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新的cp怎麼能不來一發】
【3898年】
“那棵樹生病啦,看枝頭的花,在盛開前已經腐爛,也只有蟻群願意接近了。”
房間昏暗的讓人以為外面已經是傍晚,其實還未中午,塔國的霧氣總是令人困惑,又加上那些窗戶此時被薄紗遮掩,紗上繡著的細紋如同昆蟲的翅膀,和房間的內裝異常搭配。塔利安抬頭望過滿牆掛的畫框,無數的蟲,早就只剩下空殼,被細針紮在軟木板上,好好地風乾保存起來。
他是無法欣賞這種美的。
塔利安的目光此時落在房中的另一個身影上,泛著粉紅的皮膚無比乾淨無暇,底下的骨骼隨呼吸舒展又緩緩回到原本的位置,接著被純黑的蕾絲覆蓋,從那手腕到肩膀,連同脖頸一起,沒在細密的線下。維綸歪了歪頭,淺金的短髮尾端滑出領子的束縛。他總是覺得維綸不適合如此暗沉的顏色,不談性格怎麼樣,維綸該是個更加鮮豔的人。
“幫我扣。”背對塔利安的人說,一邊用手觸碰背後的扣子。
塔利安將重心移到另一隻腳,想著這人本是自己服侍的主子,可是自己卻一點服從的心情都沒有。“穿得像個女生似的。”他嘲笑般地回答。
維綸仍沒有回頭,就算明顯是不高興了。“又不是要穿給你看。”
他當然知道不是給自己看,今日老爺要回家,維綸身為這家的長子從起床就開始焦躁,這身就是穿給老爺看的——他心裏最清楚老爺不喜歡他這麼裝扮。
可是從沒有人說過。塔利安向前走幾步,手指捻起小小的布扣。從沒有人敢說這人什麼,真是可憐啊,他們總是這樣歎息。
真是可憐啊——
到底是誰可憐。
“快啊,笨手笨腳。”
塔利安的動作停下,指甲隔著布料抵在兩節脊椎之間,穿過洞口的扣子他大可憑自己不高興就隨手揭開。“最不想被你說笨手笨腳。”他說,“什麼都做不好的跛腳小少爺。”
一眨眼之間維綸的手杖已經打在塔利安左耳上方,後者按著被打之處,一邊咒駡一邊後退,防止再次被攻擊。“你幹嘛?!”
“還虧你記得我是少爺。”維綸轉身,縹色的雙眸在陰影之下變得尤其鮮亮,跟那自以為是的可憎表情也是一點都不搭配。“跪下。”
“什麼?”塔利安幾乎不能相信他聽到的命令,就是習慣了對方平常鬧彆扭的自己也難以消化。維綸皺了皺眉頭,向塔利安的方向走過來,左腳踩下去時總是很吃力的樣子,但仍舊盡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太笨拙,他抄起手杖,準備再次敲向塔利安。
“等——等一下,你在做什麼……”他伸手示意讓維綸住手,然後側身閃開揮來的東西,就這麼抓到了木杖的尾端,維綸踉蹌了幾步,被塔利安接住。慌亂之中維綸將他推開,狼狽的神情就跟那時一樣。
為何美麗的人要生得這麼可恨,可恨的人要生得如此脆弱。
就在他左手邊的角落,剛才用來打他的手杖被踢到房間另一端,手指嵌進柔軟的皮膚,感受到底下的經絡和氣管,留下一個個紅點。討厭啊,無法形容的討厭。本來只是想要嚇嚇他的,什麼時候卻真的起了殺意。
溫熱的呼吸斷斷續續,鎖骨顫抖着,塔利安的衣服被拽出皺褶,黑色的戒指也帶有他的體溫,異常的燙。
恨透了,就連看見他都無法忍受,知道他存在都令自己痛苦。
腦子一片空白,僅有一個念頭。
消失吧,從我的生命中消失。
他睜開眼睛,維綸和自己之間幾乎沒了距離,可心裡他知道他們離得多遠。還不夠,還不夠,他對自己說。維綸正直視着他,臉上的紅暈正在失色,就連這種時候都能做出輕蔑的眼神,究竟是知道塔利安無法真的殺人——
還是知道塔利安想真的殺他。
明明就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裡,要什麼就有什麼,什麼都不用煩惱,擁有他曾經失去的一切。
就是這種自以為不幸,期待赴死的態度讓他厭惡到了心底。
“你要?你這麼嫉妒就全部都拿去,不是很有本事的嗎——”維綸朝他吼道,“要是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走到這一步啊!”
“真是沒救了你。”
維綸的瞳中蒙了層薄霧。還不夠,還不夠,他也在說。
蜂在耳邊盤旋飛舞,數以百計,吵得令人頭疼。塔利安最不喜歡蜜蜂了。身下的人因為感到難受而曲起腿,維綸也沒有認真地反抗過。想要嗎,都給你。那微微揚起的嘴角幾乎是最惡毒的嘲笑。但你拿不到,伸長手掂起腳也拿不到,追得粉身碎骨,求到頭破血流也不是你的,罪臣之子。
討厭,討厭得無法形容。
塔利安稍微抬了抬腰,被維綸的膝蓋頂到了,余光瞄到他松掉的吊襪帶,長襪在膝蓋上卷了起來……
“哈——”
他被忽然的喘息聲嚇了一跳,回過神才發現手已經鬆開了。“可惡——”他咒罵一聲,面前的維綸已經摸著脖子低下頭,一副悲傷的樣子。
“膽小鬼。”
“你——”塔利安本來想要回嘴,可是注意力已經不在原本的地方,他的確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鬆手的——什麼原因——他抓到了維綸的短褲褲腳,後者驚叫着想把他拍開。
“剛剛那樣灑脫,怎麼這就慌了。”
“變態,你想做什麼……”
“別動啊,我有看到——”
他將維綸壓住,無視對方死命掙扎。接著他笑出聲,自己聽了都有些刺耳。
“到底誰才是膽小鬼。”
拇指撩起的布料下,整齊地排著細細的疤痕,比原本的皮膚更白一點的,也有仍是深紅色的,看起來足夠深到出血,卻不足以造成危險。他的手指劃過那些痕跡,明顯很慎重地割在能輕易藏起來的位置,他感到對方縮了一下,撫摸過的地方染了一絲橙紅。
是很新的傷口。
維綸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將他的手捻開,側過身,窘迫地將褲子拉好。哭了?塔利安向後坐下,想著不久前是為了什麼想要殺死這個人……就這麼哭了?像是個毫無預警被揭掉掩護的躲藏者。簡單地不真實。
沒意思,太沒意思了。
他是一點都不會同情維綸的。
自從那天起似乎變得更加惡劣了。塔利安嘆了口氣,望著維綸,後者的表情是一點都不想讓步。“跪下,否則我直接告訴管家你幹過什麼。”他停頓一下,“我說的話,他會直接把你的舌頭拔掉吧。”
塔利安差點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啊?!就那破事,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花蜜一樣的甜膩氣息。
“誰叫你隨便把帽子掀掉,被蟄是當然的吧。我,還在等。”那雙眼睛又出現在陰影下,虛假的傲慢也不過就是這樣,絲絹一樣的罩衫,底下的一舉一動都無所遁形,自己感覺很好,旁人看來只是荒謬的笑話。塔利安祛了一聲,咒罵自己當時的愚蠢,維綸顯然也不買賬——有時候覺得順著這人就好了,跟其他人一樣日子便能好好過——他彎下腰,滿是不情願,不過比起舌頭被拔掉他還是選擇做好傭人的工作。
數以百計的蜂。
門突然打開,塔利安立刻停下,立正站好。
“老爺的車到了。”開門的傭人說道。
“知道了。”維綸回答,慢慢地走過塔利安面前,順手搶去他的手杖,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秒,閉上再睜開,眼中便沒了人。
果然做不到。塔利安握了握空著的手。
討厭。
【兩個年輕人啊】
【talion比eloy遲鈍,比rune傲嬌,比元帥笨,可是毅力倒槓槓的】
【villem喜歡的卻是隔壁的妹子】
【3888年】
小鎮坐落於坎伯璃的東南角,比文記憶中的要小許多,也更加乾淨整潔,或許是因為他對這個地方唯一的記憶僅僅是在暗巷和角落穿梭,躲避士兵和生氣的被害者。
他這次是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的,感覺還很不習慣。文下意識地拉了拉斗篷的帽子,被風吹得鼓脹。
“跟之前沒有區別嘛。”斐契說,他走在文旁邊,黑色的布料遮擋了他紅色的頭髮,但路人還是不住地投來疑惑的目光,斐契似乎並不在意,或者說,習慣了。
“才一年而已。”文回答。
他們本來在執行一個任務,是經過了城鎮周邊,斐契才提議要不要來看看,文本來有點退縮,畢竟一年前是他被趕出去,被用來換取一點點的錢和藥品,可是當他踏進城鎮,卻又感到一絲欣喜,果然……他還是想念那些人的。
“不准進來,你走吧。”尼爾站在門前,手肘撐在門框上不讓他進入,那手指上還沾著細小的白色粉末,文知道他又吃藥了,每次他心情不好都會這樣,可是這次尼爾看起來異常堅決,“這裡不需要你了,晚上不能工作的小偷就是個累贅。”
文沒有動,雖然可能只是藥效未過而亂說的話,仍舊能讓他感覺難過。“讓開。”他說,“要不然家事做不完了。”接著他向前一步,試圖繞過尼爾鑽進房門。
對方卻再一次將他攔住。
“不需要。”尼爾說,“那些小鬼自己能做。”
“那你要我怎麼樣?”文不耐煩地抬頭,“睡街上嗎?”
“不,你跟他們走。”
順著尼爾的手指,文看見兩個穿了黑色斗篷的人,就在他身後,自己卻沒有發覺,他反射性地抄起匕首,面前那個較小的身影動了一下,卻被大人按住,文抬頭,看見的是紅發和深黃的眼睛。
那惡名昭著的紅發和深黃色的眼睛。
文突然明白了什麼,倏地回頭,看到尼爾在笑,又因為自己的惶恐而更不加掩飾。
“你做了什麼?!”
尼爾聳聳肩,凌亂編成辮子的長發也無法遮蓋那冷漠,猶如寂靜的湖泊,冰冷而令人恐懼——文總是害怕這個眼神,它預示著即將來臨的暴力。
“你知道的。”尼爾說,“最近貨源變少了,要拿到可不簡單,這人出的價碼不錯,我就跟他交易了。”然後沒有等文開口,他已經轉過身,“你滾吧,我跟你沒關係了,好好工作啊,不要讓買家失望。”
門關上的時候晃了一下,這扇門從來沒有辦法好好關起,但對文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只能愣在原地。
斐契從文身邊走過,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緩慢地爬上台階,伸手準備推開那破舊的門板,門仍然沒有完全關上,只要輕而易舉地就能推開,可是斐契的手在門前突然停住了。
“別進去了,我們走吧。”斐契說,“突然想起來還有人要去見,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斐契並不擅長說謊。文走到他旁邊,心裡有點不好的感覺。“怎麼了嗎?”他問,“明明是你提議要來的。”說著他就推門走了進去,斐契沒有來得及攔住他。
房屋裡面比文記憶中更加破舊,幾乎成了真正的廢墟,他看見空氣中飄揚的灰塵,但是卻又一個更強烈的東西衝擊了他。文皺皺眉頭,用手摀住了鼻子。蒼蠅的聲音在房裡縈繞,他看見地上那片暗紅的痕跡。
血,他抬了抬腳,有些粘,還沒有完全乾掉。
到底發生什麼。
人呢?
他強迫自己不要想,就算已經大概猜到答案。腥臭味伴隨了腐爛的氣味在房屋內部變得越發濃烈,夾雜著刺鼻的薄荷味——文認識這個味道,說什麼他都不會忘記,是來自尼爾所謂的“藥”的味道。他看見牆角陰影中散落的黑影,他不敢靠近去看。
明明就被訓練過不能害怕死亡,卻還是在這種時刻退縮了。
文看見腳下的血跡拖行的軌跡上撒了白色的粉末,於是加快腳步。
“所以說不要進來了。”斐契跟在後面,臉上是擔心的神色,“好慘啊……你……還好嗎?”
文點點頭,最後一扇門了,這是尼爾的房間,血跡和粉末也指向裡面。他記得自己以前會待在這個房間裡面不讓尼爾出來,那個人吃了藥後會變得異常危險,他也記得尼爾跟他說過他是這個家裡唯一有用的人,他得照顧好他們,他記得……
指尖輕觸門把,門打開的響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面特別刺耳。
緊接著便是一陣窸窣,令文的心跳加快了一拍,重到幾乎能直接聽見它撞擊肋骨。
或許還有可能……他對自己說,可是為什麼目光顫抖著無法離開自己的腳邊?
斐契拉了拉他的衣角。“還是走吧。”他說。“還來得及……”
“文?”
文聽見熟悉的聲音,倏地抬起頭,卻又瞬間迎來了震驚和希望的破滅。那條長長的血跡一直延伸到了床邊,來自曝露在空氣中的內臟,尼爾坐在床邊,低著頭,被釘在了床上無法移動,他的呼吸有些紊亂,幾乎快要消失。
文的瞳孔放大了一瞬,他沒有動,彷彿被定在了原地。
“你不該回來的……”尼爾小聲地說,乾燥的呼吸似乎是在笑,“你……過得不錯啊,真是……不甘心。”
“其他人呢?”他被自己的語氣嚇了一跳,訝異自己竟然如此平靜,像是有什麼被拿走了,心裡此刻是麻木且空洞,那些訓練終究還是有用的。
“你也……看到了吧,外面那些。”對方的話語因為痛苦而停頓,“如果知道你回來的話……本來想要好好打掃一下……”尼爾咳了幾聲,血沫濺到了地上在白色粉末上暈染開來,他的目光停留在這暗紅上半晌,“真是浪費……這些很貴的……”
文不知道該說什麼,那些曾經在腦海裡演練過一萬遍的對話現在一個字都說不出——他從沒有想過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景象,他想他該問出是誰做的,這樣才能為從前的家人復仇,他也想自己應該去找醫生,可能尼爾還有機會活下去。
你希望他繼續活下去嗎?
如果是從前他會說這是一定的,無論再怎麼令人討厭,無論對他如何惡劣,這都是在他無家可歸時收留他並照顧他長大的人……
但是。
“你知道嗎?文……”尼爾又開口,幾乎是用盡全力地抬起手,指向一旁的桌子,“那個櫃子裡應該還有一點剩下來的藥……能不能幫我拿一下?”那人仍舊笑著,彷彿什麼都麼有發生,這只是平常的一天,他們剛剛收穫回來,文安頓好了那些年紀小的,尼爾要他去那些藥給他,並且問他要不要試試看。那刺鼻的薄荷味,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也是這樣混雜著血腥。
自己的血。
對方呼吸裡的薄荷。
文攔下身旁本來打算拔刀的斐契,走向熟悉的櫃子,熟悉的最下面的抽屜,熟悉的暗門,熟悉的裝有白色粉末的瓶子,剩下一點點了,有一些受潮,結成一個個都小硬塊。他將瓶子放在尼爾手中,後者看了一眼,稍稍揚起嘴角,“謝謝……不過我已經沒力氣再動了。”他笑道,“你下手快一點,我知道你可以的……就當……就當是還給我吧。”
文握著箭的手顫了一下,他重新調整握姿和瞄準的位置。
“年紀小的都已經睡下了。”他小聲地說,“要我把燈熄了嗎?”
“嗯……”尼爾點點頭,“燈熄了,記得把門也關上。”
【海德小朋友表示警告過你你你們一萬遍不聽哼】
【腓列門表示這鍋我不背與我無關我是不會說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