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异世界,但现代》
你过去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冒险者、吟游诗人,骑士,还是村民?
人类,精灵,矮人,还是人鱼或龙?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吧?
请享受平和的现代社会吧,亲爱的。
本企为文画企,请确保自己至少拥有绘画或写文中的一项能力
已圆满结企,感谢大家的陪伴!
晨光如同融化的蜂蜜,缓慢地流淌在埃芬市某户人家的的窗台上。露西尔·瓦伦丁深陷在羽绒被的温柔陷阱里,像一只拒绝破茧的蝶。紫色长发在枕头上铺开一片迷蒙的薰衣草田,发尾的蓝绿色在熹微的光线下如同浸了露水。休息日的慵懒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着她的眼睑。
“早餐……”她含糊地嘟囔,半张脸陷在柔软的鹅绒枕里,声音闷闷的。理智微弱地闪烁着,提醒她胃袋的空虚和咖啡的召唤,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回笼觉的甜美诱惑。她像条在温暖水域里打滚的鱼,裹着被子在床上翻腾了半圈,最终自暴自弃地猛地一扯被角——“哗啦”一声,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蒙了起来,人造的黑暗堡垒瞬间隔绝了扰人的晨光。
在这片人为的、带着织物特有气息的幽暗中,一丝突兀的怀旧情绪悄然缠绕上来。前世的便捷碎片如同被惊动的萤火虫,在意识的深潭里闪烁明灭。格外清晰的,是那些……属于另一个清晨的画面。前世的蓝发厨房人偶,总是无声地穿梭在晨光里。她会用白瓷般的手指,精准地夹起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片,边缘带着完美的蜂窝状焦痕,小心翼翼地放入描着青花的骨瓷盘。温热的牛奶被注入印着小雏菊的马克杯,杯口袅袅升起带着奶香的白雾。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高效,带着一种冰冷的、却令人安心的秩序感。
“唉——”一声悠长而带着睡意的叹息闷在被子里,带着点不甘和怀念。露西尔的手臂像是不受控制般从被沿探出,食指在微凉的空气中画了一个潦草却流畅的螺旋——那是前世召唤厨房人偶的、刻在肌肉记忆里的起手式。“面包。”她对着虚空含混地命令道,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她迅速缩回手臂,把自己更深地裹进被子的茧房,意识重新沉向那片温暖混沌的黑暗。
叮——!
一声清脆得近乎尖锐的提示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骤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紧接着是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和“咔哒”一声轻响——那是面包机弹出烤好的面包,以及隔热支架被放下的声音。
被子里的人形“墨西哥卷”猛地一僵。几秒后,被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掀开,露西尔顶着乱糟糟的紫色“鸟窝”,睡眼惺忪地探出头,脸上还带着被布料压出的红痕。“不对……什么声音?”她不耐烦地咕哝着,目光下意识地投向厨房方向。
下一秒,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住。
朦胧的视野里,一个本应绝对静止的存在,此刻正站在厨房的操作台前。不是她记忆中那个蓝发的、精致的搭档,而是那个被她随意丢在书房角落的、最基础的素体训练人偶——一个只有简单关节、光秃秃的白色陶瓷躯壳,没有面容,没有头发,仅仅是一个用于练习操控的、毫无生气的“骨架”。
此刻,熹微的晨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这具素白的人偶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它光滑的陶瓷手臂正以一种精准到近乎刻板的姿态活动着。一只瓷白的手捏着隔热手套的边缘,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托着刚从面包机里弹出的、冒着热气的金黄吐司片。面包边缘烤得焦脆,散发出诱人的麦香和焦糖气息,热气在冰冷的陶瓷手臂上凝结出细微的水雾。
露西尔用力眨了眨眼,又狠狠揉了揉,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幻觉。再看过去时,人偶已经完成了动作。它小心翼翼地将吐司片放入一个同样洁白的骨瓷餐盘中,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然后,它双手稳稳地端起餐盘,轴承驱动的颈部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哒”声,转向餐桌的方向。它的上身以一个教科书般精确的十五度角向前弯曲,完成了无声的致意,随后便如同断电的机器,瞬间凝固在原地,重新变回一尊没有生命的白色雕塑。
“老天爷……”露西尔倒吸一口凉气,赤脚“啪嗒啪嗒”地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一阵紫色旋风般冲到厨房门口。她甚至顾不上穿鞋,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直窜上来也无法让她分神。她死死盯着那个静止的素白人偶,又看看餐桌上那盘冒着热气的吐司,空气中弥漫着真实不虚的食物香气。
她猛地抬起手,用指甲在自己小臂内侧最嫩的那块皮肤上狠狠一掐!
“嘶——!”清晰的痛感和瞬间浮现的月牙形红痕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不是梦!
露西尔几乎是扑到餐桌前,抓起那片温热的吐司,顾不上烫嘴,狠狠咬了一口!“咔嚓!”酥脆的外壳在齿间碎裂,温热松软的内芯带着浓郁的麦香瞬间充盈口腔。真实的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她心跳加速。她一边咀嚼着,一边死死盯着那尊白色人偶,含糊不清地下令:“向左转!”
“咔哒。”轻微的关节转动声响起。素白人偶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瞬间向左旋转了九十度,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举起右手!”露西尔咽下嘴里的面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条光洁的陶瓷手臂应声抬起,稳稳地停在肩膀平齐的高度,分毫不差。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了露西尔的全身!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能力……她的能力真的回来了?!前世那登峰造极的人偶操控术?!
“或许……或许可以!”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的脑海,带着无法言喻的激动和希冀。她猛地转身,甚至顾不上脚底的冰凉,像一阵风似的冲向客厅角落那个高大的、镶嵌着玻璃门的樱桃木展柜。这个柜子是她家中最整洁、最神圣的地方,里面没有杂物,只有她最珍视的收藏。
她猛地拉开玻璃柜门,目光越过几件精心摆放的小型人偶艺术品,直直投向最深处。那里,一个铺着深蓝色天鹅绒衬垫的独立格位里,静静沉睡着一个人偶。
露西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它抱了出来。她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它的安眠。晨光落在人偶身上,照亮了那如同海藻般浓密、泛着丝绸光泽的蓝色长发。发丝间,一枚精致的银色蝴蝶发卡别在螺旋马尾边,蝶翼纤薄,镶嵌着细小的水钻,此刻正折射出细碎的七彩光芒。人偶的面容是她耗费了无数个日夜精心雕琢而成,轮廓柔和,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造物,皮肤是温润的冷白色,带着细腻的瓷器光泽。它穿着一身淡蓝色的上衣与黑色长裤,安静地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如果不是那过于完美的静止和毫无起伏的胸膛,任谁第一眼看去,都会以为这只是一个陷入甜美梦乡的少女。
露西尔抱着它,脚步轻缓地走回卧室,将它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自己那张铺着浅灰色床单的大床中央。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为蓝发人偶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让它看起来更加不真实,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光里。
露西尔站在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跳。她闭上眼,在脑海中飞快地回溯着前世的记忆碎片——那些繁复玄奥的法阵结构,那些操控能量的精微感觉。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祖母绿与火焰红的异色瞳中只剩下沉静的专注。
她的双手缓缓抬起,悬停在蓝发人偶胸口的正上方。十指开始以一种古老而优雅的韵律舞动起来。捻、勾、挑、划……指尖在空气中留下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轨迹,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繁复精妙的法阵在她手下逐渐成型。微蓝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溪流,顺着指尖的引导,沿着预设的能量回路,缓缓注入人偶的关节深处,最终汇聚向胸腔核心的控制中枢。整个房间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剩下露西尔清浅的呼吸和指尖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前世人偶宗师的本能在这一刻彻底苏醒,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带着千锤百炼的自信。
当最后一缕流光如同归巢的萤火,悄然没入人偶胸口时——
喀嗒
一声极轻、极细的声响,如同露珠滴落玉盘,又像精密锁具被钥匙打开。
蓝发人偶那如同蝶翼般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紧闭的眼帘缓缓掀开,露出了下面清澈如南极冰川的蓝色眼眸。没有人类瞳孔的灵动神采,却盛着一泓静止的星光湖面,纯净得令人屏息。那目光茫然地投向天花板上的吊灯,倒映出几个扭曲的光斑。
露西尔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试探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一场美梦:“坐起来。”
指令下达的瞬间,人偶的脊椎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逐节挺直,动作流畅而精准。蓝色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在晨光中流淌着静谧的光泽。床头那盏黄铜小台灯的暖光,温柔地勾勒着它瓷白的肌肤和完美的五官轮廓,找不出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
露西尔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人偶微凉的侧脸。那触感细腻冰凉,如同上好的玉石,线条的弧度是她曾在无数个深夜里反复描摹、刻入骨髓的记忆。眼眶毫无预兆地涌上一股热意,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过来,”露西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沙哑地开口,“拥抱我。”
蓝发人偶没有任何迟疑,动作流畅地滑下床铺,赤着的瓷足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轻响。它径直走到露西尔面前,冰冷的、带着瓷器特有质感的手臂毫不犹豫地环住了她的腰身,脸颊轻轻贴在她的颈窝。一股混合着松木清香和旧日亚麻布气息的、尘封的味道,随着它的靠近弥漫开来。
露西尔收紧手臂,感受着怀中这具身躯带来的、真实的支撑感和那份挥之不去的冰凉。她将脸埋在那片冰蓝色的发丝间,松木的气息混合着记忆的尘埃,瞬间将她拉回那个被暴雨浸透的夜晚——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报社巨大的落地窗上,水流蜿蜒而下,将窗外的霓虹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斑。浑身湿透的蓝发少女像只落汤鸡,她匆忙的跑了进来,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和泥土的气息。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水珠四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露西尔正在擦拭的咖啡杯上。
“喂!蠢蝴蝶!我的杯子!”露西尔不满地皱眉。
蓝发少女吐了吐舌头,湿透的蓝发贴在蜜色的脸颊和脖颈上,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雨夜里的星辰。她接过露西尔手里的抹布,代露西尔擦起了杯子“听我说!”她声音带着雨水的清冽和一丝兴奋的喘息,“港口那家新开的露天咖啡厅,下周末开业!我们去抢他们的开场舞怎么样?”
露西尔看着空荡荡的手,又看看对方湿透的头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脑子被这雨泡发了?开业舞关我们什么事?”
“怎么不关!”蓝发少女凑近,湿漉漉的蓝发几乎蹭到露西尔的脸,带着雨水的凉意,“我都打听好了!只要跳得好,老板请喝一个月免费咖啡!还有,”她突然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听说他们家的首席咖啡师,帅得掉渣!”
露西尔翻了个白眼,找到一块毛巾按在蓝发少女的头上:“没兴趣。”
“别啊!”蓝发少女急了,抓住露西尔用毛巾搓自己头发的手,冰凉的触感让露西尔动作一顿。“就当陪我嘛!好不好?我请你喝卡布奇诺!双倍奶泡!”她晃着露西尔的手臂,湿透的衣袖蹭着露西尔的皮肤,带着固执的恳求,“好吧……”露西尔无奈地扶额答应“反悔的是小狗!就这么说定了!”少女欢呼道
沾着油墨的排样稿散落一地,被她们无意间踩过,留下模糊的印记。窗外的雨声震耳欲聋,但少女眼中闪烁的光芒和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却异常清晰。
怀中的冰凉触感将露西尔从回忆的深潭中拉回现实。她微微松开怀抱,低头看着眼前这张完美复刻、却毫无生气的脸庞。琉璃色的眼眸依旧清澈,倒映着她此刻有些狼狈却温柔的脸庞。
“舞约该履约了。”露西尔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后退半步,摊开自己的手掌——“来跳一支舞吧■■■……”
蓝发人偶没有任何犹豫,冰凉的、带着瓷器特有细腻触感的左手,轻轻放进了她的掌心。没有音乐,没有观众,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和微风拂过纱帘的沙沙轻响。露西尔深吸一口气,带着人偶轻轻旋身,滑出了第一个舞步。
人偶的舞步仿佛早已刻写进它最核心的指令深处。瓷白的足尖点地时轻盈无声,如同笔尖轻触最上等的宣纸;回旋时,关节处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咔哒”声,如同风铃在微风中相互碰撞,竟意外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韵律。裙摆随着动作优雅地展开,淡蓝色的蕾丝在晨光中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边。
露西尔引导着它,动作温柔而坚定。第三个旋转时,阳光恰好穿过窗户,泼洒在蓝发人偶浓密的发丝上。那枚别在鬓边的深蓝色蝴蝶发卡瞬间被点亮,蝶翼上镶嵌的水钻迸射出璀璨夺目的七彩光斑,如同无数细小的彩虹碎片跳跃飞舞。一道最亮的光斑不偏不倚地投射在对面墙壁悬挂的一幅小型圣母石膏像的额头上,光影交错间,竟像一只真正的、振翅欲飞的巨大光蝶栖息在圣像之上,神圣又带着一丝奇异的梦幻。
她们在寂静的房间里旋转、滑步。露西尔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人偶蓝色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自己晃动的身影。前世未能完成的约定,在埃芬市这个平凡的清晨,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悄然兑现。阳光温暖,空气里弥漫着面包的香气和松木的微尘气息,怀中的身躯冰凉却真实。露西尔带着人偶转出最后一个流畅的螺旋,额头轻轻抵上人偶微凉的前额,塑料质感的睫毛轻轻刮蹭着她的眼皮,带来一丝微痒 。
“下支舞,”露西尔的声音带着笑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们去港口那家咖啡厅跳。这次……”她顿了顿,看着人偶清澈得如同冻结湖面的眼眸,“我请客。卡布奇诺,双倍奶泡。”
人偶的蓝色眼珠里,晨光轻轻晃动,仿佛凝结了那个暴雨夜未能兑现的、带着咖啡香气的回答。
骨科大手默默又排出了三千八前日谈,简要地补全了奥庇沙的世界线.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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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配黑夜的乌鸦散尽了羽翼,向王城的花园坠去。用青红的左眼遥望已久的军师焦急地赶往草丛中心,寻找兄长的身影。
君王固然是做错了事——他发明了一个名为“擢升”的魔法,篡改自远古的强化魔法阵,只要积蓄大量的魔力,然后魔法阵会压缩这份魔力注入一个人的体内,那个人便会得到相当于神魔的力量。因此,暴君在中年指使人民兴建地标建筑、规划城市路线,只因为他测算出了能够更大限度积攒魔力的法阵范围并设计出来相应的法阵纹路,即覆盖大半个国境的巨型法阵——但他这么设计的目的是吸收国民的生命力作为魔力储存。
一开始,一些国民身上出现了显著的衰弱症状,这也因此受到了作为炼金术士的军师克里斯和跟随叔叔行医的王子兰道尔的关注。克里斯依借自己能够观测到魔力流动的左眼判断出有魔法阵正在吸收人们的魔力。因此两人四处转了转——这倒不是找不到魔法阵的问题,更大的问题是……这里全都是魔法阵的影子,却没法分辨阵眼在哪。
叔侄俩人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上士兵顺着全城进行排查,最终在王城郊外的一座高塔前找到了魔法阵的线索。只是这里被严格看守,即便是身份显贵的军师和王子都不得入内。军师询问一番,只得出了这是来自国王本人的禁令。
兰道尔看向克里斯,试图征求一个答案。但在他看到克里斯自己都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时,他也只能得出结论——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更麻烦。
回去后首先是克里斯对伊蒙的质问,问他为什么没有向自己透露擢升魔法的研究。但即便是双子,伊蒙也只是对自己的弟弟笑了笑,他根本不指望厌恶战争、厌恶政治的亲人理解自己。
“克里斯,听好了。”君王如是说,“你能帮到我的事情,就是什么都不做。不要干涉我,把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
“如果我说‘不’呢?”
“想背叛我吗?倒也无所谓。”中年男人的语气比以往更为轻佻,却也格外冷漠,“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就是了,不过我也没那么看好。”
伊蒙一眼就看穿了克里斯的想法,但也只是嗤之以鼻,“事到如今又有谁敢顶替我的位置?哈,但凡任何人动动脑子想一想,接替我的位置就要面对那几个邻国的交战问题、国内的黑市问题、刑罚、资源分配、兵力等各种事情,这些事情我不处理谁来处理?”
然而,克里斯也如同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那般,沉默了片刻才发话:“你累了,所以你才想要更强大的力量,是吗。”
“那还能怎么办?至少我比任何人都能更好地利用这些魔力。”
“那些衰弱的人对你来说只是魔力的计量单位吗?”
“按现在的形势只能说把力量凝聚起来是有必要的。”
克里斯固然可以理解兄长的想法——他不放心别人,也不想强迫别人担负自己的责任,因此他承担了一切,但也正因如此,他一天比一天自负,一天比一天失去了待人的耐心。军师亦是如此,为了不添麻烦、不造成多余的破坏,比任何人都表现得十分热衷于调解和决策。但谁还不是藏着一颗疲惫的心在为费里斯塔尼亚操劳呢?
他又开始厌恶自己的良心。但凡他也能有兄长的果断和无情,此时此刻就是他站在兄长的身边,成为他最强的后盾。
“……我就知道,你就这副不怕被所有人讨厌的样子做你自己的事情呗。”
“哈,我倒是想问问克里斯多弗教授,被人喜欢有什么用吗?”君王苦笑到,“就连你都不会站在我这里。”
“我会怎么选你不是很清楚吗?谁对我就帮谁。”
“是啊,你很怕被人讨厌,所以你必然会顺着大众认为的正确去选择。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怕被人讨厌呢?”
克里斯沉默了片刻,“……像我这种人,本来就没什么人帮我。再被人讨厌的话,我周围就没人了。”
“你太高估他们了。”伊蒙摇摇头,“你是这个国家顶尖的军师、医师、名师……你分明一个人就能做到许多人聚在一起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却还是希望博得他们的喜爱。”
“要是我周围没人的话,我又上哪去问什么是对的?又怎么告诉你,你该怎么做?”
“很简单,由我来定义什么叫正确就行了。”身着军礼服的王耸了耸肩,“但在这之前,你想去追求你的真理,甚至因此背叛我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的。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行,我们在这方面必然是会有所分歧的。”
“——正是因为我们各自会为自己的信念献身,我们的灵魂才尤为可贵。”
这即是这场政变不为人知的幕后。王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与叔叔早已因理念不合分道扬镳。这不仅仅是旧时代的独裁与新时代的团结之间的一场战役,更是不信任民众的君王和希望凝聚人心的军师之间的一场博弈。
背水一战的暴君在与王子带领的革命军的对峙之下,提前启动了擢升魔法的魔法阵。但为了填补其中不足的魔力,为了这份绝对的力量,君王最终选择献上了自己的灵魂。察觉到了这个计划的军师急中生智,在法阵启动的瞬间瞄准君王的心脏,扣下火枪的扳机。
但提前的击杀并没有阻止擢升仪式,相反,积蓄的魔力占据了君王的躯壳,化为怪物将王城笼罩在黑夜之中。王子率领军队、祭司庇护伤员,王城内部多方的鏖战持续了三天三夜。最终,随着王子挥剑斩断了人形怪物的羽翼,王城也迎来了数天内的第一次拂晓。
……
万籁俱寂。
对于跪在地上检查君王的伤势的克里斯,和献上自己的灵魂的伊蒙皆是如此。因此在兰道尔和卡梅莉娅吩咐好善后工作赶来现场时,他们也不忍打破这片寂静。
君王只有部分恢复了原形,脸上仍然残留着被吞噬的痕迹,胸口的致命伤流淌着漆黑的火焰。更重要的是,先前克里斯再三确认,都没法通过呼唤名字得到兄长的言语回应。
晚了,一切都晚了。克里斯立刻意识到了献祭灵魂的不可逆性,自己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而,对他来说更绝望的是——对于被触怒的民众来说,这还不够。
人们在知道自己悄无声息地被这名暴君压榨的时候,往往会随着人们的聚集产生更为剧烈的愤怒。即使君王落得如此下场,他们仍然会诉求一场公开的死刑,标志一个时代的终结。
人就是这样令人生厌,克里斯这么想到。
即便如此,在准备好的处刑台前,军师仍然领着战败的国王俯瞰着众生。
失去了自我的兄长甚至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无法理解周围沸腾的呼声,无法组织出他昔日巧妙的言语,他现在唯一知道的是——眼前的白衣散发着令他怀念的气息,他应该跟着他。跟着他,就能解明一切答案,本能如是告诉自己。
人们甚至无法察觉到克里斯轻微的皱眉、怜悯。他们认为这个国家的宰相应该为民着想,斩杀这名可恶的暴君。而军师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即使在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份过度理智时,他的记忆和感性也在他的内心深处咆哮。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在告诉他,他应当舍弃一切希望,将自己的兄长推上处刑台。
厌世的弟弟只是一如既往叹了口气,得益于他的沉默寡言,没有敌人看得出他的心思,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叹气已经意味着他正在亲临最为沉重的绝望。
于是他轻轻牵起哥哥的手,就像数十年前他牵着哥哥走在前面带他去看星星那样,一步一步走向断头台。
他祈祷兄长能意识到自己在背叛他,但是迫近的未来并没有唤醒他的灵魂。
军师最终也未能如愿以偿。
于是,克里斯终于在人头落地时察觉到了一件事——即便他再怎样忠于他的真理,即使他博得众人的爱戴,他们也不理解自己渴望的事物,也更无法成为自己身后的援手。
他一直以来的孤独并没有因为自己对知识和真理的虔诚而改变,相反,他甚至失去了一名支持他追逐真理的亲人。
于是军师终于放弃了。在确定了新的政策,将国家正式交给兰道尔后,克里斯也罢免了自己的宰相职位销声匿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目的地,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炼金工具,将自己的实验室托付给自己的学生,随后独自离开了王城。
直到最后都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这却也在克里斯的计算之内。只是在他的记忆里,他当时静静地躺着,细数着他对人们无数次失望的情景,感叹着死到临头的解脱,还有一点点……对未来的希冀——没错,对于克里斯来说,他和伊蒙一样几乎不会后悔,因为他同样认为后悔没有任何用处,但是他往往比许多人都有那么一点天马行空又贪婪的小巧思。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能世界和平就好了。
……
“……且慢,所以理论上,你在被我枪毙时就算死了,但你为什么还有被处刑的记忆?”时间回到现代,克里斯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猛地抬头询问伊蒙。
“嗯——不知道呢?或许我的灵魂和奥弗伦混在一起了?”奥弗伦——是暴君给擢升后的自己,或者说自己化作的怪物取的名字,“你就当是打个压缩包就给我一起送过来转生了吧。”
“……*粗口*,白杀了。”克里斯低头抱怨了一句。
“也不能说是白杀了吧,说不定就是因为你那一枪,我现在还能是‘我’呢。”伊蒙歪歪头,伸手去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你看我啥时候计较你做的这些事了?你背叛,你开枪,我是一点都没在讨厌你的,毕竟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总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那你都知道什么叫正确了,为什么……”
“正确很重要吗?对你来说或许是的,但对我来说不一定。”兄长百无聊赖地翻了一页书,“人们说‘合乎道德’是正确的,但是世界上为生存逾越道德的人多了去了。”
“……但就算这点确实是事实,如果要我去选择错误,那还不如把我杀了。”
“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去违背自己的本能,但同样的,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断标准。”伊蒙如是劝慰道,“人们也说公平、均等是正确的,但是如果你、玛莉,还有丹妮卡需要的话,我的天秤随时可以为你们倾斜。”
“说到底,只要能够遵循自己的天性和真心,不符合我的信条的东西我完全可以无视。但……我好像确实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伊蒙想了想,手里捻了捻书页,“其他人会因为你的错误抛弃你,但我不会。”
“首先一个,正确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毕竟它有时候反而只是我的绊脚石而已;第二……”
“——无论到底是否正确,你专注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样子本身更重要一点。”
白大褂传奇之好白的白大褂
1.
菲尤利正在上课。普通的教室,介于高中和大学之间。课桌是高中的样貌,黑板却是大学大讲堂里常见的、可以上下推移轮换的那种。
每当这时,她就心生疑惑,为什么这里有着这样惊人的层高?却也很快被教师的提问打断。她打了个粉红色的哈欠,老师的身影愈发模糊。
这节课是生物课。老师说她请了博物馆的研究员来做一场小型演讲。这才让菲尤利回神,她突然感觉整个教室都为之一振。清晰得不可思议: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穿越过某些建筑结构,把黑板划分成了深浅不一的多个区域。
研究员讲师站定。她个子高挑,黑色的头发扎得很高,发尾在身后晃动着。棕褐色皮肤,不知道是哪里人,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她转身写起板书来,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
“讲讲无脊椎动物吧。”
她语调轻松,上推黑板。出乎意料地,板后是一条纵深的通道。巨大的玻璃阻隔着,透明的水在后面涌动,因为光的折射才显现出体积来。菲尤利注意到她身穿着的事一件白大褂,衬得她精神极了。
她的手轻轻抚摸玻璃,引导视线,便可注意到那飘动的水母、海绵之类的生物。
她又走到另一侧的黑板去书写,白色的粉笔字在手下流淌。蜿蜒的足迹,像是沙虫在爬。
菲尤利做笔记了,她试着描绘眼前的一切,幻想黑板之后的秘密。或许那里曾是密道,直通海洋。或者是直通过去的,顺着进化树的根爬动,研究员讲师画出分叉。手在空中比划,海星卷起,化作球形的海胆,又拉长成海参。生物在海里上下浮动着,争抢着食物丰富的位置,那或许又算不上争抢。
“它们只是在运转。作为一种可能性的造物,不断地演变,填充食物链和生态层的每一处。”
讲师微笑,她好像很满意似的。把梳理清晰的进化树划烂,擦掉。
“那么,简单了解这里的无脊椎动物之后,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奥毘沙的生物。关于魔法和魔力,它们在生物演化中的角色可是很有趣的。”
2.
尼罗正在上课。她穿着白大褂,正在上实验课。她和同桌共享一个操作台,面前是各种试剂和操作用器械。
同学靠到她身侧,眼神很陌生:“哦,是你。”
那是一个蓝色粉色交杂的发顶,尼罗分出神来笑。“怎么了?数据怎么样?”
对方只是摇头,又叹息。四根小小的辫子甩来甩甩去。手里的玻璃棒一刻也不停地搅拌。精确地汲取溶液,滴答!瓶中液体变了色。
“我只是觉得很怪。我不应该选这一门课。这太不自然了,我看到硫酸都觉得渴,喉咙里像是要喷火。”
“比起这个,更关键的,难道不是年龄吗?”
“哦,对。酸碱滴定?这是高中。”
“对,你不是大学生吗?你跟我组乐队的时候是这样说的。”
“你是青少年的时候已经这么高了吗?你看起来简直像是这里的老师。”
菲尤利确定了什么似的跳起来,她把桌上器具推到一边去,嘴里咀嚼起什么来了,像是口香糖,很快就要在这里吹一个大泡泡。
粉红色的气球在眼前膨胀开,不管不顾地变得更透明,粘在了尼罗的胳膊上。白色布料上沾了一层粉红。她也说不出什么抱怨,一切都被粉红色的魔咒吞噬,口鼻沉浸在一种火烧火燎的气味里,像是硝烟和成熟水果的混合。意外得并不难闻。
3.
上班时刻,尼罗有点抗拒白大褂。
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她已经经历过了和白大褂相互纠缠的冒险故事。她和菲尤利半夜潜入学校,本该轻而易举。她的魔力足够让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爬墙,又或者是从那条横穿学校的河流里漂入。只不过,人类有人类的玩法,很多电影里人类凭借智慧能解决太多事,也因此,二人打算作为纯人类进行冒险。
她应该警惕的。翻窗进去,正是医务室。和窗帘一同飞扬的白色幽魂,正是校医的制服。颇具灵气地在空中舞动,在月光下仿佛怀抱着什么人在跳舞。
“这也太俗了。像奶酪一样。”
菲尤利感叹一声,眼睛却很闪亮。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显不出那种鲜亮,声音一处,尼罗却能听出粉红色。像是一笔泼出去的染料,落在医务室的地面上。
她走过去,踩出一串粉红色的脚印。把白大褂的两根袖子打上结。
“好了,它可以歇歇了。”
像是生气了。风把白大褂吹得鼓起来,在空中飘,如同水母,如同塑料袋。
“也像是做实验的时候的塑料手套。”菲尤利喃喃自语。
褪去手套之后,如果要重新戴上,便可以往手套里吹气,再一捋,气体会把手指顶出形状。也难为她这般联想了,也多亏尼罗工作中还总是要戴手套作业,才能这么快理解她到底在说什么。
“要把它烧掉吗?感觉是蕴含了魔法的怪东西。”
尼罗的话似乎惊动了白大褂。看似没有脑子的中空的布料竟然从窗户飞走,二人只能追它直到天明。以至于第二天来上班的尼罗,看到白大褂就浑身酸疼。
“你脾气还挺大的?”
尼罗轻轻抚摸自己的好伙伴,名牌上的字她并不熟悉,却能看懂。
奥毘沙的写法,上辈子的姓名。索贝克。这里很自由,她的同事还叫自己哈迪斯呢。冥界之王,掌管生物的遗产,地下埋藏的化石,包含了DNA的湖泊或者是死去的卵。
她心怀疑虑地归正自己桌前的镜子,白大褂顺从地挂在身上,看不出生气,大概确实心情尚可。她随意拍打几下,当成安抚。
今天的工作是保养巨型标本,她不得不离开座位,走到非常巨大的地库里。这和她办公桌边上和冰箱差不多大小的蟒蛇棺材并不一样。身高接近两米的她,试着给比她高太多的门输入密码——
她拉开门,没有拽动。
非常罕见。要知道她还是一位鼓手,她身上的肌肉没有一块是白长的。
她不得不深呼吸:“有人在吗?你卡住了吗?我的朋友?”
巨大的蜥蜴在门里笑出声,很愉快似的。或许是尾巴的鳞片卡住了。里面也在使劲,尼罗能听到那一阵阵鲜亮的声响。
“好了,我卸门下来看看。你别乱动。”
她取来工具,顺着门缝把橡胶层剪断拆掉。锁已经开了,她试着撬动缝隙。
伴随放气声,门被她掀开,柜子里的东西扑了出来,一条可怜的蜷缩的尾巴压在身上。她不得不想办法把她推开。
任凭她呵斥,那样巨大的生物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滑落而出的,用肚皮碾过她。尼罗还以为自己的内脏都要被挤出来了,因为她看不到龙的头。那是一只只能在博物馆被称之为蜥蜴的龙,如此古老而陈旧,倘若说是来自上辈子也不为过。
谁能想到这条龙的颜色?明媚的色彩,鲜艳得像是海绵。
海绵压在身上,索贝克陷落进去。仍然能通过鳞片的缝隙呼吸。
她被海绵一样的鳞片洗刷过,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孵化着。
她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
4.
“快醒醒!”
室友在叫,尼罗翻身,晒背。
“醒来又有什么用?”
“总之,你不能就这样睡着!你不是有事要解决吗?”
“本来,夜晚就该是睡觉的时候。虽然遇到了一些意外,我不应该在这里,但睡觉的话,怎么样都行吧。”
她打着哈欠,从医务室的床上爬起来。
室友没有脸,白色的衣服上有粉红的痕迹。陌生的声音从空洞的领口传来。
“你把我绑了起来,我该怎么办?你知道袖子对于白大褂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尼罗当然不明白。但她可以猜。
“生殖腕?”
“你是不是变态?”
“你的嘴和直肠?”
“停下,停下,你不要再猜了。”
尼罗从善如流地给白大褂松绑,牵着白大褂的手,走出了校医务室的门。
5.
“你确定白大褂生气是因为你给它做了个绝育手术吗?”
菲尤利和尼罗在黑暗的校园里行走,她俩都能夜视,因此不需要打手电。
“谁知道呢。它飞来飞去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像乌贼。”
二人在解决医务室的麻烦之后,还去看望了美术教室的雕塑和音乐室的钢琴,那些故事也很有趣,只不过因为篇幅原因没能讲述。作者更愿意花时间去描述她俩的夜宵:
炸鱿鱼,炸鱼薯条,炸杏鲍菇,炸鸡。一堆金黄的炸物和各色酱料。白大褂白衣服最害怕的食物之一,她俩吃得非常满足。
1.
菲尤利正在上课。普通的教室,介于高中和大学之间。课桌是高中的样貌,黑板却是大学大讲堂里常见的那种,可以上下推移轮换的那种。
每当这时,她就新生疑惑,为什么这里有着这样惊人的层高?却也很快被教师的提问打断。她打了个粉红色的哈欠,老师的身影愈发模糊。
这节课是古生物课。老师说她请了博物馆的研究员来做一场小型演讲。这才让菲尤利回神,她突然感觉整个教室都为之一振。清晰得不可思议: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穿越过某些建筑结构,把黑板划分成了深浅不一的多个区域。
研究员讲师站定。她个子高挑,黑色的头发扎得很高,发尾在身后晃动着。棕褐色皮肤,不知道是哪里人,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她转身写起板书来,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
“讲讲无脊椎动物吧。”
她语调轻松,上推黑板。出乎意料地,板后是一条纵深的通道。巨大的玻璃阻隔着,透明的水在后面涌动,因为光的折射才显现出体积来。菲尤利注意到她身穿着的事一件白大褂,衬得她精神极了。
她的手轻轻抚摸玻璃,引导视线,便可注意到那飘动的水母、海绵之类的生物。
她又走到另一侧的黑板去书写,白色的粉笔字在手下流淌。蜿蜒的足迹,像是沙虫在爬。
菲尤利做笔记了,她试着描绘眼前的一切,幻想黑板之后的秘密。或许那里曾是密道,直通海洋。或者是直通过去的,顺着进化树的根爬动,研究员讲师画出分叉。手在空中比划,海星卷起,化作球形的海胆,又拉长成海参。生物在海里上下浮动着,争抢着食物丰富的位置,那或许又算不上争抢。
“它们只是在运转。作为一种可能性的造物,不断地演变,填充食物链和生态层的每一处。”
讲师微笑,她好像很满意似的。把梳理清晰的进化树划烂,擦掉。
“那么,简单了解这里的无脊椎动物之后,我们可以对比一下奥毘沙的生物。关于魔法和魔力,它们在生物演化中的角色可是很有趣的。”
滑铲.jpg
名字好像有点怪,嗯(?
本来想写笑话的结果写了这样的东西,忧伤望天
很多地方有点词不达意,而且写得有点匆忙了……(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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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琉西亚修女疲惫地看着深沉的天空。
黑死病以来,她们有多久没有离开过这里了?大门被封锁,源源不断的、呻吟的病人被抬进来,安静的、冰冷的尸体在漆黑的夜里被抬出,只有日夜的变化和墙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表明时间的流逝。
有的时候,她会想,这种窸窣的声音到底是砖石在夜间冷却的声音,还是墙对面的恶魔靠近,想要夺走病人性命时的索命声音?
她这么想着,大门传来了轴承的运作声——有人打开了这地狱唯一的大门。
她站起身。现在既不是送入新一批病人的时间,也不是运出尸体的时间——所以来者是什么人?
踏着昏聩的月光而来的,是一个带着鸟嘴面具、提着很亮的灯的女人。
“你好,是行医吗?”伊琉西亚稍加思索,询问来客。瘟疫期间,这样的行医并不罕见,“如果是来投宿的话,请离开吧,这里有很多黑死病患者,只怕是不比外面的废屋安全。”
“你是这里的护士吗?”平缓的女声响起,并没有如伊琉西亚所担心的那般惊动黑暗中沉睡的病人们。
“我是伊琉西亚修女。这段时间也同时承担了护士的职责,你呢?”
“这样吗?我是奈苏诺。”行医好像没有离开的意思,但也没有接着往大堂内走,只是站在门口,不过现在是半夜,也没有人会过来,倒也无所谓?伊琉西亚想。她听到奈苏诺接着问,“你们在这里关了多久了?”
“以我的印象来说,大概两个月往上了,你是第一个不请自来的。”她轻轻地回答,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奈苏诺也没有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门边。
远处隐隐传来了模糊的声音,不知是风声还是有人活动的声音。
“修女,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觉得害怕吗?”这次先打破沉默的是奈苏诺。
“害怕什么?怕染上鼠疫?怕死?怕关在这里不见天日?”
“您认为呢?”
“怕啊。无论是哪个都怕。”伊琉西亚笑了,“但是我得在这里守着。如果修女和神父都跑了的话,还有谁愿意照顾这些病人呢?”
“这倒是。但修女您能坚持多久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现在姑且还没事,那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真让人敬佩。如果换我的话,大概在确认这是鼠疫的第一天就逃跑了吧。”
大堂陷入寂静,远处的骚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不过她们的对话并没有停止,“奈苏诺……女士?”
“小姐。”
“好的,奈苏诺小姐。我想问,你就是这样成为行医的吗?”离开了自己所生活的村庄?
“嗯?不,不是的。”隔着厚重冰冷的面具,伊琉西亚看不到奈苏诺的表情,只看得到冰冷的月光勾勒出的鸟嘴形状,“我是被赶出来的。因为他们觉得……是我带来的灾难,所以村子里的人用火把、钢叉和锄头威胁我。他们对我说,要么死,要么永远不要再回来。”
伊琉西亚有点意外,“我还以为只有中世纪才会有这样子的事情。”
“这并非中世纪的专利,恐惧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可能会把人变成怪物。倒不如说,修女您的意志更加令人敬佩,在这种活地狱里待了这么久,依旧对那些病人们保持如此的耐心。 ”
这么说着,奈苏诺突然朝着她走来。伊琉西亚有些意外,与此同时她才注意到,远处的细微动静在不知何时已经演变成了不容忽视的、逐渐靠近的震动。
你见过老鼠组成的海啸吗?露琪亚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刺,后面传来了尖细的,由无数老鼠的吱吱声组成的说话声,“把匕首还我,你这偷东西的小贱人——”
然而没有人回应,只有高速疾行的影子表达了露琪亚绝对不会停下来的决心。
会停下来才怪了吧,为什么每一个反派追人的时候都要大喊“站住——”?露琪亚在心中吐槽,同时艰难地在走廊的窗棂中辨认着大堂的方向。
原本她们只是悄悄地从围墙进来,想看看罗卡里兰的所谓超自然现象是什么情况,为了躲保安,她们还把脸蒙上了。
虽然一个是龙骨面具一个是鸟嘴面具,怎么看都更像是可疑的不速之客,但是姑且是蒙上脸了。
在有惊无险地进去之后,二人一合计,决定分头行动。
露琪亚在学校中庭找到了一间地下暗室,里面画着些红色的符文,正中间插着一把黑色的匕首,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在她犹豫要不要去碰碰那把匕首的时候,一个沉稳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哎呀……多久没有人来了。你是来许愿的吗?”
“是的。”她想了想,顺着往下说。许愿?那是什么骗小孩的说法?
“孩子,你想要的是什么呢?财富?幸运?事业有成?”
“嗯,如果都想要呢?”露琪亚心不在焉地回答那个声音。
“也很简单。只要帮我去大堂,把那里的修女叫过来就好了。可能去的途中会有一些小小的惊吓——毕竟这里是非自然的空间,希望孩子你能够理解。”
“好的,我理解。但是我怎么没看到你的人呢?”
“我用一点小小的方法把自己隐藏起来了。还有什么疑问吗,孩子?”
“我要怎么找到修女?”
“离开中庭,往月亮的方向走,就能找到了。对了,那个修女的名字叫伊琉西亚。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大堂,露琪亚记得拉斐斯也是往那走的,正好可以汇合交换一下信息。
“那么,把地上那把匕首拿起来,然后用匕首 的尖端在左手食指上割开一个小口子,和我签订一个临时契约——时效只有一个晚上,没找到那位修女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要用血吗……”无论在什么地方,血相关的法术都十分的危险,在露琪亚的认知中也不例外。
“不不,不是非得要血液,只要有伤口就行了:这么大好处的事情,总是要伴随一点点风险的,不过没关系,当大冒险就好。”
“一定要用这把匕首吗?”
“是的。”
“好,我明白了。”她走进法阵范围内,取出匕首,掂量了两下,随后眼神一凝,下定了某种决心。
然后。
随着一声尖厉的叫声,露琪亚如箭矢一般冲了出去,手上攥着那把冰凉的石制匕首。
大堂在月亮的方向。她冲上旋转的砖制石梯,朝着明亮的月奔去,身后是如同洪水般的呼啸声音。在转角处,她瞥见了月光下汹涌的潮水。
那是响着吱吱声的漆黑鼠潮。在那潮水的
“为了您的安全,请跟我离开吧。”奈苏诺,或者说,拉斐斯对着伊琉西亚说,“里面想必不是什么好解决的问题。”
“但是神父还在里面休息。这种危险,我不可能丢下他的!”伊琉西亚作势想要进去寻找神父,但是拉斐斯抓住了她的手,“我们得先确认这声音是什么东西导致的,不然进去之后万一无法应对只是白白丢掉性命。您想想,平时有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平时……平时……”她紧蹙眉头思考。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她听见平日里熟悉的、墙中的声音也在向着那声音处汇集,她似乎有了答案,“可能是老鼠。”
随即,她的脸色变得糟糕起来:要控制鼠疫的地方,变成了老鼠的温床?
“那么,我得阻止您进去了,我不能让您也陷入危险,能造成这种声势,老鼠的数量想必十分可观。”
“那么,这里的病人呢?”
“他们——他们都已经无力回天了。与其和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不如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阻止这件事情本身,而这只能靠还没事的你了,伊琉西亚修女,不是吗?”
伊琉西亚不得不承认,奈苏诺说的话是对的。她深深看了一眼大堂中黑压压的、安静等待死神垂怜的人们,抿紧了嘴。但是,死寂的病人、墙中的窸窣声、鼠潮……淡淡的违和感渐渐变成了不容忽视的猜测。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吧。”伊琉西亚垂下眼,“您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可以吗?”
“请说。”
“我已经死了,对吗?”
拉斐斯有些意外,原本她以为这位伊琉西亚修女是这里的主人,且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所以想从她这里获得信息,“我想是的。”
“那么,我想我不能离开了。您是外来者,您可能不理解,我的责任就是守护这里饱受鼠疫折磨的灵魂。如果没猜错的话,门的那边就是夺走人性命的鼠王。它想出去,想得到这里的灵魂,但是只要我在这里,我就不会让它成功。”
是的,她早就死了,死在那场鼠疫中。她看到痛苦的灵魂、狂笑的鼠王、可怖的诅咒。于是她尽了自己所能,挽留那些即将被吞噬的灵魂,让他们不受鼠王的伤害,等待真正的死神带走他们,也带走自己。
其实自己还是做到了点什么的,不是吗?
“是这样吗。”拉斐斯回应,“那么,有什么我能帮您做的吗:里面的动静应该是我的朋友造成的。”
“没什么好道歉或补偿的。倒不如说,若不是二位的闯入,我可能到现在还被困在死前的记忆里。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请放把火把这里烧掉吧。放心,这不会波及到现实世界的。”
“我们会的。”看到飞速从门板底下钻出的一片黑影,拉斐斯大概猜到那是露琪亚了,“这位修女不是坏人,不过我们得走了。走的时候记得把这里烧掉。”
露琪亚恢复人形,挠了挠头,“好?”
于是她们点燃火焰,把修女、病人与鼠潮撇在背后。重重热浪吞噬了里面的身影,她们沉默地将厚重的大门关上,一切恢复寂静。此刻,罗卡里兰校舍的门口,电灯照亮通往学校出入口的路,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
翌日,在交换完见闻后,拉斐斯和露琪亚不约而同地寻找起关于罗卡里兰与鼠疫的怪谈。但是总的来说,一无所获。
“最接近我见过的那个老鼠的说法的,是这个学校里一个叫‘神秘的糖果屋’的怪谈。”露琪亚将收集的资料打印成了纸张,一边交给拉斐斯。
据学生们描述,这座神秘的糖果屋在庭院角落废弃的地下室里,进去之后放一把刀,许下愿望,再走到大堂,一路上无论看到、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这样就可以实现愿望。
“我这边嘛,一无所获。”拉斐斯平静地说,“我把罗卡里兰的校史及作为天主教会学校时的名单全想办法找了一遍,但是,从来没有哪个修女或学生叫‘伊琉西亚’,这里也没有过鼠疫。”
“所以,这只是个故事?”
“大概是吧。幸好只是个故事……吗?”拉斐斯看着被露琪亚带出来的黑曜石匕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