇魔法小门,这使拉薇妮亚体会到了第一次施法时般的雀跃。
“往后总不会出现从上往下数第几块砖从左往右数第几块砖敲一敲会打开一扇门的机关吧……”切尔耸耸肩道:“……我开始怀疑制作这座塔的那位是不是有点毛病了。”
兰恩·里克率先走进了门里:“以目前为止的经验类说,机关都是用魔法‘敲’开的,用手可能没什么反应…”
“只是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切尔道:“‘垃圾桶上数三块,再横着数两块’,用法杖敲一敲,就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什么的。”
“进去了就是一大堆商店那个吗?”拉薇妮亚微笑问。
切尔点头道:“对的对的,你也看过那本小说?”
两人刚刚互相通报姓名的时候,拉薇妮亚以为切尔是那种就连阅读都充满了目的性的木头人,直到阿曼妮西斯成为了她的耳目,她才知道这完全就是误会一场。切尔纵然是这样一个在距离截止日期还远的时候,就开始没日没夜写论文的乖宝宝,他也会阅读冒险小说以及诸如:《论狩猎》、《晴雨表指南》之类——记载着他这辈子可能都用不上的无用知识的书。
拉薇妮亚得出了一个结论,像他们这些轻轻松松就能活上几百年的人,果然需要找些事情来打发一下时间才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就穿过了这条通道,到达了下一个楼层。
“这里就是目前为止探索到的最深处了,”兰恩·里克说着,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地上的灰尘被擦除掉形成的一个‘6’字,“这是最近的一条路,有的路要通过好几层才能达到这层,这个数字只是作为标记,实际上是第几层我也不知道。”
“6是说你试了六次?”切尔问:“下一层要在这一层去找到诀窍?里克师兄之前都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试验的?”
“意思是最长的一条路要穿过五条通道才能到达这层……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试出来的。”兰恩·里克回答说:“我想想…上次艾克说他测试过第二个房间附近的墙了,那我们这次去第三个房间那边找吧。只要像刚才一样用魔法飞弹试试会不会有反应就好了。”
拉薇妮亚往兰恩·里克所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放心,之前大家试过很多次了,不用担心魔法飞弹会对塔造成什么损伤。”兰恩·里克在说话的同时,放了一个魔法飞弹。
但是很可惜,这块墙砖没做出什么反应。
“也许要用别的魔法才行呢。”拉薇妮亚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试图找出一些提示:“当初大家是怎么发现魔法飞弹有用的呢?”
“你也可以试试其他的法术。”兰恩·里克说道:“不过至今为止我们发现的通道只有一层的需要法师之手打开,别的都是用魔法飞弹‘敲’开的。”
这个房间看起来就跟那些价格中等的旅馆房间差不多,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空间也不算很大,用来休息倒是足够了,想要用来会客就实在是有点寒酸了。
切尔走到桌旁,拉开了所有抽屉。拉薇妮亚站在他的身后往里看,发现那仅只是两个普通的空抽屉,连个用粉笔画上去的神秘符号都没有一个。
拉薇妮亚拍了拍切尔的手背,指了指床,并在他来得及乱想之前说道:“我们翻开了床板看看吧,说不定下面藏了什么宝贝呢。”
同学们听闻了拉薇妮亚的推测,也走过来了。在众人的同心协力下,拉薇妮亚甚至不需要怎么用力,只是象征性地把手放在床板上,床板就已经被掀开来了。
众人看了又看,令人遗憾的是,,、不论是床板本身,还是床板底下,都、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翻箱倒柜无果后,拉薇妮亚和切尔开始对着房间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使用魔法飞弹,最终发现,魔法小门就藏在柜子左边的墙壁处。
拉薇妮亚给了切尔一个熊抱,为了庆祝他立下了一个大功,当这个短暂的拥抱结束时,拉薇妮亚注意到,他的脸颊洪德就像是水蜜桃。
阿曼妮西斯站在切尔的头上,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这下,拉薇妮亚面前就有两个雄性的水蜜桃了。
“总感觉这扇门好像宽一些…”兰恩·里克一边拿出不灭火把,一边走过来,“不管啦,先走吧!”
拉薇妮亚跟在兰恩·里克身后走入了通道,男人和雄鸟好玩,但远不如探秘那般能令水妖精法师兴奋。
“万一里面不是顶层可不能怪我。”切尔的声音在拉薇妮亚身后响起,令她感受到了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她回头看了看他,他湖绿色的眼睛内,仿佛也住了一个水妖精。
拉薇妮亚转过身去。
切尔态度不失谨慎地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是设计者大概会在这里开扇门。”
当所有人都进入了门后的通道,身后的门就消失不见了。
寂静的空间内,拉薇妮亚可以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她胸腔内本来住了一位安分守己的居民,但这位居民忽然情之所至开始跳起了佛朗明哥,还邀请她一起狂欢。
脑中的音乐结束了又再重新响起,但通道始终还没走到尽头。
拉薇妮亚想对切尔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她从来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拖拉,这样的感觉倒是生平头一次。
门终于出现了!
兰恩·里克推开了它。
拉薇妮亚顿时松了一口气,能够出去,就意味着将有别的东西会引发她的好奇心,这样一来,她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可以沉迷于一些毫无乐趣的无用思考当中了。
眼前出现了四扇房门。
兰恩·里克微张着嘴,环顾四周,又转回头来摸了摸魔法门存在的墙壁,对众人道:“我们可能真的找对路了!”,说着,他走向了离他最近的一扇门,并尝试推开它。
成功了!
“……我懂了,幸运是守恒的,这个月我的论文看来是完不成了……”切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拉薇妮亚鼓励切尔说:“你可以在截止日期前夕开始写,肯定写得出来的。”
切尔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去,拧开了手边的那个门把手。
“之前已经有人到过这儿来了吗?”拉薇妮亚问。
“不,我们应该是第一个到达过这层的。”兰恩·里克说,“我刚刚说了,我们刚刚达到的是大家到过的最深的一层。”
切尔反驳道:“我们之前肯定有其他人到达过这里,比如老师,比如这塔之前的主人。”
兰恩·里克故意强调了“学生”这个单词。
兰恩·里克检查了一下其余的两扇门,提议道:“我们一间一间看过去吧?”
拉薇妮亚应了一声,人已经站在了兰恩·里克的身后。
“这是顶层?还是顶层下面的那层?”切尔问。
兰恩·里克摊了摊手:“看起来应该是顶层了吧?”
“看起来……师兄,眼见不一定为实啊。”切尔也同样摊了摊手。
“我们要怎么回去?这扇门还能打开吗”那位叫做梅德的同学指了指那扇门。
兰恩·里克显然被问住了:“总、总有办法回去的…”
拉薇妮亚倒是没心没肺地说:“老师总会回到塔里来的,出不去就等他回来放我们出去得了。”
切尔开始碎碎念了起来:“到那时候被骂了还是小事,怕就怕被退学。”
“所以之前你们是怎么回去的呢?也是对着原来的位置发射魔法飞弹吗?”拉薇妮亚问。
“之前的门不会消失来着吧……”切尔回头看着门,它目前还好端端的待在它该在的地方。
“之前返回的通道不会这么快关上。”兰恩·里克说道。
众人跟随兰恩·里克进入了从左数起第二个房间。
“……好可惜啊……原本这里有这么多书的。”切尔看着挤得密密麻麻的空书架,闷闷不乐地说。
拉薇妮亚用手肘顶了顶切尔的侧腰:“你是不是很想被关在图书馆?”
“如果我饿不死的话,我很愿意被关在图书馆一辈子。”切尔说话的同时,走向了摆放在角落的书桌,那儿叠放着几封信,他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封,查看了起来。
拉薇妮亚也拿起了一封信,眼睛却偷瞄着切尔手里的那一封:信封上寄件人与收件人的名字早已无法辨认。
别人手里的书永远比自己眼前的有趣,从邻居家传过来的饭菜香也总是比自家厨房传来的要更加诱人,这事一个众人皆知的真理。拉薇妮亚想起了雅丽蒂亚和珂旭,别人信仰的神就是比自己侍奉的那位更迷人也更讲道理,其他神的牧师的确也比兢兢业业为自己服务了几百年的老牧师更可亲也更可爱——事实上,拉薇妮亚并不在乎珂旭的真实想法,她只不过是为了使这个例子看起来更对称,也更工整,所以才强行把那位秩序之主拉下了水。
不过,拉薇妮亚也不是为了对称和工整就丧心病狂的那种吟游诗人(她甚至不是一位诗人),是珂旭的牧师翻来覆去地说:“感谢吾主的恩典,我的女儿牙牙学语的时候,第一个学会的词就是珂旭(精灵语)。”,又说:“有位恶徒抱走了我的女儿,想让她堕入黑暗,但据那人在信忠所述,是吾主用巨剑拍击了他的良心,使他不得不让我的女儿回归到我的身边来。”,还说……类似的例子着实是多不胜数,但这样一个可以被信仰珂旭的吟游诗人写进诗歌里的蒙福之人,却偏偏离开了他……
拉薇妮亚觉得,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看看手里的信吧,或者,切尔正在阅读的那一封也行。她首先瞄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一封,发现这个信封受潮的情况比切尔的还要严重,
美丽的女人总能牵动拉薇妮亚的思绪,尤其在她们遇到烦恼的时候——拉薇妮亚想起了对上一次雅丽蒂亚的母亲再次旧事重提,雅丽蒂亚控制不住情绪,大发雷霆时所说的话:“常言道:‘儿女是神的礼物,孩子是神的恩赐’,你怎么知道在你的长女身上出现的征兆,不是珂旭对你的慰问呢?你才是他的牧师,在他神圣的计划里,一定有你的位置。如果你的长女也在上面拥有一席之地,珂旭绝对不可能不让她知道。珂旭只要勾勾手指,哪位小姐肯定也会像狗儿听见主人的哨音一样,摇着尾巴飞奔向他,谁都无法动摇她的忠诚。”
雅丽蒂亚之母的回答是:“是你背叛了珂旭,是你离弃了他!”,然后就气得捂住胸口晕了过去。
担忧与惶恐笼罩了雅丽蒂亚的脸,她伸向母亲鼻前的手指都在发抖,但在对方张开眼睛的瞬间——所有的柔情都变成了愤怒:“如果让你的长女回到你的身边,的确是珂旭的旨意,你就应该珍惜她,留在她的身边,扮演好母亲和导师的角色,引领她更加靠近你的神,而你,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在说什么?”雅丽蒂亚之母已经没办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站立起来了,她仿佛菟丝花般攀附在丈夫的身上:“我做得还不够多吗?”
“当你的长女回到你身边时,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妹妹呢?你的妹妹在哪里?’,你甚至没来得及给她一个拥抱。然后你抛弃了她,疯了一样到处去铲除邪恶,就为了让珂旭把你的心肝宝贝送回你的身边。”雅丽蒂亚哭了起来:“双胞胎还未断奶的时候,你首先喂饱的是谁?她们当中的那一个,从未喝到过你的乳汁?你四处去找替代品,却从未想过公平一点,你不介意让你的长女吃不饱,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你的幼女饿肚子,真是岂有此理!”
“你……”雅丽蒂亚之母深呼吸了几口气,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雅丽蒂亚抢先开了口:“你的乳汁给悲荒继承者养成了一位健康强壮的好牧师,你无意中为她的邪恶事业添砖加瓦,品格高尚到近乎无私的斯卡蒂女士,你的感觉如何啊?我想你的双胞胎女儿,看见你现在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发笑。”
雅丽蒂亚之母的脸色就像蜡一样白。
雅丽蒂亚的父亲扶着妻子,叹了口气:“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可是,薇洁娅已经抓住了瑞图宁的眷者——雅丽蒂亚已经失去了理智:“你甚至见不得你的长女获得幸福,她本来已经在瑞图宁女神的恩典下获得了‘新生’,她本来已经和你再无瓜葛,而你却一直想要破坏她和女神的关系,现在你成功了!她已经失宠了,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雅丽蒂亚之母忽地吐出了一口血,彻底陷入了昏迷。
麦格森太太的身体擦过了拉薇妮亚的脚腕。
拉薇妮亚忽地从瑞图宁女神放在她心灵当中的负担里头挣扎了出来,她把头凑近了切尔,要看他手里的信。
切尔把他的那封递给了拉薇妮亚,又拿走了拉薇妮亚的那一封。
,信的字迹同样已经模糊到近乎无法辨认,只能勉强看出“你的学徒艾丹”这几个单词。
“老师到底多大就开始学习魔法了……”切尔感叹道。
众人经过讨论后获得了共识,这些并未经过妥善保存的信件,最起码都有十年历史了,其中一封,很有可能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十几二十年。
拉薇妮亚把信放了回去,对大家说道:“这里除了这些信之外,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不如我们到别的房间去看看吧。”
切尔环视了一圈那些空书架,在拉薇妮亚的催促下,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房间,跟随着兰恩·里克,走进了隔壁那间房。
这里虽然称不上一尘不染,但跟其他的空置房间比起来,已经算得上干净,想必时不时就有人会过来打扫,否则无论是床、书桌还是那个大衣橱上面都会积满一层厚厚的灰。
拉薇妮亚走到书桌旁,瞅了瞅那些状态良好的文具,它们的样式都是精灵们常说的那种——即使用了一两百年都不会过时的经典款,她拿起了一个墨水屏,上面虽然没什么多余的装饰,但她凭着多月来在各处短期打工的经验,推测这绝对不是些什么便宜货。
“看来艾丹导师的导师是女的。”兰恩·里克说道。
切尔忍不住笑出了声::“女性的法师还是挺常见的……”
拉薇妮亚走了过去,拿起了一件深灰色的法师袍,站在镜子前比了比:“我穿这个颜色的话,脸色似乎有点苍白,而且这个款式也有点老气了”
切尔用麦格森太太交换了拉薇妮亚手里的法师袍,趁着水妖精的注意力暂时移开的瞬间,把衣服放了回去,并且关上了柜门。
拉薇妮亚对这个房间似乎已经失去了兴趣,看都没看那张连被褥都没有的床,就跟着其他人出了房间。
切尔在离开之前,最后再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然后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兰恩·里克关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很快赶上了了众人的脚步,一马当先地打开了第三个房间的门。
这是一间洗漱间,看起来没有人使用和维护,积了不少灰尘。
“看起来就像是有幽灵会住在里面的那种啊!”拉薇妮亚吃吃笑了起来。
兰恩·里克摇摇头:“洗漱间也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去下一间吧。”
切尔附和说:“进女性的洗漱间也不好。”
兰恩·里克关上了门,引领大家来到了最后一个房间的门前。
这个房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非常与众不同。。它的地面铺的不是地砖,而是泥土;房间的两侧排列着两列人形的石像。
兰恩·里克见状,也不由得谨慎了起来。:“应该不会动起来吧?”
“……听说有法师会把石魔像当做塔内的防卫系统……”切尔说道。
“吟游诗人的诗歌里,就经常有这样的情节。”拉薇妮亚的声音里带有一种神秘。
石像似乎积了一些灰,一手垂下搭载腰间的剑柄上,一手持盾护在胸前。是看起来有些奇怪的姿势。
切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不会是之前的,侵入者吧?”
兰恩·里克摇摇头:“入侵者的话一般不会这么整齐吧…?”
“如果之前的塔主有这种兴趣……啊我无意冒犯……”切尔说。
兰恩·里克提议:“总之…进去看看吗?”
拉薇妮亚似乎从切尔脸上看见了一丝不安,她认为这可真是有趣。
梅德说道:“啊 我是不介意你们先进去看看啦……不过是不是先丢点什么探探路比较好?”
“有道理…”兰恩·里克翻了翻口袋,却没找出什么适合丢的东西,“…呃,你们有吗?”
“总不能丢麦格森太太进去……。“切尔说。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麦格森太太就已经亮出了锋利的肘子,拉薇妮亚抱着它靠近了切尔,切尔的手上顿时多了几条白痕:”啊别挠了不丢你……”
拉薇妮亚抱着麦格森太太远离了切尔,不晓得从哪儿拿出了一条小鱼干,喂进了它的嘴里。
切尔从兜里摸了颗糖出来:“这个不行吧……”
莲甩了甩手表示自己也没有。
“我的阿曼妮西斯可厉害啦,之前被熊地精和触手怪抓住过,至今依旧活蹦乱跳的。”拉薇妮亚身手去抓栖息在切尔头上的鹦鹉,但她的动作始终比不上一只鸟。
阿曼妮西斯”嘎嘎嘎——!“地大声抗议。
拉薇妮亚脚边出现了一坨鸟粪。
“学坏了学坏了!”拉薇妮亚躲到了切尔身后,调整了一下麦格森太太的位置——她去抓阿曼妮西斯的时候,动作有点大,怀里的猫咪差一点点就要摔下去了:“好险好险,幸好有惊无险。”,说着,还在猫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是什么样的东西有可能被变成石像,有生命的东西吗?”切尔问。
“不乖的小朋友都会变呢。”拉薇妮亚笑眯眯的说。
“……你好歹也是个法师,用用大脑。”切尔说道。
拉薇妮亚抱紧了麦格森太太,比划了一个猫咪伸出肘子挠人的手势。
兰恩·里克端详了一下那些石像:“我倒觉得这些石像不像是人石化了变的…人造感还挺明显的。”
“那,走过去看看?”切尔提议。
兰恩·里克拿起切尔的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丢了进去。
并没有任何变化。
“还是我带头吧。”兰恩·里克走了进去,才走了没几步,他就似乎发现了什么。
“师兄你还好吗?”问。
“那么是不是有个法…”兰恩·里克的声音淹没在了石头摩擦的噪音中。
“不行就快退回来退回来我……”切尔明显紧张了起来。
石像们仿佛拥有了生命——它们动了!
“…………我就说会这样吧…!!!”切尔退后了几步。
兰恩·里克爆出一句帕林兹姆粗口之后转身就跑,不过石像们看起来比他灵活不少。
“帮忙掩护一下!”兰恩·里克哀嚎道。
“师兄你有主意吗怎么办!”切尔明显慌了。
“我觉得这些石像应该不至于追进卧室吧!”兰恩·里克说着,开始往卧室的方向冲。
“我们离开这个房间,看它们会不会追出来?”拉薇妮亚不论是脸上的神情,还是说话的语气都显得相当冷静,就像感觉不到害怕一样。
“那就是赶快跑了!!!!”切尔说着,开始往外冲。
众人跑出了房间。
石像就像闻到母狗发情的公狗一样,对众人紧追不舍。
拉薇妮亚手里抱着猫,她即使用尽了力气,拼了命想要加速,还是落到了最后。
当石像们距离她不足一米的时候,魔法门再次被打开了。
艾丹的身影从中出现,看见众人被魔像追得抱头鼠窜,个个看起来狼狈不堪,不禁叹了一口气。
“啊 完蛋了完蛋了——”
“老师好”
两位陌生的同学证明了一个真理:老师永远比魔像更可怕。
即使是切尔,看起来也像是鼻子闻见了猫的小老鼠一样,楚楚可怜、瑟瑟发抖:“……老师,那个,对不起,那个,呃……”
拉薇妮亚似乎是唯一一个胆大妄为并且毫无悔意的人,她坦言地说:“是我带切尔来玩的。”
“不是,那个,您别听她瞎说,我也好奇……”切尔说道。
拉薇妮亚用审视的目光注视着切尔,没人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打着些什么鬼主意。
艾丹念了一句咒语,魔像就乖乖回到了它们本来刚在的地方。
“对于研究魔法的人来说,好奇心也是很重要的动力,所以我也不准备追究你们的责任。”艾丹说道:“这里原本是我老师的住处,不过她去世之后就不再使用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众人齐声向艾丹道谢,拉薇妮亚感觉,她和同伴们仿佛一窝幼猫,眼前的羽毛晃到哪儿,他们的脑袋就跟着转到那儿,这害得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艾丹指了指身后的通道,示意众人离开,最后害不忘提醒道:“记得别忘了交论文。”
“记得交论文哦。”拉薇小声对切尔说。
切尔的表情就像被逼生吃了一大碗苍蝇一样难看:“好的,谢谢老师,不好意思,会交的……”
相反,拉薇妮亚看起来倒是快乐极了。
“那个,老师,那间放着石魔像的房间是做什么的?”切尔问。
“那里是法师塔的中枢。”艾丹这么说着,挥挥手,催促重任尽快离开。
当大伙儿都进入了通道之后,门就关上了。
在此之前,拉薇妮亚仿佛听见了艾丹的叹息:“都十五年了。”
拉薇妮亚哼着歌,走了一会之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般问道:“兰恩学长,你之前到底发现了什么?”
“在房间深处有个法阵。”兰恩·里克回答说。
“是什么样的法阵呢?”拉薇妮亚追问。
“不知道。”兰恩·里克耸了耸肩:“我还没有看清楚,石像就动起来了。”
“太可惜了》”某个同学说道。
拉薇妮亚点点头。
在接下来的路程当中,众人开始猜测其魔法阵的用途。
拉薇妮亚除了发现大家的想法都比她所以为的要更富有创意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收获了。
“草莓糖好吃吗?”拉薇妮亚问。
切尔根在拉薇妮亚身后,步出了宇宙塔,他问:“你怎么知道那是草莓糖?”
“因为那是我给你的啊!”拉薇妮亚转过身来,面对切尔倒退着走路:“不然你以为那些糖果是怎么来的?”
“小心踩空。”切尔用手势示意拉薇妮亚转回去:“我以为是麦格森太太从哪儿偷的。”
“如果魔宠能这么贴心就好了。”拉薇妮亚跳起来戳了仍然站在切尔头顶上的阿曼妮西斯一下,换来的是对方尖锐的名叫声,直到她用半个手掌那么多的葵花籽作为代价,才好不容易把清净交换了回来。
切尔迈开长腿快走了几步,跟拉薇妮亚并排走。
拉薇妮亚这才终于肯转过身去,好好看路了。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之后,拉薇妮亚再次问了同样的问题:“草莓糖好吃嘛?”
拉薇妮亚凝视着切尔的侧脸,等待着他的回答。她注意到,切尔的心情显然比出门之前还要更加消沉,倘若切尔时一只猫妖精,他肯定会快速地甩动着长长的尾巴,企图甩掉萦绕在心中的烦躁,可惜,精灵并没有尾巴可以甩,而且根植在他们内心当中的高傲,并不允许他们寻找其他种族的成员倾诉。
“我只是想,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多买些草莓果酱。”拉薇妮亚十根手指头拢在了一起,做了个三角形:“不想吃也没关系,它们至少可以作为你的探路石,也不亏。”
“……可是很好吃,我吃了。”切尔说道。
“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还剩下那么多?”拉薇妮亚踢起了一颗碎石子,用另外一只脚的脚面接住了它,开始玩了起来。
“太甜了容易犯困。”切尔回答说。
拉薇妮亚的双手在身后交握在一起,一面踢着地面上的碎石,一面看着切尔:“下次我再给你做点吧。”
“下次能做成草莓味的咖啡吗?”切尔再次用另外一个问题作为回应。
“好的。”拉薇妮亚微笑着说:“吟游诗人缺乏灵感的时候,都会前来找水妖精帮忙,你若是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切尔的脸颊红得快要冒烟了。
拉薇妮亚猜测这个精灵男人脑子里肯定在想一些非常失礼的事情,但她决定大发慈悲,不去剥夺他做梦的权利,等他真的想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再按照当时的心情处理他就好了。
“我们现在要回家吗?”切尔问。
拉薇妮亚摇摇头:“我们出去吃吧,就我们两,心情烦闷的时候就去做快乐的事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拉薇妮亚手抱着麦格森太太,推开了“避风港海产”的木质大门,时间还早,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只有三两个,平时会过来帮忙的年轻人似乎都还在路上,但在这样的时间,尽管只有老板娘一个人都能应付得来。
拉薇妮亚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位于角落的二人桌,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切尔坐到了拉薇妮亚的正对面。
老板娘拿着抹布走了过来,擦了擦桌子,用水族语跟拉薇妮亚说了几句话,她的嗓门儿大得整家店都抖了三抖,幸好她的一张圆脸长的和善,笑容也足够温暖,不然周围的人说不定还会以为她在骂人呢。她和她的丈夫都是温斯蒂人,做了二十多年渔民之后,忽然厌倦了漂泊在海上的日子,于是就跟着商队前往暗月城做起了生意,存够了钱之后就开了这家名为“避风港海产”的店。
拉薇妮亚深紫色的眼眸闪闪发亮,用撒娇般的语气跟老板娘说了几句话之后,对切尔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麦格森太太从拉薇妮亚的怀里跳了出来,就像君王巡视领地一样,神气活现地在店内走动。有个头发花白的人类男人“喵喵——喵喵——地学着猫叫,试图引起麦格森太太的注意,但比起一个笨拙地用猫语说些牛头不搭马嘴的胡话的白痴男人,还是他盘子里的珍馐更能讨好一只饥肠辘辘的猫咪。
当拉薇妮亚和切尔还在饿着肚子的时候,麦格森太太已经吃了个半饱。一方面是因为猫缺乏像狗那样无底洞一样的肠胃,另一方面是,想透过食物讨好它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老板娘给两个年轻人送来了海草沙拉。可能因为切尔是精灵的关系,老板娘摆在他眼前的那一堆绿油油的条状物,是拉薇妮亚的两倍多。
接下来是在苏古塔很受欢迎,但老板娘自己却不怎么喜欢的海鲜汤。在这道料理大功告成后,老板会把熬汤的海鲜全都从锅子里头捞出来放在一个大盘子当中,汤则放到一个汤碗里头,再配上一些烤面包——烤得酥脆的面包不论拿来湛汤吃,抑或是用来搭配蛤蜊或者鱼肉一起享用,都好吃到令人忍不住连舌头的吞掉。
拉薇妮亚那一份海鲜汤要比别人的分量少一些,但曾在大胃王比赛胜出的大胃王对此却并无怨言。
“你吃得饱吗?”切尔问。
拉薇妮亚喝掉了最后一口汤,摇摇头道:“主角都还没上桌呢,我的胃是留给(水族语词语)的。”
很快,一盘散发着海水味的红色巨虫摆放到了切尔和拉薇妮亚之间。
切尔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这东西我也是在这里打工之后才第一次吃到的呢。”拉薇妮亚拿起了个头最大的一只,快速地掀起了它的甲壳,利落地把肉拆了出来,放进了嘴里。享用完了嘴中的美味之后,她又拔掉了虫子的脑袋,凑近唇边,吸了一口。
切尔看着拉薇妮亚吃完了第二只,始终没有动作。
拉薇妮亚开始给第三只剥壳了。
切尔拿起了一只,甲壳的边缘十分的锋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被刺伤。他把这种不知名的生物翻了过来,比起吃,年轻的精灵似乎更想拿着放大镜仔细研究一下它的身体构造。
有一块散发着海水香气的柔软之物碰到了切尔的嘴唇,他愣了一下,整个人靠到椅背上挥挥手:“我自己来。”
“又不是第一次。”拉薇妮亚站起身来,伸长了手,要喂切尔。
“那不一样。”切尔的脸颊开始发烧。
拉薇妮亚收回了手,将那块肉凑至唇边吻了一下,对着切尔抛了个媚眼:“我和房东先生算是间接接吻过了啊!”
切尔低下头,继续摆弄着面前的不明生物。
拉薇妮亚放肆地哈哈大笑。
“这叫什么/”切尔问。
“老板娘叫它富贵虾,但这里的人喜欢叫它虾蛄,是虾的一种。”拉薇妮亚说道:“你还没剥好吗?真的不用我帮忙?”
“我能学会。”切尔坚持道。
拉薇妮亚拿起了一只,把剥虾壳的过程拉长,等切尔可以看清楚她的每一个动作。
切尔真不愧是苏古塔学院的高材生,一学就会,并且在吃掉了第一只之后,又吃了第二只。
麦格森太太围着切尔的腿转了几圈,“喵喵喵——”地催促着,之后又去骚扰拉薇妮亚,直到两人都给它至少喂了三只虾蛄,它才趴在拉薇妮亚的大腿上打起了顿。
“你这猫啊,就像是来收保护费一样。”拉薇妮亚笑着说:“我的阿曼妮西斯倒是没这习惯。”
拉薇妮亚抓了一把放到了自己的空碗里,对老板娘招招手,说了几个单词。
老板娘拿来了两杯姜黄色的麦芽酒,拉薇妮亚和她短暂聊了几句,她就冲着这厨房喊了一嗓子什么,里面的人喊了句:“知道了!”
老板娘说的是水族语,厨房内的人说的确实通用语。
那些能够熟练使用两种以上语言的人交谈时,就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一种现象:其中一个人用通用语开了个话题,另外一个人在组织语言的时候,正好听见邻桌的精灵用他们的语言说着天晓得什么话题,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说起来精灵语。倘若他的同伴刚好也会精灵语,他们可能就会一个人说通用语,另外一个人说精灵语,若无其事地把话题继续下去。
两个人吃了一盘西兰花炒带子,喝了几瓶麦芽酒,度过了散发着海潮味的傍晚时分。
来打工的人走了进来,拉薇妮亚对其中的年轻人类男子介绍说:“你说切尔吗?我们两住在一起。”,而她没说的是,与他们同住的还有一个人类女孩、一个皮可西女孩和两个雪精灵男人。
切尔对此并无任何意见。
切尔被那几杯麦芽酒弄得晕晕乎乎的,眯缝着眼,低着头,嘴里不晓得正在叨叨囊囊些什么。
拉薇妮亚摇了摇切尔的胳膊,问他说:“你站得起来吗?”
切尔打了个嗝,喷了拉薇妮亚一脸酒气。
“切·拉卡路亚·光辉!”拉薇妮亚吼道。
切尔清醒了一瞬间,说了声:“抱歉。”,脑袋就开始上下晃动了起来。
老板娘拿着一盘西瓜走了过来,拉薇妮亚把阿曼妮西斯从切尔的脑袋上抓下来,让它赶快吃。
“有人能来接你们吗?要不要给你们叫一辆出租马车?”老板娘问。
“我能用法术使自己的力量变大。”拉薇妮亚说着,摸了摸钱袋,这才想起她几乎所有的钱都用光了。她把手伸向了切尔的腰包,然后又把手收了回来,眼睛瞄向了楼上:“还有房间吗?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就干脆住在这里吧,明天我还能直接下来帮忙。”
“还有一间。”老板娘说着,单手搀起了切尔:“你这么快就想要宝宝了吗?”
“他现在这个样子,能用再说吧。”拉薇妮亚扶着切尔的另外一边胳膊,耸了耸肩道:“而且啊,水妖精的生命是很长的呢,时间浪费个几年也没关系。”
老板娘就跟很多出身并不好的人类一样,是个半文盲,她曾经骄傲地宣称,当她还在海上讨生活的时候,只会读写一家人的姓名以及数目字,后来到了岸上才跟一起工作的妇女学习,现在她学会了常见食材的名称,上次有个聋哑人透过文字点菜,她也照样能够应付得来。虽然她不认为不识字有什么不便,但她总爱劝说拉薇妮亚认真对待学业,现在她又忍不住要唠叨一番了。
”可是,你们两的孩子也要花很多年才能长到你们那么大吧?“老板娘叹了口气:”不要用法术了,我一个人就能刚起你的小男朋友。”
“我不希望你太辛苦。”拉薇妮亚说着,配合着手势念了几句咒语,加强了自己的力气。
切尔实在醉得厉害,走起路来东摇西摆的,这使得三人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直到阿曼妮西斯吃完了它的那份西瓜,回到了它的专属位置——切尔的脑袋上,三人才顺利爬完了楼梯。
两个女人一起把切尔扶进了客房,让他躺在双人床靠窗的一侧。
切尔的后脑桌刚一占到枕头,就开始呼呼大睡。拉薇妮亚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扔到了一旁。
麦格森太太站在衣柜顶上,看着两个女人忙碌。
老板娘交代了一句:“有事叫我。”,就下道楼下忙活去了。
拉薇妮亚从柜子里拉了一条被子,扔到床上,踢掉了鞋子,躺到了切尔身边。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将自己整个包裹了起来,时而滚到床缘,时而滚到切尔手边,偶尔把手伸出被子外头,捏捏切尔的鼻子和嘴巴,捏捏他修长好看的手指,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拨开她的手,才消停一阵子。
拉薇妮亚坐起身来,把阿曼妮西斯和麦格森太太唤到自己身边,最初她只是一首一个抚摸它们的背部,摸着摸着,一水妖精一鹦鹉一猫就在房间内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戏。
“我好像有点醉了。”拉薇妮亚瘫倒在床上,把切尔柔软的肚子变成了自己的枕头:“今天一整天都特别开心。”
切尔的肚子“咕噜——咕噜——”地享着,拉薇妮亚担心再压着他的肚子会导致他吐出来,只好坐起身来,和他并排睡在一起。
切尔睡得特别香甜,拉薇妮亚听着他的呼吸声,很快也堕入了梦乡。
阳光照在切尔脸上,把他唤醒,宿醉带来的头疼令他只想睡到天昏地暗。刚才他做了个梦:拉薇妮亚交了个男朋友,她还说想要个孩子,可惜那个男人没办法给她……
切尔仿佛记得自己对拉薇妮亚说:“如果你有这个意愿,我可以帮忙。”
然后,一个柔软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拉薇妮亚可是喜欢女孩子的啊!
切尔在心里告诫自己。
没多久之后,年轻的精灵在床上发现了几根深蓝色的长发。
是水妖精的头发。
拉薇妮亚的魔宠跳到了切尔的脸上,“唧唧唧——!”地叫唤个没完。
切尔湖绿色的眼睛瞪是着陌生的天花板,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梦境与真实,他抓住小鸟的脚,把它放到床头桌上,换来了对方尖锐的抗议声。
常言道:“物似主人型。”,阿曼妮西斯就跟它的主人一样任性且强势,肆意地入侵着切尔的私人空间——倒是麦格森太太,现在不晓得跑到哪儿快活去了,到处都不见它的影踪。
切尔梳洗过后,就沿着楼梯下到了一楼,看见了正在喝鱼汤的拉薇妮亚,以及正蹲在拉薇妮亚脚边吃鱼的麦格森太太。
两位女性察觉到切尔的到来,同时之间转过头,对他行了个注目礼。
“你那么喜欢猫,为什么要养鸟?”切尔在拉薇妮亚对面坐了下来。
拉薇妮亚站起来走进厨房,当她再次出现时,手里已经多了碗热腾腾的鱼汤和一整条烤面包。她袅袅娜娜地来到了切尔身边,放下事物之后,把站在切尔金发上的阿曼妮西斯抓了下来,开始拿核桃和花生喂它。
“阿曼妮西斯是雅丽蒂亚为了庆祝我顺利入学而赠送的礼物,她还不眠不休地为我们祷告。”拉薇妮亚把一颗核桃仁抛到空中,阿曼妮西斯一跳起来,就顺利用喙接住了它:“我想瑞图宁女神的确有赐福给它,你看这只傻鸟被抓走过那么多次都还是好端端地活着,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玩耍,心里头完全没有阴霾就知道了。”
切尔喝了一口鱼汤,厨师在煮汤时加入了大量的谷物,喝汤的人尽管不吃面包,绝对也能填饱肚子。
麦格森太太把最后一条小鱼吃进嘴里之后,开始给自己洗脸,拉薇妮亚把它抱到膝上,给它按摩起来。
麦格森太太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舒服的声音,看起来陶醉得快要升天了。
“更何况,我想要和猫一起玩的话,去找麦格森太太就好了啊!”拉薇妮亚笑着说。
麦格森太太”喵“了一声,就像在说:——是啊!——般。
拉薇妮亚小声说:“是吧”
阿曼妮西斯跳到了拉薇妮亚用来装核桃、花生的袋子旁,“嘎嘎嘎——”地叫,过了一会,见没人理它,它就自个儿解开了绳结,扯开了袋子,“咔咔咔——”地吃起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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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外面悉悉索索的声响响起时,其实纳尔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
本来纳尔已经躺下了,但是一向到晚上都十分兴奋的提斯卡尔在纳尔的被子上蹦蹦跳跳,似是在暗示什么。往常的晚上也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睡不着的提斯卡尔在自己的床铺上蹿下跳什么的,所以今天晚上纳尔看到它又在自己床上快乐蹦迪的时候,纳尔只觉得头都大了。
可是提斯卡尔好像又和以往不太一样,看到纳尔躺下就不停地蹦着,还不时朝着房间外面摆摆尾巴。一时间纳尔也搞不清楚它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是看他那么激动的样子,又只好坐起来。只是这一坐起来,纳尔好像就听到了外面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在响。
似乎是有什么人在靠近大家住宿的地方,纳尔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情况,同在一室的成濑便把宿舍里的大家都叫起来了。
成濑走到门口,悄悄拉开一条小缝,朝外看去。
“好像有人把莎拉同学她们住的地方围起来了。”
纳尔走到成濑身后,顺着那缝隙看去,只见一群农民打扮的人围在了隔壁拉薇住的宿舍门口。
因为隔着有一小段距离,再加上门虚掩着的关系,纳尔并不能很清晰地听到那群人在说什么,只是似乎在念叨着什么:“恶魔!……滚回你们的苏古塔去!”
听到这声音,纳尔一惊,仔细看去,就看到下午时在镇上遇到的那个半疯的女人站在了那农民打扮的人群的最前面,似乎是在带领着身后的人群在叫嚣着,情绪激动。
塞穆尔悄悄把门缝又拉大了一些,大约是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成濑便顺着这窄窄的宽度躬身走出去,十分小心,没有惊动那群人。塞穆尔见状也跟着出去,走到了不远的拐角处,挡住自己的身形。
见同伴们都出去了,纳尔也跟上,只是等纳尔出去了才发现,那群人不仅仅是把隔壁莎拉同学的宿舍围起来了,甚至还有几人拿着镰刀架在拉薇妮娅的脖子上,而莎拉则躲在拉薇妮亚的身后,瑟瑟发抖。纳尔看了一圈,也只见到了拉薇妮娅跟莎拉俩人被围住,而埃尔塔宁则不见踪影。
埃尔!糟了,埃尔塔宁还一个人在仓库处守夜!
想到这,纳尔顿时有点急了,埃尔塔宁一个人在仓库里,那些人找上了拉薇跟莎拉,不知道会不会对落单的埃尔塔宁下手。不行,不能让埃尔塔宁一个人留在那里。
纳尔朝俩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去找埃尔塔宁,便着趁没被发现的时候赶紧朝仓库的方向奔去。
等赶到仓库的时候,纳尔看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磨箭的埃尔塔宁,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脑子一热,顾不得什么便冲过去把埃尔塔宁一把抱在怀里。而埃尔塔宁似乎被纳尔这突然的一抱吓到了,本能的就想拿起武器做出防御的姿势,又突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纳尔,硬是把伸到一半的手又收回来。
跟着一起飞来的提斯卡尔看着俩人,顿觉恨铁不成钢,急促地叫唤了一声,“啾——!”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抱在一起!回去再抱不行吗!
提斯卡尔这一叫唤,可把俩人惊着了,纳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冲动地把人抱住了,一下子红着脸松开怀里的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咳咳——”埃尔塔宁轻咳了一下,冲缓了俩人间尴尬的氛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埃尔塔宁这么一问,纳尔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除了要确认埃尔塔宁的安全外,还要告诉埃尔塔宁那边发生的事情。
“……你是说,我们下午遇到的那个疯女人带着一群人围在拉薇她们房间门口?”埃尔塔宁点点下巴,皱着眉头只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点难搞了。
“嗯。”纳尔点点头,“而且他们情绪似乎十分的激动。”
“不管怎么样,先去叫老师吧?老师住在哪边?”
纳尔扬手,本来在仓库门边栏杆上驻足的提斯卡尔一下子就飞了过来,站在纳尔的手上。
纳尔从兜里掏出几颗鸟食喂给了提斯卡尔,提斯卡尔低头咬过,又蹭了蹭纳尔的掌心,然后好像是听懂了纳尔的意思一般,拍了拍翅膀就飞出了仓库。
“让提斯卡尔去吧,老师住的地方有点远。”
“也行。”埃尔塔宁把之前磨箭的工具收拾了一下,“那我们快点回去支援他们吧,那个女人看起来就挺疯的,不知道拉薇会不会有事。”
只是俩人没想到,回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些农民打扮的人挟持着莎拉要离开了。
纳尔带着埃尔塔宁回来的时候,看到塞穆尔俩人蹲在了一个拐角的墙后,成濑朝着纳尔俩人打了几个手势,表示拉薇交给他们,让纳尔跟埃尔塔宁俩人去跟着被抓走的莎拉。埃尔塔宁跟纳尔对视一眼,轻轻地朝成濑点点头,然后转身跟上了那群拿着农具不知道要把莎拉带去哪里的人。
那一行人大概有四人,其中就包括了下午的时候纳尔跟埃尔塔宁在镇子上遇到的疯女人。
四人脚程很快,眨眼间就出了兰院的校舍,钻进了镇子的街巷之中。
纳尔跟埃尔塔宁不远不近地跟着那几人,心下思考了一大堆作战计划,可是看看周围,似乎又不是那么能施展开来。
莎拉被几人拖着往前走,俩人看到莎拉一直在奋力地挣扎着,可是那几人手劲大得很,紧紧钳住莎拉的双手,不停地往前拖去。
很快,几人就带着莎拉穿过了镇子上的街道,可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开始朝着镇外走去。
纳尔看了看天上的星图,他们在向镇子的西北方向走去……放眼一看,那边只有一座光秃秃的土堆山,四处都没有什么植被,荒芜的很。
纳尔拉着埃尔塔宁躲在镇子边缘的一处破旧房屋后,观察着那几人的行动路线,只见几人如纳尔所料,拉着不停扭动的莎拉朝那座土堆一般的山上走去,大概是因为空旷的野外,还能间或听到空气中传来那几人不停地朝莎拉说着“这都是为你好……”之类的话语。
那几人把之前用来威胁拉薇妮亚的农具背在了身后,而随着几人的走动,那些农具还不停地把农具上粘黏的泥土剐蹭到了几人的衣服上。
见几人走出了有一段距离了,纳尔跟埃尔塔宁俩人才远远地跟在几人后面,往那山上走去。
很快,俩人就跟在那群挟持着莎拉的农民身后,来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山洞口前。那几人抓了莎拉,一下就钻进了山洞之中,纳尔跟埃尔塔宁互相对视了一下,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门口等了一会,看到里边冒出了一点微弱的火光。
火光浅浅地映着洞口,看起来是个不太深的山洞,似乎也没有人在把手,纳尔轻易就能从那淡淡的火光中看出有人在山洞中走动,从身形判断,似乎就是刚刚那几人。
纳尔跟埃尔塔宁俩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山洞口,那山洞看起来甚至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似乎就只是一个巨大的洞穴而已。
山洞口处并没有风,幸得那山洞并不深,蹲守在洞口的俩人方才能听到一些许里边的人的谈话内容。可那谈话内容似乎与路上听到的无异,无非就是那几个农民,特别是下午在镇上遇到的那个女人,一直在跟莎拉讲着“我们为你好”之类的话语。就像是在给莎拉洗脑一般,不管莎拉怎么反抗,怎么拒绝,哭泣大吼“我就想去苏古塔”,那群人都只是在重复着同样的话语。
纳尔皱着眉头,听着那群人不着头脑的话,也不知道作何表情。旁边一起蹲着的埃尔塔宁也是这般,俩人皆是皱着眉头,在山洞前面面相觑。
“要不,我们冲进去吧?好像没有多少人,都只是拿着农具的农民而已。”
埃尔塔宁靠过来,在纳尔耳边说着。约是为了防止发出太大的声响引起里边的人的注意,埃尔塔宁用的气音在讲,暖暖的气息喷洒在纳尔的耳尖,就像是打翻了染料一般,立刻就染红了纳尔那尖尖的双耳。
也许是纳尔的耳朵红的太明显了,明明是没有月光的晚上,埃尔塔宁居然觉得仅仅靠着那浅淡的星光,似乎也能把纳尔红红的双耳看得一清二楚。
“……咳嗯。”纳尔也感觉到了发烫的双耳,本想用轻咳来掩饰一下这尴尬的气氛,可是开口又才想到要是发出了太大的声音会惊动到里边的那群人,只好硬生生地把话吞回肚子里。
明明该是十分紧张的气氛,却该死的让俩人都觉得有些暧昧。
俩人互看一眼,又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急急地分开视线。
纳尔只觉喉头有点发紧,不,不对,莎拉同学还在里边等待着救援!现在要先救人!纳尔拍拍头,决定一鼓作气地冲进去救人。
“……我们进去吧,救人要紧。”
埃尔塔宁点点头。
“嗯,我们进去吧。”
人总会参加几次葬礼。
那是还在奇维纳的时候。阿列克谢被分配到奥拉以外的驻地,那地方在奥拉的东北方向,有着大片森林与广阔的土地。当春天来临,雪山融水敲着浮冰经过,一丛丛星子似的野花便追着水流长起来,只有飞在天上的雄鹰能看到它们曲线般的排列。
当地有位挺出名的作家,他写诗,也写给小孩儿读的故事。谢苗·米哈伊洛维奇是位害羞的人:如果有什么人同他约稿,得先找到他的朋友,再通过他的朋友跟他联络;等到他们终于进展到面会这一步,那位朋友也必然在场,与编辑商谈的责任(又)由朋友承担,谢苗就负责在一旁微笑。不过没什么人在意这一点,奇维纳的青年们喜欢谢苗的诗,会在有微风的星夜将诗歌吟咏。
谢苗·米哈伊洛维奇的葬礼是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参加过的第一个葬礼。
当时他站在街边,看着放有谢苗棺柩的马车在几位警备队队员的护送下经过,街道两边的人们脱下帽子安静地目送他离去,没人说话,也没人哭泣,只有车轮轧过砖石的声响——人们认为比起泪水的苦涩,他更愿意体会鲜花的芳香。
雪精灵在街边站了很久,直到一位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
“这位公民,能带我逛一会儿吗?我从西边来,想在附近看看。”
“在这种情况下?”
“正因为这样,”中年人说,“我想看看谢苗生活的地方。”
阿列克谢思索一番,答应下来。
“不过我知道的也不怎么多。”他对中年人说。
他们先在镇子里走了一圈,接着又去到郊外的树林。正是花草开放的时节,两人漫步在榛树、云杉和白杨下,路过一汪汪小水塘,水塘旁和树根下长着菌子,看起来肥美动人。也许是自然叫人亲近,又或者他们都想起来谢苗的诗,中年人逐渐打开话匣子:
“我要同您说一件事,一件真实发生的事。”
雪精灵看向他。
“那也是一个春天的葬礼。”他说,“阿玛吉尔是我们那儿一个顶要强的女孩子。她从小就与众不同,别的姑娘都跟着母亲呆着做活,她不一样,她带着棍棒和小子们玩在一起。做家长的越反对她,她疯得越狠,他们干脆就不管她了。您知道,不少人都觉得女性不该参与狩猎和冒险,即使是在奥拉。可阿玛吉尔那孩子,她还是在快成年的时候跑到山上,说自己要做‘一个真正的奇维纳人’。”
“……”
中年人看了眼阿列克谢:“您的眼神不太赞同,我暂且不去猜您不赞同什么。阿玛吉尔是个火焰一样的姑娘,她最后还是从雪山回来了——带着全新的、爱情的火焰。被她救下的是个外乡人,一个俊朗的小伙子,眼睛蓝得跟天空似的,有着赤金色的头发。那个青年也许察觉到了姑娘的感情,也许没有察觉到,总之,春天一过他就离开了,而奇维纳的春天那么短。
阿玛吉尔心都要碎了,她几乎天天跟那个外乡人待在一起,他们常常坐在河畔,那儿有一块草坪,是个适合读诗的好地方。书里的天地多么广阔呀!阿玛吉尔越发不能忍受身边的一切,她想跟着青年走,家里却不同意。他们当然不会同意。她在一个夜晚投进水里,我最后一眼看见她时,她的脸就像天边的闪电一样煞白。
您看,年轻人冲动起来就是这样,爱也大、恨也大,被什么东西赶着似的,一刻不停地往前冲,过于激烈的情感压在他们身上,点着的柴薪一样烧起来,非把自己烧没不可。”
他们有一会儿没说话。阿列克谢自己也正处于“青春”的年纪,也多少有着各种各样的冲动。他没立刻说些什么。现在他们正往回走。
“也许不是爱情的火焰。”雪精灵说,“您说的那个姑娘并不是为爱情死去的,她是为了自由。自由的火焰点着了她,那个年轻人——虽然这样说不太恰当——他可能只是往火里添加的那根细枝,那根将炉中的火引向森林的细枝。”
现在他们已经回到镇上,是该话别的时间了。阿列克谢得在夜晚降临前回到骑士团的驻地销假,这是他近期内的最后一天闲暇。
中年人问他:“公民,您的名字是什么?”
“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
“阿列克谢……阿廖沙,”他低声重复,“……您能否再送我一程,到我目前就住的旅馆?一会儿就好。”
雪精灵点点头。
他们走到旅馆,中年人叫阿列克谢等在原地,他进去一段时间又出来。
“希望您能收下这个。”他说。
阿列克谢看着他,没有动作。
“请您收下吧!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书本上撕下来的,印着过去的信。阿玛吉尔爱听人读这些,她的父母看到这些纸便伤心,将它们转送给人,我得到了其中的一部分。”
“您为什么把这个给我?”阿列克谢问。
“这里面有封信的作者和您名字一样哩!”中年人回答,“……我想我得替阿玛吉尔感谢您的那番话。”
于是雪精灵收下那个小包裹。
他并没有急着查看,阿列克谢首先回到驻地将一切手续办妥,直到夜晚到来,强制熄灯前的那段时候,他才打开包裹,在灯火下看起信来。那都是些家信,仅凭这几封信看不出原本的书的主题。他看了几页,很快找到中年人说的那封:
“这是你常念叨的那些东西。真是奇怪,你在奥拉同我说了那么多次,自己到了库尔库特却从没好好看过那里的植物。好在我还记着。”
信很简短,主体部分到这里便结束了,书本残页的空白地方印着一些植物的写生,画得一般。按照信里所说,应该就是库尔库特的植物。阿列克谢看向落款,那里写着“阿廖沙”,他又看向收信人,最开头写着:“我亲爱的奥列格·波古今”。
这是一封由库尔库特寄往奥拉的信。
阿列克谢腾地一下站起来,他的心里也点起火。雪精灵立刻断定,这正是寄给奥列格的信。巨大的激情支配了他,他拿着纸就往外跑,奇维纳的初春还带着寒气,那股冷淡的灰色仍雾似的弥漫在空气里,雪精灵像感觉不到似的,他只顾着走路,就快要离开宿舍楼。
“——这个点了,你要干嘛?”
“……”
“要寄信的话,等到明天吧。”对方看到了他手里的纸张,作出判断。
雪精灵朝他点点头,战友们早已经习惯他的寡言少语,叫住他的人也没太过在意,很快就离开。阿列克谢又在门口站上一会儿,然后他回去了。
又过去几个月,他收到奥列格去世的消息。
等到冬季,阿列克谢才有机会回到奥拉。
真花过早枯萎,奇维纳人希望自己的念想能留得久一点,为此,他们拿造物代替鲜花。经济上有余力的人会选择金子或银,不过大多数将亲朋葬在公墓的人担心贵金属花朵被盗,他们更愿意在造型上下功夫。阿列克谢觉得木头坏得太快,又认为常被打造为武器的铁过于冰冷,最后他托人吹造出一朵玻璃花。
奥列格·波古今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朋友与彼此的理解者。现在奥列格离开了,将还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留给了阿廖沙。雪精灵突兀地想起那个将信交给他的中年人,想起阿玛吉尔……为什么要把那些话对我说呢?阿列克谢突然埋怨起来,就让我做个随处可见的奇维纳人吧!不去想那些复杂的问题,就沉浸在奇维纳的四季里,等着时间流水一样逝去。
可问题一直在。他痛苦地想。
阿列克谢在墓园待了很久,雪花在他肩头积起薄薄一层。
在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雪精灵他忙于训练和任务,刻意避免让自己想起奥列格。很快,下雪的时候来了,房檐垂下冰棱,一夜过去,交错的松木顶端便堆上雪盖。按照安排,阿列克谢要外出巡逻。雪精灵穿着厚实的大衣,骑着马,独自一人行在雪原。
下过雪的天空异常清澈,像是从湖里凿出的巨大冰块,带着透亮的蓝色。现在没有风,风会卷起雪,像扬沙那样将白色的薄片扬起,还会抹去镜子上的水汽那样将天上的云擦拭干净。四周安静极了,只有马蹄踏在雪上的声音,偶尔还有枯枝断裂的脆响。到处都是雪,天与地与山的界线被抹去,无声地溶为一个整体。树木褪去叶子,留下光秃秃的枝干,等到来年开春,新绿又将冒出……生命只是睡着了。
如同河流解冻时漫过冰面的春水,对于奥列格的怀念又涌出来。也许是要为眼前增添一点响动,阿列克谢从口袋里摸出口琴吹起一支来自奥拉的曲子。
当阿列克谢将花朵放在奥列格墓前的时候,他感受到莫大的孤独;可此时,当他吹着口琴行在荒芜一人的空地上,雪精灵的心灵却盈满宁静。
对于故人的怀念也帮助他认清自己,他在想着奥列格·波古今的时候,也会想同他的那些谈话与他留下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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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谢并不是十分刻板地循着节日过生活的人。
烛火守夜的仪式从拜克艾厘传来,是为了纪念那些在冒险中死去的人——从时间来看,这里或许特指曾发生在曾经叫无名之城、现在叫暗月城的两场冒险。人们会在点燃蜡烛时默念往生者的名字,以此祈求心中的人能顺利抵达冥府;奇维纳人信仰沃玛兹,比起冥府,他们更多希望能进入逝汀里尔,从而获得永恒的安宁。尽管对死后的期待不同,人们对逝去者的怀念是同样的,这也是阿列克谢来到季节神殿的原因。
现在,他站在来到苏古塔的季节神殿外的广场上,手里拿着神鹫祭司们发放的特制蜡烛,这种蜡烛工艺复杂,能保证一个晚上的燃烧,且不惧微风。阿列克谢和自己的同学们待在一起:洛尔迦和法雅是一起来的,他们与自己在往季节神殿走的路上碰到;然后是伊莉莎·雪风,来自深林的法师在拿到蜡烛后过来,两位雪精灵打算在秋节时前往菲薇艾诺风味小吃店制作雪精灵间流行的带酒精的清凉饮料;范泽西·贝斯特也与他们一起,来自卡伦特的人类在看到一个导师门下的同窗后来到奇维纳人旁边,他们打了个招呼,交换一两句简短的话。
“晚上好啊,阿列克谢……洛尔迦,还有法雅?以及另一位女士?”这样说着,范泽西露出个有点抱歉的微笑。
洛尔迦也小声地说:“你好。”
法雅也微笑着,她学着洛尔迦的样子挥挥手,避免打扰广场上的安静。
“伊莉莎·雪风。”雪精灵点点头。
范泽西回道:“知道小姐您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悲伤是一件很私人的事。自己的体验、自己的遭遇、自己的感触,这些都是以个人为基础的,人无法理解别人的处境:一个人因悲伤而哭泣,另一个人却可能嫌他吵。可情感也的确是可以流动的,不可理解,却能体会。广场笼罩着一股灰色,灰色又由烛光照亮。在这样的状况下,任何异动都会分外显眼。
“你看。”伊莉莎提醒。
几个老人像是跟着什么一样,单独往会场的四周走去。在伊莉莎·雪风的看来,这也许与先前广场上“能看见死人”的流言有关。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解开谜团的最好办法就是拿出行动。
她回过头用手势询问同学们的意见,阿列克谢摇摇头,表示自己要留在原地。
此时洛尔迦已经开始移动,他先猫着腰挪到建筑旁,再借着黑夜与阴影的掩护飞上屋顶,那里视野更好。在鸮型人游荡者行动前,他曾和自己的室友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法雅依旧担心自己的朋友,她见过洛尔迦在听到烟火声之后的样子,也就自然明白他性格中敏感不安的部分,现在,他要循着可能存在的危险而去了。翼族能够理解对方眼里的意思,她不愿打破人们的怀念,可也安不下心干站着。突然,洛尔迦对她眨眨眼,又微笑一下——他们之间就什么也不必说啦。
接下来伊莉莎也离开了。剩下的三人留在原地,这实在不是个适合谈话的场合,他们也就如同广场上的大多数人一般保持沉默。突地,烛芯“啪”地发出一声爆响,这声音将范泽西从沉思中惊醒,他意识到两位同伴的离开。
“他们去哪儿了?时间过得好像有点久。”范泽西问,他的灰发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
“跟着中途离开的老人走了,”法雅也压低声音回答,“洛尔迦让我留在这里,或许之后会来联系我们。”
正巧,伊莉莎带着新的发现回来了。
“有人假装成别人已故的家人,借此骗取钱财。”雪精灵说,“复活亡灵的流言大概就是他们散布出来的。”
深林人跑得有些急,她让魔宠黎曼与洛尔迦一起跟着那些黑袍人,自己则折返回去通知同学。这段路程并没有让她的气息变急,她看起来像是饭后去溜达了一圈,这也许要归功于深林城的习惯,那里认为无论是战士或是法师都应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其他人没有什么其他意见,出于各自的理由,他们都跟上伊莉莎进入广场旁的小巷。洛尔迦在一个转角等着,在他们汇合之后,鸮型人说出他的想法:
“他们分开了,两拨人。一些去了酒馆,还有落单的。我们可以两边处理?”
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眉头一直皱着。来自部族的小伙子无法理解这些年轻人的行为,老年人供养青年已经足够奇怪,而这些用衣物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家伙看起来也和迷离的那些幽魂没有共通之处……那么或许是他们受了伤,没法劳作?洛尔迦暂时将疑问放在一边,先问说出自己的意见。
考虑到可能遇到的状况,伊莉莎、洛尔迦与范泽西分别跟上单独离开的几人,法雅与阿列克谢则跟上那些喧闹着往酒馆走的部分,黎曼也跟着两人,作为两边的联系。
煤山雀凭借自身的特点顺利融入夜色,黎曼飞在前头跟着团伙的多数人,偶尔发出一两声啾鸣为后面的两人指路。阿列克谢其实有点生气,那群人拿人们对于亡故者的怀念做坏事,如果单靠手上的花样,那这个扒手或许还算是个手艺人,欺骗老人又算什么呢?在奇维纳,对两类人的处理也是不同的,普通的盗贼不过是走流程;后者则会在冬天统一被带到路边,叫他们伸出舌头去舔冻着的铁制栏杆,如果受害者原谅他了,就拿开水往下浇以解放他们,不过这也是很久以前的方法了。
二人一路从小巷跟到还算热闹的繁华街道,他们走进一家酒馆,看来是准备庆祝今晚的收获。法雅找到街边巡逻的卫队成员,苏古塔学生的身份给了翼族足够的可信度,她自身的诚恳也帮忙不少。
不久,酒馆里的诈骗犯就被一网打尽,再加上之前落单的两人,一齐被送进监狱,骗来的老人的钱也被如数归还(赃款由范泽西搜出)。之后学生们得知,这群闲汉大多是游手好闲的惯犯,只是其中有一个菲诺牧师曾闹出过不小的动静,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这群人都得进监狱了。
在问过一些问题后,治安官就放学生们离开,这件事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五人回到季节神殿外的广场上,继续守夜的仪式。广场上的人没有被夜晚的小插曲打扰,他们仍沉浸在自己的思念中。一路上没什么人说话,学生们走到之前离开的地方,放在那里的蜡烛还未熄灭,这或许是个好的征兆。
奇维纳人心里想着事,也就没立刻注意到旁边的动静,等他抬起头,视线落到法雅和洛尔迦身上,他俩已结束一轮交流。法雅看起来有些忧伤,就像人在看到花朵凋谢、接着无可避免地意识到生命与死亡那样,那是看着沙漏中的时间淅淅沥沥落下时的表情。洛尔迦注意到阿列克谢的视线,他拍了拍法雅的肩,然后走过来。
“阿廖沙,你能来参加我的葬礼吗?”鸮型人青年问道。
原来如此,他想。
洛尔迦说这话时太平静,没有对死亡的畏怖或对生的过度热烈的渴求,他挺直脊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也许他在寻求承诺,阿列克谢猜想。奇维纳人不太清楚巴拉姆鸮型人聚落的传统仪式,不过被人怀念总是好的。
他点点头,作出承诺。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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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650
因为太多个人的前情回忆(?)就不响应了
从探索发现到走近科学到法治在线
飞雪骑士团的欠债还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