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系列同人企划六期进行中,招生已经截止,微博与ELF双平台。
第三期:http://elfartworld.com/projects/1140/
第四期:http://elfartworld.com/projects/1222/
院长说重新发之前的也可以算分,不过算啦,舍不得大家的评论(
尝试着放一个指路:
前接剧情: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1293/
开学: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0955/
猛然惊觉自己智障,2月份的情人节根本不是去年的事……修改修改,响应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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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森家的长子早晨一贯醒得很早。
斯莱特林的白天与夜晚的界限相当模糊,寝室内常年阴冷且幽暗,从窗外投进室内的幽光泛着些微幽蓝,有一只圆形的莹绿色光球无声的悬浮在一边的角落里。
因此当艾文•威尔森陡然从睡梦中惊醒,眼前似乎还残存着某种金色的幻象,隔了几息,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意识到从窗外沉静的水波中传来的细小气泡炸裂的声音。
他将手盖在面上,彻底挡住本就微弱的光。隔着厚厚一层帷布,艾文听见对面传来一些熟悉的响动,同寝室的斯莱特林学生们大多很难以纵容自己在这样的清晨睡得不省人事。虽然偶尔也有例外,不过——不是今天。
艾文也同样支起身子。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他忽然间意识到,这一天似乎的确有哪里不同寻常。
有人掀开帘子,在他的床柱上敲了敲。
是科林•麦克唐纳。
“情人节快乐。”
科林突兀的这么说。五年级的级长笑容戏谑,示意艾文低头看向床脚。
那里堆积了数量相当可观的一小堆信件和礼物。五颜六色的缎带和混杂在一起的香水味道令翻身起床的少年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我想你该更注意一些。毕竟因为你总是拒收女士们当面的告白,害得那些小姐们只能选择依靠猫头鹰来表达心意。”
科林捏起一封粉红色信封的信件,随手挥了一下魔杖,将之变成了一面带有考究银花边的镜子,自顾自的理了理领结,“总之,今年的赌局依然是巴尔和乔伊谁能收到更多的情书和礼物……我赌乔伊,五个铜纳特。”
艾文按了按发胀的脑袋,终于觉得清醒了一些,他拿起放在一边的长袍披在身上,视线落在床脚,一时间只觉得头又痛了起来。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道:
“押巴尔。……一个银西可。”
*
对于大多数霍格沃兹的学生来说,情人节大约是一个可以比平常更加大胆,稍稍表现出疯狂一面的美好节日。
在绝大多数教授也对此持乐见其成态度的情况下,这一天的霍格沃兹城堡往往会充斥着花花绿绿的缎带与包装纸,各式各样普通或不普通的巧克力,以及五花八门的爱情魔药——学校甚至并不严令禁止学生们使用这样一种魔药。
上午的魔药课结束,撇下被一个拉文克劳女生拦住的科林,艾文将剩余的魔药材料收拾妥当,独自走出了教室。
乔伊•格林从后面赶上来,他伸手拍了一下艾文的肩膀,挑着眉毛朝他露出了一个略嫌灿烂过头的笑容。
“嘿,威尔森。”
他丝毫不顾对方的冷眼,又拍了拍艾文的肩,“你听说了吗,巴尔早上被一个格兰芬多的学妹堵在四楼的奖品陈列室门口告白——我得说,那些会往下撒金粉的小精灵是个好创意,因为那些金粉粘在头发上根本弄不掉,哈哈!”
他绘声绘色的描绘了一下四年级的巴尔泽撒•鲍德温漂亮的小脑瓜金光闪耀的模样,才笑到一半,转角处便涌出一群显然埋伏已久的赫奇帕奇女生,在同伴们的簇拥下,为首的一个涨红了脸,像是猫叫一般软绵绵的喊了一声“格林学长。”
斯莱特林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艾文面不改色的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胳膊扫下去,无视对方一瞬间露出的僵硬神情,他目不斜视的越过人群,率先走进了一边的礼堂。
小艾文•威尔森先生自入学以来,一直将一年一度的情人节看作是让人头痛的混乱一日。万幸的是,或许是因为他的神色太过冷漠,又或许是因为他从未收过任何当面递交的礼物,因此最近两年,几乎已经不会再有女生在走廊中将他拦下,红着脸递上情书、巧克力,或是别的什么小礼物——取而代之的是当天床头堆积的‘小山’。
少年安慰自己,不论如何,这总比在礼堂里被大声朗诵赞美诗,或者脑袋上被洒满金粉来得好得多吧。
几乎是有些脱力的穿过被装扮成粉红色调的礼堂长桌,艾文满脸木然,随意挑了一个座位坐下,伸手为自己取了一些浓汤、熏肉和烤面包——等到他吃到一半,科林和乔伊这对难兄难弟这才一前一后走了过来。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四年级的以赛亚•施瓦茨曼,以及方才被提及的巴尔泽撒•鲍德温,后者金发灿烂发光,看起来还是没能完全处理掉那些顽固的金粉,因而不得不顶着发着朦胧微光的头发继续行动——从周围女生明里暗里的视线来看,这去除不掉的‘天使光环’无疑让鲍德温少爷更具魅力,至少今年寝室内部的赌约,艾文认为他更多了几分获胜的希望。
虽然从巴尔泽撒本人的表情来看,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十分美妙。
拥有一头银白色长发的以赛亚•施瓦茨曼在一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敲了敲面前的高脚杯,杯底立刻涌出了酱红色的野莓汁。他端起杯子朝艾文晃了晃。
“中午好,艾文学长……要来一杯野莓汁吗?”
科林和乔伊也坐了下来,巴尔泽撒则坐在了以赛亚的身边,在艾文谢绝以赛亚的提议的同时,他正满面笑容的搅拌面前的沙拉,然后以同完美的笑容不同的语调点评被放在桌上的一封情书。
“难以置信。”
鲍德温少爷伸出食指虚点了点信封,像是害怕沾手什么脏东西似的。
“一个混血,竟然有胆量这样做。看看这低俗的桃红色——让人恶心——”
他压低了声音,微微拉长了最后一句的尾音,显出了两分直白的恶意和嘲笑。这惹得一边的以赛亚也低声轻笑起来。
银白发的少年笑容温和,看起来沉静和缓,“的确叫人难以忍受。”少年说道,“不过不论如何,总比那些泥巴种要好一些……或许该说,这就像是地精和弗洛伯毛虫的区别?”
巴尔泽撒忍不住为这个精彩而刻薄的类比轻轻鼓了鼓掌。
三个五年级的斯莱特林对学弟们的刻薄言语既不附和,也不指责,科林•麦克唐纳甚至只是可有可无的提点了巴尔泽撒一句“地精和毛虫有时也有用处”,就毫不在意的带过了这个话题。
他看向礼堂入口,三年级的学生正陆续走进,麦克唐纳家同样在斯莱特林的小姐卡蒂•麦克唐纳夹在一群学生之中,女孩偏过头,触及科林的视线,稍稍愣了一愣,随即便朝他们这里走来。
艾文放下了手中的餐叉。
他忽然觉得失去了胃口。说不上是饥是饱,只是感到一阵异样。恍惚间又想起醒来时眼前晃动的那片碎金,一时间沉默无言。
直到麦克唐纳小姐一一向他们问好,少年才略略点一点头,做出了一如往常简短而有礼的回复。
这浮于表面的礼仪与素来的冷淡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只有科林像是略有怀疑,斜眼过来扫视了一番。
虽然他从来细心敏感,但即便有着这样的精明,也很难以从小威尔森先生那张端正英俊的冷脸上看出更多内容——科林并不讨厌艾文•威尔森这样高傲冷漠的人,倒不如说,他还对其很有几分欣赏。对方这样毫不掩饰的高傲或许会招来不少非议,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作为盟友来说,这样的人反而叫人更加放心。
况且,对方也不是那种一味傲慢的蠢货。科林在心中暗想,要比高傲的话,在场的谁也不比谁差……
“……科林?”
正在同他说话的小姐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卡蒂•麦克唐纳手上捧着一小只小盒子,里面零零散散装着各种形状的巧克力。
“这是早上学姐们一起做的。”她解释道,“因为最后包装的时候多出了一些,所以就分给我们……当然,一些‘特别制作’的不算在内。”
这个意有所指的‘特别’让男生们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在巧克力中添加的各式各样的爱情魔药——曾经中过招的学生们都知道那种魔药的可怕之处。
卡蒂将小盒子传给众人,除了乔伊伸手抓了一大把外,其他人都只象征性的取了一颗。就连艾文,都在科林‘亲切’的注视下收下一块——至少看似如此。
至于这样打破自己惯例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以赛亚将巧克力球放进嘴里,他微微眯起眼睛,带着笑容称赞:“很好吃啊,如果是拿这样的巧克力送人的话,我倒是稍微有些羡慕收到它的人了。”
他说出这话的口吻太过诚恳,却同先前嘲讽‘泥巴种’时没什么太大不同。多少对他有几分了解的卡蒂面不改色,淡然的收下了这句不知有几分可信的赞美。
巴尔泽撒多少带着些嘲笑意味的看了以赛亚一眼,他没有吃下巧克力,而是将之收进了长袍的边袋里。对于自己学院的女生——虽然认为纯血的小姐们的确睿智过人又有教养,比那些会将他拦在女生盥洗室前的巨怪不知要高出多少,但关系到情人节这个敏感的日子,鲍德温少爷实在是不敢指望女孩们还能留下多少理智。
他的脑袋可是还在发光呢。
艾文瞧了瞧自己手上的巧克力,他拿到一块花朵形状的,包裹着一层糖纸,或许是由于出自女巫之手,糖纸下不仅散发着糖果特有的香甜,甚至还神奇的带着一些烤得焦脆的苹果派的味道,以及一种难以言明的淡淡香气,让他不禁想起塔楼上拂面吹来的微风,以及在风中跳跃的细碎的阳光。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
另一边的乔伊又剥了一块巧克力丢进嘴里,他倒是毫无顾忌,将同院女巫们满含爱意制作的巧克力当做普通小零食一个接一个的吃。格林家三兄弟中唯一还在校的末子大约是一群斯莱特林男生中,对待他人赠与的心意最为认真的一人,很少有人知道,少年不仅收下礼物时相当郑重,甚至会在之后,珍而重之的认真拒绝女孩们的那份好意。
“我说啊,万一这盒巧克力里面不小心混进了加了迷情剂的那种——科林你别瞪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万一呢?”
顶着好友不友善的视线,乔伊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坏笑,“虽然是他人做出来的,但因为送出的人是卡蒂,所以……就是说吃了那个,就会爱上卡蒂咯?”
“……”
“……”
麦克唐纳兄妹整齐划一的保持了沉默。
然后科林•麦克唐纳笑容满面的拔出了自己的魔杖。
他还未来得及从自己脑海中各种穷凶极恶的咒语里,选出一种比较温和,只需在医疗翼躺上三天就能治愈身心创伤的魔咒——在小格林先生在麦克唐纳带有阴影的笑容之下抱头逃窜之前——一头水蓝色长发的卡兰萨•欧姆尼气喘吁吁出现在了礼堂门口。
她左右巡视了一圈,见到卡蒂,顿时眼睛一亮,小步跑了过来。
“抱歉,卡蒂!之前给你的巧克力——”
高年级女生没有功夫理会学弟学妹们的问好,她立刻看到被放在桌上,已经空了小半的巧克力盒子,发出一声惊呼,二话不说将盒子捧了起来。
一边翻捡一边查看,女生的面色变得有些糟糕起来。
麦克唐纳小姐心中涌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她强自镇定,皱着眉问道:
“卡兰学姐……?这盒巧克力有什么问题吗……?”
看了一眼自家的学妹,卡兰不禁头痛,露出苦笑,终于抬起头环视面前的一群男生。
她神色微妙的解释道:
“好吧。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只是,该怎么说呢。……苏珊娜今年决意要给她一直追求的男生送一点‘特别的小惊喜’——比如说……呃,一盒加了迷情剂的巧克力。”
发觉金发的小姐面上现出了恍然大悟与惊慌交错的神色,卡兰叹了口气继续说,“没错,或许你们已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刚刚她突然发觉,做好的巧克力少了一块……”
两个女生的视线一同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正扶着额皱起眉头,面色异样苍白的艾文身上。
卡兰看了一眼落在一边的包装纸,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一块。”
“这真是……”
五年级的级长暂时放过了笑得止不住的乔伊,将自己的魔杖杖尖转向了另一人。
“太不幸了。令人同情。”科林扯了扯唇角,转头看向卡兰,“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学姐?毕竟,总不能放任艾文•威尔森先生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这也是为了他个人着想。我可以——比如——确保他在药效时间内都安静的呆在医疗翼。”
性格温和的欧姆尼小姐好笑的摇了摇头。
“不——”
“放下你的魔杖,科林。我不会突然发疯的。”
在她想说些什么之前,一直扶着额头保持沉默的小威尔森终于抬起头来,用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但却十分正常的语调这样说道。
“是吗?”
用了一个疑问的长音,科林手上却利落的收起了魔杖,脸上的表情多少带上了一些遗憾……这让艾文不由又多看了他一眼。
“威尔森?”
欧姆尼小姐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艾文看向她。
“你……真的没事?我是说、虽然苏珊娜的确擅自对药剂进行了改良,或许效果上会有些问题,你知道,她一向不擅长魔药——但你……真的没有受到影响吗?”
沉默了片刻,艾文终于略微点了点头。
“……我确定我很好。”
他这样说,神色平静,一如平常——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一直私下里紧盯着他的麦克唐纳小姐总算松下一口气,但又有些恼怒起心里与此同时泛起的些许遗憾来。
艾文却并不看她。他不再多言,移开视线,冷硬的唇角抿起,惨白的面色令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尖锐。他忽然微微垂下头,双唇微动,但那动作快得像是一个错觉,麦克唐纳小姐只是眨一眨那双蓝眼睛,对方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独自走出了礼堂。
被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巴尔泽撒习惯性的拍了拍手,朝以赛亚偏了偏头。
“你认为呢?或许真的是苏珊娜学姐做的迷情剂太差劲?”
银发少年若有所思,他发出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单音,然后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模棱两可的微笑起来,“或许?”
他的回答让鲍德温少爷很不满意。
乔伊已经彻底放弃了再吃那些巧克力,他竖起食指,先是晃了晃,然后一指神情微妙的科林,好心的提醒两位学弟:
“好啦,为了我们的威尔森先生的安危着想,这个话题就暂时到此为止吧——不过我们可以改个时间,一起好好讨论一下呀。”
这句纯属玩笑性质的发言,让除了麦克唐纳小姐以外的人都笑了起来。
而卡蒂•麦克唐纳还在思索艾文•威尔森临走时最后的那一垂头。
她分明看到对方动了动唇,但是他说了什么呢?她不敢确定。
如若艾文此刻还在这里,他就能够告诉女孩:苏珊娜学姐的魔药水平的确不高明,但也没有完全失效那样糟糕——自己确实体会到了“被一道最纯净的阳光照透”是如何奇妙的心情,然而这一切却并非发生在这一刻钟内,而是应向前延伸,一直回到几周前在塔楼之上、那个拂过面颊的风并不很温暖,阳光亦不如她的金发灿烂的午后。
他只是终于明白过来,解开了那个有关于数周以来不时出现在眼前的,晃动的金色幻影的谜团,于是无声的对她说:
‘什么也没有变。’
对你的心情,并未因魔药而有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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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写一边在心中骂这群斯莱特林小混蛋的我……
不知道有没有把巴尔和塞牙写得太混蛋了,如果有哪里不对,请亲妈务必把我打醒修改!!!
顺便这群少爷打赌一点都不认真啦,连个金加隆都不肯赌。
科林:赌五毛,肯定是乔伊收得多。
艾文:……一块,押巴尔。
…………你们还能不能行了。
继续补五年级时的事情,给艾文灌了个迷情剂,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心情变化,其实他已经持续一段时间满脑子都是室友的妹妹了早就没得救了((
总之这样一来我接下来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撩妹了好开心!!
烟蒂落进烟灰缸,她往窗玻璃上吐出一口烟雾。外头在下着大雨,水珠沾在玻璃那面,她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那根被他抽过的烟,愣愣地看着高楼下在雨中穿梭的车辆。
在这之前她刚囫囵吞下两块奶油蛋糕,他坐在客房深蓝色的皮质沙发上看着她,看她的勺子一起一落,一下剜去某些生命。他觉得她越发不可理喻了起来。
面粉和奶油在她的肚子里融为一体,她蹬开躺在她通往大床路上的高跟鞋,黄色的尖头鞋被抛起,而后又落下,依旧躺在灰色的地毯上,间隔分明就像她被一刀划开的人生。
他们一起倒在床上,并排躺着,起先一言不发,而后她开始呓语。她总爱呓语,他却恨那些她喃喃细语的片段,没有一丁点儿关乎他,不过是一些她的妄想。
她现在肿胀着左脸颊,旁人问起她都说那是智齿痛惹得祸,但那上面青紫交错,熟识的人或许还会看到他的拳印。但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呢,他们也不是真正关心她,他们也不喜欢她蹙起眉头吐出的那句“You Muggles!”,语气尖锐,仿佛他们真如傻蛋一般。他们甚至有些同情他了,交上了一个神智错乱的——他们思索定语,最后抛弃“女友”而选择了“情人”一词。
但他们还是待在一起。她现在躺在他身边,胳膊上还带着他们刚刚搏斗后的痕迹。他用水晶的烟灰缸角猛击她的胳膊,她则提起高跟鞋尖敲击他胸前的肋骨。不论哪一样都很疼,但他们此刻都躺下来了,在白色的床单和柔弱的席梦思上。她的左胳膊还在疼,伴随着每一次心跳传递着血液经过那被攻击的地方。她又开始回想曾经。
她从没打过这么惨烈的架,她当年可不是干这些的,如果她的魔杖还在手边,她或许会抛弃高跟鞋,魔杖直指他的心脏,读一句“Stupefy”就能证明她所说的曾经都并非虚假的记忆。但是可惜,当然了,她的魔杖并不在她的手边。
她也曾和他叨念过霍格沃茨,世界上最神奇最美妙的地方,但他嗤之以鼻。
“你在胡思乱想,这都是假的。”
“不,那是真的,只要你能去上一次,你马上就会明白,对于曾经我从不撒谎。”
这是他们无力的对白。
她的胳膊真的很疼,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她也是偶尔才会在记忆中找出相应的场景。
“我的胳膊还在疼。”
所以她向他抱怨道。
“嗯哼,正巧,我的肋骨也还在吱吱叫唤。”
“它让我想起,在霍格沃茨时我也弄疼过胳膊。”
“哦,拜托,您不用在这样的情节上也绞尽脑汁编出一个故事的,我和你说过很多次了,别再对我说这些胡话。”
他翻了个身,伸长手臂拉过头顶上方的枕头,将它枕在头下,撇过头不理她了。
她独自起身,胳膊又在痛了,她试着忽视那疼痛,但失败了。忍耐对她而言依旧是多年来难以学会的技巧,不论是面对愤怒还是面对痛苦。绝望?她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词,随即又被摁下了。她又点起一根烟。
烟雾中一切似乎又回到她身边了,胳膊和脸颊的青紫都褪去了,她穿起巫师长袍,拍拍外套上的灰尘,跨步走过中世纪拱栏。
走在她前方的人同样一袭长袍,蓝色的编带表明他拉文克劳的身份。
Ravenclaw,Ravenclaw。她把这个词在口中咀嚼了两遍,能再听到这熟悉的词语真是令人怀念。
她看到年幼的自己向对方央求着决斗练习,她这才想起自己当年也算是决斗俱乐部的成员。
多可笑,那是她不过十岁,痛只是停留在肌肤表面的概念,从未深深刺入肺腑,伤得她满口鲜血。
多拉,那是她可爱的小多拉,仰着头走在她拉文克劳的学长身边,蹦蹦跳跳的脚步像尝了糖霜那般雀跃。
她从烟雾中看见他们手执魔杖,一边是十一英寸的紫杉木,一边是九又四分之三英寸的樱桃木,两只魔杖对准对方。她思索起这张决斗练习的最终胜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才三十岁不到,怎么会这样健忘?真是该死。
答案还没从她脑中的馄饨中完全抽离出来,她忽然想起那时的场景,另有一根魔杖搅入了这场战斗,那是一根十三英寸的柳木,被一只保养良好的手拿着,那手指长且有力,除了克制不住的颤抖之外一切都很完美。她想起被对方拦在身后时的感觉,吃惊中夹带埋怨,但在那个身影被击倒时,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上升,震颤她周身。
眼下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帮助她回忆当时的片段了,她记得唐·璜在蓝光闪过之后就倒下了,但还不等她走到他身边查看他的情况,那双因疼痛而颤抖得更加剧烈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柳木,将尖端对准了缓缓走上前的拉文克劳。
Papilio·LEE的那双眼睛在她的记忆中一晃而过,那眼睛是什么颜色的?蓝色?银色?她又记不清了,离开那个地方不到十年,却有太多东西伤害了她的记忆,她明明记得当年她还很迷那冷峻面庞的学长的。
或许当年她还深陷于小孩子的情迷意乱之中,可现在不同了,她有得是时间,身边的男人已经开始打鼾,鼻息间带着种可悲的平稳。记忆如一带录影带,她拼命按住暂停键,将时间拉回至那场唐·璜和papilio莫名其妙的决斗上去。唐·璜她是再熟悉不过了,灿烂到泛滥的男人,其他部分都很完美,但就是不适合做一个巫师。如果他是麻瓜,她这样想着,一定会过得很好,一辈子惊心动魄跌宕起伏,几度爱恨情仇辗转反侧,最后找到一个愿意交付自己的伴侣,一口气活到九十几岁。另一个男人呢,papilio乍一看就是和唐·璜完全不同的人。像是城市高楼尖上挂着的银色月亮和田野天空中扣着的金色太阳那般,他们格格不入。俊俏的容颜倒是都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但一个叹息着一个愚笑着,引向不同的宿命。她记得多拉每次见到papilio时他都沉默着,像是在脑中思考最深刻的问题。她曾经希望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穿透彼此的肌肤,但他不是的。他沉默着,站着,坐着,生死情爱或许也曾在他的脑中打转,但就像克里姆特的油画那样,他常常摆出那种姿态,那种明白一切都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事情,在那一切进行的时候,还有很多奇怪的面孔或狰狞或慈祥地在高空看着他。于此相比,唐·璜有时也会沉默,绝大多数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但有一次,圣诞节放假时她回了家,皮箱放在门廊,她转头就看见她的哥哥坐在沙发里,慌张爬起迎接她时还不慎被手中的烟头碰着了手。三两步蹦到她面前,她透过家中壁炉那有些暗淡的火光看到两道泪痕。她从未见过唐·璜哭泣,也不敢想象那哭泣。他还有什么烦恼呢?一切在他身上看上去都那么完美,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有时候她真的觉得,比起沉默寡言的papilio,那个夜晚的唐·璜更让她难以接近。
烟还点在她的指缝间,她很习惯地又吸了一口,总结了刚刚的回忆,那不是属于她的战斗,真奇怪,她怎么又想偏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一年级的时候是打过一场真真正正的巫师决斗的。
视线扫过一旁乱糟糟的桌面,红金配色的杂志上,那两块刚被吃完的蛋糕的碎屑还留在那上面。过往她每每想起甜品,总觉得有一种愉悦之情从心底跳跃而出,像是能带她回到还点着蜡烛,烤得暖烘烘的学院休息室里那般。沙发软得能让人陷进去,周围尽是学长学姐们的笑脸,她红着面庞凑在学长们的身边,听他们聊O.W.Ls,聊魁地奇,聊恼人的同学和一些平稳年代里的新闻。然后她可以枕着身边不知是哪一位学长的胳膊在逐渐上升的温度里入眠,最后被一个Mobiliarbus给送回自己的被窝。
多好的生活,多美的过去。她呼出一口烟,不由得感叹。
其实比起烟草她此刻更希望能有酒精的抚慰,能呼麻自然是更好,可她手头现在没有余钱。
回忆拉远,追溯着她当年的决斗继续前行,然后定格,放大,她想起了另一个孩子,奥利弗·德·美第奇。一个有着一头红色长发的意大利男孩。她不想去理解为什么唐·璜会对意大利人有那么大的意见,她还是觉得奥利弗很可爱的,一双绿色的大眼睛乍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后来她听说唐·璜一见到绿色眼睛的姑娘就要载跟头的传闻,心里还咯噔了一下,可惜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平平静静,她的生活还是不起波澜。奥利弗一向喜欢和人交流,咋呼起来的时候一点不输那时候的自己。有多拉和奥利弗一起出现的场合,她敢保证,如果格兰芬多塔再低那么上那么一点,他们一定能用叫声把它掀翻。这样回想起来,她完全不敢相信他们竟然进行过巫师决斗,还是在双方都是一年级新生、大家一同见证下的堂堂正正的决斗。
于是舞台上只剩下他们二人,视线聚焦,仿佛光束只打在他们身上,两具身体,两个年轻的灵魂。
她几乎想不起为何要战斗。她夹着烟反复确认自己的记忆,最后想起那时她寄放在休息室的施洗约翰不见了。但她很快又想起这只不过是她的借口,她心里清楚得很,好斗和不甘寂寞才是这场决斗的真正导火索。
骑士们出手时会如何?礼毕之后,他们的手心是否也会出汗,他们的胸膛是否也会起伏,他们的双腿是否也会颤抖?她想起他们双方行礼,然后背靠背迈步。然后转身。然后,两倍的“Expelliarmus”。他们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蓝色光芒一闪而过,几乎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当然谁都不会指望一年级的新生打出怎样精彩的决斗,但场下还是有呼声的,就像是麻瓜世界中,再无聊的打架斗殴都有围观者喝彩那般。结局也是恒定的,呼声过后,一人倒下。这是数百年来的规定,对战必然要有一方落败,就像灰头土脸和趾高气昂永远对等那般。她记得当时她后脑勺着地,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结局对现在而言没有意义,失败也不过是对她那时任性的惩罚。烟蒂从点着的尖端开始下落,掉在了她的裙子上,她伸出手扫开那团灰烬,然后又感受到了自胳膊传来的疼痛。
她从没想过未来将会以这样的形式降临在她身上,窗外的雨还在下着,砸在每一个地方。
桌子上还放着她下午时分做到一半的剪裁工作。她喜欢拿着一把大剪刀将杂志上看到的喜欢的东西统统剪下来,从胶水贴在自己的本子上。有时那是一副画,有时是一两句诗,但多数都是当下最火的服装造型,由身材火辣的模特展现在铜版纸上。但今天不一样,她剪下的是难得的诗句,又是一句来自遥远东方的诗。她几乎要产生那个地方人人都是诗人的错觉,倾吐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人以纸记录,然后集结出版,远渡重洋送来给她这样的人看。
那首诗里,那个东方诗人写雨,和她当下一样的雨,她平稳地看下去,看下去。然后那诗说:
——当我把一段烟灰弹落,另一段烟灰已经呈现
她被文字提醒了,也弹了弹手中的烟灰,然后继续读下去:
我把一个人爱到死去
另一个已在腹中
她转头去看床上的那个男人。情爱在一瞬间变得难以分辨了,她将手上的烟留在烟灰缸上的夹口里,转身往那男人的方向爬了点,低下头看着他。
奇怪,她突然想不起对方的名字了,眼前一阵模糊,她竟连他的模样都看不太清了。相反的,曾经逝去的青春年华中的那些人们全又都回到了她的眼前,一个个穿着她熟悉的巫师长袍,笑着闹着走过她熟悉的霍格沃茨的角落。
她突然涌出了几滴眼泪。她又是谁呢?她只是一个金发紫眼的女人。她没有了名字。
有些夜晚,有的男人称她“多多”,她会突然抬起头,无所谓的眼神变得凌厉,从此再没人敢那样叫她。
这样就对了,她想到。
她从身后抽出那块属于她的枕头,拿在手中。她闭上眼睛,在心底默数十步,然后猛然转头迎向还在沉眠在梦中的他。
她的手上没有魔杖,但她高喊着Reducto,而后枕头代替魔杖狠狠地落在他身上。他从梦中惊醒,正想询问何事,却见她张大了嘴巴,从喉咙最深处吼出一句Get out you son of bitch。
他慌了神,他从不知道她会这样,她不是应当是一个可爱调皮的姑娘吗,怎么会变得如此可怕起来?入睡前对她的厌恶在此时转化为了恐惧,他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于是他扯起自己的衣裤,顾不上皮鞋的左右脚,一边用胳膊阻挡她的攻击和吼骂一边拉开房门,溜了出去。
她停下了攻击靠在门边喘气。然后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她丢开手中的枕头,飞奔到窗口去低头看。
她看到他穿着昨夜皱巴巴的外套,万般无奈地迈入夜晚的绵密细雨中。
她笑了,迈步坐回床上时,她的动作已十分优雅。她瞥了一眼刚刚还未读完的诗,那最后四行文字躺在她剪下的小纸片上,像是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囚犯,无处可逃。她终于笑了起来,拿出了她还是唐娜多拉时的语气,读完了那首诗:
雨落在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声响
没有谁消失得比谁快
没有谁到来得比谁完整
没有谁在雨里,没有谁不在雨里
TBC
迟到的第二章,先向这章和我互动的朋友说一声抱歉……尝试了好几遍正常叙事最后都因为不满意删掉了,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真的是很抱歉(……
然后第二章的剧情其实是①多拉加入诺拉教授的决斗俱乐部并且在俱乐部中碰到了Papilio ②多拉央求papilio陪她练习巫师决斗,结果半路老唐不明所以冲出来挡枪,被打倒之后送去医疗翼治疗 ③因为树猴是老唐变的,所以老唐住院了之后多拉找不到自己寄放在休息室的树猴,误以为是奥利弗(其实更多就是她想打架)的问题所以找奥利弗决斗
文章里的时间线是自家ULparo里多拉的R5故事,想写出一点毁灭前的忏悔,不知道有没有把这种感觉传递给大家……
那首诗是余秀华的《雨落在窗外》,看到的时候就觉得非常适合多拉,特别是那句“我把一个人爱到死去/另一个已在腹中”,完全符合我对于多拉的定位,喜欢得不得了也被这句话虐得不得了……
最后再次和看了这篇文的朋友们say一声sorry……对不起我又播撒负能量了(跪
*仍然是三年前塞玛一年级的记叙,胡编乱造信口开河成分居多。
*莫伊莱只提了一点想想还是不响应了…
00-2#Just gone missing
*
塞尔瑞弥醒来时黎明的裙摆刚刚自拉文克劳的塔楼掠过,一瞬间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当成了一个十分真实的梦。那些关于魔法的记忆像是零碎的拼图,只留下纷乱的画面而没有任何逻辑。她用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感觉自己稍微清醒了些。但更多的东西还是纠葛在一起,毫无头绪可言。
这里是霍格沃茨,她对自己说,是她即将就读七年的魔法学校。然后她撩开淡蓝的丝被,把校服拉扯到床单上来。
克莉丝背对着她,塞尔瑞弥不清楚究竟她在读书还是在睡觉。她漫不经心地穿衣并打理着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中途似乎犯下了不少错误但她毫无自觉,仅仅是用着慢吞吞的动作将其纠正过来而已。直到她拿新发的蓝色领带绑在发辫末端时她才真正意义上地醒过神来——假如她是按时醒来的话现在已经迟到许久了。
她扯掉绕成一圈的领带并把它绕着脖颈缠绕一周还打了个不熟练的结,又重新编了自己的三股辫,并且下定决心摒弃这个过分冗杂的发型。塞尔瑞弥披上新发的长袍,感到内衬的蓝色看起来是那么亲切又那么温暖。
她抓起书包后在休息室里核对了自己是否忘带了什么用具,蒂尔塔在她的鞋边磨蹭着,最后她推开了大门,最后望了一眼木质门扉上镶嵌的那个鹰环,回过头抱着她的书包离开了。
然后塞尔瑞弥终于意识到了这座古老的魔法学校的神秘之处、或者说是令人烦恼之处,她无法从层层叠叠的楼梯间辨别出变形术的教室,当她沿着螺旋梯向上走的时候忽然整个人陷进了忽然消失的台阶里。她一路询问着其他的学生(她万分不愿意这么做)终于抵达了教室的门前,与此同时她终于察觉到:蒂尔塔早已不知所踪。
也许大部分霍格沃茨中还没有走进教室的学生都看见了跌跌撞撞、跑来跑去的她的样子,而她无论是沿着原路或是寻找新的道路都是一无所获。
当她转过拐角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人正向她的方向走来,她不得不夸张地往后仰才避免了一场相撞的事故。糟极了——她真想哭,但这不可以,因为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她起得很早,足够她用十分钟找到她的长毛兔子再用十分钟找到她的路。
“早上好我很抱歉——”她深吸了口气,近乎不敢抬头来看他。
“哦小心点我亲爱的,教授们总是很严厉的,这样在焦急的在走廊上跑可不是个好兆头,你在干什么呢?”
但传来并不是预料中嘲讽的意味,她有点犹豫地抬起头来,看到了披着红色长袍的男性身影。
那是个大概比她大一些的格兰芬多学生,大致应该把他当作学长来看待,白色的头发刚好是个可以披在肩上的长度,还有鲜红色的双眼,塞尔瑞弥觉得这样的配色很像是兔子,虽然这么想未免有些逾矩,之后她在心底把他当作了只兔子。
他的表情——对于第一个上学日就遭受了浩劫的她而言已经是十分温和的程度了,用温柔的标准来看也并不为过,是恰到好处、仿佛甜橘果酱、新泡红茶与咖啡饼干的下午茶,又像是将细砂糖与奶油奶酪一起烘烤制成的蛋糕。
“蒂尔塔…呃、我的兔子忽然跑掉了所以……我在找它…”
她本来想询问他知不知道兔子的下落,但是刚见了面就问出这个是否有些逼问的嫌疑?这些暂且不论,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坐在暖洋洋的炉火边上读她刚读到第一章的变形指南。
“那真是个坏消息,上次我的猫头鹰弗里达先生也是,他也不知道怎么飞进了温室里差点打翻了曼德拉草——好啦说个笑话,这是你的蒂尔塔小姐吗?”
很神奇的是缺乏魔法常识的她甚至听不懂这个笑话,但是对方夸张的语气让她感到十分有趣。正在思索着怎么回应的同时他递出了一只毛绒绒的兔球。
塞尔瑞弥也在这个空隙间看清楚了他胸前的铭牌,只是晃一眼的程度可以辨别出他的姓是福克斯。但她打心底觉得比起白狐狸,白兔子也很适合他。刚想到白兔子的同时她就发现这只兔子正是她失踪的宠物。
“哇——在这里!”她抱起蒂尔塔,感到兔子急促的、比人类稍快些的心跳撞击着她的臂弯。“如果弄丢它就太糟糕了,实在非常感谢你!”
“没什么我亲爱的,到也要谢谢你让我见识了这么可爱的小姐,兔子总是能吸引兔子的,下次弄丢它的时候不妨也来找我吧,乐意为您效劳。”
他——福克斯笑了笑,塞尔瑞弥感到如蒙大赦般的欢欣。这就是所谓的暗室逢灯吗?
“是…好、好的!我去上变形课了很高兴认识您下次再见!”
她的脸骤然泛红,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她居然可以和陌生人勉强保持冷静地说了这么久话。感到接下来即将面临语无伦次的危机,她退后了几步胡乱地道了谢,寻找着自己来时的路离开。
“兔子总是能吸引兔子的。”现在回想起来福克斯这么说道,但她不知道在这之后的不久,蒂尔塔就因为她的失误而拥有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到底该不该称它为传统意义上的白毛红眼兔子已经是一件有待商榷的事情了。
*
至少,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经可以确定了,那就是霍格沃茨对她的捉弄并没有到此为止。当塞尔瑞弥冲上阶梯上气不接下气时发现她的面前并不是绘制了圆桌酒会的大幅画像、更没有发福的老爵士向她咆哮她的种种“不敬”(包括经过画像时没有行礼,扶着画像大口喘气)实际上原本是画像的位置只是站立着一副光洁如新的甲冑而已。
在她经过那里的时候,她不是很确定那副盔甲会不会忽然跑过来并在她的书包上留下几个洞当作礼物。经过一上午的奔波她已经可以做到无论是多么古怪的事情都能够泰然处之。
但她还是没有找到通往变形术教室的路,这意味着她在一个到处都是魔法、像是迷宫似的学校迷路了,尤其当一切都在无规律地移动的时候,这听起来就更加糟糕,仿佛已经可以断言她的结局。
终于塞尔瑞弥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她站在走廊的一侧抱着她的蒂尔塔,准备向一会儿走过来的第一个人问路——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他多长了一双手或者是个超过两米二的大块头,都没有此刻距离迟到仅有五分钟时间来得紧急。
然后空旷的回廊中传来了脚步声。
听起来是克制又轻微的声音,仿佛没有重量,或是有人弯曲手指在地面上遵循规律敲出来的响声。她不由得想到幽灵——但显而易见幽灵是没有脚步声的,他们是透明的死者的印记。
在走廊的尽头,女孩子抱着诗集缓慢地踱来。她的步伐仿佛只是一支羽毛静谧地坠落在蔷薇花上,也许是因为她身形太过单薄的缘故,令人联想起勿忘我花湛蓝的倒影沉浮在水面,是又轻盈又虚幻、令人触动的姿态。
“打扰一下…——”
塞尔瑞弥冲出来挡在她的面前,如果说从早晨开始她还有脸红的余力,那么直到现在为止她所有可以表达害羞的神情都已经消磨殆尽。她只是局促地站在女孩子的面前,搜肠刮肚地想要把词汇拼凑成简单的句子。
“…你知道变形术教室在哪里吗?”
女孩子轻轻合上她的诗集,皮革的表面印衬着烫金花体格外耀眼。塞尔瑞弥注意到了她的袍子被染成了绿色——一瞬间懊悔、慌乱的情绪满满地冲了出来。
“如果你看到绿色就要小心了,斯莱特林,我不想评论太多。”在那列颠簸的机车上克莉丝曾对她这么说过,在这一刻清晰地浮现在她的意识里。但既然言语已经出口,现在就已经为时太晚了。塞尔瑞弥怀揣着等待法官审判般的被告的心态,只是等待着女孩子对她的判决。
然后她伸出手指了指左边的方向。
“……?”
有一瞬间塞尔瑞弥忘记了自己原本的目的,然后她才回想起来自己在向她问路。顺着她纤长的手指看过去,变形课教室的标牌隐约可见,大概是因为塞尔瑞弥之前太过焦急的缘故居然没有看见。
女孩子的视线停留在蒂尔塔身上,但后者对现在的环境浑然不觉。
这是要自己干什么?该把蒂尔塔给她当作报酬吗?
接着,塞尔瑞弥听见她说:“兔子很可爱。”
她露出了微笑,熠熠的月光仿佛曾融化在她的双眸里。
夜晚仿佛一个不太真切的梦,一切都暧昧而模糊。只有光——永远奔腾不息的月光,曾经真真切切地透过她的双眼被铭记,就像是此时此刻正沿她的目光汩汩地流淌,犹如翻腾的液态的黄金。
“啊谢谢、再见!!”
她慌慌张张地向着变形术教室跑过去,又忽然想起再见忘记询问她的名字,不过没关系,她相信之后会再见的。终于拉开活板门的时候她发现教授还没有抵达这里,于是她终于打起了精神,和其他同学一起选择了前排的位置。
这是她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天,也是第一次和福克斯还有缇娜的相遇。值得一提的是,她和迄今为止的熟人的初遇都实在狼狈极了。
*
“克莉丝?”
霍格沃茨的夜晚,塞尔瑞弥放下她蘸满墨汁的羽毛笔。在她等待自己的草药论文晾干的期间,克莉丝正在收拾她的东西。塞尔瑞弥似乎隐约看见了自己那支手电筒被拆得四分五裂的零件,还有叮当叮当响个不停的金银币。不仅是巫师的加隆与西可,就连形状更加奇特的小金币都夹杂在它们中间。
“什么事。”克莉丝将一盘巫师棋挨个收回棋子盒里,她没有理会自狭窄盒中传来的抱怨、咒骂声,用一贯淡淡的语气回答她,听起来这甚至不像是个问句。
“……你认识一个叫福克斯的人吗?”她问,为了更形象还在身上比比画画。“头发这么长,大概到肩头,好像是格兰芬——”
“啊,认识。”她轻描淡写地回答她,“从小就认识了。”
塞尔瑞弥感到有点意外,她想更进一步询问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她隐约想问她知不知道一个看起来很单薄的斯莱特林女生,但想了想范围又太广——
于是她停了下来,比她们都要年长些许的莫伊莱伸出她的魔杖轻轻一抖,关上了寝室的门。
不久这里只剩下书本翻动的声音,无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近似于寂静。壁炉里不知何时升腾起的火焰舔舐着松木和苹果木,光线红彤彤的,空气中渐渐被温暖的清香浸没。偶尔水分蒸发殆尽的原木会响起噼啪、噼啪的爆裂声,就连这声音也因为无人理会,而寂寞地在夜色中消逝了。
01-1#The world isn’t ours.
*全文7548字。响应有点多但是没说几句话,冒昧打扰一下
*OOC了就打我吧
*我就是死,从拉文克劳塔上跳下去,也不会讲人话。
*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时间还是深夜,银白的亮光透过眼睑映入她的视线。
塞尔瑞弥睁开眼睛,那圈柔和的光晕逐渐有了形状——是只明亮的乌鸦,发着光,从她的室友,莫伊莱的杖尖一点一点地冒出来。弥漫在房间中的烟雾有着漂亮的、有光泽的珍珠白色,看起来像是无数星星汇聚在一起,组成奔流的银河。
乌鸦绕着她飞翔,温柔得像是吻落在花瓣上、月光流淌在树梢间。莫伊莱的面庞在壁炉火焰的映衬下是呈现橘红般温暖的色调,火焰明灭不定,于是光辉像波浪似的点亮她的眼睛。她的魔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壁炉的边缘,敲出错落有致的调子。
“莫伊莱?”
看到塞尔瑞弥时她笑了笑。塞尔瑞弥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然后视线渐渐被黑暗阻隔。只有亮闪闪的银光还在摇曳着、摇曳着……最后就连那银光也消失了。
*
当晕了头的猫头鹰闯进房间时,窗幕唰啦啦地发出不满响声,紧随其后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黑暗驱赶。连同她手中的羽毛笔也因为拿捏不稳而一头栽倒,在羊皮纸上晕染出大片深色的瘢痕。
塞尔瑞弥几乎从写字台前跳起来,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抓过纸巾反复在上面擦拭,但这看起来于事无补,然后她如梦初醒地抓过她的魔杖——之前它被插在花瓶里,和勿忘我花湿漉漉的、沾满露水的枝条一起,像是个怪模怪样的装饰。但直到将杖尖抵在羊皮纸上时她才想起来使用魔法在暑假是被魔法部列为禁止的一项。
她终于放弃了这些挣扎,也许塞尔瑞弥应当承认这是再普通不过的糟糕一天,这是没有魔法的第一个月,她怀念起清理一新的咒语——她甚至记得应当如何抖动她的魔杖,也记得结尾需要干脆利落地结束那个i的尾音。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再一次随手把魔杖插进玻璃花瓶。这时她才从猫头鹰的爪子上解下那封信,那是带有一个霍格沃茨的饰章的信,它烫金的部分即便是在昏暗的阴翳下也在熠熠生辉,好像真实的金子沿刻痕流淌。而完成了任务的猫头鹰则抖了抖他丰饶的羽毛,在她的目送中扎进了三色堇路的晨光里。
有点像是一切回归起点。实际上塞尔瑞弥不止一次地觉得那只猫头鹰实在不像只普通的猫头鹰,也许那是个阿尼玛格斯呢?不过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位长满了羽毛的教授叼着信穿梭在麻瓜们的花园和烟囱间。(值得的是,假如拉文克劳的院长、变形术的教授负责这项工作,那么这只猫头鹰全身上下都会被包的严严实实,只会露出一双眼睛。)
塞尔瑞弥把信推到一边,她推测那信上写着她崭新的书单。
“巫师的童话!多难以想象,之前我还以为巫师家庭的孩子们也读小美人鱼!”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继续趴在写字台上写道,“我觉得《巫师的跳跳埚》是个好故事,在当时“巫师和麻瓜友好相处”真是个难得的观点——顺带一提,我不喜欢布洛克萨姆女士的版本,那简直是亵渎。”
蘸满墨水的笔尖划过表面时带来粗糙的羊皮质感,像是圆圈般的字体也随着手腕的挪动在米色纸页的包裹中干涸枯竭,那也许是思想沉积的痕迹,一层接一层,像是后继无力的热情、无法述说的言语、踌躇不堪的想法叠加在一起,好像坩埚蛋糕酥脆的千层外皮。
缇娜读到这封信时会怎么想?或许她会简单地读上一遍然后再简单地回一封信?这听起来像是她会做的事情。她可以想象缇娜白皙的手指间夹着羽毛笔,她在五英寸的短信末端签下她花体的名字,就如同描绘一朵真正的花。塞尔瑞弥甚至不确定她究竟应不应该寄信——做什么都是错的,她想,什么都是……她总是会把一切搞砸。
“我将在七月底到对角巷去,让我们一起买书吧?”
刚刚落笔她就懊悔地划去了这行字,未干的墨水将字迹洇湿成无法辨认的一片。和之前染上的墨迹混杂在一起,乱七八糟,乱七八糟,像是她乱七八糟的暑假和一卷羊皮纸长短的魔药论文。
塞尔瑞弥再度审视了一遍她的信,在确认没有拼写错误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折后的信被塞进准备好的信封里,她坚信十字路口屹立的那只漆绿邮筒将会替代猫头鹰的职责。所以塞尔瑞弥只需要满心祈祷邮局里的确有巫师在工作,就像是她曾经听同学们谈论的,“他们负责挑出巫师的信!”
*
塞尔瑞弥记得那一天,记得三年级的暑假被阳光照亮的对角巷里,有小小的花朵穿过她的发箍别在鬓间。那实在是小小的美丽花朵,是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善意,但即便如此也同样是美丽而又耀眼的东西。直到她在举起她的长魔杖并念出“滑稽滑稽”前这一幕仍然长久地回荡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有了重新站立起来的勇气——好像是热腾腾的黄油啤酒从唇沿滑进胃里,身体与意识都变得暖和起来。
如果从头开始讲的话那大概是上午九点半钟,她提着手袋穿过麻瓜地铁的检票口。塞尔瑞弥夹杂在奔腾不息的人流中,她开始想象自己是一片落叶、或是一只水甲虫,在波浪里从来没有方向可言。迈出门时没有车厢冷气熏陶的街道好像有火在柏油路下噼啪燃烧,就算是地面融化成了泥浆也不是什么可诧异的事情了。塞尔瑞弥看见病怏怏的孩子拖着他的气球穿过种了花的绿化带,又重重地摔在石阶上膝盖渗出几缕血丝。她想扶起他,但他的动作矫健得像只棕毛的兔子,很快他又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中。
在伦敦的街道上经过唱片屋与饭店,伫立着一座名叫破釜酒吧的老屋,这家酒吧有着一切不受上流人士欢迎的特质:它又肮脏,又狭小,还是个老鼠钟爱的地方,那种曾在几个世纪前大肆传播黑死病的尖嘴小动物常常肆无忌惮地越过脚背、在桌面上爬动。但也不会有巫师以外的任何人光顾这里——无形的魔法把它从麻瓜的世界中像是切割牛油般剥离出去了。
她拎起裙角来小心地穿过吧台,试图避免沾染上大块大块布满桌面的可疑黄渍。在垃圾箱的一边面对砖墙向上数三块砖再横着数两块,轻轻用魔杖一敲——拱道与鹅卵石小路就这样向她敞开通道。
她的衣袋被撑成了圆鼓鼓的形状,这是因为里面不但塞满了加隆西可纳特还额外附加了一个闪亮亮的小皇冠。那是她用一整天游荡在麻瓜百货市场间挑拣出来的。只需要四英镑,不是什么珍贵的艺术品,她甚至不确定克莉丝会喜欢它锐利又充斥廉价感的光泽。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她在七月的对角巷间停下步伐,目光停留在她左手边的一家商店。
“对角巷南152号,包罗万象屋..是这里。”她顿了顿,僵硬地停滞在原地,像是被黏在了地板上。但那也不过是错觉般的一瞬——她敲了敲门,隔壁橱窗后的一筐蒲绒绒尖叫出声,又细又尖锐的声音不断地消磨着她的勇气。
“打扰了……!”然后她推开这座商店沉重的门扉,屋里黯淡的灯光令她的双眼不适,大片的阴翳近乎像是失明,直到视野中的黑斑褪去时她才看到克莉丝,时隔一个月之后她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大致只是换下了校服穿着轻便的服装而已。塞尔瑞弥打了个寒噤,胃里沉甸甸的感觉令她想要夺门而逃。
“爸爸,这是塞尔瑞弥•多洛茜,我的室友兼学妹。多洛茜,再听我介绍一次,这是我爸爸,伊沃•克里斯提尼。”克莉丝用她的魔杖敲了敲桌台,给她指了个大致的方向,她猜想在大片的阴影下有个人站在那里。
“是的..您好!”她有点局促地说,笨手笨脚地抽出那个冠冕,把它摆在柜台上。
“……好久不见!嗯,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这个…”
“哦,太好了,你还记着。”她简短地回答,塞尔瑞弥出神地想到了第一天见到她的样子。当时她还是这副慌慌张张的样子,克莉丝扎着她的蝴蝶结,留着短短的卷发,看着书——但浅亚麻色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攀过她的肩头、肘部、裙摆,呈现动物皮毛般的柔顺卷翘,它们像是在发光、在漂浮,简直不像是头发而是飒飒地响的精灵。
叮当乱撞的声音打断她的联想,不远处的骸骨标本区传来脚步声,然后从那片阴影下渐渐地、缓慢地露出了中年男性的面庞。伊沃•克里斯提尼扶了扶他的金丝边眼镜,透过镜片露出打量的神色。
“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战战兢兢的小拉文克劳,你今年几年级了?”塞尔瑞弥盯着地板,好像在研究瓷砖的花纹,她发现伊沃的黑皮鞋甚至能够映出她自己的面孔。
“三年级,我和你说过了,三年级。”克莉丝回答她,塞尔瑞弥的答案被她自己硬咽了回去,一瞬间她有种活吞了巧克力蛙般的错觉。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在森罗万象屋里,带来一样物品,就必须带走另一样物品这样的规矩?”
塞尔瑞弥下意识地摇头,然后她又第二次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抛给她的。
“我觉得她不会想带走骨架的……多洛茜,你放松点,把那个给我看看。”克莉丝从她的座椅上转过身来,她的蓝眼睛看过来的片刻塞尔瑞弥觉得自己被她看了个对穿。从记忆到灵魂——她几乎深信克莉丝学会了读心术。
是啊,我的确不愿意带走骨架,她想。假如被父亲看到她的房间里站着一座北极熊标本…不,首先她还需要一个无痕伸展咒来带它回去……她的心脏几乎因苦恼揪紧了,很奇怪地它仍在正常运作,把血液重新推向她的肢体、她的头脑。
“啊?喔,什么,好的!”她恍惚地、梦呓般地回答。
伊沃挑起他的眉毛,这与他高挺的鹰钩般的鼻子很相称。
“看样子你是麻瓜出身?”
“我说过,我说过了,爸爸。”克莉丝的语气在塞尔瑞弥听来也许有点不耐烦了。她拿起冠冕在手里反复转动、研究,好像那不是麻瓜的小玩意而是变形老师刚刚示范过的刺猬变成的针垫。
“不可思议,这个真的是玻璃做的?……哦不,麻瓜造玻璃水晶?”克莉丝的手指敲打着冠冕的主珠,它切面的反光像是水中的涟漪般摇晃不定。伊沃从她身后越过来拎起它,塞尔瑞弥怀疑他会不会直接把水钻敲下来再翻个面。
克莉丝和伊沃开始了一段关于玻璃水晶的讨论,语速快得甚至听不清,这种情形让塞尔瑞弥感到有点滑稽,她仿佛看见父亲花了一个小时来肢解巧克力蛙的场景。于是塞尔瑞弥转过头试图把笑容从脸上连根拔起——咦,她是怎么了呀。“至少我喜欢,它也会闪闪发光。”克莉丝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他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她牵过塞尔瑞弥把她拉到一边去。
“来吧多洛茜,你可以随便选一样东西带走。”克莉丝指着成堆成堆的杂物对她说,塞尔瑞弥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龙——在麻瓜神话里,它们常常把抢来的珍宝堆在一起,像是沙漠和旷野间起伏不定的丘壑。
塞尔瑞弥凑过去然后蹲下来,翻找着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这种动作大致显得有些无礼,她感到不太舒服。于是很快地,她把一个看起来像是麻瓜音乐盒的东西拎在手中。
“克莉丝,这个可以吗?”
克莉丝没有回答塞尔瑞弥的问题,她拣起一边闲置的羽毛笔在一块大木板上写了几个字,塞尔瑞弥猜想那是记账本一类的东西。
“爸爸,这是我的客人。多洛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一楼多转转。”
塞尔瑞弥在各式货物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至于再之后克莉丝带她到二楼的客房,聊了巫师与麻瓜、父亲和母亲,这些事情她令人诧异地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南瓜汁中一颗一颗的冰粒在漂浮,喝进嘴里的时候有种嚼硬糖似的口感,好像还加了糖,夏日好像在南瓜汁中变得不漫长了。
她拧开八音盒布满划痕的盖子,几只小白鸟飞了出来,从它们半张的喙里,梦一般轻柔的小调流淌出来。
*
从包罗万象屋出来,她遇见蓝色的花。
麦索提斯是个很奇特的姓,可以说那是三个单词的情诗,是恋人间简短的、最后的求爱。她曾经种植过会开出小花的麦索提斯。那并不是种香味浓郁、色泽冗杂的植物。它只有简单的、湛蓝色的花。那么假如把女孩子比作花的话,缇娜就是勿忘我花——细弱平淡的,但也是光彩夺目的,塞尔瑞弥不讨厌这个比喻。
那一天的天空开阔而又茫远。当她和缇娜离得最近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捧花的女孩子不急不缓的吐息,还有她长发间香波浴液清淡的气味。当她戴着花束中的其中一朵,从对角巷和她旁边落荒而逃的时候,塞尔瑞弥也不会想到她们相见的时间就在一个月以后轰鸣的特快列车上。
“缇娜,好久不见!”她向缇娜兴奋地招了招手,但是忘记了自己刚刚买回的零食正在怀中——硬糖、巧克力蛙、糖果魔杖和坩埚蛋糕,它们争先恐后地跳出来撒了一地。塞尔瑞弥有点绝望地意识到:无关时间和地点,她总会在缇娜面前出些岔子。
缇娜放下她的诗集,蹲下来和她一起拣那些闪闪发光的零食。逐颗逐颗、逐袋逐袋,全部有条不紊地堆积在空位子上。最后她站起来,仍然是那副塞尔瑞弥熟悉的微笑的脸。
“呃——哦,我是说,谢谢你……”她胡乱地说。缇娜笑了笑,伸手抚摸了她的头,塞尔瑞弥觉得她的动作像是在捋顺一只兔子的皮毛。她们找了并排的位置坐下,塞尔瑞弥坐在她的位置上撕开巧克力蛙的包装纸。
吃巧克力蛙的时候她总是会感觉自己正在吞活青蛙,这种毛骨悚然的认知袭击了她。于是塞尔瑞弥闭上眼睛把还在挣扎着的巧克力蛙塞进嘴里,胡乱地嚼了几下再咽下去,大量甜腻腻的巧克力味呛得她几乎无法说话。
为了缓解她的尴尬,塞尔瑞弥装作忽然对诗集产生了兴趣。她向着缇娜的位置挪动了一些。缇娜抬起头,用她金色的双眼轻轻看了她一眼,停下她翻页的动作,又把皮革面的书本向她的位置偏转了一些。
“世界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世界的。”她一个词一个词地读着她看到的第一句话。忽然她的脑海中浮现了碎片似的记忆——自从三年级她拿到她母亲的照片,自从那一刻开始,就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的记忆。
“——世界不是我们的,我们是世界的。”她记不清面容的女性俯下身来,塞尔瑞弥笨拙地接受了她的拥抱,她对塞尔瑞弥说,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
嘴里的坩埚蛋糕忽然乏味了,塞尔瑞弥揉皱了包装纸,用她一挥一抖的漂浮咒把纸团送进了垃圾箱。她在书包里试图寻找什么有趣的东西——抽出来一看,是克莉丝的音乐盒。
她打开音乐盒,在叮叮咚咚的声音里和缇娜讲起暑假的事情来。她讲到勿忘我花,讲到信,把所有想得到的词汇都说了一遍。最后她一边干咳一边抓起一瓶果汁,缇娜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用着温和的目光注视她的动作,眼底有着新月的光辉,有着花园前溪水的平静。她说了一路,直到霍格沃茨礼堂的桌位把她们分开。
分院帽新的歌声忽然在礼堂里消失了,开始有新生向拉文克劳的长桌走来,就像是迷途的人向光明走去,充满了新生的、圣洁的光辉。
*
甜点在餐后出现在桌面上,塞尔瑞弥在自己的座位对面看到了曼迪•阿玛蒂,她正在向盘子里夹约克郡布丁。注意到布丁的数量在逐渐减少,塞尔瑞弥连忙紧跟着用叉子把布丁拨往自己的方向。曼迪•阿玛蒂……啊,是她的室友,比自己低一级的小拉文克劳。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达到四年级的范畴,这个发现让她挺直了自己的脊背试图露出一副前辈的样子——失败了也是意料之中,当她一年级时向着蓝色长袍的海洋跑去时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目送他人的到来。新的总会取代旧的,她告诫自己。
当她手里端着烛台走过螺旋楼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拉文克劳的门前空空荡荡,显得有些寂寥。她的手指握住青铜门环在门上敲了一下,于是铜铸的鹰说话了。
“最小的鸟儿能做到,最强壮的人做不到,那是什么?”
“是瘟疫——不,我想想……”
塞尔瑞弥站在木门前,有一个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但她无法将那几个单词拼凑成完整的句子——某一刻她感觉心里有着出乎意料的平静,叮叮咚咚的、泉水似的曲子缓慢地从记忆的低端浮现至水面,好像一串亮晶晶的气泡。
“是一支曲子。”最后塞尔瑞弥说。
“答得好。”鹰环轻柔地回答她,门开始向后退去,缓慢地为她打开出路,如同潮水自岩滩回流。
*
塞尔瑞弥把灯盏搁在拱形窗挂满丝绸的一边,整个人陷入了软绵绵的扶手椅中,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会儿,直到塞尔瑞弥从长袍内衬掏出她的花楸木魔杖。
“高级变形术飞来!”她试探着举起魔杖念道,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晃晃悠悠地飞到她手中。塞尔瑞弥对这个魔咒所取得的成果很满意,她翻开她的书,开始试图把一只昏头昏脑绕着灯光转的蛾子变成一只绿头果蝇,当她正尝试着瞄准白蛾的时候,有人推开了门——是六年级的伊斯特•拉文斯,塞尔瑞弥还记得他有个东方的拗口中间名。
“拉文斯,晚上好…”
伊斯特向她点了点头,又把他蓝白条的围巾向上拉得高了些。塞尔瑞弥注意到他的手中拎着一个木雕盒,这让他的动作有些别扭。一只漆黑的毛球跟在他的脚步后,那是他黑色的宠物兔子。
“嘿,麻球——到这里来!”她向兔子招了招手。麻球慢吞吞地挪动过来,那动作简直像是在爬而不是行走。塞尔瑞弥弯下她的腰把兔子抱在怀里,抚摸着它没有蒂尔塔细长,但仍旧柔软顺滑的纯黑皮毛。“几个月不见了,还认识我吗?”
“塞尔瑞弥,我有东西给你。”伊斯特坐到她的对面,他把一个红色的瓶子推给塞尔瑞弥,她认出那是兔子健身剂的包装。伊斯特的态度是生疏的,他的表情绷得紧紧的——塞尔瑞弥不难想象她在其他人面前也是这副样子。
塞尔瑞弥把小瓶收起来,从她的串珠零钱包里数了几个西可递给他。
他们坐在一起聊了些关于兔子的话题,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她的室友莫伊莱披散着她的黑色长发,拖着她崭新的彗星扫帚叩开公共休息室的大门。圆形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书本翻动的响声与低低的谈论,拉文克劳的夜晚总是这样静谧的。塞尔瑞弥和他们聊了魁地奇欧洲杯,说了爱尔兰队与保加利亚队的决赛,还分享了飞天扫帚的护养方法。塞尔瑞弥用一个晚上的时间重新读了一遍《神奇的魁地奇》,好像又回忆起了三年前的梦——那是她全部世界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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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莫伊莱,曼迪和克莉丝。”塞尔瑞弥含糊地说着,她爬进暖和的天蓝四柱床,把丝绸被褥向上拽了拽,直到盖过她的下巴。
她抓住脖颈上的细链子,将它慢慢地,慢慢地从领子里拉出来——那是一个小小的挂坠,里面塞着一张旧的剪报,长发女性的面容已经褪色了,但还可以看得出她笑得很开心,有一双和塞尔瑞弥相像的蓝眼睛,她隔着一张报纸向塞尔瑞弥招了招手,那张薄薄的纸页蛮横地隔开了时间和空间,只记录下她学生时代比她年长几岁的一刻。
塞尔瑞弥在被子下也向她招了招手,即便她清楚照片上的女性永远也不会看到她。
“还有……妈妈。”
她合上吊坠,那张笑脸就消失了,又是一个霍格沃茨的新学期,一切照常运行,这样最好。
她所有的梦断断续续地拼凑出五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在五岁的那一天就全部四分五裂开的,幸福又平常的记忆。即便她一觉醒来已经忘记了大半,但还有一点弥留下来——她好像抢救着火的房子一般,把所有仅剩的记忆一点一点吝啬收集起来。假如把她人生的轨迹都整合起来的话,那么她应该重点标注出五岁、十一岁和十三岁的时候,而今年她十四岁,生日在一个月前庆祝完毕。塞尔瑞弥应当发现,时间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长,也没有她想象得那么短。对于善于使用时间的人来说,一个学年的时间刚好可以改变一切。
*文中提及的诗句出自我最喜欢的HP作品,谜题来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