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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这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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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烤肉的味儿。”卡隆萨说。
平心而论,那其实是不错的味道,毕竟只要不把肉烤成碳,高温与油脂相逢而产生的气味总是不会差的。但人类战士的语气却与当自己闻见死了两个星期的老鼠所散发出的气味时所仿佛,甚至其中还夹着一声控制不住的干呕。
梵塔西娅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闻到了这个味道。火红色头发的高等精灵面色凝重,语气上也完全没有发现目标时应有的振奋:“我不怎么想知道被烤的是什么肉。”
紧随着这句话来的是一声带着明显不屑的嗤笑:“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不然你以为它们为什么被叫做食人魔?因为吃素吗?”
左眼的眼眶乌青浮肿的雪精灵诗人以自己最为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随后她得到了队伍中另一位女性带有警告性质的一瞥。
梵塔西娅甚至都没有任何以手风琴为质的表示,奥菲莉亚便已经乖巧地收声了。
或许提到善良阵营的牧师,大部分人都会首先构想出一个或者温和可亲,或者严肃刻板,但总归是知礼守法,只要不是遇到原则性问题,都会首先试图通过自己所侍奉的那一位神祗传下的教义来说服感化他人的传道者形象。很可惜的,作为一个自诩洞察力过人(到了不正常的地步)的学者,奥菲莉亚也没能免俗——或者她意识到这一点,但异于常人的思考回路使她迎难而上——怒火之主的牧师恐怕没几个是这种传统而温和的形象。
当然,这包括梵塔西娅。在这位被菲薇艾诺的主任牧师赞誉为“天生就该侍奉兀烈卡卡”的高等精灵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奥菲莉亚惊世骇俗的行为中缓过神来之后,立刻就作为夏之神的地上代行人,让这位疯狂的诗人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为什么祂还有个称号叫做惩戒者。若不是卡隆萨本着好歹队友一场的情分或者不能完成任务便拿不到佣金的紧迫感多少劝说、拦截了一番的话,奥菲莉亚在此役中得到的勋章恐怕不会止于一只青黑的眼眶。
只剩下三人的冒险者小队正身处于一片凹地中的树林里。暮色四合,光线不算太好,但也足够他们看清眼前的东西。这个海中孤岛并不很大,在从受害人那里得到指引之后轻易便能找得到。据那位侥幸逃得一命的海妖说,食人魔们的据点是海妖族群原本的栖息地。从其他世界之中远道而来的冒险者们在与受害者的短暂交流中,已经知晓了她们理应是同鸟类相似,栖息在树上,并且以鱼类和素食为生的——那么空气中到底为何会飘荡着炙烤肉类所散发出的香气(而且显然不是在海妖们食谱上的鱼肉)呢?
可以想见,他们距离敌人已经很近了。即便是不久之前才嘲讽过想要拯救海妖们的兀烈卡卡牧师是伪善的烂好人的雪精灵诗人在此处也明智地保持了安静,没有做出任何疯狂的举动导致他们被发现,想来也是对他们在岸边才遇到的那个随随便便就捶断了巡林客的一条腿的高大的怪物心有余悸。
一个,或许他们三个人还有办法能应付。一群?就算是疯狂的学者首先也还是学者,没有掌握任何能在物理上使一群比两个她叠起来还高的怪物死于非命的技能。
丛林茂密,原本生长在平原城市、不适应如此逼仄狭窄空间的卡隆萨还在抱怨,不过现在,人类战士倒是庆幸于各种植物层层叠叠的枝杈使得他们并不容易被发现。虽然他们也无法透过如此之多的障碍确认敌人的位置,但逐渐变得靠近的杂乱喧哗声、更加强烈的肉香和从中浮现的酒气也明明白白地向他们表示:就是这个方向,没有错。
冒险小队们从普通地行走变成悄声潜行,最后甚至变成蹑手蹑脚地匍匐前进,直到几乎能够闻到食人魔身上的那种郁结不散的臭气时才停下。他们在原地简单地做了些掩藏,拨开灌木草叶向那个方向看去:入目的是一片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空地,上面东倒西歪地用勉强切割出的木料搭建了些看起来便不怎么牢固的建筑物,大致能称得上是一个聚落。以人工而论,这些建筑过于粗陋了,恐怕原本是岛上的原住民,那些仅生着利爪与翅膀,是以从生理结构上就不便于进行这些精细加工的海妖们为那些被他们引诱来的船家水手准备的居所,但现在,它们无疑已经被鸠占鹊巢,成了食人魔的巢穴。
在聚落之中四处游荡着的大多——不,全部都是体型庞大、行事粗鲁的食人魔。这并不难发现,即便茂密的丛林之中没有多少黄昏里喑哑的天光能够从层叠的枝叶之间透过,但聚落之中侵略者们烹饪食物时所必要的篝火还是提供了对卡隆萨的人类眼睛来讲也依然足够的光源。在简短的商讨之后,身手矫捷的战士尽可能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附近的一颗高树以获得更好的视野。他不是巡林客,多少还是发出了一些声音,但值得庆幸的是,那些食人魔似乎并没有要警戒四周的意思,甚至于梵塔西娅和奥菲利亚能够清楚地看见近处的那些怪物沉浸于美食与酒浆的满足表情——等一下,那个怪物手里拿的是——
在梵塔西娅有所动作之前,她的身上陡然间多了整整一个雪精灵的重量。
奥菲莉亚勉力将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不停挣扎着的高等精灵牧师的身上,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魔幻:瞧,一般来讲,都是疯诗人开始发疯,然后高等精灵伸手阻止,而现在,她们之间的立场完全地掉了个个儿。
诚然,雪精灵诗人算不上什么好人,她对此也有足够的自知之明。她会对他人的痛苦与悲伤视而不见,对奉行惩恶扬善的兀烈卡卡牧师抱持讥嘲与讽刺的态度。她从未认真想过完成梵塔西娅单方面宣布的那个“十件好事”的交换条件,在商人的委托因为海妖同样作为受害者的立场而逐渐变得麻烦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干脆将造成麻烦的人一并解决掉算了。这座岛上植被茂密,只要一把足够旺盛的火,一切问题都会被净化掉。
她几乎就能让这个简单易行的解决方法成为现实。奥菲莉亚的精神确乎不怎么正常,但那是疯狂,不是愚蠢。疯狂和愚蠢之间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在必要的时候,学者丰富到足以令人发疯的知识总能令她冷静下来,步步为营地达成自己的目的。在失去了翼族牧师和精灵巡林客两个可靠的战力之后,剩下的那个人类佣兵已经显然对完成委托不抱什么信心。雪精灵在自己多年的游历生活中见过很多这样的佣兵,他们寿命不长,奉行及时行乐,是故道德观稀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在她眼中)初出茅庐的佣兵对简单易行并且能领到佣金的行事方法并不会很抵触。
因此,她认为她唯一需要说服的便只有满脑子陈建除恶行侠仗义的空木桶小姐。但出乎她所料的,人类战士或许是因为过于初出茅庐了,还保有仁慈与正义之心的卡隆萨并不赞同这个方案;而正当她准备以自己所擅长的诡论、矫饰,以及不合常理的疯狂行为来说服一个正神的牧师(这在以前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的,奥菲莉亚就曾经这么绕晕了一整个神殿的瑞图宁牧师)时,她却被说服(物理)了。
疯诗人要求兀烈卡卡的牧师对她的公义、她的审判做出注解,而怒火之主的侍奉者自然而然地奉上了一顿老拳——她早该想到的。奥菲莉亚对自己不恰当的应对感到懊丧。这些自称惩戒者的家伙们从不像光之主或者宽恕者的侍者们那样凭借对事实的了解与仔细的思考行事。他们就如同夏之神本身那样,鲁莽,冲动,凭借一腔热血行事——他们从不宣判,他们只是在宣泄。
而现在,空木桶小姐的拳头显然亟待进行另一轮的宣泄,目标则正对着那些在聚落之中大快朵颐的食人魔们。而——重申一遍,疯诗人是疯狂,而不是蠢货——奥菲莉亚显然不能允许她凭借自己的一时冲动就这样窜进敌人的大本营之中。按理说她不该去管这件闲事,小牧师自己想要鲁莽地丢掉自己的性命,那是她自己的问题,但她不应该连累同样躲在这一片草丛之中的诗人。如果就这么放任梵塔西娅进入营地,或许奥菲莉亚的确能够摆脱此人蛮横无理的押解与强迫,只是这来之不易的自由也显而易见地太过短暂了一些。
更何况,这显然是个没法拿回她的小手风琴的选择。
非常幸运地,卡隆萨并没有花去很多时间便从树上溜了下来,并且带回了足够有用的信息。据他在树梢上所看到的,这个聚落的中心部分有着一个巨大的鸟笼,里面关押着大概是岛上所有的海妖,那里有足够的照明,还有一个食人魔拿着弓箭负责警戒四周——但这似乎是整个聚落之中唯一的一个警卫人员了。其他的食人魔不是在大吃大喝,就是已经醉酒,在呼呼大睡。
“另外,我想我没看错。”卡隆萨忧心忡忡地看着勉强冷静下来的梵塔西娅,害怕她趁人不备突然暴起,提起腰间的细剑便冲上前去送掉自己的性命(顺便暴露他们的位置,把他和疯诗人的命也一起搭上),毕竟她身材纤巧,看上去一点也不能打。“这些食人魔的数量比那位塞壬小姐告诉我们的要更多。我们三个别说清剿了,就连潜入进去都很危险,一旦被发现,恐怕就会成为……”
人类战士向着聚落中火光的方向简单地示意了一下,其中寓意不言自明。从种族上来讲,海妖是不能独自生活的,因为她们都是雌性,想要繁衍的话必须要引诱其他种族的雄性与她们一同筑巢。但在刚刚的侦查中,卡隆萨没有看见任何除了海妖和食人魔之外的其他活着的生物。恐怕那些被引诱到岛上来的雄性们不是在篝火上被穿着烤了,就是已经进了那些不知节制的饕餮怪物们的腹中。
“要更多。”在此时此刻,看起来更加冷静、理智些的竟然是奥菲利亚,“这不可能。这是个岛,我不觉得这些愚蠢的傻大个有渡海的能力。”
冒险者不需要很多的知识储备便可以从小酒馆,或是发布任务的布告板边上知道“食人魔是种智力低下的生物”这种常识性的东西,甚至奥菲莉亚认为,这和“兽人的脑子通常都不好使”一样,应该被算在通识教育里。众所周知,一种智力低下的生物是很难自发地相互协作的,这就表示食人魔是几乎不不可能达成“划船渡海”这种不仅需要一定的航海知识,还需要多个角色相互配合才能够完成的动作所需要的标准——说到底,它们的船是哪来的?
这样说来,最初的食人魔到底是怎么来到此处的也是个问题。在他们以此询问之前救下的那个海妖时,对方的回答也显得语焉不详。什么“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个奇怪的东西,紧接着他们突然就出现了”之类的颠三倒四的说法,即便是疯诗人也觉得逻辑不很通顺——远超出因为惊慌失措而不能详细叙述自己的所见所闻的那种逻辑不通顺。
卡隆萨摇了摇头:“它们有个‘门’,就在笼子旁边不远的地方。和我们穿过的那个很像,不过是紫色的,看起来……不太正常。”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不论是食人魔突然出现,还是之后又增长了的数量。毕竟跨过一道门(哪怕是那种联通世界的门),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两条腿而已。可这又令人感到疑惑: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呢?
它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选在这儿?是谁将它放在这儿的?为什么它的颜色与他们曾经穿过的那一扇“门”有所不同?蓝色与紫色分别代表什么样的意义?这一扇“门”的背后通往何处?为什么食人魔会从一扇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大门蜂拥而至?仅仅是为了囚禁海妖、获取一个稳定的食物来源吗?说真的,食人魔有这种脑子吗?没有人从背后指使吗?指使它们的人又有什么目的?
一个问题的解决如同斜坡上的一块石头被移走,然而被移走的石头引发了更多问题的山崩。倾泻而下的谜题不停地蹂躏着奥菲莉亚那与常人相比旺盛了百倍有余的求知欲,驱使她立刻行动起来得出答案——就是现在,就是此地,立刻跳起来——
——然后,雪精灵再一次地被整整比她小了一圈的梵塔西娅一下子按在了地上。
“……凭我们三个,肯定是没法剿灭这一整群食人魔的。”慢了一大步才从怒火之中挣脱出来、找回自己的理智并且认清了情况的兀烈卡卡牧师压低了声音说。虽然卡隆萨仍然为句子里那些疑似磨牙的杂音感到一阵汗毛倒竖,但总归,现在她看上去没有要立即冲上去大闹一场的意思了。
“这是当然的。”人类战士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点了点头。才过去一个多小时,这么一点时间并不足以令他忘记墨利安被锤断的那条腿——他们五个人在面对一个食人魔的时候都难以避免地有所损伤,何况是三个人面对一整个聚落呢?卡隆萨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打起了退堂鼓:“我觉得,不如我们就这样回去,把岛上的情况向委托人汇报一下吧。这不是一个冒险小队所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要想剿除这一群食人魔,维斯至少得雇一个佣兵团来。”
“——可海妖该怎么办呢?”梵塔西娅立刻急切地发问。
面朝着泥土奥菲莉亚(或者说陷进了泥土)发出了些含混的声音,谁也没听清她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没人在意。
卡隆萨甚至都没有进行哪怕一瞬间的思考便开口:“我想,我们该承认自己的任务失败了。牧师小姐,您不得不承认,这——”他向着聚落的方向用双手大致比划了一个食人魔的形状,“——远远地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
“不,我是说海妖。”高等精灵也向着聚落的方向伸出手,“笼子里的那些海妖。”
人类战士一时失语。疯诗人又在牧师的钳制之下发出了些含混的声音,依然没人听得懂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或许是得益于吟游诗人的那些基本功吧,其中嘲讽的情感倒是传达得一清二楚。
于是梵塔西娅毫不留情地在奥菲莉亚的手臂内侧狠狠掐了一把。
诗人追寻故事犹如蝴蝶寻觅甘露,
他穿山越岭,随着诗歌去往深林;
枝叶翠绿,树木高大,
黄金色的花朵像被神明撒下;
诗人渡过它,
像踏过一捧水汽结成的云。
山谷如沉默的丈夫,
展开双臂,环绕怀中湖泊;
纯净透彻,
好似珂旭的领地裁下一隅。
犹如一朵茉莉坠下枝头,
粼粼波光照耀白城残骸;
岩石从不出声,
身上痕迹就是时间书写下的话语。
你遭遇了什么,美丽洁白的石头?
无人打理,让尘灰沾上裙裾;
你遭遇了什么,精雕细琢的城壁?
焦黑枯槁,昔日的丽人失了生气。
日轮西沉,光芒如蜂蜜,
诗人走在湖边,掉下眼泪哀悼这美的废墟;
啊,谁的心比这石头更硬,
竟能狠心摧毁这恢弘的壮丽!
这奇迹源于血肉,
我拿它祭奠我死去的朋友!
犹如惊雷作响,
火焰燃烧在静谧的水旁。
这罪恶之城!
来人任由怒火流淌;
雷云缀在他的袖口,
他将酒泼在地上,姿态狂放。
那你便讲,
讲你如何犯下罪孽;
秩序之主同我聆听,
将罪责裁量于天平!
愚昧的诗人,
不知美丑皆是表象;
这地方失去品德,
像淤泥堆满水塘;
法官自诩公正,
可他自己才叫荒唐!
许多许多年前,
游船还在湖里徜徉;
明光自灯中透出,
照亮四方。
我遵循教义潜伏城北,
罪人在那里流放;
孩童无知,
每日忙于石厂。
奴隶与公民,
这便是出身的力量;
一墙之隔,
你告诉我,何处有这样的城邦?
你带他们反抗,
何苦毁了这洁白城墙?
你的怒火如此兴旺,
非得写下毁灭的篇章?
我带他们反抗,
正是为了毁灭城墙;
作恶者,
神罚从天而降。
如蛛丝垂系,
打破局面只需一个呼吸;
野火将起,
有人却要搅局。
金发碧眼,身着白衣,
胸佩规尺,领口缀星;
信奉天空之主,
守卫着规矩。
石头敌不过水滴,
真理较拳头有力;
我将从上至下改变,
一切当按法条进行。
法典不过一堆废纸,
枯槁陈旧早该入土;
你瞧那广场,
文字恒在,谁人问津?
我嘲笑他,在无人旷野,
与他辩论,伴着风鸣。
人们心中自有正义,
只需将其唤醒;
聆听教导,
他们是珂旭的子民。
那你便做吧!
那你去做吧。
打定主意,
果敢坚毅。
他是你的敌手,
也是你的朋友?
目标相同,
我看不出对立的理由。
我想要野火燃起,
将陈腐焚烧殆尽;
他宁愿悠长平静,
如流水沿着轨迹。
冲突乍起,
如干草遇着火星;
注视迷雾的神言,
是否早已料到这样的结局。
流下的泪水,
要用鲜血刷洗;
曾受困苦的,
要别人当他的奴隶。
胜者居于白城,
享受甜美芬芳的胜利;
法典自古如此,
人们甘愿送上献祭。
公民称这是法赐的权利,
奴隶策划下一次起义;
白骨埋于城下,
滚烫热血,使我心惊,
我将秩序之主的信者寻觅,
也许会有漫长别离;
遍寻不得,
将疑问向众人提起。
为首的望着我,
像是在做什么评定;
我们共同战斗,
也曾挽救彼此的性命。
那之前的走狗,
论作罪人处刑;
公投剥夺他的自由,
与之前的白骨同为一批。
公民称这是法赐的权利,
奴隶策划下一次起义;
无序混沌的漩涡,
无辜者便是祭品。
雷鸣轰响,
夏之主的怒气回荡;
天炎落降,
正合怒火之主的意向;
烈雷作出应允,
白城迎来夜明。
此时月光临湖,
水波粼粼;
诗人沉默不语,
在讲述中沉浸;
山风流转,
他猛然惊醒:
阿卡非纳与伊卡非纳,
它们本为一体!
End.
附兀烈卡卡颂歌:
居于云端的巨人啊,
红发如烈焰;
掌控夏雷的惩罚者啊,
为反抗者所歌颂。
兀烈卡卡(烈雷)啊!
那生命,
由你破开坚壳,
繁荣昌盛,茁壮欣喜。
兀烈卡卡(烈雷)啊!
那不公,
由你投下判决,
惩戒恶人,毫不留情。
怒火之主,民众的代行人,
赞颂手握巨锤之神;
礼赞与光之主同等的善良庇护者,
夏之神啊!
倾尽扎兰亚之水,
难灭惩罚者的怒火,
祂手持巨锤,
永作信徒的守护。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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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1375
这故事告诉我们兀烈卡卡信徒和珂旭信徒虽然做事风格不一样但还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啊,友情!
姓名:洛尔迦·笑音
性别:男
年龄:15
种族:鸮形人
起始城市:巴拉姆
职业:游荡者
信仰:霜之薇洁娅
简介:
如姓氏那样是个笑声嘹亮的男孩。发育不全的翅膀和瘦小的骨架让他看起来没有一般鸮形人那样可怕的魄力,干净宽松的淡色系外袍又给他增添了几分平凡无害。
当他脱下外袍闭紧嘴巴后,便轮到属于游荡者的一面上场了,炯炯有神的红色眼睛让他能轻易看穿藏在暗处的陷阱,而那对有轻柔羽毛的翅膀可以让他无声无息地从天而降。这是一位精于识破与偷袭的可靠同伴。
短翼的洛尔迦对于飞行,印象最深刻的是至高且刺目的太阳与族人们遥远的影子,他们属于真正的天空,而他只能与麻雀比肩。
但他知道家人们锐利的眼睛常常关注着自己的安危。他也不讨厌自己所拥有的视野:能更清楚地欣赏每一朵野花上的露水,或者水面下每一片鱼鳞的珠光。当他因为只顾看风景不小心闯入了什么猛禽的领地而遭受袭击时,家人们就会背对阳光冲刺下来,用强有力的爪子捞走这个让人操心的小迷糊。
翅膀残缺的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一圈,但他仍曾全心全意地祈祷自己更小些,小到足以缩在老树根部的浅坑里,好让正在撕裂他家人的凶手不要发现他。月光下青苔的气味和濒死者喉咙里的低响交织在一起,犹如大酋长在作出判决前对众神的赞美,他的愿望实现了,他活下来了。
从此他作为一个流浪儿努力生存着,无人使用几近倒塌的废弃帐篷就是他的新家,衰弱等死的老人和受伤落魄的弱者是他的邻人。他压抑住内心的悲伤与愤怒,发誓要变强,强到足以亲自手刃仇人,他为此做好了十年不晚的心理准备,却在某个白天发现了醉醺醺且落单的仇人,当他回过神来,身上已溅满仇敌的鲜血,手中的黑曜石匕首化作无数碎片散落在仇敌的伤口内。大仇得报的时刻来得如此突兀且平淡,这让他第一反应是大笑,但这笑声已无人应和。
爱与恨的对象都不复存在,他失去了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
他会去引导和帮助其他眼中燃烧着仇恨的人,不仅仅是为了感激和侍奉复仇的女神,也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而且他也会通过帮助某些人来避免对方成为复仇者,这看起来更像是减少女神的信徒来源。因为他曾无数次为没有人来救他的家人而痛苦,为他当时只能祈求自身的平安而羞耻。
说话方式:洛尔伽对通用语掌握得还不够熟练,词汇量也有待扩充,所以他对异族人表达时倾向于使用简单的句式,或者干脆蹦词儿。而接受信息时会更多的依赖对方的语气、表情和肢体动作,而太复杂的对话可能会让他陷入迷茫,例如“如果放像你这样的小孩进入,也许大概会对我们的声誉造成影响,所以很抱歉,请你识相地……嗯哼,你懂我的意思吧?”这句话里,他或许只能听懂“小孩,放进去”而大踏步进入呢。
对于陌生人的态度:充满好奇与友善,就像以前的他。他自己对此有些疑惑,尽管过去那段充满泪与血的经历对他来说就像一场梦,但能像现在这样开怀大笑也同样缺乏真实感。
这份态度就像他失而复得的一套衣服,那是姐姐亲手为他缝制的,上面点缀着色彩鲜艳的条纹与三角形,在更为艳丽的大火中化为灰烬,几年后洛尔伽却在某个二手摊位上买到了非常相似的一套,不如说,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安慰自己说这也许就像树上的叶子,它们每年都会萌生出新的一批,然后枯黄、凋落,尽管一片叶子对另一片叶子来说完全是两个个体,但它们也非常相似,没人会在乎这片叶子和那片叶子的细微不同,所以洛尔伽自己也决定不去在乎。不如说,叶子还在萌发,他应该为自己的“树”没有就此枯死而庆幸。
·头发和羽毛一样柔软,衣服也是不容易摩擦出声的布料,这有利于他的突然袭击。必要的时候他不仅会丢开斗篷,还要脱下鞋子让爪子透透气。
·头发遮单眼是嫌阳光刺眼,万一突然陷入黑暗也能更快适应。
20660字
瓦列莉亚牵开门帘,雅丽蒂亚率先离开了帐篷。她紧了紧身上穿着的斗篷,快走了几步,来到了之前约好的地方。
“晚上好。”戴维牧师的脸色,看起来就像蜡一样白:“我以为你这样的淑女,应该早就休息了。”
雅丽蒂亚虚弱地说:“老板说:这是让更多人认识到女神的机会,即使休息了,我也会马上起来。”
“路路牧师呢?”商队负责人不经意似的问。
“我和瓦列莉亚女士都可以不休息,但师傅却不可以。你知道,猫妖精需要比别人更长的睡眠时间。”
三位男牧师面面相觑起来,但都选择了沉默。
商队负责人说:“我虽然不知道路路牧师的具体年龄,但既然她能拥有像你那么优秀的徒弟,她开始服侍宽恕者的时候,我们这些短命的人类可能都还没有出生。既然如此,我想她一定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牧师,而我相信女神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理应超过了睡眠和吃喝,那她为什么不来呢?”
“妖精无论多少岁都是小孩子,这是女神创造他们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的。”雅丽蒂亚皱着眉:“既然是孩子,就应该活得像个孩子,想吃东西的时候就吃东西,想睡觉的时候就睡觉,想去玩的时候就去玩——像是消灭不死生物这样的事情,留给大人们去做就行了。”
商队负责人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雅丽蒂亚,雅丽蒂亚垂下了眼睛,不愿意与他对视。
“雅丽蒂亚也应该留在帐篷里。”瓦列莉亚把手搭在雅丽蒂亚的肩上:“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作为春之女神的牧师,此事我责无旁贷。”雅丽蒂亚摇摇头:“何况,我今年都已經一百二十五岁了,早就已经不是什么需要他人特别呵护的小女孩……”
“你看起来甚至没有一百岁。”瓦列莉亚语气强硬。
雅丽蒂亚握住了瓦列莉亚的手,把它从自己的肩上移开:“这是因为你判别他人年龄的能力出现了问题。”
“我不认为如此。”瓦列莉亚注视着雅丽蒂亚的绿眼睛:“我看的不仅是你的脸和身材,还有你的处事方式和言行举止。”
“瓦列莉亚牧师说的对,这对你来说可太危险了。”彼得说道:“你不如回去休息吧,明天卖东西还要靠你呢。”
站在队伍最前的保罗也转过头来:“你不仔细考虑一下?出去了再要回来,会麻烦很多。”
“我曾经耳闻目睹过比不死生物更为可畏的事物,它泄露出来的气息使我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当中一直遭受噩梦的侵袭。”雅丽蒂亚双手环胸:“我的冒险经历,绝对要比你们所能想象的都要丰富。”
“兰蒂尼亚女士所侍奉的那位存在,的确伟大而令人畏惧。”瓦列莉亚耸了耸肩:“我清楚自己的极限,而我知道我没有办法与他抗衡,所以我也没有勉强自己。”
“我说的那位存在,并不是悲荒之神,他要强大得多。”雅丽蒂亚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带着点对弱小的怜悯:“说回我们守护暗月城的那场战争,当你还躲在后方的时候,我已经拿着武器奔赴前线了,所以你还不愿意承认我比你强吗?”
“我当时也看见了你,我看到你和那几个冒险者待在一起,他们负责对付冰结躯体,而你就在一旁负责治疗哪些受伤的人。”瓦列莉亚把鼻子贴近雅丽蒂亚的脸颊:“大家都知道,一个能够使用治疗神术的牧师有多珍贵,不论是你当时的临时同伴,还是周围的人,都会自觉地将你保护得好好的。”
“但我至少敢于走出那一步。”雅丽蒂亚高傲抬头:“而且,我之所以会选择治疗方向,完全是因为女神。她在赐予我雅丽蒂亚这个名字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位疗愈者。女神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有她的道理,身为她的牧师,我当然必须要服从她的旨意。但我真正想要做的,是像光之子一样,尽己所能消灭邪恶,使善良的人们获得安宁。”
“既然雅丽蒂亚牧师都这么说了,我们就让她试试吧。”戴维拍拍瓦列莉亚的手臂,换来她的怒目而视:“我们也会和你一起保护雅丽蒂亚牧师的,我——我们在场那么多人……”
戴维的声音越来越轻,也越来越缺乏底气。
“你不是我的护卫吗?”雅丽蒂亚垫起脚,使自己的目光与瓦列莉亚平齐:“既然如此,你就应该不计代价地保护我的安全。你”
“你要听我的指示行动,不要乱来,不然没有下次。”瓦列莉亚表情严峻。
“嗯。”雅丽蒂亚一脸无可奈何。
“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商队负责人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日出的时候,我们还要做生意,事情早点做完,各位也能早点回去休息。”
众人稀稀拉拉地附和了几句,声音里都透着紧张。
也许是出于照顾弱小的本能,不但是瓦列莉亚,连三位男牧师也把保护商队负责人的工作交给了雅丽蒂亚,这样一来,他们就有理由让她走在队伍中间——这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了。
正如商队负责人所说,时间已经不早,城门早在入夜之前就已经关上了。
理论上来说,这个时候是不允许出城的,但商队负责人总有办法让人给他方便。
守城的士兵打开了一扇小门,示意众人出去的时候别弄出太大的动静,免得被人发现。
城门外一片寂靜,除了众人手上的火把,还有天上高悬的明月和暗淡的星辰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光源了。
一开始并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专注地往前走着,众人踩踏在地面上的声响明显得仿佛响在耳边。
忽然之间,有人打了个喷嚏,保罗和彼得显然都被吓了一跳。
戴维揉了揉鼻子:“抱歉。”
“女神祝福你。”在场的瑞图宁牧师齐声回答说。
雅丽蒂亚看向仍然保持沉默的瓦列莉亚。
“你觉得太冷了?”瓦列莉亚若有所思地说:“我教你个方法,可以使你抵抗严寒的能力加强。”
“如果冒险者们都知道这个方法的话,下次悲荒之神再要做些什么,大家应付起来就没那么辛苦了。”雅丽蒂亚问:“是什么方法呢?”
“首先,预备一些大块的石头和大量的水,在雪天里找一个木屋,关好门窗,生火,加热石块等到加热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把清水泼洒在石头上,这时候你就会获得大量的蒸氣。这时候你可以脱掉身上的衣服,蒸汽会使你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瓦列莉亚的表情和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等你觉得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再去喝些酒,出去雪地里滚两滚,或者到附近的冰壶里游泳,来回几次,整个人都舒服了。”
“这……”戴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我不太会说,回去给你话出来,你照着做。”瓦列莉亚说:“等你学会了,可以告诉更多人。我发现你们洗澡的方式,根本洗不干净。”
“您口中的「你们」难道也包括我?您的意思是,连我也是脏的吗?”雅丽蒂亚的脸颊红扑扑的:“那您为何总是要靠我那么近?”
瓦列莉亚注视着她,几乎移不开眼睛
“雅丽蒂亚不一样。”瓦列莉亚的脸也红了起来:“雅丽蒂亚总是香的。”
雅丽蒂亚转过头去不说话了,瓦列莉亚注视着她,眼神锐利得令人畏惧。
戴维和彼得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想要活络一下气氛,商队负责人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雅丽蒂亚越过了保罗,走在了队伍的最前,瓦列莉亚连忙跟了上去。
“我们连不死生物什么时候会出来都不知道,你不要任性。”瓦列莉亚的口吻不容置疑。
雅丽蒂亚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雅丽蒂亚牧师——”彼得走到了雅丽蒂亚的另一边:“还是请你回到队伍的中间,保护老板吧。”
惨白色的墓碑,一个接着一个,并列在前,就像一支沉默而肃杀的军队,正在等待着墓之王的调遣。
“不死生物就在这个墓地当中。”受到附近环境的影响,甚至连商队负责人的声音,听起来都阴森森的,似乎带着无边恶意。
雅丽蒂亚走近其中一块墓碑,想透过刻在期上的碑文,知道它在这儿屹立了多少个日月交替,但墓碑上的文字,早就已经被岁月磨平了。
这看起来是个埋葬了大量死者的合葬墓穴,加上长期没人前来打理,环境变得比一般的墓地更为幽深。
想在这样一个地方,寻找出那名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邪恶者,究竟把他从外面带来的不死生物藏在了那儿,并没有那么轻松。你不可能走进墓地里随便走一走,看一看,发现某个地方的墓碑已经存在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面前的土地却出现了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就判断说:有人挖开了这里,偷走了什么,或者强行让他带来的不死生物霸占了属于另一具尸体的“居住空间”。挖开泥土的,有可能是人,也有可能不是——至于那些不是人的东西,是不死生物,还是喜欢挖洞的小动物,就不得而知了。
雅丽蒂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寂静另她这颗想象力丰富的脑袋,产生了大量不愉快的想象。深夜里吃小孩的怪物,为了容颜不老而吞吃少女心脏的女鬼,把可怜的寡妇引向死亡的鬼火,还有总是徘徊於噩梦当中的一句忠告:“在离开这里的坡道上,不要回头。”。
在那个险恶的地方,你死去的亲友会不断呼唤你的名字,而你知道,万一回头去看,你就将万劫不复。那并不是可以写在诗歌里的有趣经历,就算没有目击到哪件事的发生,说出来并不会招惹到不可描述的可怕之事,也不应该让那样一个地方太过惹人注目。
雅丽蒂亚在暗月城的时候,听说了不少冒险故事,知道自己遇到的事情根本不算是最恐怖的,但恐惧的情绪该来的就是会来,不是你说不要害怕就能不害怕的。
当雅丽蒂亚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也许的确可以吧。
妹妹失踪之后,她总是被噩梦所纠缠。在那些噩梦当中,她和她的双胞胎姐妹,手牵手在森林里溜达,明艳的色彩突然被一抹巨大的苍白所淹没,她和妹妹拼命地跑,那片莫可名状的苍白逐渐蔓延过来,追逐着她们的脚步——最终,她活下来了,被瑞图宁的信徒抱了起来,而妹妹却不知所终。
雅丽蒂亚总是想尽办法拖延噩梦的到来,只要能不休息就不休息,直到体力耗尽才不情不愿地进入梦乡。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当雅丽蒂亚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身体十分虚弱,只要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马上被吓醒,然后哇哇大哭。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妈妈都会抱着她,给她唱珂旭的赞美诗,不久之后她就会平静下来了。
由于她的母亲是个极其古板无趣的珂旭牧师,别人娱乐的时候,她在研读经典;别人睡觉的时候,她在拯救世界——在她脑子里存在着的,不是石头,就是珂旭教会的那些条条框框,她根本不可能像个正常的母亲一样,温柔地给自己的孩子唱摇篮曲。雅丽蒂亚有可能只是单纯哭累了,或者是凭着被冷待的丰富经验,学会了一件事——这是身为婴儿的她所能得到的唯一安慰,不接受就拉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破涕为笑,换取母亲的一个亲吻,或者被抱到外面去吹吹风的奖赏。
雅丽蒂亚的母亲认为这是女儿亲近珂旭的证据,全家人(即使是不信仰珂旭的那一部分)也都相信了这样的一种说法。
当雅丽蒂亚的兄长想协助她摆脱噩梦的侵扰时,又想起了母亲的话。他一开始的时候,会从吟游诗人那儿搜集珂旭惩恶扬善的传说,经过艺术加工之后,讲给她听。后来,他在吟游诗人那儿榨不出一个有点新意的故事,就问母亲讨来了珂旭教会的一些典籍,开始了自己的创作。久而久之,雅丽蒂亚家里就堆满了根珂旭有关的典籍和艺术品,不认识他们的人,恐怕很难相信这里住了个珂宁牧师。
兄长的这些努力,真的確有成效——雅丽蒂亚又能勉强着当个可以正常地吃饭睡觉、弹琴唱歌,画画写字的小孩子,但就仅此而已了。她依旧没办法说话,和别人交流,直阿尔芒的出现……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想着该是集中精神的时候了。否则,万一有不死生物出现,难道要完全依靠瓦列莉亚吗?想起瓦列莉亚的傲慢,就让她心头火起,但想起女神的教导,她只能告诉自己:“瓦列莉亚不是傲慢,她只是说出了她眼中所见的事实。她还年轻,心智尚未成熟,我就原谅她吧。总有一天,她会长大的,她又不是……”
察觉到自己竟然对一位神祇产生了不敬的想法,吓得雅丽蒂亚连忙放空了脑袋,但有时候,不是想要放空,就能马上放空,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又再次冒出头来了。
雅丽蒂亚的噩梦是有现实根据的,妹妹的失踪确有其事。事件的细节,她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只记得有个信仰春之女神的森精灵德鲁伊抱起了她,不断轻柔地拍着她的脊背,安慰她说:“不要紧,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成年人总是对当时的事情諱莫如深,雅丽蒂亚按照常理推测,她那时候看起来一定很糟,否则那个森精灵恐怕只会以为她只是在森林当中睡午觉,而不会抱着她急冲冲往城里赶。
但是,她并没有落下什么永久的残疾,身上也没有留下疤痕,那个“怪物”甚至没有在她身体的隐蔽处制造出什么伤害——也许它不是不想,只是来不及——但无论如何,比起至今依旧下落不明的妹妹,她已经相当幸运了。
雅丽蒂亚虽然比妹妹幸运,但仍然不够幸运——这是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注定好了的命运。如果她生长在普通的世俗家庭,大难不死的她一定会得到父母的全部宠爱,但她的父母却马上就把她扔给了她在珂宁神殿任职的兄长,拼了命地到处清除那些危害人间的逾矩者,想要取悦他们侍奉的神祇,当他们好不容易想起自己还有几个活着的儿女,决定回家看看的时候,雅丽蒂亚都已经不认得他们了。
雅丽蒂亚的长兄虽然也算得上是个温柔细心的照顾者,但他和雅丽蒂亚之间还隔着一个珂宁——在某人的兄长之前,他首先是珂宁的牧师——如果让他在取悦神祇和照顾妹妹之间选择,他一定会选择前者。当他脑中出现了一个什么灵感,需要马上进行创作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妹妹丢给当时的女朋友,直到他从想象力的海洋当中回归,才会将自己年幼的姐妹抱回家。
当雅丽蒂亚感到孤独的时候,就会开始幻想:如果她的双胞胎没有被怪兽吃掉,顺利地和她一起长大会怎么样?她不认为她的妹妹会成为某个神祇的虔诚信徒——倘若因为听说了兀烈卡卡把他的姐姐从各种麻烦当中拯救出来的故事,希望自己也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就决定要对这位神祇死心塌地的话,实在是太不可理喻了!更何况,虽然人们特别喜欢传唱那些讲述他如何为瑞图宁到处奔走的传说,但在兀烈卡卡的众多称号当中,并不包括“姐姐的守护者”,而他想要守护的对象也只有他自己的姐姐瑞图宁,而不是所有拥有弟弟妹妹的女性,以及所有爱护姐姐的弟弟妹妹。
雅丽蒂亚相信妹妹并没有死去——如果妹妹死了,雅丽蒂亚就能在宴席上见到她的身影。就算她年龄太小,也会出现在“迷宫”当中,期盼着姐姐的到来。她们这对姐妹,曾经就像彼此的镜像,看看起来甚至连死亡都无法分开她们,但现实却残酷无情地告诉她们,它完全可以!
有人说:那些会虔诚信仰某位神祇的人,都是神的选民,是神选择了他们,他们才有这个荣幸去学习神的教导。雅丽蒂亚母亲的家族,似乎能把对珂旭的狂热透过血脉遗传给下一代,这个家族每一代都至少会有一位成员受到感召而成为珂旭的牧师。雅丽蒂亚认为,他们的初衷有可能是真的仰慕和爱戴珂旭,也有可能是想要用循规蹈矩的生活来体现心灵的自由,当然也有人在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之前,就已经开始学习相关的知识和技能,到了某个年纪之后,忽然想开了,就成为了教会的一份子。到了雅丽蒂亚母亲这一代,获得感召的人有两位,分别是她的母亲斯卡蒂,还有斯卡蒂的双胞胎妹妹。
后来斯卡蒂嫁给了同为珂旭牧师的布依波乌斯,生了长子月见草,收养了在清除不死生物的时候双双殒命的姐姐和姐夫的独生子尼斯洛克,一百年后又诞下了雅丽蒂亚和玫瑰这对双胞胎姐妹。
斯卡蒂有个梦想,就是把她养大的孩子,都教养成珂旭最忠诚,也最谦卑的仆人,等她的生命被年老和虚弱终结,或者更有可能的——在与“恶”作斗争的时候,被珂旭的敌人杀害,也有人可以继续在珂旭的教会里服侍。
可惜,即使是神,也不可能事事如意,何况斯卡蒂还是精灵当中的平庸之辈,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容易受孕——雅丽蒂亚只能这样评价自己的母亲,虽然有点冒犯,但唯有如此,她才不至于太过想念这个根本不在乎亲情的女人。
斯卡蒂的孩子们——雅丽蒂亚成为了瑞图宁的牧师,月见草在服侍珂宁,尼斯洛克成为了信仰瑞图宁的德鲁伊,至于玫瑰——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珂旭。
有一件事,雅丽蒂亚始终想不明白。既然珂旭和珂宁是双生子的守护神,他们都选择赐给白又家族荣耀,允许这个家族的部分成员跟随他们的脚步,到处散播他们的恩泽,按常理推断,他们应该很爱这个家族才对。何况,据传珂宁一直深爱着自己的造物,而白鼬家族又是个纯正的精灵家族——为什么理应幸福的他们,会遭遇到那么强烈的悲伤呢?
妹妹当年才只有成年精灵的膝盖高,她只是个孩子啊!——每次想起妹妹,雅丽蒂亚都会感到撕裂一样的疼痛,她的灵魂,再也不可能完整。
雅丽蒂亚不得不用宗教典籍上的观点把这些不敬神的思想打压下去,她在成为冒险者之前,一直过着终日研读和抄写经典的生活。她可以用神学上的观点,一条条地驳倒自己的所有质疑,但这不代表她就不会感到难过。
“雅丽蒂亚?”瓦列莉亚拍了拍雅丽蒂亚的肩膀。
“我没事。”雅丽蒂亚虚弱地说。
当初,雅丽蒂亚离开了和两位兄长同住的家,一个人走进了森林,想要饿死自己,是瑞图宁的猫妖精牧师找到了她。她愿意在宽恕者神殿长时间停留的原因,只不过是,她不喜欢女神,对女神也没有任何期待。就算在她遇到危难的时候,女神不伸出手来把她护住,她都不会产生任何亵渎的想法。再加上,她因为某些不愿意再次回忆的幼稚理由,对女神的教义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令她隐约地产生了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倘若我能相信女神的教义是唯一的真理,即使是我这样的人,灵魂也可以得到救赎吧。”,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一切都有一个过程。雅丽蒂亚层期盼着她的家人能到猫妖精的村子把她接走,如果是父母来接她,她就如他们所愿,一辈子侍奉珂旭;要是兄长来接她,她就按照原定计划,为了成为珂宁的牧师而努力——反正除了成为牧师之外,也没什么事情是她可以做的了。不久之后,她知道她的母亲找到了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学徒来代替她,她的兄长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仍未成年的妹妹需要照料——他们没有任何一个需要她,只有瑞图宁教会……
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比这更可悲的了。
墓园总是能勾起人们内心深处最强烈的哀伤,就算埋在这里的人,你一个也不认识都一样。
雅丽蒂亚的眼圈不自觉红了。
“不要害怕,我在这里。”瓦列莉亚说。
关心雅丽蒂亚的人,除了猫妖精村子的人们之外,至少还有个瓦列莉亚——这个事实,终于另雅丽蒂亚感受到了一丝安慰。
在雅丽蒂亚被过去所缠绕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墓地的中央。在月光的指引下,她发现了一些接近紫色的线条。在成为瑞图宁的牧师之前,紫色一直是雅丽蒂亚的首选颜色,她钟情于它所带来的神秘和典雅,会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成熟的女子。但在地上的这种紫色,就像是死人身上的尸斑,别说是好看了,甚至会让人产生汗毛倒竖的不适感。
顺着线条的两端看去,雅丽蒂亚的目光落到了一块边缘处略有破损的墓碑上。她注意到,这些线条将附近的墓碑一块接着一块地链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网,将站在当中的人切底网住。
忽然之间,有一只手抓住了雅丽蒂亚的脚踝。她穿了鹿皮长靴,她没有办法透过触感去判断,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双手,但就算不用细看也能大致猜出,那只手肯定不属于一个对她怀有善意的人形生物。
雅丽蒂亚低头往下看的时候,那个抓住她的生物也从地底里爬了出来。
一声短速而尖锐的惊叫打破了墓园当中的寂静。
雅丽蒂亚一跺脚,踩断了一只人类的手臂——正确来说的话,应该是一只骷髅的手臂骨。
无数的骷髅从地底里爬了出来,抓住了牧师们的脚, 剩下的那些则将他们团团包围。
除了自小娇生惯养的雅丽蒂亚,以及只是普通人的商队负责人之外,所有人都有着消灭不死生物的丰富经验。
他们或是利用手里的武器敲碎骷髅的骨头,或是用神术驱散这些死后惨遭复苏者奴役的可怜虫,仿佛早就已经合作过上百次一样默契十足。
散发灼热气息的射线很快加入到这场几乎一面倒的清扫当中,彼得回头一看,发现这原来是雅丽蒂亚的手笔。
不仅是彼得,连保罗和戴维都认为,这个娇嫩的少女,在战斗中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把瓦列莉亚带来了这里。没想到的是,她不但在神学方面的造诣胜过了他们,甚至连所获得的恩典,竟然都超越了他们,实在是不可思议。
当雅丽蒂亚和瓦列莉亚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雅丽蒂亚曾经提及过自己辉煌的过去,当时彼得还以为只是冒险者惯常的自我吹嘘,没想到她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雅丽蒂亚配合着瓦列莉亚的节奏放出神术,她们的周围很快就出现了一片真空地带,但是很快,更多的不死生物又围了过来,想用尸海战术,先把最为强悍的她们解决掉。
彼得、保罗和戴维不约而同地冲向了包围圈,决定先把两位女士拯救出来,再去想其他。
这时候,甚至没人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不是牧师也不是冒险者的平民商人存在。
“发光了。”雅丽蒂亚提醒道。
将墓碑连接起来的那些线条正在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变得阴冷,不祥的雾气逐渐侵蚀着法阵的内部,一种能令人类的内心充满愤怒和怨毒的邪恶气息逐渐逼近——彼得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麽,但他可以确信,这里很快就要死人了。
从刚才起就没了声色的商队负责人,就像在自家後院散步一样,双手交握放在身後,丝丝然地踏出了法阵的范围。
彼得想都没想就追了过来,却在法阵边缘,被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更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事物,阻挡住了去路。
“你出不来的,死心吧。”商队负责人笑了起来,彼得从未见他笑得那麽开怀,是所谓露出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试,反正距离那一刻还有些时间,就试试看吧。”
一道道灼热的射线攻向了法阵一侧的边缘,雅丽蒂亚的神术依旧强力,法阵的光芒黯淡了下来,阻碍牧师们前进的力量似乎也消减了一些。
“有用!我们从那个恶徒那边出去,抓住他!”戴维对雅丽蒂亚喊道,
但是,当雅丽蒂亚转向商队负责人所在的方向,打算再次用神术开出一个可供通行的缺口时,骷髅的海洋却在一次淹没了他们。
彼得在骨头架子的空隙中,看见了商队负责人,此时他已经跪了下来,双手高举过头顶,朗诵着献给邪恶之物的祷词。
“献给你的怨恨⋯⋯”
彼得不去倾听商队负责人说出来的话,他既不是对方祷告的对象,又没有成为怨恨之女信徒的计画——那些话对他来说不过是疯子的呓语。
彼得的爸爸也死在了寻找新无雾区的途中,尸体被抛弃在了迷雾当中,那些人逃跑之前甚至来不及拿走爸爸身上的遗物,留给他们母子的就只剩下少量的现金和一句:“抱歉,但我们真的没办法。”
可是,彼得被怨恨之女迷惑了吗?没有,一个连神都不是的邪恶生物,没资格得到他的信仰。
她能为他做些什麽?
杀死那些抛弃爸爸的人?要做到这点,他还得在靠近迷雾的地方设置一个陷阱,再引诱猎物前往陷阱所在之处,就算成功了也没什麽好处吧。
与其搞这些没用的,倒不如跟着商队多跑几趟,多赚点钱,给妈妈多添一条鸭绒被。
迷离实在是太冷了,哪儿哪儿都一样冷。
彼得握着钉头槌,不间断地举起又落下——举起又落下,每一次都会有一个不死生物倒下,并且再也爬不起来。这对他来说很简单,骷髅是常见的不死生物,只要是漫游在这片土地上的牧师,肯定都对付过几十到一百个,就跟吃一块奶油蛋糕一样容易。
雅丽蒂亚打破法阵的速度也不慢,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
只不过,异变通常都喜欢挑在这种时候发生。
邪恶的气息已经靠近到,你可以用鼻子闻到尸体在太阳下暴晒过后的腐臭味,你的所有汗毛都因为察觉到危险而根根倒竖,你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然而为了活下去,你只能咬牙硬撑。
彼得觉得自己要走往生命循环的下个阶段,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和死去多年的爸爸重逢了。
但是,妈妈怎么办呢?
但有人肯定死得比彼得更快。
那个丑陋的生物就站在雅丽蒂亚的身后。
如果队伍当中的两位女牧师是美丽的化身,那么,身体已经腐烂了大半,仿佛在模仿宵银的形象又用力过猛的怨恨之女,肯定就是丑陋、恶心、恐怖与一切负面形容词的代言人。
在怨恨之女身上,不断冒出紫黑色的烟雾。
彼得不知道吸入了那些烟雾,或者接触到那些烟雾,会否对身体造成伤害,但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怨恨之女和牧师们的距离逐渐缩短,雅丽蒂亚对上了彼得的视线,往后一看,纵然是傲慢矜持的精灵,也被吓得花容失色。
那些害怕蟑螂的人,遇到这种小昆虫的时候,会有几种常见的反应:其一,他们会尖叫着往外逃;其二,他们会吓得动弹不得;其三,他们会抄起任何他们能够拿得到的东西,疯了一样是图把蟑螂杀死。
雅丽蒂亚破坏法阵的时候,动起手来,变得更狠了。有些骷髅并没有想要攻击她,只是刚好站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当中,也被她毫不犹豫地铲除了。如果有人因为她的外表柔弱,就认为她只是个花瓶的话,一定会死得很惨,甚至连彼得都开始回忆着自己过去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她——如果有,回到伏勒的话,一定要诚心忏悔,寄希望于对方会看在女神的面子上放他一马。
能活着再说吧——彼得心想。
伴随着怨恨之女靠近而来的“嘶嘶”声的是,商队负责人不知死活的嘲讽:“雅丽蒂亚牧师,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你,你逃不掉了。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是你没有抓住,能怪得了谁啊?”
“老板,你别得意得太早。”彼得忍不住说道:“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雅丽蒂亚牧师的确死在了这里,她也有可能变成不死生物,前来找你复仇。”
“如果我变成了那种丑陋恶心的东西,请一定要杀了我。”雅丽蒂亚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彼得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活下去呢,还是不想。根据他和女性打交道的经验,平时看起来温柔的那些,生气起来时的破坏力,肯定会像火山爆发一样恐怖。
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下,法阵还是被打破了。
瓦列莉亚护着雅丽蒂亚跑在最前,男士们紧跟在后。彼得很想说这是出于风度,女士优先早就已经成为了一种礼貌,但谁都知道其实不是这样。在他们逃跑的时候,一直有骷髅前来纠缠,就算杀它们就像砍瓜切菜一样容易,但砍瓜切菜也需要时间,逃跑的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瓦列莉亚清理不死生物的速度是最快的,由她开路,众人能够顺利脱逃的可能性才比较大。
挡路的骷髅变得越来越多,怨恨之女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
一阵冷得能让声音冻结的寒风吹过,不死生物随即倒下了一大片,是严冬之父的神圣能力——北风!
当彼得暗自窃喜的时候,现实很快就扇了他一大个巴掌。
骷髅看起来似乎都被瓦列莉亚清理了,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就跟在彼得的身后。
彼得只顾着跑,完全没有察觉到敌人的靠近,直到那只不死生物抓住了他的长袍下摆,绊倒了他……
彼得想要喊叫,但怨恨之女带来的压力,令他喊不出声。
彼得眼看着同伴越跑越远,恐惧和不甘几乎占据了他的所有心思。
然后,有个人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并且向他飞奔过来,彼得活动着僵硬的脖子,摇着头,让她不要过来。
下一秒,那人就用短剑消灭了害得彼得必须在这儿等死的那个骷髅,并且对他伸出了手。
怨恨之女要来了。
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紫黑色烟雾,逐渐笼罩了雅丽蒂亚和彼得。
他们就算受到宽恕者的眷顾,也不过是两个弱小的凡人,面对一位快要成神的强大存在,无法反抗,无法逃离,只能無助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雅丽蒂亚不断呼唤着女神的名字“瑞图宁——瑞图宁——瑞图宁——”,她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默想起瑞图宁的形象,在鲜花盛开的水边,一个穿着绿色纱衣的水妖精,正在对她微笑。
她张开眼睛,用力握了握彼得的手,快速地说:“赞美瑞图宁吧!”
她回忆起了第一次向瑞图宁祈祷的情形,事情已经过了太久,久到不是现在,都想不起来的程度。
“你想去哪儿,我的孩子?”母亲的呼唤声自后面传来。
她使用了所有的力气,奔向眼前的神殿——这并不是属于精灵造物主的殿。
身着水色法袍的少女为她打开了门,叮嘱她不要在里面奔跑嬉闹,她的脚步自然就慢了下来。
她三部拼作兩步,来到神殿最显眼的位置,在祭坛前俯伏下来,扬声道:“春之女神瑞图宁啊!”
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她察觉到有某个无比尊荣的神祇正注视着她,准备倾听她接下来的话:「你无比美丽 、无比温柔,我打從心底崇拜你。”
她的心跳如擂鼓。
她的血液沸騰得像熔岩。
她想要退後,卻發現自己忘記了該怎麼移動。
她嘆息了一聲,或者只是吸了一大口氣。
“無論我要成為珂旭的利劍,還是珂宁的琴,都一定會讓家人傷心。瑞图宁啊,我请求你停止我的母亲和兄长之间的争端。我願意效忠於你,我甘願做你一輩子的僕人。”她舉目望天:“瑞图宁啊,請傾聽我的祈禱⋯⋯”
有人把次熱的手,放在了她的肩頭上,那 種跟瑞图宁心心相印的幻覺消失了。
她的心跳恢復正常。
她的血液冷卻了下來。
她回過頭來,母親眼神凌厲地瞪著她:“你剛才說的話,仔細考慮清楚了嗎?一點也不後悔?”
她看見她的兄長月見草抱著她走了進來,和她面對面的那另外一個自己對她伸出了手,她見到自己留著淚,還聽見自己說:“月季,你等等我!”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只記得自己後來也和另外一個自己一樣哭了起來,在母親和兄長的命令下,含著淚,為了自己的輕忽而向瑞图宁懺悔。
但她並沒有錯!
她想起了女神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布依波乌斯的女儿啊,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雅丽蒂亚,愿你能从木槿花身上学习,明白生命循环不适的真正意义。同时,我愿你能成为一位掌握疗愈力量的牧师,疗愈他人的同时,也疗愈自己。”
雅丽蒂亚随即振作了起来,他对瑞图宁的信心从未如此坚定。
只不过,彼得对女神的信仰似乎正经历着严峻的考验,他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嘴巴张了又合,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雅丽蒂亚其实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开始念诵起赞美女神的祷文。这些祷文,她已经听了无数年,念了无数年,即使手里没有福音书,她仍然能够把这些词句倒背如流。
后来,她觉得自己也许不需要这些优美的赞颂之词,也能与女神连接在一起,于是她直接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嘴巴是否还有在动。
这里太冷了,怨恨之女的力量压得她差一点就要屈辱地下跪,此刻,她就只剩下一颗心脏能够动弹,但很快就连这颗心也不会再次跳动了。
怨恨之女的手,就快要碰到他们了。
一开始她的目标是距离她最近的彼得,但现在,她看起来似乎对同为女性的雅丽蒂亚更感兴趣。
“我就要死了。”雅丽蒂亚叹息道:“瑞图宁啊,如果你不想要我了,就让这个备受煎熬的灵魂抓住我吧。”
怨恨之女散发腐臭的指尖,跟雅丽蒂亚的头发,只差毫厘。
雅丽蒂亚认为,有什么污秽腐败的事物,已经弄脏了她经过精心梳理的秀发。
“我求求你,保护我,免受复苏者的折磨。保佑我……”
瓦列莉亚回过头去,想看看雅丽蒂亚有没有跟上来。她本来只是想知道,高等精灵有没有因为体力不济,而落后太多,却从来没有想到,对方居然真的不在她的身边。
瓦列莉亚看到了怨恨之女,还有她的雅丽蒂亚。
雅丽蒂亚弯下腰,似乎是想要扶起不慎摔倒的同伴,而怨恨之女就在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们快要被抓住了。
瓦列莉亚的心跳停止了,顺便也把呼吸忘记了,她的胃部绞痛着,就像被人狠狠地抡了一拳。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殴打过了,至少在她的记忆当中已经好久好久,久到她几乎都要忘记那份屈辱和无助是什么滋味。
瓦列莉亚的鼻子酸酸的,她尝试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可是,突如其来的呼吸不畅,反倒让她的情绪迈向了爆发边缘。
她想尖叫,想不顾一切冲向雅丽蒂亚,将对方从那头恐怖丑陋的怪物手里抢回来。
即使敌人是快要成神的强者,她·来自雪原的瓦列莉亚,都一样无所畏惧。
瓦列莉亚发现自己握紧的拳头正在发抖,她或许是个骁勇善战且膽識過人的强大战士,刚成年的时候就轻松击倒了所有的求婚者,并且成为了他们的首领,甚至连严冬之父也选择了她作为自己在人间的代言人——她层因为自己的强悍而沾沾自喜,可是她的武力连小小一个雅丽蒂亚都拯救不了……
滚烫的眼泪串串滑落,而后冻结成冰。
——雅丽蒂亚。
瓦列莉亚想呼喊少女的名字,但她的声音卡在喉头,只发出了意义不明的乌烟。
瓦列莉亚想起了冒险刚开始的时候,雅丽蒂亚在旅店唱的那首歌。
他足够坚强,他永远都会记住“她”,他也会让他的信者将有关“她”的一切完整地记录下来——这样一来,除非他死,“她”都不会真正消失。
瓦列莉亚自己都是别人的牧师,她并没有信徒可以帮忙记录有关雅丽蒂亚的事,也许等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有个美丽温柔的瑞图宁牧师死在了这里。
“严冬之父沃玛兹啊!请赐给我坚韧的心……”瓦列莉亚抬起头,努力让正在蜂涌的泪水流回眼睛当中,她不断在心中祈祷,希望自己能拥有足以击倒怨恨之女的力量。
人人都说沃玛兹的信徒最不怕死,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能吓到他们?但瓦列莉亚并不是这样,她怕死,怕极了,怕到遇见危险的时候只懂得跑,将最重要的事物留给了敌人——沃玛兹还会想要这样的牧师吗?
眼泪把瓦列莉亚的视线变得模糊,她远远地注视着怨恨之女令人厌恶的腐烂身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成为连沃玛兹都分外另眼相看的人物,获得足以震动世界的力量,然后回到这里……”
瓦列莉亚这个只说了一半的誓言,恐怕只有沃玛兹和她自己能够听得见。
瓦列莉亚想要打倒的对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她的声音蕴含着的不甘愿和愤懑,甚至连站在她对立面的瓦列莉亚都忍不住受到了感染,开始有点同情她,但她的心思很快就被一种莫可名状的畏惧所占满,之前憋也憋不住的眼泪,终于不再流了。
瓦列莉亚用口拼命呼吸着冰冷而湿润的空气,尝试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清明。
刚才,有一道无比温暖、无比圣洁、无比耀眼的光,照向了怨恨之女,使她跌跌撞撞地退后了一大步,她那声响切夜空的惨叫,也是在这个瞬间发出来的。
那道光的来源,瓦列莉亚不用细想,也能猜得出来。
瓦列莉亚认为自己应该感恩,春之女神用那道光拯救了自己的牧师,她就不用拼了命一样提升自己的能力,回来为自己最好的朋友复仇了。
瓦列莉亚居然还拥有了胡思乱想的闲暇,她开始纠结,自己和雅丽蒂亚到底算不算朋友。
雅丽蒂亚总是口口声声说着讨厌瓦列莉亚,还说她有着一种无人能及的天赋,可以轻松就把脾气最好的人激得勃然大怒。
雅丽蒂亚虽然总是嫌弃她,但在她真的感到受伤的时候,又会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细声细气地安慰她,和她讲道理。
瓦列莉亚不确定,雅丽蒂亚所做的一切,是出于对她本人的关心,还是出于维持和平的本性。如果雅丽蒂亚之前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高等精灵的礼貌,就算她真的死了,瓦列莉亚又哪有那么必要伤心?她不过是在迷离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由于经验不足,没有尽到看管与保护被保护人的责任,致使对方的死亡——这可能会损害到她在冒险者当中的声望,但只要她打败几个强大的敌手,金钱以及旁人的敬重,很快就会回到她的身上……
她根本不需要在乎。
瓦列莉亚认为,自己根本不配成为沃玛兹的牧师,分享他的荣耀。
瓦列莉亚把手伸向了佩戴在胸前的圣徽……
“瓦列莉亚牧师——瓦列莉亚牧师——”有人用力拍着她的手臂,呼唤着她的名字:“冷静点。”
瓦列莉亚看了那人一眼,瑞图宁的牧师瑟缩了一下,靠向了自己的同伴:“我们只是想告诉你,雅丽蒂亚牧师还没有死。”
瓦列莉亚把战斧换到了左手上,往刚才一直注视着的地方看去。
雅丽蒂亚拉着剩下那个牧师,向他们这儿快步飞奔。
瓦列莉亚把战斧搁在地上,冲上前去,仅仅地攬住了雅丽蒂亚的腰,一用力就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瓦列莉亚吸了吸鼻子,雅丽蒂亚的头发,通常散发着甜蜜的香气,她一直想知道,这种气味,是否只有他一个人能闻得到。
尽管瓦列莉亚已经用尽力气去嗅闻,存在于她口鼻当中的,就只有眼泪咸到近乎苦涩的味道。
“瓦列莉亚女士,你很担心我吗?”雅丽蒂亚的声音依旧温柔,但瓦列莉亚还记得,她跑回来的时候,那张缺乏表情——仿佛戴着面具的脸孔:“你继续这么哭下去的话,我都要怀疑你是因为看到我的归来而失望了。”
雅丽蒂亚说的这句台词,来自一首叙事诗,不消多说,这首诗歌的主角依旧是万年不变的瑞图宁和珂旭。
雅丽蒂亚一向厌恶他人将她比喻为瑞图宁,这绝对会使她恼羞成怒,而这次她竟然引用了女神的台词……
瓦列莉亚张开嘴,想要打趣她一句,或者简单说声:“你太让人担心了。”,但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自控地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感觉我正在安抚一头失去理智的熊。”雅丽蒂亚说,瓦列莉亚认为她正试图掩饰尴尬,可惜她的努力并不奏效。
瓦列莉亚想要帮帮自己的朋友,但她就是压制不住哭泣的本能。
“危险都还没有结束,还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我们再忍耐一下好吗?”雅丽蒂亚摸了摸瓦列莉亚的头发:“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严冬之父的面子都要被你丢光了。”
瓦列莉亚从雅丽蒂亚的哥哥月见草牧师那儿得知,对于雅丽蒂亚来说,这是个非常严肃的警告。
瓦列莉亚擦干了眼泪,把雅丽蒂亚保护在身后,拿起战斧,警惕地戒备着。
在瓦列莉亚小时候听的故事里,伟大英雄的身后,总有一个需要守护的美丽少女,她可能是温柔的春之女神,可能是高贵的公主,也有可能是纯真的伦家小妹——总之,根据英雄的不同,需要保护的对象也会有所不同,到了故事的最后,英雄总会跟少女结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瓦列莉亚曾经想要成为“少女”,在危急之时被沃玛兹拯救,但她从未妄想过得到他的爱情——就算在她最爱梦想的那个年纪,也都不曾有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要她像身边的女性一样,在村子里随便挑个人结婚,却又让她感到无法接受。
绝大部分的男性都相当幼稚和懦弱,既缺乏沃玛兹心怀天下的胸怀,又没有为了实现抱负而与世界为敌的气魄,更不可能拥有发现自己铸成大错后坦然面对的勇气——只要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组建家庭,就使她心里发寒。
为了不让那些软蛋对着自己送花、唱情歌甚至跪下来求婚,瓦列莉亚只好接受最严苛的训练,参与最危险的任务,使自己的身躯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而冰冷。当她发现的时候,她除了年龄和性别之外,跟诗歌里那种被英雄保护在怀里的少女,已经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了。
既然做不了被英雄小心呵护的少女,瓦列莉亚决定当个守护少女的英雄。当她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沃玛兹之后,严冬之父为她带来了雅丽蒂亚。
雅丽蒂亚年轻、天真、温柔且楚楚动人,穿着春之女神牧师的绿色长袍,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举止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雪精灵女性一激动起来,擀面杖都能打断几根,就更别说是那个惹她们生气的家伙了——瓦列莉亚猜想,雅丽蒂亚就算生气,也做不出这种事来(事实证明,这只是瓦列莉亚的一厢情愿,但气鼓鼓的雅丽蒂亚又有着另一种可爱)。
除了英雄瓦列莉亚,以及她要保护的少女雅丽蒂亚之外,故事理应还有一个想要伤害少女的反面角色——怨恨之女正好就填补了这个空缺。
怨恨之女,以及把她召唤而来的信徒,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就停了下来。瓦列莉亚是个优秀的弓箭手,她有一双锐利的淡蓝色眼睛,可以看清冬狼冒着绿光的眼睛,但她却无法用肉眼去确定,怨恨之女是否正用仇恨的目光看向他们——没有人能看到不存在的东西,但可以感觉得到。
瓦列莉亚握紧了战斧的手柄,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在战斗中死去的北地战士,灵魂会前往永宁之殿,在那里,他们会获得沃玛兹的保佑,没人能打扰他们的安息。这虽然是一种极大的荣耀,但对她来说,始终还是早了一些,如果可以,她想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在雅丽蒂亚身边,作为她的英雄而存在。
瓦列莉亚的妄想,似乎顺利地传入了怨恨之女的耳中
丑陋的反面人物,放弃了伤害少女的尝试,不一会就和她的小喽啰一起,消失在了迷雾当中。
“五位牧师,你们先进来吧。”有人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现在那个看起来已经不见了,但谁知道它还会不会再……”
瓦列莉亚转过身,牵住了雅丽蒂亚冰凉的手。
只见,城门打开了一条可供一人进入的缝隙,一个脸色煞白的士兵,正站在门内向他们招手。
其中一位瑞图宁牧师示意两位女士先走,瓦列莉亚接受了他的好意,就和雅丽蒂亚率先走入了城门。
“你们老板呢?”士兵问。
“你以为你用那个来子代的存在,是谁带来的?”瓦列莉亚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作为回应。
那个士兵的脸色,已经白得跟个死人一样了。
“我我我……”士兵看向了自己的上级。
瓦列莉亚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在这个故事当中,扮演英雄的人也许并不是她,而是瑞图宁女神。
怨恨之女把手伸向美丽的雅丽蒂亚——她是女英雄瑞图宁钟爱的少女,瑞图宁亲自次给她“新生”,赋予她一个名字来荣耀她。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呼求英雄的保护,英雄不负所望地把她从威胁当中拯救了出来。
这是个常见的大团圆结局,然而这首诗歌却没有属于瓦列莉亚的位置。
瓦列莉亚觉得,她存在于这个故事的目的,是为了要用自己的弱小来衬托瑞图宁的强大,但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这个想法实在过于自大——那些居住在地底的卓尔精灵,一生之中可能都没有晒过太阳,如果有人对他们说,太阳的温度比人体热,他们恐怕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沃玛兹和萨玛斐想要冰封世界的时候,必须要让珂旭这个太阳消失。
守城的士兵一直努力地申辩着,说自己和那个商队负责人并非熟人,只是和他有一些互惠互利的协议——瓦列莉亚认为都是放屁。
瑞图宁的牧师们——除了雅丽蒂亚之外,都在故作和颜悦色地倾听着罪人的忏悔,她认为他们或许会从士兵身上谋取一些赎罪金,使对方安心之余,也补贴一下教会的花销。
雅丽蒂亚从刚才起就一直默不作声,属于活人的表情至今仍未找到返回这张漂亮脸蛋的道路,使她看起来就像宗教画当中的人物。
有些曾经犯下罪孽的人,会透过在宽恕者教会侍奉来寻求救赎。当他们的罪恶洗清的时候,教会就会为他们举办“新名仪式”,象征他们获得了“新生”。但不是每个举行过“新名仪式”的牧师,都曾经犯下大错,他们也有可能只是想要放下羁绊,告别过去,一心一意服侍女神——瓦列莉亚相信,雅丽蒂亚绝对是后者。
雅丽蒂亚在较早之前曾经说过,她的名字是瑞图宁女神亲自赐予的,瓦列莉亚不熟悉宽恕者教会的历史,不知道在此之前是否有人曾经获得过这样的恩宠,但就算有,也不会令雅丽蒂亚的光芒暗淡半分。
何况,在雅丽蒂亚遇到危险的时候,女神还毫不掩饰地庇护了她,可见女神对她非同一般的重视。
瓦列莉亚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还有沃玛兹的关系。她自问是个虔诚的人,时时刻刻都努力在生活当中实践沃玛兹的教导,只是性格上的瑕疵,令她永远无法做到完美。她不确定,倘若几乎 要被怨恨之女抓住的人是她而不是雅丽蒂亚,沃玛兹是否愿意抬起他尊贵的手,为她带来一场暴风雪。
瓦列莉亚回忆起了当时的细节,如果她呼唤了沃玛兹的名,是否可以从神祇那儿获得击退邪恶的力量,成为故事中的英雄。她开始明白,为何得到神祇分外眷顾的人是雅丽蒂亚,而不是她自己——虽然她们呼求的是两个不同的神祇,但道理都是一样的。
瓦列莉亚总想靠自己的力量赢得战斗,她嘴上说荣耀归于沃玛兹,但内心里总是在为自己的强大而沾沾自喜。雅丽蒂亚虽然也有傲慢自负的一面(这大概是精灵的天性),但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用自己的方式尝试解决问题,什么时候应该完全依赖和信任神。
雅丽蒂亚吹嘘自身天赋和经验的话语,还有她说话时瞧不起人的神态,忽地浮现在了瓦列莉亚的脑海当中——瓦列莉亚察觉到自己竟然在给瑞图宁拯救雅丽蒂亚找理由,这样的行为简直愚蠢至极。
少女雅丽蒂亚天真、任性、反复无常甚至对瓦列莉亚充满偏见,瓦列莉亚在刚认识她的时候就注意到她身上这些不尽人意的部分了,但只要是雅丽蒂亚,她都会觉得可爱。她喜欢雅丽蒂亚,想要成为雅丽蒂亚的朋友,永远保护她,瑞图宁难道就不能这么想了吗?
瓦列莉亚忽然就释怀了。
就算她穿上了雅丽蒂亚的衣服,学着她的模样,双眼从下而上地看着对方,温柔而坚定地说:“因为珂旭从未犯错,他是白璧无瑕的。只有他,才有资格获得瑞图宁的芳心。”,也达不到她想要的那种效果。就算她的手里没有拿着武器,别人都只会觉得她打算用拳头作为说理的工具。人们只会因畏惧而赞同她的观点,而不会因为觉得她可爱迷人,而想要讨她的欢心。
猫妖精从暗处扑出,落入了雅丽蒂亚的怀抱里。瓦列莉亚看见这个温馨的画面,心情多少欢快了些,但本来牵着雅丽蒂亚的左手突然空了的这个事实,又把郁闷情绪重新带了回来。
瓦列莉亚想要把手搭在雅丽蒂亚的肩上,把她圈在怀里——竟然成功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她想要牵着雅丽蒂亚的手,雅丽蒂亚竟然也让她牵了——简直不可思议。
幸福来得太突然,瓦列莉亚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样的场面。
猫妖精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获得的情报告知雅丽蒂亚。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会到了商队扎营休息的地方。
三位人类牧师吩咐负责守夜的人,将商队的所有人都叫到空地这边来。那些正在帐篷里打牌、讲黄色笑话的家伙很快就出来了,那些早早陷入了熟睡的人没多久之后,也在听见集合铃声的时候,来到了这里。
人快要到齐的时候,有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开始东张西望:“老板人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出去去了吗?”
三位男牧师担负起了说明事情经过,以及调查商队内是否还有怨恨之女信徒的工作。
瓦列莉亚和路路,带着提线木偶一样的雅丽蒂亚,回到了她们的帐篷当中。有一只巨大的猫正在帐篷内睡觉,能说猫语的猫妖精跟它交流了一阵,给它扔了一块小鱼干之后,它就叼着自己的晚餐离开了。
“没有人进来过,食物和水都没有被动过。”路路的声音有点冷,听起来根本不像平时的她:“到底发生了什么?雅丽蒂亚好不容易才活过来了,怎么出去一趟情况看着比之前更糟了?”
瓦列莉亚吩咐雅丽蒂亚坐在行李旁边,从行囊当中拿出了珍藏的烈酒,拧开瓶盖,递至她的嘴边。
雅丽蒂亚看起来特别乖巧,就着瓦列莉亚的手,“咕咚——咕咚——”地把酒喝了个精光,然后突然之间伤心地哭了起来。
瓦列莉亚和路路用尽办法,都无法让雅丽蒂亚说出她之所以哭泣的理由。
“醉鬼是没有思考能力的。”瓦列莉亚只能这么说。
路路不停用手拍擦拭着雅丽蒂亚脸上的眼泪:“瓦拉啊,你灌醉她是要干什么?”
“我怕她晚上被噩梦惊醒。”瓦列莉亚说。
猫妖精没好气地说:“她喝醉了不也还是很不开心吗?”
雪精灵和猫妖精不是给雅丽蒂亚用热毛巾擦脸,就是帮她脱靴、脱外衣、整理床铺、哄她乖乖躺好,两人忙得满头是汗,折腾到后半夜,才有空喝一口水。
路路和瓦列莉亚刚一合眼,太阳的亮光又把她们唤醒了。雅丽蒂亚没多久之后,也清醒了过来,她看起来有點憔悴,令人感到安慰的是,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恢复正常了。三位人类牧师带着早餐来看望她,她虽然吃的不多,但总算是肯吃东西——猫妖精昨晚曾经表达过自己的忧虑,雅丽蒂亚醒来后可能又要拒绝进食和喝水,成天成天地向瑞图宁女神祷告,并且拒绝与任何人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幸好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三位男牧师当中,看起来最为老成的那个,将他们昨晚的调查结果告知了她们:商队众人听说老板的行为之后,都表现得相当吃惊,他们都竭盡所能地表现出自己的惶恐与不安,拼了命地撇清和老板的关系完全符合一个普通人得知熟人是杀人犯时的反应。
在商队众人口中,老板总是显得相当谨慎,就算在喝酒的时候,都不会谈及自己的私事;加上他们全都是在商队少有规模之后才加入的新成员,对老板的过去真的是半点儿都不清楚;甚至有人猜测,老板之所以那么喜欢聘用复活者牧师作为护卫,是对穿着这种制服的人有着特殊的爱好。
瓦列莉亚瞪了那位男牧师一眼,甚至产生了要去捂雅丽蒂亚耳朵的冲动。
雅丽蒂亚既没有脸红,也没有表现出受到冒犯的愤怒,她看起来似乎并未意识到那句话到底有什么不妥,而且也没有兴趣追根究底。
瓦列莉亚松一口气之余,顺便瞪了说话的男牧师眼。
男牧师尴尬地笑笑,顺势转移了话题:“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聘用我们的人不在了——也就意味着,我们之前都白忙活了。”
“是时候回家了。”雅丽蒂亚轻声说。
“需要帮忙吗?我们可以想办法为你筹集些旅费。”男牧师说:“保罗是本地人,他会有办法的。”
“不用了。”雅丽蒂亚摇摇头:“我只要在这里种下种子,不用花一个铜币,就能到达我的目的地,到时候给瓦列莉亚的酬金也有着落了。”
三位男牧师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种子?”
“联通之神的种子。”雅丽蒂亚似乎不打算继续开口。
三位牧师当中,其中有两位听闻了第五季的尊名之后,都马上明白了过来,然后开始给还在状况外的交友说明,等剩下那个人也能加入话题之后,原先主导谈话的人又再次开口:“我们可以和领主商量一下,我想大家都会对联通之神的恩泽充满感激。”
“毕竟这里是个商业港口呢。”另外一个人附和说。
总是比较沉默的第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领头的那位继续说:“之前我们已经跟治安官谈过了,他不会追究我们未经允许擅自出城的事。”
“不能随便出城的吗?也太不自由了。”路路撇了撇嘴。
领头人摇摇头:“你也不能怪他们,红莺领和黑鸢领有点摩擦,最近才稍微缓和了一点,守备严密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啊!”路路看着懵懵懂懂的样子,没人知道她究竟听懂了没有。
领头人说:“治安官今早请精灵之神和海神的牧师出去查探过了,那个邪恶的法阵还在。他们想要邀请雅丽蒂亚牧师,帮忙清除掉那个法阵,免得它被有心人士再次利用。”
“为什么是我呢?”雅丽蒂亚谦卑地说:“我相信这里的牧师,能力绝对不会比我差。”
领头人笑了笑:“毕竟你是击退了准神死灵的英雄。”
雅丽蒂亚的脸颊红扑扑的,瓦列莉亚认为她可爱极了:“我并没有那样的力量。,一切都是女神的恩典。”
瑞图宁的牧师们点点头,赞同了雅丽蒂亚的话。
领头人叹了口气:“迷离的人需要能对抗邪恶的英雄,还需要传奇故事——没有了这些东西的激励,我们根本活不下去。”
“那好吧。”雅丽蒂亚看着兴趣缺缺的样子。
“因为女神曾经在这里降下神迹,我们三个准备趁着这次的机会,抗大教会在这儿的势力。”那个最为年轻的牧师吞吞吐吐地说:“如果可行的话,我们希望可以为女神建立一座神殿——我们希望请雅丽蒂亚牧师主持这座神殿,那一定能吸引很多人前来。”
“在遥远的故乡,我已经有一座神殿需要打理了。”雅丽蒂亚摇摇头。
“那么,可否请雅丽蒂亚牧师主持新年的活动?”年轻人眼巴巴地望着雅丽蒂亚:“大家都很想听你讲道,想知道你对女神的教义有什么读到的见解——这个主要是我们,还有女神其他的牧师。”
领头人补充说明道:“精灵之神的牧师,还有停留在这里过新年的吟游诗人都想听你讲讲昨晚的经历,求知欲都快要把他们杀死了。我们认为这将是散播女神福音的好机会……”
领头人也开始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雅丽蒂亚。
“好。”雅丽蒂亚低下头去。
瓦列莉亚总觉得自己闻到了不情愿的味道,雅丽蒂亚实在是太累了。
不久之后,精灵之神的牧师就来到了这里,邀请众人一起去清理外面那个邪恶的法阵,并且成功用一个主角是瑞图宁和沃玛兹的爱情故事,惹恼了他本来想要献殷勤的对象。
珂宁的造物很少直接表达自己的愤怒,当珂宁牧师询问她对这首曲子的看法时,她还礼貌地问他说:“你是否想要知道我真实的想法呢?”,再三确认后,她就用完全跟委婉沾不上边的刻薄评价,把对方刚才的演奏从头到尾嫌弃了一遍,把好端端的一个人类美少年都弄哭了。
即便如此,雅丽蒂亚好像还嫌不够般,将自己的脾气发在了那个此时已经变得千瘡百孔的法阵上。
“我真的完全没有唱歌的天赋吗?”珂宁牧师眼中写满了委屈。
“不,不是的。”雅丽蒂亚摇摇头:“您需要的是更多的练习,还有精彩而合乎情理的故事。”
“可以请你为我们演唱一曲吗?”珂宁牧师问。
雅丽蒂亚弹奏起了悠扬的乐曲,开始唱了起来。
瓦列莉亚一直觉得雅丽蒂亚可爱,但觉得她从未像现在那么可爱。只要看着她的这张脸,所有的烦恼都会随风消逝。
瑞图宁和珂旭固然是天作之合,但和沃玛兹在一起也未尝不可,反正在瓦列莉亚小时候听到的诗歌里,她就是严冬之父的妻子,是他需要花一生去守护的少女。
但现在,瓦列莉亚突然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完全就是个错误。
能够配得上瑞图宁的,就只有纯白无垢的珂旭!
其他人都不行!
当瓦列莉亚恢复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领主的会客厅了。她本来应该不会被雅丽蒂亚的迷魂曲影响得这么深,但也许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对她所做成的冲击太大,也有可能是她本来就喜欢雅丽蒂亚,就算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曲子,都已经喜欢她喜欢到失去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会沦陷在她的乐声当中也不值得惊讶。
雅丽蒂亚站起身来,对领主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告辞离开。
瓦列莉亚连忙跟了上去。
过两天,就能把雅丽蒂亚送回月见草牧师身边了。
在此之后,瓦列莉亚的任务就将宣布结束,下次见到雅丽蒂亚,已经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下次见面的时候,雅丽蒂亚身边可能已经有了能够保护她的人,她将不再需要既不可爱,也没有能力保护她的瓦列莉亚。
“你不舍得这里吗?”雅丽蒂亚问。
瓦列莉亚干巴巴地回答说:“没有。”
“我们很快就要回到菲薇艾诺了,那边没有邪恶的怪物,也没有迷雾,你的神经就不需要那么紧绷了。”
“可是那样就没办法一直粘着雅丽蒂亚了啦!”猫妖精说出了雪精灵的心声,害得她闹了个大红脸。
“如果您找不到想要建立神殿的地方,可以暂时住在我和师傅的家里。”雅丽蒂亚说道。
瓦列莉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吗?”
雅丽蒂亚点点头:“我已经和师傅商量好了。”
瓦列莉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又把雅丽蒂亚整个人抱了起来。
在新的一年,雅丽蒂亚在新城区的广场上种下了种子,收获了一扇可以通往暗月城的门。
3717字
众神的哄笑声充斥了整个空间,珂旭忽然站了起来,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大家安静:“我有事想对大家说。”
女神眨眨眼,内心已经有了预感。
珂旭创造人类的时候,想到了种族的繁衍并且在构思繁衍方式的同时,也为男人和女人之间的这种行为,订立了应该遵守的规则。
如果一个男人想要和一个女人生育子嗣,就要先和她建立一段牢不可破的紧密关系,再使其怀孕。在女人怀孕还有照顾幼儿的这段期间,男人应当负担起寻找食物,以及保护家庭的责任——这就是婚姻。珂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婚姻的守护神,而他会想要与某位女子成婚,以身作则地示范如何担任丈夫这个角色,也是意料中的事情。
女神垂下眼睑,等待着那一刻的降临。
“你们见到我时常看顾优泽,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就认为我对她抱有爱恋之情,这实在太过武断,太想当然。”珂旭表情严峻,态度比任何时候都要无情:“男女之间除了爱情,还可以是亲情——就像兀烈卡卡对瑞图宁……”
女神别过头去,她的心脏“砰——砰——砰——砰——“地用力跳动着,强烈的不适感从她的胸腔蔓延开来,落到了她的胃部——她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兀烈卡卡背后的巨锤上,似乎正有个力大无穷的人,拿着这把沉重的武器,一下下地击打着她的心脏,指挥着其他器官折磨着她。
她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她忍住了,并没有马上就哭出来。她扶着珂宁的手臂,站了起来:“珂旭,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伤人了。我知道你一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正在发抖,心脏正在片片碎裂:“我不想用言语去刺伤你,可是,珂旭,看在你我共同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份上,请听我说一句话,说话之前必须审慎在审慎,有些话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
珂宁和兀烈卡卡担心地注视着女神,而沃玛兹则审视着珂旭,女神猜测沃玛兹绝不可能猜到她敬告珂旭的原因,甚至连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动机与理由。
女神教导她的信徒:“发怒之前,先感受绿叶。”,这天她离开湖畔来到这里,是为了和她的亲朋好友们聚会,她深爱着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根本没想到自己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会产生想要破坏些什么的欲望——不然,她一定会在自己的袖子里头,藏一块鲜嫩的绿叶,应不时之需。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女神对一旁的兀烈卡卡说。
“瑞图宁当然是最讲道理的。”兀烈卡卡手握成拳:“你刚才怎么不让我教训教训哪个小子啊?”
“那你可以告诉我,珂旭做错什么了吗?”女神问。
这时候,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她已经破坏了聚会的良好气氛,再眼睁睁看着别人去破坏珂旭的美貌,就实在是做得太过了。
“他让你不开心了啊!”兀烈卡卡说得理所当然。
“珂旭没有义务要让你的姐姐感到高兴。”女神叹息道:“何况他伤害的是优泽的心啊!”
兀烈卡卡因疑惑而沉默:“珂旭说:他对优泽,就像我对你,我对你不够好吗?”
“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女神说:“珂旭和优泽的事,你不明白。”
“什么?!”兀烈卡卡脸上写满了纠结:“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自己懂不懂?”
女神决定用沉默作为回应,不论兀烈卡卡再怎么尝试引她说话,她都始终紧闭双唇,也许她应该向优泽学习,那么她的烦恼也许会减少一些也不一定。
“我想我的造物和我们一样,分阳性和阴性。阳性的那些,我会称呼他们为男人——他们像我一样,刚强、坚定、外向,会为了实现目标勇往直前;阴性的那一部分,我会称呼她们为女人,我希望他们能像水一样,润泽万物,待在她们身边,会使男性感到放松——她们在我的计划当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她们会承担起孕育子嗣的重要工作。”珂旭说这句话的时候,分外的神采奕奕,女神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在那瞬间散发出来的光芒——虽然珂旭总是闪闪发光的,但在那瞬间的他,着实分外不同。
女神询问自己,不同到底是怎样不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突如其来的愤怒时忽然想起了珂旭造人的这一幕。她想,在珂旭介绍“女人”的时候,她似乎能从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怎么会呢?
珂旭关心的,从来只有优泽。
兀烈卡卡按照女神的意愿,留她一个人在星空下,尽情地做她想做的事情。她终于找到了一棵橡木,她把手指按在绿叶上,闭上眼睛,安静聆听周围的声音。
悠扬优美的乐声逐渐由远及近,她认出那是珂宁的声音——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善用音乐的影响力。
“请宽恕我的粗鲁,我的朋友。”女神的声音充满了悲伤:“我暂时仍然不想看到你的这张脸。”
珂宁并没有停止歌唱,他默默转身,继续演奏着曲调柔和的音乐,想透过这种方式,协助他的知己平静心绪。
女神加入了演唱当中,两人的默契,几乎超过了拥有心灵感应的双胞胎——只是几乎,不论珂宁嘴上抱怨了多少次,和他最默契的永远都是他的双胞胎兄长——每次珂宁打算做些会触怒珂旭的事情时,珂旭的预感总会变得奇迹般准确。
女神再次变得沉默,愉快的心情,就像朝露一样,在阳光下,蒸发得一滴都不剩。
“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何那么伤心吗?”珂宁眼中充满了担忧。
纵使一个人的心灵完全由冷酷无情的珂旭所制成,也不忍心拒绝回答他的问题:“我只是感到疑惑,珂旭为何突然否认了他和优泽的恋情?过去,他对这些无意义的猜测,总是选择无视。”
“可能他堕入爱河了吧?”珂宁漫不经心地说,似乎一点追根究底的欲望都没有。
女神的声音轻得近乎无法听见,但珂宁还是听清了,她说:“会是谁呢?”
“这个w问题,我倒是没有想过。”珂宁若有所思地说:“他并不是那种喜欢躲躲藏藏的人,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说出来的。”
女神突然明白了!
人人都说珂旭爱着优泽,她对这两位神祇将要走到一起的这个未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何况,优泽从各方面来说,都与自己旗鼓相当,两者的教义甚至有着重叠的部分,看着她和珂旭成为一对,心里虽然还是会有些不舒服,但仍然可以接受。
如果珂旭爱上了一个不如自己美丽,不及自己温柔,不但弱小到需要珂旭额外的保护,而且因为境界不同而缺乏共同语言的……
女神不认为她会对比较弱小的女神,或者众神的受造物们用“差劲”这个形容词,那完全不是她瑞图宁会做的事情。
没有任何个体应该被看轻——女神提醒自己,她努力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恰如其分的词汇……
,稚嫩?不是!
黯淡?也不是!
乏善可陈?当然也不是!
——自己怎么突然变得刻薄起来了呢?
女神摇摇头,想起珂宁还在身边,只好打起精神:“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女神注意到一个细节,当她想象珂旭与优泽结婚的时候,心里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既然连优泽都会带来不快,那么谁和珂旭在一起,不会导致任何负面想法的产生?
女神只想到了瑞图宁,只有春之女神瑞图宁,只有宽恕者瑞图宁,兀烈卡卡之姊瑞图宁,其他人都不行!
“你们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朋友。”珂旭忽然从天而降,四周因为他的到来而变得光芒万丈:“假如你们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可以直接向我询问。”
“那么……”珂宁的眼里终于显露出了一点兴味。
珂旭的体型逐渐缩小,外表也发生了一点变化,这种变化在他的视线与女神的蓝眼睛同高的时候格言兒子:“我爱慕的女性是瑞图宁,我总想告诉她这个事实,但我们每次见面都在谈论库瑞比克的發展,比起解决我的个人情感问题,我认为我们应当把着眼點放在更迫切的事情上,但我有可能把事项的优先顺序弄错了,而这本来不应该发生。”
女神——瑞图宁眨眨眼,再眨眨眼,她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珂旭,你是认真的吗?”
“你们都说我不懂得开玩笑。”珂旭即使在告白的时候,看起来都像在讨论世界大事。
“你比我想象中更了解自己。”瑞图宁说:“大家说你爱的是优泽,你为何不澄清?”
“珂宁一定会追问说如果连优泽都无法打动你,哪还有谁能享有这份殊荣?”珂旭一抬头,正兴致勃勃地看热闹的双胞胎弟弟就在对他笑。
“那有什么问题?”瑞图宁少有地坚持。
“我必须预先做好计划,找个最合适的时间,不然就太冒昧了。”珂旭皱起眉来:“万一你喜欢的是珂宁,或者沃玛兹,我需要留出空间让你思考,要如何拒绝我的求爱。”
“你就没考虑过我有维持独身的意愿吗?”瑞图宁问。
珂旭点点头:“我尊重你的选择。”
“别太认真,我擅长开玩笑。”瑞图宁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哪些等待我尋找措辭婉拒你的时间可以节省下来了,你可以把它用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珂旭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瑞图宁:“你的意思是……”
“你不考虑和我约会吗?现在就去。”瑞图宁握住了珂旭的手,她认为他的皮肤正在发烫。
珂旭点点头,然后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珂宁早就已经离开了。
“那天,你为什么突然就否认自己对优泽怀抱着温柔的情感了呢?不怕珂宁非要问出你心上人的身份了吗?”
“你以前从不加入他们的讨论,当你也开始说珂旭和优泽很登对的时候,我认为我应该做些什么,改变你对我们的印象。”
雅丽蒂亚放下与毛笔,站起身来,跳起了赞美瑞图宁的舞蹈。从书写第一个字,直到现在,她脸上始终洋溢着愉悦的微笑。
腹中饥饿将雅丽蒂亚唤回现实,她整了整身上的斗篷,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大门。
这个故事应该能让哪个又冷又硬的沃玛兹牧师相信,瑞图宁和珂旭才是最般配的一对了吧——雅丽蒂亚美滋滋地想。
来自森林世界的雪原,信仰冬雪的雪精灵牧师瓦列莉亚女士,还在楼下无忧无虑地和别人拼酒——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人为她准备了大量的“精神食粮”,打算在未来三天,把她切底撑死。
PS只要想到雅丽蒂亚牧师创作这首诗歌的时候,把自己当成珂旭,就觉得好沙雕啊哈哈哈哈哈
Ⅰ
迷离沉在雾的沼泽。
它绝不是诗人爱吟咏的,垂挂于春神面容的轻纱;或是牛乳般柔顺,皮克西能畅游其中的陆上海洋。那雾寻觅一切死的或将死的。然后某种东西,某种藏在那涌动水汽里的、邪恶的东西,就把不幸被黏住的可怜虫献给墓穴之主。
伏勒曾被吞没,这熠熠生辉的石头落入雾的手中,又幸运地被掷出。商人经过它,冒险者也偏爱它,“门”在此地生长。赭石则没有这样的好运——它位于伏勒西南,不与世隔绝,也不八方通达。旅人需要经历一条曲折且坎坷的土路才能触及这地方。他们首先往南走,平坦的路面逐渐过渡为略有起伏的土坡,往返于失落海的风褪去盐水特有的咸腥,沾染上森林的晦暗。接着,队伍行进的速度变慢,偶尔还需要处理陷入泥泞的车轮,并且随着方向的调整,车队或马匹经过的痕迹也肉眼可见地减少。在枯黑的荆棘丛出现后,单个儿的旅人就得和车队分道扬镳了。他们需要独自度过难挨的寂静。这寂静不止是无人可语的孤独,还是高大树木间生气的缺失:偶有生物发出响声,像是临死前的尖叫。
这令人难耐的可怖气氛在道路窄到马匹难以下脚后结束,新的古怪又杂着腐败的霉味向拜访者冲锋。所有的房屋可以在一瞥间被收拢,尽管这些有着倾斜房顶的邋遢石头堆已经尽可能地相互隔开距离。它们看起来有些破败,没有得到悉心的养护,青苔贴附在外墙上,被烟熏黑的蛛网从墙角长出——随时抛弃也不心疼。贫瘠的田地散落在树林中,作物歪在地里,茎秆上挤出的果实仅够村民糊口,即使如此,他们也鲜少离开村庄。赭石的居民从山林的更深处来,浓雾如上涨的水涌过山脉,曾经的居住地细沙一般随着浪潮陷入海洋,这事并不罕见。山中的留言由他们继承,又由偶然经过的旅人传出,钓来大批赶着吃饵的冒险者。也许求名,也许求利,旅人嗅着某种物事的松散气味,妄图将其从雾中揪出。他们首先向紧闭房屋中的人问询,孩童的嘴如拿刀也撬不开的蚌,只是一味摇头;他们又向田里劳作的成年人求助,那些表情木讷的人看着作物,将拜访者赶去村北的空房间,他们对这些陌生人毫不关心,也不在意传言中的龙。
于是,诗歌中“牵牛花花开的方向”“越过双子的山峰”“顺着看不见的河流”等指代不明的短语便成为旅人手中唯一能掌握的线索。
Ⅱ
预言之年五零一年一月中下旬,一个平常的日子,威尔待在家里,房门紧闭。从未离开过村子的男孩趴在床上,他手里摆弄着木制的玩具,那奇形怪状的东西据说能保护他远离灾厄,威尔很听父母的话,不去想山林,也没有对探险的过分欲求。他将玩具放到一边,仰面盯着房顶所在的地方,声音在远去,就在睡梦彻底笼罩他前,敲门声响起。
那是个陌生人。
赭石常见到陌生人,他们来了,却不见他们离开,可村子总是这么些人。成年人没有对此发表更多的言语,只交代孩童锁好房门,以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母亲们通常在无光的夜晚展开双臂揽住自己的血脉,是月亮也被吞掉的夜晚。低语继承于山林更深处:巨大的怪物拖着长尾,它徘徊、夺取,为填满自己的饥饿。饥饿,威尔体会过这个,饭总是吃不饱,他想过办法,灌自己一肚子水,埋在织物中睡觉,啃咬柔嫩的、带有酸甜滋味的不知名叶片……那种似乎能撕裂胃袋的空洞感总会在半夜出现。没有人能赶走它,那不知餍足的怪物。
威尔为自己先前叫出的“妈妈”脸红,他简单应付几句,指出田地的方向,很快关上房门。之前的睡意已经远去,男孩回到床上,脸埋进被子。他让自己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里的玩具上,却没料到不久之后那位陌生人会去而复返。
诗人来到田边。
以她的眼光来看,这是在是一个没有活力的村子。人少,地散,作物半死不活,大概也不会有人欣赏诗歌,传说为这地方增添阴沉,在一片贫瘠的空白上泼洒死灰。半精灵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农人搭话。
“你是来找龙的吧?”他说。农人穿着旧衣物,和诗人在伏勒见过的不同,很明显,这里缺少和外界的交流,村民们固执地守着这里,即使保守怪物困扰。他穿着这样款式陈旧的衣物,打理着作物,并不将精力分给询问自己的外乡人。
“村子北边有个空屋子,你住那里就行了,我们不想和那种东西扯上关系。”
“那种东西?”
此时,农人将手中的农具停下,转头看了看这独个儿的青年旅人,说:
“从前有个异想天开的年轻人,他钻进山里寻找那怪物,三天三夜过去,他没回来。像许许多多年轻人一样,他消失了,彻底不见。我看他是死了。
“姑娘,你眉清目秀的,别去找骨龙那种邪物了,快回家去吧。”
诗人听到“家“时动了动眉毛,嘴角一提,是个笑。
Ⅲ
太阳短暂地抛下些日光,迷离常年这样,就像宵银无法忍受过于浓烈的阳光而扯起浓雾作成的纱帘,厚重的遮蔽致使大陆的气温常年维持在较低的水平,赭石周边的深林更显阴冷。诗人行走时不得不将原本斜跨的斗篷解开,为了方便,半精灵将干粮放在折叠好并打成卷的斗篷中,现在,她只能背着行囊前进。赭石北边的房屋大概是被开辟出来专门供冒险者使用的,石头垒成的墙壁挡风就行,木制的桌床不倒下就是万幸,村民的善意体现在用具的完整上,这让诗人心怀感激。她趁着夜晚打水时询问村民关和骨龙有关的消息,他们的反应和指路的那位农人一样,没法为追寻诗歌的冒险者提供更多的消息。
奇诺娅在清晨向东出发,太阳的缺失及高大的林木让她无法判断时间,只能低头走路。奥伯的森林有着更多乐趣,德菲卡的气候适合部分附生植物及树木的生长,鸟类及小兽发出的响动陪伴旅人,偶尔有微风拂过,摇曳的花香逐层披露,就像由隐处蜿蜒迈出的溪流。半精灵走了大约半日,看见两座看起来相连的山峰。这山峰透露着古怪,这感觉和那些盘踞在山脚的深色林木及雾气无关。“双子的山峰”,在相当一部分传说及流言中,双子都象征着不详,或代表着某种力量,许多诗歌由此展开。诗人眼前的山峰就给人这样的不对劲,它们挤挨在一起,看起来如同彼此的镜像,很少有如此相似的山峰,比起一些天花乱坠的本地向导爱说的“面对面”或“背靠背”,它们更像是沉默地站立,护卫般俯视其他一切。
顺着诗歌的指引,诗人于黄昏时分攀上双子峰,尽管天色的区别只在昏暗和更暗。曾游荡于盟约九城的冒险者在树林中找了片相对平坦的空地,她点燃篝火,吃过晚餐,用宽大厚实的斗篷裹住自己,就这样睡下。
一阵轻微的震颤将她惊醒。
诗人错觉自己呆在水缸中,墨汁倾倒,眼前的火光是还未被污染的部分,篝火尽了力抵抗,接着“噗”一声熄灭,于是黑暗真正裹住她,将她攥在掌中。半精灵起身,她将自己调整到适合的状态,试图弄清是什么触动黑甜的睡梦。夜晚过于安静,诗人本不必像在菲薇艾诺时一样凝神从虫鸟鸣叫中辨认危险,逼仄的无声反倒碾碎半精灵的注意力,扰乱她的心神。在这样的环境中,“那种东西” 的咆哮传来,力度大到引起空气的颤抖——方才惊醒诗人的就是这个。经历过数次冒险的诗人待在原地,她想抬脚,又疑惑于自己身体的不听使唤,树木的低语浪涛般涌来,泥土也想躲避,不安的窃窃言语濡湿了诗人,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在害怕。奇诺娅夺回勇气与决断,攀上身边的高大树木,渐渐地,高处隐约可见的月光染上一层阴影,本就青白的脸色落下死人的灰,供诗人栖身的树木也枯萎。潜藏在血脉中的某种声音尖叫着离开,对于未知的恐惧搅浑思考,个人无法对抗摧枯拉朽的洪水,半精灵几个起落跳下树,向来时的方向奔跑。
那东西自顾自地在林间踱步,邪恶且不详的气息像汤锅中溢出的水汽一样扑向四周。诗人跑得很快,树木次第被抽去生气,她不想成为其中一员。不知道跑了多久,四周的一切才渐渐恢复原样。诗人停在原地,她背靠一棵还算粗壮的树干,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在静得吓人的黑夜中,她的喘息尤为突兀。等到呼吸平复,诗人才慢慢往回探,等她挪到原本的位置,发现四周一片寂静,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她的手扶上剑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天空开始泛白,诗人总算找到一处旧营地。
这营地四周用松散的石块象征性地围拢,木制器具业已腐朽,不远处有河流曾经过的痕迹。一些装备被遗落在这里,灰尘了覆盖它们,诗人在靠近后才发现这些破损的武具,她蹲下身,一件件翻检,指望找到有用的线索。她的手指滑过生锈的铁器,被腐蚀的护甲,磨损的绳结,最终在一件皮夹内侧摸到绣线的起伏,诗人将它翻过来,看见前人留下的痕迹:
“即将屠龙的艾亚尔”
奇诺娅放下皮夹,她往干涸的河流边走去,这大概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它在这个季节干枯,顺着河道看去,它通向咆哮声传来的方向。半精灵没有立即前行,而是回到营地处,展开斗篷,躺下歇息。
Ⅳ
火把劈里啪啦地烧着。
这是奇诺娅在赭石村中借宿时制作的,数量不多,天色逐渐变暗,她只能点上一根。她从营地离开,选择了白雾稍少的北方,水汽凝结,寒冷虫子一样往皮肤里钻,些微的疼痛在骨头缝里咀嚼啃咬,有点像钝刀子磨肉。实际上,半精灵没有体会过钝刀子磨肉,她也没在别人身上试过,那感觉是她想出来的,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会乱想。诗人看着周围流动的、乳白色的雾气,开始它们只是水般流动,接着,这些水汽变得厚起来,重起来,诗人总是错觉有透明表皮的蠕虫在一节一节耸动,它们内里的乳液随着其主体微颤的起伏而流动循环,自己脚边的干枯河道正是它们移动留下的痕迹。那翻卷的白色波浪不就是怪物滑过泛起的水流吗?它们薄而大的膜翅划破空气是否如同鸟儿在天空伸展羽翼?
白色,白色……深林城也是白色。
德菲卡北境的冷和这里不一样,严冬之父的威严浩荡而至,夹着雪片的风由苏利文山脉跃下,大跨步奔跑过雪原,奔跑过镜子般冰冻的湖面再钻进奥伯北部,天晴时湖面会映出湛蓝的天空,像是伸手就可摘取的蓝宝石。独个儿的旅人东倒西歪,他只能在深雪中跋涉,四周都是白的,白色的原野,可当他抬头……当他抬头,天空又高又远,那么蓝,就快扑下来。风的怒吼不再让人害怕,一种关于宁静的顿悟降临到头上,天光即是沃玛兹的注视,他获得了叩启永宁之殿逝汀里尔的钥匙。
我也许在思念家乡,或者我变得软弱。诗人走在迷雾中,巨大的摩擦声粘着地爬来,悲苦的叹息与呻吟缠在一起,白色的雾气托住它们,像蛛丝网住垂死的虫,多可怜啊,不得解脱!不,漂泊又有什么不好?时间与空间不再有意义,透过玻璃看的世界精巧又美丽,不必承担责任,某种东西在心里疯狂抓挠,尖细的爪子抠出细细的线,但是我,我隔着玻璃,那是一种很舒服、很奇妙的感觉。
诗人怀揣着胡思乱想,行到一座高山前。雾气巧妙地修饰它,等到走近,摇曳的火光才照亮眼前堪称亵渎的景象:山脊的地方其实是巨大的肋骨,骨节构成它不流畅的弧线,嶙峋的石头是某种生物的头骨,臂骨和腿骨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被挤压得弯曲变形时还坚持保有自己本身的特征,这让诗人内心升起一种滑稽的敬意。半精灵站在白莹莹的山脚下,抬头望向咆哮声传来的半山腰,那里的确是有个洞穴。枝楞着的骨头相当利于攀爬,冒险者在黑夜完全笼罩时到达了目的地。重物走动的声响从山洞深处传来,骨龙正在活动。
浸满油的布条从火把上被拆下,又被绑上箭支点燃,诗人躲藏在山壁拐角处,她用力踢出一个头骨,那白色山石发出一连串响声滚落山崖,接着,箭矢飞出,火流星划过天空。一阵咚咚当当过后,龙发出怒吼,整座骨山为之震动。
庞大的骨架出现在洞口,每根骨头都十分光洁,带着淡淡的磷光,发出阴寒的气息,它们本来也是死去的东西。龙愤怒地冲着山下吼叫两声,它展开骨翼扑向夜空,飞走了。
诗人紧贴在骨头堆成的山壁上,她听见骨龙愤怒的咆哮,听见骨头碰撞的声音,等到平静一会儿,她才探出身,钻进龙的巢穴。
Ⅴ
同整座山一样,洞穴由骨头构造。即使如此,洞穴中也卧有一些其他的遗骸:人类、动物……甚至是一两件曾属于冒险者的装备。那全是些相当陈旧的装备,几近破碎,诗人怀着好奇的心情在那堆东西里翻找,终于挑拣出一个护身符。质朴的护身符是这附近常见的样式,诗人注意到护身符边缘有龙爪划过的痕迹,骨龙也对这物件感到兴趣,于是诗人翻过它,看见那个不知是哪个姑娘用针线绣出的名字——艾亚尔。
来不及将更多时间花费在感叹爱情的无力上,诗人走向通往洞穴更深处的路。
龙的财宝出现在眼前。
纯然的璀璨成为一种暴力,每件东西都熠熠生辉,每件东西都闪闪发光。足够一个家庭几辈子花销的财宝就这样被堆在洞穴最深处,它们傲然散发光辉,金币金沙只够落在最下层,散落在地的深海珍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旁边同等体积的腕骨在光芒下也显得净白秀美;红宝石从纯金打造的饱满石榴中露出一撇,同样材质的石头也被雕琢成玫瑰的样子,晶莹剔透如醉人醇酒,托着花朵的是翡翠叶片,经脉用金丝掐成;冠冕上嵌着绿玉、琥珀诗人们爱说那是古老国王陵墓中的东西,戴在腐朽的脑袋上;蓝宝石、猫眼石、祖母绿堆在水晶杯中,清澈如同海水凝固;还有石头保存切割下的月光,那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人类看了会发疯的收藏也只是龙众多宝物中的一件,它们都被简简单单地堆积在一起,看样子,就算少一两件它也不会介意。
诗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吊坠,它用细链子坠着个纯金的圆盘,盘上头镶着八边形的海蓝色宝石,宝石与金盘的空隙里嵌着诸多碎钻,闪烁出的光彩美妙异常。坠子的质感相当好,宝石的切割也完美无缺;它的大小刚好合适,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它藏在衣服里。
拿人东西当然不好,可不好的事总叫人想做。奇诺娅也没有用类似“冒险者拿光村民家产不算偷”的歪理安慰自己的习惯,她直接将项链勾过来,看了看,接着放进口袋。她表情不变,就好像刚刚放进口袋的是一把从市场买来的罗勒叶。抱着欣赏的心态,诗人又在龙的宝藏中找到些其他的美妙东西:纯金制作的匕首,眼球大小的紫水晶耳坠,和整块碧玉制成的面具。她用手指抚过它们,发出赞赏的叹息。
洞穴外龙的怒吼渐渐平息,诗人飞快地跑向洞口,她站在那里,天空中龙的身影清晰可见。一种罕见的遗憾击中她,半精灵停在原地,她想着,我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黄金、宝石、珍珠,美妙却可以“见到”,在坎维,在德菲卡,在温丝蒂、扎兰亚。人们总说宝物珍贵,骨龙可是迷离才有,这难道不更值得冒险吗?决定在一滴水落下的时间里作出,诗人回到找到护身符的地方,接着尸骸的遮挡躲进构成山体的骷髅堆中。
半精灵在骨头的缝隙中看见骨龙巨大的身影,它每走一步,身上的骨头就咔咔作响,山也像在摇晃。庞大的怪物向洞穴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哗哗的声响传来,它在清点宝藏。
洞口和诗人进来时一样,接着四周的磷光,她能看清出去的路。
诗人无声地挪到洞穴门口,就在她走出龙巢时,一块松动的骨头被踩中,在夜色中向山下滚去。
Ⅵ
咆哮响起。
诗人拼劲全力向山下奔跑,她顾不得身姿的优雅,直接靠着骨头滑下一段距离,又翻滚向来时的坡道。奇诺娅很幸运,她发现身边有个可以容纳一人的空隙,来不及多想,她将自己塞进去。
龙的怒吼在四周回荡,整座山都似乎因为它的声音而不住地颤抖。
渐渐地,声音远去。这时,诗人才定下神,她活动僵硬的脖颈,发现自己正前方是一个属于人类的头骨,它惨白的眼窝就在眼前,如果它还活着,他们就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半精灵看着这个头骨,感到一丝安心。
返回的路比来时要快,诗人不曾休息,等到达双子峰,她才终于停下。
独个儿的旅人在离开赭石的第四天返回。村子中的人用看着怪物的眼神看着返回的人,倒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Ⅶ
诗人带着华美的吊坠和没能庇佑其拥有者的护身符离开赭石,与骨龙有关的诗歌于此结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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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6041
诺基亚出发了!诺基亚找到了龙!诺基亚摸了一把!诺基亚跑了!
如果感觉途中开始梦游……是的,我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
那是闲暇时期的一个早晨。
诗人从搅合着灾祸的雾世界归返。半精灵还没有从失落海的阴郁低沉中获得解放,夏神手中跌落的火就以其炽热笼住她。过大的差距和穿越门的恍惚使冒险者不能够很好地接受环境和心灵上的转变,无法得到的安眠便作为结果体现。
在这样的状态下,诗人并没有对身体的不适投入过多注意。在她看来,些许的错位感或许是对安稳的不习惯,是因为身边有可信赖同伴的满足而产生的、宛如踩在云端的轻快——毕竟她在里德家,萨米尔也摊在身边,不会有比这更安稳的地方。就在她挣扎在梦境与现实的狭间时,属于夜晚的风掠过,难得的凉爽抚慰了诗人,她投往睡梦的国度。
奇诺娅被拍醒。
“事先提醒一下,我就要掀开你的毯子了。”
“随便吧。”她闭着眼,相当配合地抬起双手。
里德发出一声叹息,好脾气地说:“我想你现在最好睁开眼。”
诗人照做了,初醒的迷蒙对半精灵的视线产生影响,她不由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我在做梦。”诗人说。
几乎是立刻,半精灵注意到自己声音的异变,她的嗓音本就不如更多女性所表现出的那样高亢清澈,不像是拉文-希尔绿树掩映下撞碎在圆滑卵石上的溪水,抑或是乌希米亚临风悬挂的彩色玻璃挂柱。但现在,刚被使用的器官变了性质,从一个地方跨越到另一个地方,清晨与黄昏拥有相似的暧昧光影,却不能说那是同样的朦胧。
萨米尔恰到好处地哼笑一声,他——现在是她——嘴角的弧度和往常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你不能睡下去,”她说,“我们当然要一起面对这个局面。”
这个局面:三个成年人,衣冠不整,性别对调。
德鲁伊并没有她语气中表现出的那么急切,她照样披散着头发,有着收受阳光恩典的饱满小麦一样的金发也没有因为性别的改变而变长或弯曲,除开骨骼、脏器的变化及这变化顺带的影响,萨米尔还是萨米尔。
“你像是乐在其中,”奇诺娅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里德回答,她是真正操心的那个,“醒来就是这样。”
诗人用手臂撑起自己,他仔细打量着德鲁伊和影武者,用近乎研究的态度观察:遗都出身的半精灵看起来纤细出挑,她的手百无聊赖地圈着自己的发辫,那些珠串缀在老位置;人类披着宽大的外袍,她眼睛中的蓝色因着面容的改变而显得更加柔软,但诗人看过他悄声无息潜入影子的模样,像是墨汁滴进松散沙土。
“我觉得这不太公平,”诗人若有所思,“你们都可以穿上自己原本的衣服,我却不行。”
萨米尔懒洋洋地接过话:“没有什么不可以,不是有句老话吗?女装只有零次,和——”
“无数次,我知道。”
“想都别想。”里德打断半精灵间的谈话,充满力量,干脆利落。
她朝两人投去充满意味的一瞥,随后将目光转向男性诗人:“你先穿我的衣服。”
在确认过即将进行的任务后,奇诺娅走到街市上。他还不太明白这变化的起因原理,但既然对他的生活没有太大影响,诗人也就放任这变化的发展,甚至于享受这变化带来的新鲜乐趣。反正他也无计可施。
一片暗云降下,是许久不见的荒鹫猎隼。
盗贼团入驻遗都已有一段时间,曾经信使的出现叫他忍不住环顾四周。诗人自顾自地中断了与荒鹫首领的书信来往,柯洛·格利泽的行动给予半精灵启发,她轻飘飘地去往另一个世界,继续自己的旅程。
就在半精灵歪着头,和停在自己肩上的猛禽四目相对的时候,有人接近了。
那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轮廓硬朗,高大挺拔。他的眼睛很有神,但奇诺娅只觉得这个人看得太用力,溜在街上随地找茬的地痞看了都得腿软打跌。
柯洛直截了当地问:“你有眉目吗?”
没有寒暄,没有问好,荒鹫首领表现得像是之前断掉的空白从不存在,他直接用刀把那段时期切下丢了。奇诺娅难得惊讶,但他还是领会到对方问题的所指,半精灵慢吞吞地回答:“不,我对此一无所知。”
博特乐的信徒点点头。他的目的完成,他转身就走。
猎隼呆在诗人肩上。
与笔友的偶遇让诗人快活起来,他甚至开始感谢这莫名其妙的状况,即使其中的矛盾之处像是奶油上的红色蜜果一样显眼,诗人选择不去看。
半精灵的脚程很快。他载着朋友的嘱托与荒鹫首领的信赖回到唐吉诃德的房子,曾经的深海领队似乎也被施予了这恶作剧一般的戏法,“她”坐在树阴下,抬起手晃了晃,招呼在外留宿的诗人回家。
这样的情景叫来自菲薇艾诺半精灵恍惚,他情不自禁地加快脚步,像是追逐着什么。过去的软弱面影短暂地显在诗人脸上,他张口,几乎要喊出那个称呼——
送葬的歌与涉水的响声混在一起,虚假最终溶解,就像曾经的地下迷宫。一切都在融化,她握住他的手,说“艾瑞克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梦里的一切都合着心意,她/他得到了“母亲”,得到了等着自己的人,得到了生死相与的朋友,得到了家。
最后,她/他察觉到了这不对劲,因为事实早已雕成,不会随心意改变。
她/他希望有这么一个人,一个完全为了她/他而思想、行动的人。有自己的生活,可以,有别的想法,没问题,但他们会纠缠在一起,像是交结在一起的藤蔓,互相侵入对方生活,犹如两个世界相撞,支离破碎,剩下的残损融为一个整体。她/他的潜意识将这愿望安放在荒鹫的首领身上,对方满足她/他不会说出口,甚至没有察觉到的罗曼蒂克的想象。
这是对于她/他寡淡童年的弥补,也是她/他未曾理解的,永远也追不上的太阳。
梦醒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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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2041
首先说声对不起!!!但是放飞自我瞎写真的好爽!!!
可以说诺基亚就是愚人!追不到想要的东西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可怜哦!【大笑
然后反正是梦,所以梦里除了诺基亚外的所有人都是诺基亚希望视角的,时间上设定是已经在迷离过了一段时间,这时候精神污染大概更严重,脑子可能也更不好了,哈哈
4564字
他独自离开了家门,离开了珂旭骑士团的驻地,离开了城市,来到了森林当中。他穿过了被人长时间踩踏的道路,走向了一处少有人走的土坡。他曾经把一个个阿尔芒埋葬在了这里。
他往前走了几步,觉得这儿和上次来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这里附近应该不会听到流水声才对。”,他歪着头,仔细聆听着来自大自然的声音,开始向所信仰的神祇祷告:“伟大的春主啊!你是我的主宰……”,既希望于神祇能在他饿死之前,派遣某人来带他回家。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有某个生物正不断拨开面前的小型灌木,逐渐靠近这里。
他暂时结束了祷告,爬到了树上,小心翼翼地往下看。
只见一个穿着绿色长袍的妖精,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他甚至觉得,那个妖精已经发现了他。
“你在害怕什么呢?我的孩子。”那是个已经成年的男性水妖精,他的微笑温柔得可以融化最寒冷的冰雪,声音动听得连黄莺的歌声都变成了噪音:“为了不要吓到你,我特意发出声音,示意我的靠近。”
“你是谁啊!”他认为此举实在有点冒险,但那个妖精的微笑,很快就打消了他的疑虑:“我在这一带住了很久了,但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我是听见了你的祷告,知道你遇到了困难,特意过来帮你的。”妖精说:“我是瑞图宁。”
“女神?”他总觉得这个称呼似乎有点不对,眼前的神祇穿着男装,说话的声音很明显也能听得出是位男性……
瑞图宁到底是不是一位女神,这的确是个疑问,可是现在还有一个更大的疑问摆在他的眼前,他刚才祷告的对象,明明是……
他摇了摇头,春主不就是瑞图宁吗?瑞图宁的化身不就是水妖精吗?他到底为什么会认为珂旭将会回应他的祷告呢?
他从树上落回地面,恭恭敬敬地站在瑞图宁的面前,聆听他的教诲。
接着,男性瑞图宁又和他说了一会儿话,话题不知道为什么就拐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此刻,你获得了新生。现在,我要赐给你一个名字……”
瑞图宁思考了一下,继续道:“雅丽蒂亚,愿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成为一位疗愈者,疗愈他人的同时,也能疗愈自己。”
这个名字有两种含义,一个是疗愈者,另外一个是木槿花。木槿花又称无穷花,或者朝开暮落花,这种花总是在白天开放,黄昏枯萎,到了明天,在同一株植物之上,又会有另外一朵花灿烂地绽放开来——经常被瑞图宁教会用作比喻女神——应该是男神才对——的教义:“生命循环不息”。
能够被神祇亲自赐予名字,自然应该感恩,而他的确是感恩的。
“不过我是男孩子啊!”他尖叫道。
“你正好可以告诉他们,你蒙受了神恩。”瑞图宁笑了起来:“让更多人知道我如何赐福与你来荣耀我。”
眼前的一切快速破碎开来,雅丽蒂亚此时已经不在郁郁匆匆的森林当中,金发蓝眼的水妖精也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金发红眼的人类小女孩。她长的非常可爱,即使是最为严肃的珂旭女牧师,见了她都会瞬间化身少女,捧着双颊,满怀激动地大呼:“好可爱!好可爱!”。
小女孩梳着双马尾,每条辫子上都各自绑着由羽毛制作而成的小饰品。小女孩的小辫子,就和狗狗丶猫咪丶松鼠还有狐狸的尾巴一样,总是在引诱着人们去摸一摸丶拉一拉,捋一捋……
雅丽蒂亚看着她发质柔软的秀发,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对其中一个马尾辫伸出了罪恶之手……
小女孩并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用手去把辫子抽回来,只是笑嘻嘻地说:“哥哥,你扯了我的头发,就代表你想跟我一起玩喽》”
雅丽蒂亚忽然觉得有点不妙:“希,你不是说想我们帮你把那个东西拿下来吗?”
“你慢了一步,你的伙伴已经帮我拿下来了。”希摇了摇头:“而且,那时候你都还没有扯我头发。”
“那……”雅丽蒂亚觉得自己的眼泪可能要留出眼眶了,可是并没有——男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哭的呢,不像面前这个自称希的奇怪小孩……
雅丽蒂亚提醒自己:“希——她是个女孩子啊!爱哭一点没什么……”
“放心啦,我又不是魔鬼。”希的笑容更加灿烂:“我只是想找个人陪我玩而已啊!”
希注视着雅丽蒂亚,眼神中所蕴藏着的事物,甚至令他这个见惯了风雨的成年精灵感到了畏惧。
“这是他还住在这里时的房间。”一个陌生的声音传入了雅丽蒂亚的耳朵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说话的人是他的父亲,而在他的印象当中,他父亲的声音绝对不是这样的!
雅丽蒂亚的父亲继续道:“这些装饰都是他自己挑选的,有少数几件事他的作品——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会成为春之女神教会当中的眷顾者。”
“别在客人面前说这些。”父亲的声音——应该是这样的,温和当中透着稳重,是个容易相处又值得依靠的人。不过雅丽蒂亚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他的母亲。
雅丽蒂亚的母亲温柔地说:“瓦列里,你先休息一下吧,路上都是你一个人在照顾他,你一定很累了。”
雅丽蒂亚的父母都是春——雅丽蒂亚差点就要说春主了,然而春主和复活者以及宽恕者一样,都是瑞图宁的称号——他的父母亲都是春之女神珂旭的虔诚信徒,只不过他的父亲要更加狂热一些,而他的母亲至少偶尔会想起来自己还有四个孩子。
“他睡熟了吗?”雅丽蒂亚的母亲问。
“睡熟了。”这个声音来自一个男性雪精灵,一个拥有惊人美貌,却总是能让最温和的宽恕者牧师气得失去理智的天才。
有人给雅丽蒂亚盖上了被子。
“刚才那么颠簸,他都没有醒来。”瓦列里的声音充满了担忧:“他那么纤细,墓之女王的容颜……”
瓦列里用雪精灵方言说了几句话,雅丽蒂亚用他有限的能力猜了个大概,他说的是:身为男性像这样评价女性的容貌实在有失风度。
“你和他去迷离的时候,他的情况是否曾有改善?”父亲的声音由远及近,雅丽蒂亚小心地控制着呼吸,假装自己还在休息。
“雅丽蒂亚不能在没有祈祷书的情况下念诵赞美诗,不然他总是会把瑞图宁称为春之女神,将宽恕者和复活者更改为阴性,或者对他使用第三人称阴性单数。”瓦列里平铺直叙地说:“他几乎就要被怨恨之子抓住的时候,嘴上说的也是女神救救我,幸好他足够虔诚,否则我就要永远失去这位拥有高贵心灵的同伴了。”
“怨恨之子?”雅丽蒂亚的父亲说:“听起来是个邪恶者,而光之羽骑士团并不知晓他的存在。”
“他来自受到诅咒的迷离,是徘徊在迷雾之中的不死者,怨恨和不甘将他永远留在了人间。”瓦列里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让听者有时间可以消化他刚才所说的内容:“据说他很快就要成为真正的神了,意味着我们将要面对一位更为强大的敌手。”
寂静蔓延在房间之中,一种不安的情绪充斥在雅丽蒂亚的心灵世界,他瞪大眼睛,长大嘴巴——几乎整个森林城都能听见他歇斯底里的尖叫。
雅丽蒂亚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这个怀抱比他印象当中要柔软得多,他的母亲本来应该是一位男性⋯⋯
雅丽蒂亚感觉自己要疯了!
瓦列里从雅丽蒂亚的包袱当中,拿出了祈祷书,来到了他的身边:“我帮你拿着,然後一起念诵献给春主的祈祷词。”
“你比我疯狂得还要严重。”雅丽蒂亚虚弱地说;“作为风雪女王的牧师,如果你向春主祈祷,风雪女王肯定要生气了。”
瓦列里把祈祷书放到雅丽蒂亚手边。
雅丽蒂亚伸出手,他的母亲就给他递来了一块手帕,他擦乾了手上的汗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祈祷书——过程中他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也使不出力气——但在握住祈祷书的瞬间,他的力量又重新回来了。
“春主在上。”雅丽蒂亚翻开了书页,开始低声念诵起来。
雅丽蒂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祈祷书,他认为他睡觉的姿势有点像躺在棺材里的死人。他拿出了一个袋子,将祈祷书放了进去,再把袋子挂在肩膀上,穿上鞋子,走向房门。途中,他看到了一个由树枝制作而成的人偶,穿着一套上面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华丽战甲,手持巨剑,静静地伫立在书桌上,用蓝宝石制作而成的双眼注视着他。
雅丽蒂亚走到人偶的面前,将它手持巨剑的手拆了下来,从抽屉里挑挑拣拣了一会儿,给它换上了另一只手。接着,他又摆弄了一下人偶的手脚,让它看起来像是正要走向某人并拥抱他。
“欢迎回来,雅丽蒂亚。”雅丽蒂亚用少女的声音说。
“好久不见了,我的阿尔芒。”雅丽蒂亚用男声回答说。
幻觉再次浮现在了雅丽蒂亚的眼前,他看到自己不顾一切地奔向一个年轻男人,他见到了属于阿尔芒的一生,也见到了阿尔芒逐渐变老的过程,他哭着跟阿尔芒道别,然后见到了没有双马尾丶性别大概为男的恶作剧女神。
雅丽蒂亚只能称呼这段记忆为精神错乱下的产物,人偶怎么可能有灵魂呢?即使它们的脸看起来再像活人,他们都是没有生命的,也不会变老;即使它们的寿命走到了尽头,比如黄化了丶出现裂纹了丶颜料再怎么样都清不干净了,也没有人会把它们称为死者。即使它们被主人丢弃,或者像个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坟墓,它们也没有灵魂可以前往恶作剧女神的居所,成为她的客人。
“尽管如此,我还是很想和你结婚啊!”雅丽蒂亚垂下眼睑,叹了口气:“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呢?”
它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刚失去双胞胎弟弟的那段日子。所有曾经熟悉的人都变得陌生,曾经令他感到安心的事物都变得险恶,他成天成天地将自己关在卧室里谁都不见,两个姐姐会悄悄地把门打开一点点,将热腾腾又香喷喷的食物放在地板上等他自行取用。
某一天,和食物一起进到这个屋子里的,还有一个金色头发丶蓝色眼睛,身穿洁白长裙的少女人偶。他第一眼就爱上了它,想给它制作衣服丶鞋袜和饰品,想和它一起在夕阳下散步,想和它永远在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里,雅丽蒂亚发现,人偶的眉毛和嘴唇,以及脸颊上的绯红都是可以擦掉的。于是,他让姐姐们拿来颜料,还有用来清洁的东西,亲自给人偶化了妆,把它从一个带点羞涩的温柔少女,变成了目光炯炯丶不苟言笑的春之女神。
接着,他又给它穿上了上面有暖黄色星星花纹的白色长袍,披上了精致的战甲,在它的腰上挂上了一把巨剑,再让它把手放在巨剑上。
一开始的时候,他在心里面称呼它为珂旭,后来却觉得这有点不妥。春之女神是每个人心中的英雄,而眼前的存在,理应只属于他一个人,于是他给它想了了一个名字。
“你叫阿尔芒。”他对人偶说。
人偶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用女孩子的声音说:“嗯……你好吗?我是阿尔芒。”
他在心里纠正了自己,阿尔芒当时说的是:“你好,xxx,我是阿尔芒。”,可是他已经不记得阿尔芒当时说的那个名字了。
雅丽蒂亚是他遇见春主的时候,春主次给他的,但他在拥有这个名字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的父母亲花了大量功夫在珂旭骑士团收藏的典籍里找到的,正如别人听到珂旭和珂宁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就会直觉地了解到,它们属于一对姐妹——他的父母想要找到两个拥有美好含义且拥有相同头韵的名字,作为礼物送给他们。
他不仅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忘记了属于弟弟的那个,察觉到这个事实令他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他退后了几步,远离了阿尔芒,跌跌撞撞地坐回了床上。
弟弟的东西,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以前,他一旦想起了弟弟,就会瞬间失去属于高等精灵的引以为傲的理性,变得癫狂。姐姐为了让他保持最低限度的理智,就把属于弟弟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砰砰砰——”有人快速地敲了几下门,未等雅丽蒂亚回应,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来的人果然是那个讨厌的丶该死的雪精灵。
面前的影像逐渐破碎,雅丽蒂亚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感觉自己正倚靠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当中,脸上湿答答的,有人用柔软的手帕不断给他擦泪。
“你醒来了?”雪精灵问。
雅丽蒂亚抽抽鼻子:“我永远失去了我的兄弟,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忘记了。”
“你有两个兄弟,最年长的是月见草,另外一个,他叫尼斯洛克。”雪精灵语气坚定:“你并没有失去他们。”
“她们……”雅丽蒂亚忽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位女性,瓦列里——瓦列莉亚的也是。“除了他们之外,我应该还有一个……”
雅丽蒂亚终于完全脱离了梦魇的影响,她想了想,其实在梦见女神的时候,她就应该醒来了,瑞图宁又没有改名叫希斯,她怎么可能会故意赏赐男性牧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呢?
一切都是梦魇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