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异世界,但现代》
你过去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冒险者、吟游诗人,骑士,还是村民?
人类,精灵,矮人,还是人鱼或龙?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吧?
请享受平和的现代社会吧,亲爱的。
本企为文画企,请确保自己至少拥有绘画或写文中的一项能力
已圆满结企,感谢大家的陪伴!
相信我,下半段就能写到游乐场了。
明明只是个非常简单俗套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我塞了好多废话。另外还编造了很多并不清楚的东西,请不要当真。
不知道也没关系的小tips:家里只有艾琳也是奥庇沙人。
一章·下: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599819/
一
双脚踏上石板路的瞬间,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涌向全身。罗伊低下头,看见破旧的靴子上溅满泥点,鞋带松垮,俨然一副远行多日的模样。他拉紧了身上薄而陈旧的斗篷,裹住肩膀向前走去,早已磨毛的领口扎得他有些痒。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只有脚步毫无迟疑,自动拉着他走向石板尽头的小镇。那是一个阴沉的秋日,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味,是干草混合炉火的气味。街道旁的景象影影绰绰,宛如边缘泛白的水彩画,仿佛一切都只是朦胧的幻影。他如同混入其中的一道影子,蹒跚着穿过清晨的广场,径直走向街道尽头。
直到跪倒在井边,罗伊才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累,也一点都不渴。
但他还是喘息着,低着头,以一种仓皇的方式用力扶住井沿,仿佛一个穷困潦倒又走投无论的流浪汉,只能以避免摔倒维持住最后的一点尊严。然而当他向自己的内部探寻时,罗伊只感到一种微薄的虚无。他是空的,这张脸,这幅外表下,在面具之下没有更多的东西。仅有隐约的一点点成就感,宛如火星飘摇在谷仓上空那般不合时宜地悬置于他的心头,也像演员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一幕。现在,该说台词了。
“你需要水吗?”
声音从他头顶落下。罗伊抬起头,斗篷的兜帽滑落,遮住了他的大半视线。那人抓住他的肩膀,半拉着他靠着井壁坐下,又往他手里塞了块面包。罗伊抬起手,将脸凑近,嗅到了一丝黑麦烘烤后的温热余香。
“你先拿着,我来给你打水。”她将水桶投入井中,闲聊般与他攀谈起来。“走了很久的路吗?你看起来快晕过去了。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能会知道对你有帮助的事。”
她的语气不含一丝怜悯,就像她确认这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水桶被放在罗伊的手边,垂下的金发在阴沉的天色中显得有一点泛棕。她的围裙上还沾着一点面粉。一只手拨开他眼前的布料,罗伊看到了她灰色的眼睛,或许在眼光下,它们能呈现出更接近蓝的颜色。
她轻轻笑了。“你看起来真年轻。我以前还想过要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弟弟呢。”
“艾琳娜。”罗伊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然后,他想起了他为什么在这里。
罗伊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天花板整整十秒,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猫咪呀咪呀大叫着冲上床,在他枕边炸成一团,罗伊捂住眼睛,低声骂了一句,翻身坐起打了个响指。刚刚燃起的窗帘角啪地熄灭了。他于是轻轻揉开龇牙咧嘴的猫,将它重新团成一捧柔软的白色毛绒。
真是糟糕的清晨。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这样,也有很久没再想起那段回忆了。不是他记忆中最惨烈的一次,也不是最血腥的。恶魔,某种程度上的不死生灵,即便他被消灭时不过三百来岁,他也已经执行过无数相似的计划,镇子、村落、城市,都曾在他的操纵下土崩瓦解,无数平凡善良的人因此丧生,抑或扭曲出可怖的嘴脸,对彼此兵刃相向。这之间并不应该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此之中,他也最不愿回想起这一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也许是因为前天晚上他回拨了那个电话,但那只是一时软弱。当艾琳的声音隔着信号传来时,他几乎感到一种茫然的不知所措。只有她未能说出口的诉求是他清楚知道的,她所希望的不过就是能够常常见到他这个漂泊在外的弟弟,哪怕只是多练习几次也好。然而艾琳娜·贝尔福德,无知的、失去记忆的、残酷却温柔的艾琳娜,你能够回答吗?一个人要怎样才能面对一个他杀死过的活人?
他不会如此询问,艾琳也不曾给过他回答。只是在意识的某个角落,他始终都无法忘记那双灰色的眼睛,它们沉静地望着自己,在火光中,比起蓝色,或许更接近金色。他可能要凑近些才能看清楚。
“是这样吗?”幻想中的艾琳轻轻微笑,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
罗伊猛地从床上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进盥洗室。他感到疲惫。如今,他早已失去恶魔无尽的精力与自愈能力,但他仍然需要工作。今天不是休息日,可能还是他最满的一天。罗伊一边刷牙一边点开手机里的日程表,上午他要去市中心参加新年份的红酒展示会,然后赶去老城区的两家餐厅与经理谈合作,下午他得接待从新奥尔良来的买手团,晚上还有个对红酒收藏感兴趣的富商客户,商谈地点约在了海边的私宅。还有奥庇沙,前天晚上论坛上提到了有可能出现异常事件,他还得时刻关心论坛……
他重新感到一种安定与镇静。工作能将他重新锚定回现实,尽管销售的某些行为总让他想起恶魔的诱骗,但至少红酒是这里唯一可能出现的红色。他也想过要不要换个行当,但在工作时看不到红色也总让他有些焦躁。事实证明,这就是他唯一能做、也是最适合他的事。
罗伊穿着妥当时,门铃响了。也许是他买的猫砂终于送到了。出差时他走得急,只记得带了猫,却少带了猫用品。
他打开门,带着点棕的金发出现在他的眼前,与梦中如出一辙。
艾琳歪了歪头,扬起眉毛:“罗伊,你是不是又不看猫眼就开门了?”
二
艾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流星雨结束,最后划过的光辉却如伤痕般深深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电话挂断,仿佛将她独自抛至水底,周围只有长满青苔的沉默石头。艾琳握紧手机,松开,再握紧。然后她跳了起来,动作比意识更快。她拉开衣柜,把最常穿的毛衣、两条牛仔裤和那双走很远脚也不会痛的鞋塞进行李箱,缺乏计划,没有清单,甚至忘了她平时随身携带的祷告本。她把化妆包胡乱丢进去,连护肤品的盖子有没有扭紧都没检查。她又塞进去两件薄衬衫,只为有备无患。
她必须要走,她要问清真相,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动身。
艾琳隐约记得,在感恩节的餐桌上,罗伊随口和爸爸说过,一月起他就要去个新地点驻扎,那里叫……埃芬市。她立刻就订了车票。她还翻出一张圣诞节的就贺卡,那是罗伊刚刚工作时寄来的,附赠两瓶红酒,其中之一还被妈妈珍藏在橱柜里,舍不得开封。卡片背面印了logo和公司地址,顺着这条线索,艾琳搜索到了公司官网,在客户服务一栏中找到了一个电子邮箱。
她没抱什么希望,已经做好了要在埃芬市大海捞针的准备,但还是发去邮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希望得到罗伊现在住址的请求,一到清晨,她就前往教会学校请假,却无法告知时间长久,艾琳知道这与请辞无异。“我们还能找新的老师,”神父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但如果你愿意,你随时都能回来。”
艾琳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
出了门,手机弹出一条通知。公司发回邮件,语气冷静却略带关怀。对方告诉她,出于保护隐私的缘故,他们无法提供具体的住址,但可以告诉她所在街区的名字。同时,他们也会将她的来信转告给罗伊。于是,直到坐上长途大巴,艾琳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将决定告诉丽娜。
她拨通电话的时候,信号有点不稳,车窗外不断掠过连绵不绝的的原野和冬日尚未褪尽的灰褐树枝。
“我要亲自去见罗伊。”
“现在?”丽娜的声音有些惊讶,随后便了然起来。“也好,你想去就去吧。别担心爸妈,家里还有我和帕克,没了你也不会炸上天。”
“……谢谢你。”
“艾琳,别想得太多了。”
她挂了电话,把头靠向窗边。车厢里的暖气有些热,艾琳解开围巾,昨晚起便消失无踪的困意终于席卷而来。
在梦中,她看见从未见过的城市。那不会是埃芬市,也不是她曾见过、听说过的任何地方。天空被淡金色与暗紫色分为两层,远方的地平线上耸立着白色的高塔,街道上走过穿着破旧斗篷与镶银长袍的人,孩子们在飞舞的花瓣中嬉戏打闹,空气里回荡着银铃般的细碎笑声。一个人走在她身边,亲昵地牵住她的衣角,五官却如搅动的油墨般晦暗不清。艾琳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钟声轰鸣起来,它们喊道——
“终点站,埃芬市到了!”
她猛地睁眼。车已经停下,零零散散的其他乘客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混乱的梦境如同潮水般迅速隐去,消失在她视网膜后的某块黑暗之中。艾琳提起行李箱走下车,重新踏上现实的土地。
艾琳原以为,罗伊会住在那种配有门禁、靠近市中心、能看见海景的高档公寓里,因为他上次穿着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那样。但跟随着指路,走到一处略显老旧但整洁的街区时,她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从这里走出十多分钟,似乎就能到达海边。公司给出的范围意外狭小,她一路询问,很快便得知街道尽头来了个短租客。红头发,金眼睛,来去匆匆,表情有些捉摸不透,性格却意外温和。一听就是罗伊。
走到街尾,一栋双层的木造民宅映入眼帘。一楼是一家卖日用品的小店,二楼有个独立入口。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时还会发出轻微的吱响。
艾琳在门口站了一会,调整呼吸。随后按响了门铃。
三
恶魔的记忆于他而言,最可怕的不是他为残暴与恐怖兴奋,而是他从未因此兴奋过。他并非为了娱乐毁灭和残害生命,那种行为中没有快乐,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如呼吸的本能一般,摇唇鼓舌,伸手便将人们送往绝望的明天。就连成就感也只有浮在表面的浅浅一层,触碰就会开始皲裂。恶魔没有荣耀可言。
门打开的瞬间,罗伊的思维短暂冻结。他说不出任何话,也做不出任何事,直到艾琳伸手推了他一下,力气不大,却让他退后了好几步。艾琳侧身进来,关上门,自然得就像回到她自己的家。
“你住的意外是个生活化的地方,”她环顾四周,轻巧而娴熟,“我原以为你会住得很精致。”
他站在原地,喉咙发紧。艾琳回头看他,眼神平静:“你希望我离开吗?”
“不。”他不由自主的开口,然后猛地捂住嘴。罗伊抓起外套,走回门前,迅速穿上鞋子。
“你可以待在这里,但我今天很忙,我要出门工作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一声猫叫,仿佛在嘲笑他与逃避无异的行为。
罗伊今天真的很忙。上午,他站在展台前,脸上挂出职业微笑,向客户解说一款西班牙进口的干红,描述他的黑莓香和一丝的甘草气息,以及醒酒四十五分钟后会出现的更柔和的回甘。他把酒斟入酒杯,注视着对方满溢赞赏的眼睛,心知这一单多半已没了问题。然后,他分别赶到老城区的两家餐厅,换了两种口吻:对年长的经理要表现出温吞和礼貌,对年轻的主厨则可以多谈论些品酒搭餐的经验。而下午他比上午做得更完美,晚上也是如此。他熟练地调节语气、节奏、话题,偶尔还会注意韵律。他能感到自己被重新运转起来,回到正轨,回到那台功能良好的机器中,成为数千万螺丝零件中的一员,效率优良,机器便嗡嗡作响。
但他心不在焉。晚上回去时,屋里已经被收拾过一遍。艾琳没有动太多东西,但散乱的文件被重新码放整齐,沙发上的毛毯叠得四四方方。猫粮袋子和新到的猫砂都放进了收纳筐,就连猫——他没给猫取名字,所以猫就叫做猫——都对她叫得更为甜腻了。罗伊走进门时,艾琳正背对着房门,挽着金发,站在厨房里擦着碗。听见他回来,她侧过脸,低声抱怨道:“你要是不回来吃饭,倒是联系我一声啊。”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段时间艾琳喜欢上了烘焙,经常窝在厨房里捣捣鼓鼓,混合甜蜜的奶油与铺满砂糖的黄油,坐在小板凳上紧张地盯着烤箱内的面团膨胀又膨胀。每次做完,她都会叫他来试试味道。一开始还会太甜或是烤过头,但渐渐地,那就成为了周围最有名的美味,艾琳时常将饼干与蛋糕分给附近的孩子,而罗伊总能独享最新鲜出炉的一份。
这就如同一个幻梦,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家,拒绝过任何联络。他还身处路易斯安那州的那个小镇,每天都能回到这个散发着淡淡甜香气的房间,然后第二天再出门,走到社区学校里去,就像艾琳曾期望过的那样教授绘画。但当他低头寻找例画时,他只看到那张被艾琳从画本上轻轻扯下的涂鸦。
他做不到就像撕下这一页那样抛弃那个曾为恶魔的他。
艾琳平静地等待着,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但罗伊清楚地知道,艾琳娜·贝尔福德,温和却固执,对认定的事绝不退缩,有时还会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她执着地渴望揭开他潦草的掩盖,却丝毫不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背后的真相。他无法理解这种执着。罗伊一度甚至动用过恶魔的能力暗示她放弃,最好尽可能地遗忘掉一部分的自己。如今证明,这似乎也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而现在他也不愿意再用第二次。因此,他也只能继续度过第二个、第三个忙碌的今天,因为他还尚未做好准备面对那双眼睛。
他走过已然倒塌的教堂,火焰燃烧起来,他闻到烧焦的木块和血肉被焚烧的味道。他走向倒在血泊中的人,看见她仍能抬起头,灰色的眼睛在火焰的映照下,显现出近乎与他等同的金色。
“你是个恶魔。”她清晰地说。
艾琳把罗伊从梦中晃醒了。第一天晚上,他们就争论过睡觉的问题。艾琳坚持说,如果罗伊要去睡沙发,她就直接躺在地板上,于是他也只得妥协,与艾琳一同占据这件屋子里唯一的床的两侧。看见他睁开眼,她重新躺回去,手却还贴在他的脸上。她问:“你做噩梦了吗,罗伊?”
我梦见你了。罗伊摇了摇头。艾琳低声叹息,摩挲了一下他的耳垂。
“罗伊,我不是说你不能逃避,但你拖了太久了。为什么离开家?为什么总是不接电话?哪怕偶尔联络一下也好,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显得细碎。“是因为……你讨厌我了吗?”
“……不是。”他情不自禁地开口,便听见艾琳小声笑了一下。
“你只会否定这个,”她说,“如果你能肯定,我反而能够知道原因。”
罗伊沉默。她又说:“我们需要谈谈,也许应该在某个能放松的地方。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今晚,奥庇沙论坛上的通知浮现在罗伊的脑海中。“游乐场……”他开口道,“我明天要去游乐场。”
艾琳小声笑了。“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吧,罗伊?”
他点头。艾琳抽手离去。指尖在黑暗中轻轻划过他的脸。罗伊听见她在翻身后睡去了。
内含搞笑3P和前世骨科,受不了了这一家四口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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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侣票这种商业营销小策略也太老套了吧?你伊蒙爷爷我像缺钱的样子吗?”
“哎?但是……我帮你们把结婚证带上了。”
在夫妻俩对着促销的牌子若有所思的时候,身后的克里斯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哥嫂俩的结婚证。
……
事情还要说回昨天,给自己放个假的克里斯回到了哥嫂家住。这都没睡几天,他那个工作狂哥哥就给他拽起来,二话不说就是:“走,游乐园去不去?”
克里斯上下打量了一下伊蒙,沉默了片刻,以略带质疑的眼神看着他,“……我靠,真的吗?你终于想开了打算给自己放个假了吗?”
“不,是游乐场有超自然事件,我得去看看。”
“妈的,你不排练还要给自己找事干吗!”
“没事干我去干嘛啊?”
就这样,在克里斯大声苛责伊蒙带着家人出去玩还要顺手上个班的行为,一边跟着一家三口来到了游乐园。
克里斯作为小叔牵着他的小小侄子,看着两人对着情侣票半价的牌子莫名其妙开始沉思、对视,最终由伊蒙别扭地转过头批判这种低劣的商业手段结尾……至少到此为止应该是伊蒙的计划之内。
直到身为弟弟的克里斯掏出了夫妻两人的结婚证。
“哇,克里斯是提前预习了吗?居然能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到!”卡梅莉娅见状笑了笑,接过了克里斯手中的结婚证。
但是哥哥本人看起来就不怎么乐意了,好比他这辈子又不知不觉地被自己弟弟背刺了……为什么是又呢?因为上辈子教育王子要善良、要勇于对抗自己的暴政的那位老师,就是自己的这位好弟弟。
然而伊蒙的奇思妙想也不逊于任何人,他直接扯起了嘴角走到克里斯旁边,半是报复半是真心地一手托起克里斯的左手,另一手又环住他的腰,“哈哈哈……是啊,克里斯可谓是勤俭持家规划完善,所以你也别想跑,好吗?”
“……啊?”
卡梅莉娅像是领悟了伊蒙的想法,也一边恬静地笑着一边牵起这个比自己丈夫更乖巧的弟弟的手,“是啊是啊,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呀。”这位大抵上是真心的。
“………………啊???”
而站在克里斯前面的兰道尔只是抬头看着三个不怎么正经的大人,根据自己最近的梦和父亲的反应,仅仅是面无表情地感叹道:“叔叔……又被欺负了。”
莫名其妙在大庭广众下被当作夫妻俩之间互相两情相悦的小三的弟弟开始咬牙切齿。把你们全杀了事情就全都解决了,他算上上辈子的份第无数次这么想道。
……
克劳福德一家是最不适合闯鬼屋的那类人。
这一家四口有两个对鬼无动于衷,一个友好地和鬼打交道,还有一个……自己站在那里就比鬼吓人。
但即便如此,伊蒙还是停下来聆听那个雌雄莫辩的声音。幻术……不对,这个不是作品,是真实存在的幽灵。伊蒙站在那里沉思着,原来自己的能力从这方面可以辨别那是造物还是生物,毕竟他的能力……只能用于分析和塑造造物。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一张画像。”伊蒙非常冷静地和鬼魂沟通着,而旁边的兰道尔试图从克里斯的包里摸出拍立得,还没掏出来就被他的父亲摁了回去,“不,既然都说了要‘画像’,那么我可不就得大发慈悲一点奖励这个勇敢的小家伙了嘛。克里斯!纸笔!”
“……我就知道大艺术家总会有想临场发挥的时候。”克里斯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盒空白的卡和一支钢笔,“你这是想画成啥样啊?”
伊蒙拿起一枚空白的卡牌和钢笔,当然,他并非传统的那种画家,他拿起画笔仅仅是因为——在前世,“画画”这样的行为是他的魔法的一部分,是他的幻术的一部分。他曾经能够将他人的欲望与信念具现化成卡牌上的图案,以此来解读、操控。当然,今生的他虽然失去了八成的力量,但是区区为他人量身定制一张独属于某个人的内心镜像的卡牌,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是长发的君王沉默下来,开始用钢笔在卡牌上勾勒出他脑海里的那个图案——嗯,既然都请求自己去画张画像了,这就是“希望被人看到”的愿望,即为表现欲。那么,身为幽灵,自己无法被看到的苦痛又是何种色彩?
——无心的暴君总是像这样,用他的幻术剖开他人的心灵,品尝他人之苦,玩弄他人之情。毕竟说到底,在他登上王座,承担一切的责任的瞬间,天真直白的感情早已不属于他的世界。他之所以能够统治一切,正是因为他的勇气和责任心高于一切,高到甚至能够毫不犹豫地扼杀自己的恐惧、犹豫、温情乃至整个自我。
他不厌其烦地描绘着那繁杂的哥特式图案,墨水融合着他指尖的小小幻术,好似能在黑暗中散发出流光溢彩。碎裂的面具与崩解的法阵环绕着卡面的四周,而中间被揭露的,则是在面具和印象的掩盖下埋藏多时的一颗星辰,绚丽而又真实。
“来吧,这就是属于你的欲望,属于你的画像。”
——。
伊蒙走在路上感觉被扯了扯衣角。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小儿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干嘛?”
兰道尔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丑。
伊蒙顺着那个方向看去,而那位小丑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视线,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
“哈?在蹦床上跳舞?”伊蒙露出了略微嫌弃的表情,“真是莫名其妙的兴趣。”
“嗯?你不是我们之中最擅长音乐舞蹈的那位吗?”卡梅莉娅拍拍伊蒙的肩膀,“仅仅是蹦床应该也难不倒你吧?”
“啧,那当然……啊,如果说把蹦床当成起跳的魔法阵的话……原来如此,那——”男性突然灵光一现,深吸一口气后,轻佻地笑了一声,“那确实是我最擅长的事。”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地带兰道尔去旋转木马那边啦。”说着,卡梅莉娅牵着孩子一同前往下一个设施,当然,被夸了两句的伊蒙也没有在意妻子是不是把一些解决超自然事件的事情全都推给了自己。
伊蒙退后两步作出打算冲锋起跳的架势。推荐的舞蹈?哈,不可能。毕竟对于伊蒙来说,一切艺术都可以有它的实用性,就像他的绘画可以用来操控人心那样,而他的舞蹈也更是前世能够杀人的剑舞——尤其是他灵活地在空中踩着魔法阵,用佩剑与镰刀斩杀骑兵与双足飞龙的翅膀的时候,他在空中与死亡共舞,亦是在展现他引以为豪的杀戮艺术。
长发的暴君果断地跳向蹦床的中心。他每次落下都能稳定地找到落脚点,每次跃起都能娴熟地作出与剑术融合的舞姿。他感受着、捕捉着嘈杂风声中的那么一丝悦耳的歌谣,正如他每次斩首敌人时以胜利的甜美和快意麻痹自己对生命的感知和哀悼——即使这里的风远不及原野上空那么冰冷刺骨。
但他的眼睛从来不允许他完全沉溺在幻觉之中,于是他看到了站在蹦床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克里斯。他总是这样,伊蒙想,他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后不知不觉被他目睹了自己的每一瞬间。享受被关注的伊蒙不介意这回事,但是有时候他也更在意——自己那沉静的光究竟在看什么?
扼杀自己的感性与仁慈、恪守绝对理性的光啊,你在期待什么?
于是好奇的青年在途中稳稳地落地。不为什么,他二话不说就取下了克里斯身上的斜挎包,一把拉过对方的手臂,带着他一同起跳。
“等等……有病吧!我又不会跳舞?!”
身为兄长的他一如既往把弟弟的骂声当作耳边风,他也没有在意第二轮的舞姿是否有失优雅,但事已至此,舞蹈不再是他的目的,杀戮的艺术不再是他的归宿。他仅仅是带着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释怀的笑容,抱着眼前同时是自己的军师、弟弟、恩师的克里斯感受坠落的风。
而多疑的克里斯又何尝不是在享受这种体验?他总能在玩的时候胡思乱想:过山车的安全带松掉了、跳楼机突然故障了、蹦床的落点没找好——总而言之,万一他会在这近乎0.001%的可能性之中死去呢?前世作为军师的他也总是像这样在猜忌和妄想中度过痛苦的一生,妄想自己的死亡早已是他的日常,因此在他前世死去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伤感,只是觉得自己似乎从上一个轮回解脱了。
但是军师又发现自己好像摆脱不了对死亡的妄想。这一切或许是眼前这个混蛋哥哥的错,他把自己扯入满是死亡的世界,陪他一同享用世界的苦果,许多事情都能说得上是对方连累了自己……包括现在自己被迫陪着他在这里玩蹦床。
只是,不知为何,胆小的他突然就想让这一切停在这一瞬间。即便他的大脑仍然止不住对死神的怀疑,担心坠落时可能会有的痛楚,但——
他知道这时候总有一个人会接住他,再不济,两个人可以一起死,就像血肉粘连的双子、共生共存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