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4292
强行搞了一波家族展览。
K真可爱。
巨乳都该死,但K的话就可以。
K真可爱(重要的事情说两遍)。
其实还有些估计没人想听的设定,比如拉普索在变性之后特别放飞自我,又比如梵塔西娅的理想型其实是性转芬德尔(但实际上理想型和你现实找的男女朋友总会有很大差距的对吧),再比如如果芬德尔从一开始就是芬朵儿的话芬妈恐怕不会是狼妈……
说了没人想听。
总结:K真可爱。
————————————————————————————————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是一种强烈的直觉,仿佛正看着刀剑当头劈下一般令人汗毛倒竖。这使芬德尔猛地从黑沉的梦乡中惊醒。
森精灵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坐在床上了。他本能地调整了一下呼吸,橙黄色的微弱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渗进房间,轻薄的绒毯从他的上半身滑下来,仲春初晨仍带着些微凉意的空气碰到身体上流出的冷汗,迅速消失的体温令他瑟缩了一下。
这里是菲薇艾诺。芬德尔能够确信。说得更精确一点的话,这里是芬德尔在右城的居所,房间的布局和墙壁上的挂饰都是他所熟识的样子——也就是基本不成样子:这仅仅是个“能住的地方”而已,装潢摆设空旷乏味,完全没什么生活的气息。
这也难免。从前作为树行者的一员时,芬德尔一个月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奥伯森林中度过的,剩下的三分之一中的一半又会在路程上被耗费掉。对他来说,自己在菲薇艾诺城内有一间屋子,但那也不过是临时落脚的地方而已,和树行者的营房或者森林中某个能栖身的树枝相比没什么区别。再之后,他决定去暗月城并且成为一个冒险者,在这一次回来之前,这间屋子已经被空置了大半年的时间。
将它打扫到能住人实在是一项耗费体力的工作,他们在这件事上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全部完成之后夜已经深了,他们几乎是一沾枕头便沉入了梦乡。考虑到精灵在一天中只需要四个小时的睡眠就足够,这次芬德尔能一觉睡到天明已经是堪称奢侈的行为。
黎明刚过不久,阳光还很微弱,但已经足够森精灵看清屋内不多的陈设了。一切的一切都和他睡下之前相比没什么不同,绿林故都带着草木青香的空气也没有染上其他不应有的色彩。芬德尔几乎要承认是他多心了,或者干脆,其实刚刚做了一个自己并不记得的噩梦而已,但那种仿佛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心悸感仍旧挥之不去,他的直觉仍旧在他耳边大声喊叫:有什么大事已经发生了。
出于潜意识的习惯,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森精灵知道那里应该有一道苍白的可怖疤痕,每次赤身面对镜子时他都能见得到,不过现在,那里的皮肤摸起来基本上是光滑的,没有什么陈年的伤口重新裂开的迹象。然后,他低头检视自己的手腕,光裸的皮肤上同样横亘着深刻的伤疤——但它们也没有异常。
“……怎么了?”另一个迷蒙的声音从旁边几乎堆成一团的毯子里模糊地发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从中钻出来的深蓝色发丝。还并不清醒的Kk花了大概十秒钟的时间,才终于做到保持着被毯子裹成一个只露出头的茧的状态,睡眼惺忪地看向坐起来的芬德尔,“你又做噩梦了吗?”
“不,我想没有……”芬德尔下意识地回复道,然后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肯定有哪里不对:不论是Kk的声音,还是他自己的声音,都跟往常听起来不太一样——
“……?????”Kk好像也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猛然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并且即刻开始跟将自己卷得严严实实的毯子搏斗。森精灵转过头去,思考自己该从何处下手才能将对方解放出来,却猛然发现身边人的深蓝色短发一夜之间窜到了至少及腰的长度。
——因为太习惯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芬德尔自己原本在不久前被整理成短发的发型似乎也变回了原本披散着的长发。
——等一下。
可能是大脑终于从深层次的睡眠之中迟钝地苏醒了过来,因为安宁的氛围和熟悉的环境而变得缓慢的思考一瞬间变得清晰。Kk终于挣脱了毛毯的束缚,自芬德尔的身边猛然坐起来,如流水一般的长发随着激烈的动作飘扬起来,他——不,她以发颤的声音尖叫:
“芬德尔!你变成女孩子了!”
然而森精灵的回应是敏捷地捞起被对方甩到一边去的毯子,将和平时相比变得更加软绵绵(物理)的高等精灵重新按回到被窝里去:
“把胸前的扣子先扣上!”
这注定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清晨。
——这注定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清晨,从各种各样的方面来讲都是这样的。
在芬德尔和Kk从过于令人震惊的事实中勉强回过神来,并且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意识到惊慌失措地待在屋子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之后,他们就面临着一系列的麻烦:首先是衣着的问题。芬德尔还好,森精灵只不过在体格上稍有些缩水,在性别被迫变更之后,他——她依然是个在女性之中显得线条冷硬、有着矫捷的身手和与之相配的纤巧身材,这一点与她的母亲凯特琳娜(如果她没有变成他的话)如出一辙。独眼的猎魔人只需要从储藏室里把自己年纪更小时的衣物翻出来穿上,看起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问题是Kk。她身上的问题可不仅仅在于变成女孩之后骨架变小这一点上。或许是因为在身体上相对疏于锻炼,高等精灵牧师与森精灵猎魔人相比,看起来明显体脂率更高——说得直白些,就是曲线更柔和,身材更丰腴,以及她胸前的扣子并不是睡前没扣好,而是在这场意外发生之后被迫离开了原位。
——这个问题就很尴尬了。因为尚还能穿戴整齐,所以自然而然地领取了添置新衣任务的芬德尔心情复杂地想。
然后她紧接着遇到了第二个问题:在一夜之间忽然变成相对性别的人,显然并不止她和Kk两个。
只是清晨,但菲薇艾诺的街道上却已经出现了在以往任何时候都非常少见的喧嚣。空气中飘荡着难以言说的气氛:大多数人都是惶然不知所措的,急于寻找自己的亲朋好友确认状况,或者前往神殿祷告;但在这之中,仍然有小部分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不,技术上来讲他们没干什么坏事,只是真的叫别人很想将他们就地正法。
比如拉普索迪斯。
当一个人疾步走在街上时,突然看见面前闪过一团鬼叫着的烈火,一般情况下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反应,芬德尔也不例外。这也是为什么在那一刻,她当机立断地伸手一把拽住了冲到她面前的吟游诗人几乎前襟大开的领子,然后一个扫堂腿,就将大喊着“亲亲芬德尔~”这种令人浑身发毛的肉麻称呼的拉普索迪斯(女)掼到了地上。
“芬德尔你太残忍了——以前就算了,现在?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美丽的少女?”拉普索迪斯看起来丝毫没有不适应的地方,反而直接在地上作“你伤透了我的心”状,抬手捂着自己波涛汹涌的胸口——那件衣服应该是他本来的衣服,肩部稍微宽了些,袖子也长,前头的第三个扣子虽然扣得上,但也将衬衫撑得紧绷绷的,而更上面的两个她根本没扣,就那么无比坦然地露出自己的事业线来。
“容我提醒,想自称少女的话,你老早就过期了。”
出于某种微妙的竞争意识,芬德尔·平胸·西罗先忍不住刺了回去,并且比刚才更想把这个倒在地上碰瓷的损友揍一顿了。
反正以前他们都是男人的时候,芬德尔就常干这种事情,现在两个人都变成女性,从基础条件上来讲仍然是谁都不占谁便宜的公平公正,想来继续这么做也没什么问题。但就在猎魔人的脑内思路迅速这样过了一遍,正要抬起手臂,以不赞同的目光惩戒(物理)一番因为变了性别显然处于不正常的亢奋中的拉普索迪斯,并且告诫她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搔首弄姿的时候,从远处飞来的一块小石头“嗖”地越过了芬德尔的背后,正巧打在了拉普索迪斯的前额上。
就在挨了一下的拉普索哀嚎的这个空档里,芬德尔侧过头去,就看见另一位有着烈火般发色的高等精灵怒气冲冲地分开人群,从路上碾了过来。轻歌家的幺女——现在该说是幺子——气冲冲地快步走到自己的三哥(姐?)面前,姑且向芬德尔点头致意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将刚刚森精灵在脑内计划过但没有付出实践的那一套拳脚在拉普索迪斯身上完全地施展开了。
梵塔西娅现在穿的应该是拉普索迪斯的旧衣服。在自己损友比平时高了一个八度的哀嚎声中,芬德尔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如此判断。
她的判断没有错,但没人给他正面的回答。兀烈卡卡的牧师在对自己的亲族执行完正义(物理),并且说服(物理)对方回家换上合体的衣服,不要扰乱公共场合的风纪之后,终于才回过头来,正式地向芬德尔打了招呼。
“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部分人都中招了,但还有小部分人维持了原样。”在简单的寒暄过后,梵塔西娅透露了她目前所知道的情报,“据主任牧师说,这应该是恶作剧之神的心血来潮,没过多长时间这效果肯定会消失的,也不必担心对身体有什么多余的影响——谢天谢地,赛仁内德还是赛仁内德。”他庆幸于自己行动不便的四姐没有改变性别,不然恐怕家里难有合适她度过这一天的特制服装,“不过终于,该轮到拉普索帮赛仁换衣服啦!”
就像他风风火火地来一样,兀烈卡卡的牧师挥挥手,就拖着自己被惩戒过而显得蔫答答的亲族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甚至没给芬德尔道别的机会。完全没来得及说话的后者苦笑了一下,正准备继续自己的行程时,后腰却突然被一个小炮弹似的东西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芬德尔!是芬德尔没错吧!”惊慌失措的锡里昂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来,名叫柯茜的小山雀围着他们的头顶叽叽喳喳地扑棱着翅膀,“怎么办!芬德尔我变成女孩子了!!!”
森精灵无奈地转过头去,俯视着仍处在生长发育期的小精灵。确实,视角与以往相比产生了些许变化,但芬德尔认为,这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身高缩水了——
“我没看出什么变化。”猎魔人沉着地道出事实。
事实上确实也是如此:锡里昂还是那个瘦小,金发,没长开,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锡里昂。要很拼命地去对比,才能发现她的胸口与从前相比确实多少产生了些弧度,腰胯的比例也有微妙的区别——可差异实在是太小了,不花上至少五分钟来研究根本看不出。
森精灵的态度对锡里昂来讲似乎是个分量很重的打击,不过只过了大约十秒钟,这个被打击不下去的小家伙就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芬德尔,你也变成女孩子了!”
她指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或许也没有那么显而易见吧。芬德尔本人有些心虚地想。
“好多人都变成跟原来不一样的性别了,我妈妈也是!但我去了欧洛斯老师那里,老师还是老师,没有变成女老师。”小德鲁伊继续说,“只是我在树之音遇到了凯特琳娜夫人……嗯……凯特琳娜……先生……”
不知道该用什么人称的锡里昂口中的叙述变得迟疑了起来,只是这个当口,芬德尔已经从对方混乱的人称当中读出了一点不太妙的信息来。
“总之,她……他说他的动物伙伴突然变成了等身大的玩具熊,想让欧洛斯老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一下,自己的父亲还是那个父亲,但母亲却在神祗的心血来潮之下突然变成了男性……这个画面有点太令人不知所措了……
街上的两个人同时因为不同的原因陷入了混乱,顺便一提,锡里昂是在纠结为什么凯特琳娜活生生的动物伙伴会变成一只应该摆在橱窗里的玩具熊。
思绪乱飞的芬德尔有些想问问对方有没有看见沙利亚和库特,不知道黑暗精灵和剑矮人有没有产生什么值得一看的变化(绝不是因为在他们发现自己丢了一只眼睛的时候大肆嘲笑了自己一番,她绝不是想要嘲笑回来,绝不),但她恍惚之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小山雀柯茜重新落回了锡里昂的兜帽里,尚还停留在雌雄莫辨的年纪的少年人仰着头看她的眼睛——但她总觉得这幅画面里少了点什么。
——对了,伯伦希尔。
——锡里昂不应该在菲薇艾诺,他应该去了别的世界旅行来着。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芬德尔陡然间同样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也不应该在菲薇艾诺啊!?
芬德尔猛地从梦乡中惊醒。
半精灵坐在地上看晚霞。
牧师和酒店老板给出足够多的信息,诗人在其中挑挑拣拣,把关于安全的忠告抛在一边。若是她对这地区的了解再多一些,她就会注意到更西边的海,被海水昼夜啃食的高耸山崖,以及海岸线上的防御工事。她要是将目光从土地上挪开,往远处投去,就会明白人们赶着回家的焦急。晚风从陆地吹向日落海,商船扬帆起航,像洄游近海的鱼。
诗人将许多时间花费在放空思绪上,伏勒的晚霞——底下沉着铁渣滓,搅过葡萄汁的牛乳倒在上面,太阳像被丢进水面的石子一样划过羽毛刷似的云雾——对于诗人来说,和遗都明暗清楚的沙漠,以及奥伯遮天蔽日树荫下的一支野花并无区别。她靠着那吓破胆的醉汉曾倚过的石块,脚边是新买的铲子。她挖了一段时间的土。这里土质松软,在冒险者的经验中,是十分适合埋东西的地方。
本地人对迷雾和不死生物打交道的时间过久,在他们心中,什么新响动都会往那方面靠。来自其他世界的诗人就不。哭泣和未得报偿的怨与恨联系,活过几十年的半精灵总认为,主动变为不死生物或类似的东西,总得有伤人的觉悟和莫名的恶意——怪物的判定从来只看心。她怀着此类想法,心不在焉铲几下,又因为不能找到确切发声地而作罢。
残存的微光笼在无雾区的上空,劳作的人和旅行商人都急匆匆往城内赶。诗人松垮垮坐着,往嘴里丢新摘的浆果。那味道并不好。和迷离其他地方相比,伏勒的无雾勉强算个优点,土质也不差,只是多雨,致使土地得不到阳光的照拂。可吟游诗人对种植了解甚少,她只能猜测这地方农业的低迷是由于养分的缺乏。德鲁伊应该知道这个,她想,我要问问萨米尔——
吟游诗人呆愣片刻,她又往嘴里丢果子。她吐吐舌头,抱怨说:“真酸。”
黄昏到黑夜的转变很快完成,城门关闭,吟游诗人还是靠着石头。费尔奈的喧哗声很大,赌徒一掷千金的狂热和寻欢作乐的虚幻混在一起,倒不至于让人觉得孤单。奇诺娅结识过一些赌徒,一群拥抱今天不要明天的快乐伙伴。他们教她丢骰子,教她喝酒的游戏,还教她打牌。拉玛信徒从来懒得学。现在,在黑夜里,她一个人坐在城外,倒是想起来好几种游戏。这倒错感实在令人飘忽,诗人险些忘记曾进行过的冒险。
夜深,城市里的声音也渐渐安静下去。半精灵阖眼休息,直到零星哭声传来。
确定哭泣的具体地点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有采集土壤的经验帮忙,诗人下铲如有神。很快,她挖出一根藏在土地中的铁管。
奇诺娅简单清理管口周围的土壤,又用手顺着管身向更深处探索。这根明显挖不到头的铁管基本笔直向下,略微向城内倾斜。半精灵顺着铁管倾斜的方向比划,那大致是赌场所在的方位。喜爱传闻秘辛的诗人思索片刻,觉得这根铁管大概是个出气口。
抱着旁观式的好奇,她抬手敲敲铁管。
哭泣停止了。片刻后,诗人听见很小的敲击声。
奇诺娅眨眨眼睛,她再次敲击三下铁管,地下传来同样的回应。深夜,连赌场都安静下来,敲击声也就显得格外清晰。现在一切都清楚明了:不死生物的传闻只是当地人被迷雾吓坏的臆想。菲薇艾诺人明白自己对这事的评价是过度指责,她没有体会过迷离人被浓雾驱赶如同柔弱羊羔,也不曾亲眼见过失落海吞进又吐出的舰队残骸。她对周围保持着一定限度的敬畏,但这敬畏也无法真正影响她的想法和决定。
“咳……那边是什么人?”她趴在地上,朝铁管说话。
对方没有回应,只是敲管子。
“您不能说话?”
仍是敲击,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
“和赌场有关吗?”诗人问,“是就敲一下,不是敲三下。”
“咚、咚”
“您在城内,还是城外?”
……
“咚、咚”
敲击声传来的间隔有些长,也许对方也不明白自己的确切所在。
诗人思考片刻。不死生物的传闻是几个月前开始的,在酒店老板口中,费尔奈赌场的兴起也是在几个月前,两者在时间上相一致。铁管另一边的人,他不能确定自己的具体所在,却直觉自己应该在城内,这也许是因为对方明白自己的事情和赌场有关,而赌场在城内,所以他才将地点与城内搭上联系。
“请您等我。”诗人承诺。
随后,她单方面地结束通话,开始掩盖铁管四周被挖的痕迹。
计划很快定下。没过多久就是天亮,半精灵梦游一般回到旅馆,又在短暂休息过后离开。在做出去费尔奈赌场的决定后,吟游诗人将长弓、剑和弯刀等显眼的武器留在房间。她换了身易于行动的短款衣服,带上匕首,往伏勒城西走去。
正是午后繁忙的时刻。尽管没有坎维那种叫人昏沉的暑气,正午刚过时的怠倦也不容小觑。现在那股惰意已经散去,沿着街道的曲线,小商贩与渔夫叫卖自己的货品,他们的言语可以开出花。换在德菲卡,他们就是那些盘腿坐在小船上、将新捕的鱼挂上杆子,聚在码头或是任何水道边叫卖的人类商人,精灵通常不这么干。随着半精灵的前行,四周的建筑从规整变为零散,城市西边多是些新建筑,费尔奈异常显眼。在缴纳五个银币的入场费后,吟游诗人进入兴盛的赌场。
她首先被满目的金色震了一下。
闪着光的烛台与大厅顶上的吊灯刺得人眼睛痛,墙壁花里胡哨地挂着些幔帐和精细却呆板的画,地上铺着刺绣精美的绒毯……这地方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浮雕花纹都在尖叫着有钱。菲薇艾诺出身的半精灵忍不住挑起眉头,她仔仔细细地把这地方打量一遍,最终在赌场的角落发现异常:那里负责看守的人过多,并且进去的客人需要身份确认。诗人又朝四周看,向提供酒水的服务台走去。
“一杯德菲卡‘淡绿’。”她说。
旁边的赌徒偏过头扫她一眼。这里的“门”由冒险者种下,自那之后,心思活络的商人们就将各个世界的新奇东西运来送去,酒总是受欢迎。
“新来的,嗯?”
“哎,借酒思乡啊。”
正在休息的赌徒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黄牙。他们碰杯。
奇诺娅侧过身子,问:“他们玩得好热闹,不知这里最有意思的是什么?”
“噢!新人吗?我推荐那边那个庄家……”
“看起来一般,德菲卡也有,”吟游诗人皱皱鼻子,又用手指点点角落,“帘子里面是什么?好玩吗?”
“嘿嘿嘿。”那个赌徒先笑三声,才眯着眼睛说,“那可不是像您这样的小姐会适合的游戏。”
“哦?”
男人没有回答,他伸出手,将拇指在中指和食指间来回搓几搓。半精灵露出个了然的眼神,让一枚银币划过桌面,那金属很快被收拢在赌徒手里。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停顿一下,很快补充,“只是每次都只有男人进去,是什么不就很明显了么?”
“而且那里只接待熟客和大宗的客户。”
得到信息的女诗人随口道谢,端着糖海草酒踱去另一片有软椅的休息区——那里能更好地观察看守。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守卫离开,半精灵得到了她想要的机会。她放下酒杯,不慌不忙越过大厅,随着跟踪的目标走。穿过几个门廊,到轮岗时间的守卫正要进厕所,却在一阵疼痛后失去意识。眼疾手快的半精灵揽住守卫往下落的身体,将他拖进厕所。
在确认环境后,诗人扒下守卫的外衣,又将他的手臂扳到背后、利用守卫自身的腰带把他的两根大拇指系在一起。为了防止他醒来后试图离开,守卫被塞在女厕所最靠里的隔间中,嘴里塞着自己的衣物,裤子被脱下并甩到一遍,隔间的门也被清洁工具从外堵住。诗人做起这些熟练又快速,充满经验。守卫的衣服便于活动,藏东西的地方也挺多,但衣物上充满费尔奈的标志,大概这家赌场是靠衣服和标志认员工。
行动很顺利,奇诺娅顶替守卫站在入口,她放下幔帐,探向长廊深处。这条长廊有着明显的倾斜,似乎一直通向地下,半精灵放轻脚步,她尽量减少自己的动静。也许她根本不用顾虑这一点,幔帐外是喧闹的赌场,幔帐内是不堪入耳的旖旎。走廊两旁有不少房间,而木门明显不足以完全阻隔房间内的声音。
看来费尔奈兴起的方式已经很明显。
诗人往长廊深处走,她停在最里边,那房间听起来没什么声音。她没有携带开锁的工具,也没有里德那样的技巧,所以诗人选择用匕首砸开。她没有弄出太大动静,在开门后,半精灵敏捷地闪进房间,又将门虚掩上。房间的陈设十分简洁,床,上面大概是用来透气的管子,没了。一位女性躺在床上,看到有人走进房间,她开始惊恐地挣扎。奇诺娅走上前,被绑起来的是个精灵,有着在德菲卡和坎维少见的银白色头发,和诗人的浅淡不同,女性铺在床上的银发在烛光下也有亮光,像是直接裁下菲薇艾诺月圆之夜天穹上落下的银光,眼睛也是类似的浅色,她没穿衣服,腹部高高隆起。
精灵的嘴被缝了起来。
饶是见多识广的半精灵也不禁愣住。眼见银发的精灵急到落泪,诗人赶紧出言安慰:
“我同您说过‘等着我’,现在我来了。”
也许是认出昨天同自己交流过的声音,躺在床上的精灵不敢置信地看着诗人,眼神渐渐平静下来,也不再挣扎。诗人静静地看她一会儿,像是在衡量什么,然后她开始问话:
“还有和您一样情况的人在吗?”
点头。
“您是这里的居民吗?”
摇头。
哎,这可麻烦了。向来随心意而活的半精灵委屈似地皱起眉头:她初到迷离就遇上事件,其他暂且不论,这块大陆是由各个世袭领主管理的,一旦事情闹大,只怕不能同在坎维时一样转身就跑。眼前的银发精灵睁着泪眼看自己,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嘴唇的缝线有点可怕,这种锋利和残忍被强加在柔软的、孕育着生命的身体上,和夺取她自由的粗绳一起,让她的无助与无辜更加凸显——
半精灵又看她一眼,叹口气,她未出口的话语被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断。精灵开始瑟缩,她想将自己藏起来,侮辱与伤痛不会随时间淡去,它们一次一次叠刻在银发女性的心中。诗人站在门旁,她握住匕首,等待。
先是一阵说笑,接着传来铁链被摆弄的哐当,诗人只来得及对精灵作出个“噤声”的手势,门就开了。一个有碍观瞻的中年人走进来。对于一身上好的衣服来说,他的身体有些鼓胀,诗人只能用更多的击打和更大的力气保证他的安静。男人的昏倒令银发精灵松口气,她看着半精灵蹲在地上,手上动作不停。看起来很富有,实际上首饰也不少的男人被扒下衣服,坎维出发的诗人还特地搜了搜他的荷包,看看是否有银币和可能被遗漏的值钱物品。
诗人先解开困住精灵的绳索,又将男人宽大的外袍和没有贴身的衣物递给她。等待的时候,半精灵再次怀念起沙漠上砸完店就跑的快乐日子。银发的精灵非常虚弱,她的手甚至难以完成抓握的动作,诗人不得不帮助她穿上衣服。在低声致歉后,半精灵用小刀割断穿在精灵嘴唇间的线,小心地将断线头抽出,再将应急用的涂过软膏的纱布敷在上面。
她们就这样坐了一会儿。
“我……我的,”她张开嘴,喉咙中发出刮擦的嘶哑,“部落……找……族人……”
她和她的族人是在进城时遭到袭击的。她们的部族不喜欢和人类社会接触,也不想引人注目,就将进城的时间定在黄昏。那时候门还没有关闭,更为安全的时段让守城的人和进城的人一起放松警惕。就这样,没有任何防备的她们在不经意中被一伙人围拢,那伙人下手很快,经验老道,等她再睁开眼睛,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
“我们的时间不太多,女士,”诗人说,“我只能带您一个人出去……您现在能移动吗?”
银发的精灵撑着墙壁站起来,她点点头。
“名字……西丽雅……”
诗人走在前面,她的运气还不错,在穿过长廊时没有人走动。西丽雅跟在她身后,她脸色苍白,抿紧嘴唇,一声不出。两旁的杂音没有对她造成影响,这份坚定让冒险者对她产生欣赏。时间被拉长,每一步都被放大,入口总是在那个有些远的地方。实际上,她们走得不慢,很快就到达本该有人站岗的入口。她们不敢停留过久,担心时刻变化的周围。诗人挑开一边幔帐打量四周,她向银发精灵伸出手,对方握住了。
她们走出幔帐。
哐当——
一个醉鬼砸在诗人脚边,他旁边还环绕着一堆碎片,它们本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华贵花瓶。很自然地,几乎是所有的视线都被投注到这里,牵着银发精灵的半精灵也被发现。
“我怎么就不意外呢?”奇诺娅喃喃自语。
她先是踢起一些碎片,又用左手将安置在木雕底座上的另一个花瓶抛向守卫。有几个运气不错,躲过一劫。赌徒们呆坐着没动,也不知是愣在原地还是不愿掺和进麻烦事。他们探出头,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两人,明智的选择。
诗人的手在匕首旁停留片刻,又很快挪开,她还不想这么快就在迷离惹出麻烦。所以她只是将多余的小刀塞给西丽雅,用左手护住她,接着蹬开一个冲上来的守卫。
佩特拉短暂地垂怜西丽雅,她们最终脱离赌场。
现在正是傍晚,人潮拥挤,奇诺娅混在人群中,带着精灵径直回到寄住的酒馆。也许是诗人还未换下的费尔奈服饰引人注目,酒店老板不由地多看了她几眼,接着他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将她们推入诗人的房间。
“雾精灵?”
雾精灵是生活在迷雾里的精灵,他们以部落为单位沿着迷雾小径旅行,在碰到无雾区时停下来和当地人贸易。许多新的无雾区及迷雾小径的发现都得仰仗他们,但他们不喜欢和人混居,所以一直很神秘。
菲薇艾诺的半精灵严肃地点点头,还“嗯”了一声。她凭借字面意思去理解这段信息。
“也就是说,一定还有同伴在找她。”
酒店老板耸耸肩,转身离开房间。他不会过问,也不会过多参与这件事。这对诗人而言已经足够。她倒了杯水递给雾精灵,问:
“能联系上你的同伴吗?”
西丽雅说出一个地点,那家店在一环新城区与二环新城区之间,离费尔奈很近。诗人哂笑一声。当她问到用于辨认的信物或标志时,西丽雅犹豫一下,做出一个手势。半精灵离开房间,让酒店老板往房间里送一桶热水和一套女士用的新衣。接着,她小声问:
“雾精灵的特征就是他们浅色的头发和眼睛吗?”
对方点点头,又说:“耳朵也是又尖又长的,精灵嘛。”
“哦。”
太阳已经落下,落日的余晖也被黑夜覆盖。半精灵罩上兜帽,前往西丽雅所说的地点。那是一家卖药材的店铺。雾精灵的担忧是正确的,除去诗人,还有许多人在药材铺附近晃悠。她观察片刻,接着直接走向一个同样戴着兜帽的人。半精灵拍拍他的肩,直接做出西丽雅的手势。对方先是愣住,他眼睛睁得有些大,然后转身就走。他摆摆头,示意诗人跟上。
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屋。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手势?”
“手势?什么手势?”
“我妹妹在什么地方?!”他拉下兜帽,露出银白色的头发,“你知不知道刚刚那地方有很多正在找她的人?万一遇到了他们该怎么办!”
诗人没有多话,她领着着急的兄长回到酒店。亲人的重逢令人感动,奇诺娅靠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就像看着戏剧的快乐结尾。多么美妙。群族是自己永远的归属,半精灵没体会过这个。她和外界的接触总是隔着一层什么,她的情感也因此缺少起伏。那些浮夸的动作和词句是她从菲薇艾诺的露天剧场模仿,理应由长辈展示并教授的世界知识与由她独自探索领会。前几十年的经历远不如近四年内热烈、富有激情。
“……女士。”
哎,她暗自叹息,要是能在这会儿看见里德和萨米尔……
“女士!”西丽雅的兄弟,谢洛托,叫她,“我有些事想问你。”
他们在酒馆一楼的角落坐下,雾精灵向诗人详细询问找到西丽雅的经过,诗人回答地很爽快。
“我们明天就走,回部落。”他说,“我会带上族人,一起砸了那个破烂赌场。”
“我建议您缓一缓,先生,”诗人劝道,“您看,我们下午才出来,晚上那地方就多了这么些人……他们守在自己的地盘上,等着您过去。”
“那该怎么办?”
诗人耸耸肩。
她将房间让给雾精灵兄妹,没有打扰他们。西丽雅需要治疗,而她的兄弟不适合走在街上,所以买药、请医生都是奇诺娅去做的。她向之前的希斯牧师询问信得过的医生,又按照酒店老板的指点到另一处药材铺买材料。
正是没有头绪的时候,诗人从酒馆老板那儿得到一条口信:
“捕获幽灵的人周末将前往旧城剧院。”
半精灵将消息告诉了西丽雅的哥哥。
在商量后,诗人和谢洛托决定一起前往旧城剧院。旧城区称得上是伏勒的中心,剧院是在原有的建筑上修缮而成的,筑起它的石墙有着强烈的丰饶之年的风格,雕刻以生命为主题,反映了当时繁茂烂漫的特征;它的窗和门却有着明显黑暗年代的痕迹,虽然有原有的框架结构限制,窗上的彩绘和部分明显经过修缮的尖顶都表露出当时的主流审美。等他们撬开侧门走进去,里面的装饰又有些平常,也就是说,预言之年的普通好看。
潜入的两人一个没心思去看这些,一个看了也不明白。他们跟着那个身上印满费尔奈标志的人,他身上有不少装饰,身边还跟着保镖,品味和赌场的装潢如出一辙,是那地方的老板没错。
费尔奈的老板包下二楼的包厢,这让他们剩下不少事。放倒三个保镖对奇诺娅和谢洛托而言不算难,诗人的匕首终于被拔出。它锋利的边缘抵着费尔奈老板的脖子,这让那个肥硕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即使有人在拿绳子捆他也不敢乱动。
“拔舌头,砍手指都随便你,”诗人说,“总之别让他有办法把消息漏出去。”
谢洛托看她一眼。
商人的处理被交给雾精灵,他决定将同族人找来,先带回西丽雅,再和其他人一起利用商人将其他女奴从赌场里放出来。
事情的结束伴随着流言的兴起:
一位冒险者独闯费尔奈赌场,不仅偷走了他们的账本及许多重要资料,还放走一位雾精灵女奴,导致雾精灵们进行报复,赌场就此一蹶不振。
这消息传到诗人这里时,那个卖诗人已经从广场上消失了一段时间。
他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出现。
End.
——————————————————————————
全文6600
谢洛托:你是怎么找到我妹妹的?
诺基亚:因为布尔什维克,同志。我们坚定的战士从不信那玩意儿,不死生物休想吓倒我。
醉汉为何落荒而逃?伏勒西城埋藏着什么秘密?神秘哭声从何而来?优泽牧师都无能为力,地底究竟有何秘密?是不死生物的穷追不舍,还是恶作剧妖精的胡闹玩笑?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敬请关注本期《暗月城邮报》,让我们跟随主编走进充满谜团的迷离……
全文3662,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
————————————————————————————————
奇诺娅决定去迷离。这主意的产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吟游诗人与战之歌者在安菲雷亚斯呆了段日子。诺奇·亚尔一向重视实践,他只简单交待战歌的要点,就将奇诺娅打发进决斗场。半精灵间歇性好脾气,倒也没有反对。
时日一多,双方两看相厌。诗人借着采风的名头回到暗月城,又从暗月城到了伏勒。此时正是预言年五零一年的一月。
生长于菲薇艾勒、游荡在盟约九城的半精灵之前从未到过迷离。这座沿海城市不同于德菲卡的乌希米亚,海洋特有的腥味掺在风里,无雾区白昼惯有的紧张感并不影响这城市的热闹。热闹,诗人偏爱它。热闹带来活力,带来生意,带来旅人需要知晓的消息。
“门”开在新城区的广场上。对城市来说,“门”带来的好处不亚于港口或恰好经过的商路,图新鲜的外乡生意人会来,想长见识的冒险者会来,新城区的广场边也就应着多了些住宿揽客的生意。半精灵运气好,在她之前正巧有一个人通过“门”,拉客的伙计们围拢上去,她得以轻松脱身。诗人环视周围,她被一阵叫卖吸引:
“卖诗了!无论是对抗迷雾新生战场上的诗歌,还是寻找骨龙所隐藏的巨大宝藏的冒险诗,在这里都应有尽有!”
“卖诗?是怎样的卖法?”诗人凑过去。
她所熟悉的是街边树荫下的传唱,很少有诗人会直接买卖手稿:每首诗都是自身的体验,不同的经历带来不同的感悟,由此再生发出微妙的情感。卖诗人瞟她一眼,将捏在手上的纸张举在半精灵眼前晃,那大概是一叠诗稿。
诗人买下战场的诗歌,她的爽快令卖诗人舒畅,她的问题也就有了回答。
“要问战场,您可算找对人了,”他说,“众所周知,伏勒是以无雾区安定而闻名的地方,但在最近,西边的墓地里却出现了不死生物,这是不是很奇怪呀?”
他见诗人神情平静,又赶紧补上:“我还听说,有人在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就在西边城郊!”
半精灵这才一副提起兴趣的样子,她凑得更近:“的确奇怪。您瞧,我是喜欢这类故事的人,不如我请您一杯酒水,您再给详细讲讲?”
“嗨,小姐,现在可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啊,生意人怎么能离开呢?不过我为您推荐一家酒馆,如果之后有意详聊,我们再聚不迟。”
“那就说定了。”
卖诗人便为她指路。顺着他的指引,奇诺娅来到一间店。同大多数地方一样,这里一楼是酒馆,二楼和别院是旅馆。因为天色尚早,大厅还没有多少客人,诗人便多出余裕,能够仔细打量这里。这家店大概有些年头,桌椅陈旧却干净,大厅里的摆设不大能跟上潮流,看起来倒也不碍眼,反而教人觉得舒适,来这里像是去拜访某位随和的年长者。酒店老板是位人族男性,他的年纪跟半精灵类似,又因为热情与健谈,很能让人产生好感。
“我是初来此地的旅人,”奇诺娅文绉绉的,“想知道这里有哪些值得一去的地方,还有哪些应该遵守的规矩。”
“啊呀,要说找乐子,城市西边的费尔奈倒是不错。那里新建不久,很适合年轻人,”他对此类介绍熟门熟路,张嘴就来,“要是对研究有兴趣,学者爱去神庙,或者找本地的老人们聊天……不过您可千万别乱走,虽然这里是无雾区,可也不是那么安全。”
拉玛信徒点点头,又问:“西边?可路上的诗人却告诉我,那里最近有些不太平。”
“哦哦,你说西郊的事啊!”老板抬手挠头。他想了想,又说:“那不是在城内,是出城后的事,听说有人半夜在那里听到奇怪的声音……”
配合着对方刻意压下的音调,奇诺娅斜靠在柜台上,摆出倾听的姿态。
发现异常的是个醉汉。他在城西喝酒,看天色不早,就起身准备回家。可醉酒的人分不清南北,他径直走到城外,等冷风吹过,酒劲下去,城门早就关闭。他歪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裹紧自己的衣服,暗自懊恼。周围十分安静,他扛不住睡意,正想闭上眼,却听见风里掺进点别的东西。那是痛苦的呜咽。男人忍不住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处能够藏人的地方。他落荒而逃。等天亮城开,关于城西不死生物的流言就传遍了全城,当值士兵的证言真实可信:“那家伙的鼻涕眼泪都混成了史莱姆。”
“不少牧师都去那里施展神术,那声音就没消停过,”酒店老板总结,“太可怕了。”
“连牧师都无计可施……”诗人想起曾经的死灵法师,“那地方具体在哪儿?您瞧,我是个诗人,而诗人对这类事情总有点兴趣。”
“出西门笔直走,看见一块大石头往左十步,旁边有个小树丛,就是那儿。”他屈起手指在桌面上比划。
“不过旅人小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连牧师都对付不了的,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奇诺娅此时已走出几步,她朝酒店老板摆摆手,离开了。
诗人单独行动时很有些谨慎。迷离是个新地方,她对这世界的了解还太少,所有的信息与经验不足以让她采取过于直接、或者说鲁莽的行动。之前她有队友和友人可以依靠,现在她又重复着年少时的漂泊,刻意将自己放逐到孤独的境地
伏勒的西部是新城区,道路整齐宽敞,设施完好。诗人很快找到酒店老板提过的费尔奈——招牌巨大,装饰繁多,菲薇艾诺称之为俗气。半精灵饶有兴趣地望一眼,很快离开。
她回到旅馆,窝在房里,趁着等待的时间,拉玛信徒拜读了买来的诗歌。从诗人的角度看,这首描写战场的诗有些平庸,其中甚至还有错别字、压错韵和强行押韵的地方。它的大致内容是,一位女性因被不死生物杀死而心怀怨恨。她留恋现世的美好,又因为留恋而羡慕尚且拥有生命的人,羡慕过头变成嫉妒,嫉妒最终演变为怨愤。她化为不死生物袭击世人,将无辜的旅人扯进跟自己一样的境地。在故事结尾,一位英雄阻止了她。
夜深后,卖诗人如约而至。
他坐在大厅右边一个偏僻角落,桌子靠墙角,蜡烛还剩一半,他那张不太让人有印象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有些红,看起来已经喝过些酒。他看到吟游诗人,朝她用力挥挥手,招她过去。半精灵端上两大杯酒,酒是葡萄酒,里面添加进水果,很容易喝过头。
“西郊。”奇诺娅说,她没有客气。
卖诗人带着些酒气给出信息,大致和酒店老板的版本差不多。和酒店老板不同的是,他认识几个去看过的人,其中包括一位侍奉优泽的牧师。
他打个酒嗝,手撑在桌上,说:“小姐,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是之前西边出了状况,有人招来不得了的东西……那块土地肯定是被诅咒啦!”
“哦,难道和您给我的那首诗有联系吗?”
“啊哈哈哈!”他快活地笑起来,“不满您说,那天被招来的就是那个被诅咒的半神,哎呀,真是太可怕啦!”
卖诗人所说的正是怨恨之女。
奇诺娅将另一杯酒推过去,卖诗人抓过杯子咕噜噜灌下一口酒,满足地叹气。
“迷离这地方,向来就不怎么太平,嗝!据说每一座城市下面都埋着不少私人呢,嗝!肯定是那个半身来了以后,嗝!唤醒了什么不该唤醒的东西,嗝!……”
“哎呀,这个城市以前也有什么传说吗?”拉玛信徒不怎么走心地惊呼一声,顺着卖诗人的话往下说,“所以才会有东西被唤醒?”
“迷离哪座城市没有些传说,嗝!不外乎就是……西边地下,地下……”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乱点几下,一头栽倒在桌上,睡了。
时间接近半夜,按照传言的说法,正是不死生物的呜咽响起的时刻。城门已经关闭,诗人静坐片刻,起身提起卖诗人,她将对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撑着他走向柜台。酒馆老板对卖诗人有些印象,但他不是熟客,只说卖诗人有时会过来喝酒,开个房间随便一丢就好。
半精灵点点头,从老板手中接过刻有房间号钥匙。新开的房间在二楼,奇诺娅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倒还算方便。诗人将对方放在床上,十分自然地从他身上搜出其余的诗稿。半精灵简单翻阅,都是些写得比较差的诗,和她早上买的那份水平相当。这些诗也许都是他自己写的。卖诗人的诗稿被放回原来的位置,异乡人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十分清晰。诗人本打算向卖诗人询问那位阻止半神的英雄,但广场上已不见他的人影,于是诗人又转去优泽神殿,希望找到曾试图驱逐不死生物的牧师。
那是位有着棕色长发的人。
“为了驱逐它,我在城外等到半夜,”她说,“我记得那是个晴朗的夜晚,星空注视大地,不发一语。我向优泽祈祷,这是我的习惯,在行动前献上祷告:希望土地恢复平静,生活回归秩序。语言是有魔力的,字句在离开口唇的瞬间长出翅膀,这一点您比我清楚。
夜深了,四周十分安静,我等待着。很快,那呜咽声便响起。我站在那里,很奇怪的,我没有感受到这个不死生物的恶意,如果一定要说……倒像是某种恳切的请求,或是悲哀的泣诉。但死者和生者终究有区别,那条线不可跨越,生命的羽毛落在艾瑞克手中,如同丰硕的果实总要归于泥土。”
诗人没有打断对方的叙述,她保持沉默。
“我尝试过好几次,那声音会在我驱逐时变大,就像是应和祷言一般,尽管断断续续,却从未中断。而且……我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到目前为止,有人受到伤害吗?”
“据我所知,没有。”
“多谢。”半精灵问完,没有急着离开。优泽的信奉者也没有说话,这次到她耐心等待。
“生与死的境界不可跨越……”拉玛信徒说得有些慢,也许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疑问的由来,“失去的向往拥有的,它们伸手抢夺,明知无济于事。可要是还在的思念已去的呢?被留下的追不动,也就只能扯住那个人的衣角,尽管那注定滑落。”
半精灵想起菲薇艾诺,想起环水的露天剧院,想起城外的淙淙水流,涉水与送葬的歌声从未远去,它们要跟她一辈子。
女牧师平静地注视着她,也许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一根歪斜的芦苇,会说话、会思考,一根苇草。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她说。
奇诺娅点点头,转身离开。
tbc.
转职任务,全文1533
看到蓝色+号任务当然要点点看。
——————————————————————————
奇诺娅靠坐在板车的木制边缘,她抱着记事的薄本,眼睛却盯着天空。
诗人再次离开遗都,外出冒险。她笑着推说这是“一场寻找自我之旅”,可她也明白,事实上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儿。借来的梦想在荒漠中渐渐枯萎,她得去找点东西让这个梦想活得久些。
现在正是日落之时,珂旭驾驶黄金的战车向西行驶,黄昏玫瑰色的衣裙远去,夜色温柔的纱帐便往天空围拢。半精灵跟随的这支商队同样在行驶,出于对盗贼的恐惧,骆驼们被驱使着尽力向前,谁都不想节外生枝。
拉玛信徒脚边躺了一个小个子人类。他仰躺在蓬松的干草堆上,双手枕在头部下方,翘着腿,嘴里叼根枯草,是典型的散漫旅人。和货物共处一车的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不去理会有些令人不适的速度和它带来的磕绊。照理说,他们该做些简单介绍,再说些风趣的话,好教旅途不那么枯燥。可半精灵没那个兴致,人类也谙熟旅途中与人作伴的规则,于是他们现在仅知晓对方的名字。
一阵颠簸摇醒他们,绊绳升起,几匹骆驼倒了,商队从中间被一分为二。商队雇下的佣兵迟疑片刻,只留下几个压阵的老手,其他人跑向前方,守在商人旁。奇诺娅翻身跳下车,恰好躲过几丛流矢,随身的长弓落在车上,她只能握住剑,伏在车后,等待匪徒的靠近。
几声箭支破空的声音。
借助货物的遮挡,先前散漫的小个子男人捡起奇诺娅的长弓,他单膝点地,准确又迅速地解决了对方的弓箭手——大概是弓术低劣的人。
吟游诗人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她从货车下的空隙滑过,借着惯性,诗人狠狠朝沙地蹬腿,几乎是伏低身子跃前一步。被盯上的盗匪来不及作出反应,他急着回撤,肢体却不听使唤,诗人已经挥着长剑砍向他的小腿,接着诗人踩着步子旋到他身后,将剑锋抵上他的心口。她的动作逐渐带上某种节奏,像是舞者踏着固定的拍子,无限的勇气也如清泉滋润荒漠一般涌出。她更灵活地挥剑,每一个跃起、转身对她来说都更加容易,她不必再借旋转或扭身来增大自己的力量,战斗变成一支狂飙突进的乐曲。
对,乐曲。
拉玛信徒回过头,名为诺奇·亚尔的人类男性正在歌唱。他唱的是一首诗人们十分熟悉的乐曲,名为提振士气。提振士气是支基础的诗歌,它只有曲调,没有歌词,因此诗人们会依据自身体验自行填词演唱,或是演唱流传最广的版本。诺奇·亚尔唱的版本普通,但他歌唱的方法却有不同。最后,像是觉得战斗的乐曲还不够热烈一样,人类也加入战斗,歌唱并未停止,他自身也变作跃动的音符。
这场战斗并不艰难,意图抢夺的盗匪很快败退。直到清点完货物和人数,商队借着落日的余晖再次行走时,两位诗人才有时间重新介绍自己。
“战之歌者自战场上诞生,”诺奇·亚尔介绍,“和呆在后方支援的吟游诗人不同,我们通常参与正面的战斗。”
“可同时,你也在歌唱。”
“同时,我也在歌唱。”
“这并不容易。”吟游诗人陈述。
“是,的确不容易,”战之歌者点头,“而这波澜壮阔的协奏曲正是我们的追求。”
诺奇·亚尔换了个姿势,他正靠在硬石上。商队停下步伐,选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息,温暖的篝火总是引起人们的话题。
“人们总觉得对于同一个人,战士和诗人在时间上是不相容的。大错特错。战士和诗人有什么区别呢?战士想的是同伴的利益,诗人也是。当在前拼杀的同伴收到伤害,诗人难道不会血气上涌,于是更加发狠歌唱,好叫一腔怒气全都化为歌声发泄出来?而当诗人声嘶力竭、却为了同伴的福祉不肯停歇,直到喉咙上甜味,声音变得粗噶,情谊深厚的同伴也会怒火燃烧,让敌人的血液作为诗歌的妆点。就对同伴的心意而言,战士与诗人没有什么不同。”
“有道理。”
“那么干脆将两者结合,既能为敌人带来灾难与死亡,又能为队友带来鼓舞,激励他们前行……这实在是很好的事。”
奇诺娅笑起来,她拍拍手,算是为对方的演说喝彩。
他们共同举起装着“漠歌”的羊皮袋,为双方的合拍敬酒。接着,诗人开口了:
“那么,战之歌者是怎样歌唱的?”
23014字
1
“如果……”瓦列莉亚回忆着雅丽蒂亚说话时的发音,一个单词接着一个单词,终于成功说出了这个问句:“瑞图宁嫁给沃玛兹,你怎么办?”
雅丽蒂亚“砰——”的一声,将喝空了的酒杯摔在桌上,叨叨囔囔地说了声:“抱歉。”,然后就用她纤细优雅的手托住她的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瓦列莉亚喝光了剩下的半瓶酒,吃光了桌上的小面饼,当她以为自己不可能得到回答的时候,雅丽蒂亚却轻轻地呼唤道:“女士——”
瓦列莉亚注视着雅丽蒂亚的眼睛。
“如果瑞图宁和沃玛兹在一起了……”雅丽蒂亚的眼眶忽然盈满了泪水,但她的嘴角却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你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作为春之女神的牧师,我当然会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打从心里……”
春之女神的女牧师,用一条绣花手帕捂住了脸,转过头去,抽抽噎噎地说着:“我会像这样,因为女神终于找到一生挚爱喜极而泣……”
瓦列莉亚觉得自己似乎找了一个错误的话题,干咳了声:“这……不都说瑞图宁……”,她想对雅丽蒂亚说的是:“众所周知,瑞图宁是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的。”,但当她差一点就要说出口的时候,雅丽蒂亚却自顾自说了起来。
“爱情一向是很奇怪的,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造物主明明像珂旭一样俊美,但情路总是不顺。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明明这么漂亮,又是珂宁的造物,但阿尔芒却娶了任何方面都比不上我的雅迪亚?更奇怪的是,珂旭是最好的,为什么瑞图宁还要喜欢别人?”
“雅丽蒂亚牧师,你喝多了。”一个穿着新绿法袍的中年女性人类来到了她們的身边,搀扶起开始讲起珂旭到底有多耀眼的雅丽蒂亚,温柔地说:“我们都知道光之子是一位很伟大的神祇,我想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了。”
“可是瑞图宁不知道啊!”雅丽蒂亚哭得更伤心了。
“瑞图宁和珂旭是青梅竹马,她肯定比我们更了解他。”瑞图宁的人类女牧师瞪了瓦列莉亚一眼,继续劝说着明显已经喝多了的同伴:“我们先回家吧!你休息一下,明天就没事了。”
“可我和阿尔芒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啊,他就看不出来我有多完美。……”雅丽蒂亚抓住了木桌的边缘,双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任凭她的较有怎么拉她,她都依旧纹丝不动。
“让我来!”瓦列莉亚走到雅丽蒂亚身边,用蛮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雅丽蒂亚一面抱怨着说:“你快要把我的叶子弄掉了!”,一面拼了命一样挣扎。
瓦列莉亚以雪精灵方言,低声温柔地对雅丽蒂亚说道:“我看得出雅丽蒂亚是个完美的姑娘,我们的造物主一定也以你为傲,春之女神也一直在眷顾着你,乖孩子,跟我回去吧!”
不知道是瓦列莉亚的恭维发挥了影响,还是雅丽蒂亚自己没有了继续折腾的力气,她把脑袋靠在瓦列莉亚胸前的战甲上,仿佛死了一样,不再动弹了。
事情看似已经告一段落,至少瓦列莉亚认为,雅丽蒂亚酒醒之后就会忘记了这个玩笑,继续做她的好朋友。但比起常年在冰原上艰难求生的雪精灵,高等精灵真的要纤细得多,也更加开不起玩笑——当瓦列莉亚带着亲自制作的甜点,前往宽恕者神殿,想要求得雅丽蒂亚的原谅时,却只见到她留给教友的亲笔信。
瓦列莉亚在当地停留了一段日子,盼望着雅丽蒂亚的归来,但她的直觉告诉她:雅丽蒂亚怕是已经认识了很多比她更加懂得寻找话题的新朋友,也找到了别的能够为瑞图宁服务的途径,很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瓦列莉亚女士,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吗?”雅丽蒂亚的声音把瓦列莉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瓦列莉亚抬起头,马上跟猫妖精同伴四目相对了起来:“你不是说要让路路跟商队的人一起进城的吗?”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我往前走了几步,看清楚了商队负责人的脸。”
“怎么了?”瓦列莉亚疑惑地问。
雅丽蒂亚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那个商队负责人似乎是黛比小姐的好朋友。”
瓦列莉亚耸了耸肩,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什么黛比小姐。
“你知道,我并不擅长战斗,想到他们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就感到非常害怕……”雅丽蒂亚心有余悸似的说:“想要赚钱而已,去一些远离迷雾的地方不好吗?”
瓦列莉亚想起了雅丽蒂亚写给她的信,也终于想起了黛比是谁。
一个多月以前,有两位瑞图宁牧师,死在了护送商队“半色宝石”的途中,同行的雅丽蒂亚和路路之所以能幸免于难,一方面是由于瑞图宁的垂爱,一方面是她们一察觉到事情不对,就马上逃回了维莱德堡,寻求珂旭神殿与治安官的帮助——当然,也要感谢敌人的谨慎,否则按照这两人(加上一个森芙)那低下的战斗力,怕是已经被艾瑞克带走了。
之前瓦列莉亚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雅丽蒂亚身上,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那个披着羊毛斗篷的年轻男人,证伸长了脖子往她们这儿张望。
“我不想被那个商队的人认出来。”雅丽蒂亚可怜兮兮地说:“听闻对人类来说,几乎所有的猫妖精都长得一模一样,只有师傅一个人的话,应该是不会被认出来的。”
“所以呢?”瓦列莉亚问。
“您可以帮我送师傅到他们那边,再待我向他们提出请求吗?”雅丽蒂亚从钱袋里拿出了几枚钱币:“这是给予他们的酬劳,我想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你要留在这里,什么地方都不要去。”瓦列莉亚接过了钱,顺手把猫妖精抱了过来:“即使你跑了,我还是有办法追上你的。”
“您为什么不愿意信任我呢?”雅丽蒂亚叹了一口气:“我想即使是冰之王女的牧师,都比我更值得信任。”
“你不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了。”瓦列莉亚说:“这里太过危险,我要一直看着你才能放心。”
“我不跟您争论。”雅丽蒂亚摊了摊手,回到了马车上:“如果您动作不快一点的话,就要赶不上了。”
“留在这里。”瓦列莉亚重复了一遍,眼看着商队似乎真的快要离开了,终于快步跑了过去。
瓦列莉亚的担心不是毫无理由的!
瓦列莉亚在暗月城遇到了另外一个少女。她半边脸上覆盖着一个银质的面具,身上披着深紫色的连帽斗篷——薇洁娅牧师没什么好值得稀奇的,悲荒继承者的信仰在雪精灵当中并不少见,但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正专注地绘制着一幅瑞图宁牧师的肖像画,画中的哪位牧师还是瓦列莉亚认识的人,那就显得相当不寻常了!
“你也觉得她很漂亮吗?”薇洁娅牧师放下画笔,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
瓦列莉亚仔细观赏着薇洁娅牧师的画作,画中的瑞图宁牧师手捧着一个长着一对紫色翅膀的小人儿(瓦列莉亚不知道这个种族的名称,只知道他们是妖精的一种),脸上的表情就像获得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兴奋。
瓦列莉亚本来想问问那个薇洁娅牧师,她到底是在哪儿遇见雅丽蒂亚的,但料想她不会说真话,所以就没有开口。
后来,瓦列莉亚又在酒馆里遇见了哪位薇洁娅牧师。
暗月城的酒馆经常挤满了来自不同世界的冒险者,这一天,酒馆里的每一张桌子几乎都挤满了人类、半精灵和矮人,瓦列莉亚刚踏入酒馆,众人带着探究的视线就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个时候,有个黑色长发的精灵诗人对她招了招手——他身旁的两位精灵同伴同时对瓦列莉亚举杯致意,于是瓦列莉亚就走了过去。
没多久之后,又有一位精灵走进了这家酒馆。她是一位半边脸都被银质面具所覆盖的薇洁娅牧师。虽然没有人招呼过她,但她还是选择了瓦列莉亚的这一桌:“又见面了,我问过你们神殿的人了,他们都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难道这也是秘密吗?”
沃玛兹的牧师可能真的不知道瓦列莉亚的名字,但也有可能只是不想跟一个薇洁娅牧师说话。
瓦列莉亚其实也不想理她,甚至都要站起身来了,但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又让瓦列莉亚改了主意:“我看到你画的瑞图宁画像了,为女神做模特的那个少女是我的姐姐。”,薇洁娅牧师用食指搔了搔下巴:“如果你的模特不只有我姐姐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画的那个女孩子就是我姐姐。”
“世界上很难找到像她一样漂亮的姑娘了。”瓦列莉亚红着脸,为了掩饰自己糟糕的通用语水平,而故意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我见过那么多女孩,只有她符合我对瑞图宁的想象。”
“我姐姐是我见过的,最受珂宁宠爱的一位精灵。”薇洁娅牧师点了一瓶玫瑰酒,才喝了半杯,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姐姐:“像我姐姐那样的女孩,就应该一辈子待在故乡的珂宁神殿,服侍我们的造物主。她可以弹弹琴、唱唱歌、画画画,给信众讲讲珂宁的教义。像是冒险啦、谈恋爱啦、生孩子啦——这种事,理应是和她无关的。”
“你姐姐现在还安好吗?”吟游诗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你现在是薇洁娅的牧师,是因为她吗?”
“不完全和她有关。”薇洁娅牧师接着问:“你们想听听我姐姐的故事吗?”
瓦列莉亚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薇洁娅牧师隐去了当事人的姓名、改动了一下他们的背景,讲起了她姐姐的一些往事:“我的家庭一直备受一位身份尊贵的大人物所照顾,尤其是我的姐姐,人人都说她长大了一定能够成为主人的左膀右臂……”
在她们姐妹居住的城市里,有个拥有极高声望并且手握大权的男人,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得知了她姐姐的存在。她的姐姐是个心思单纯又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很快就折服于那个男人的英雄气概与翩翩风度,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可是,她的家人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劲,就在她快要做出无可挽回的蠢事之前,及时跳出来阻止了她。
“那个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放弃呢?”薇洁娅牧师忧郁地叹了口气:“他找来了他的朋友R女士。众人皆知,R女士是一位温柔美丽,出身高贵并且作风正派的女性……”
瓦列莉亚对雅丽蒂亚——这位当事人并非一无所知,她按照自己拥有的情报,重组了一下这个故事。
故事的情节非常简单,珂旭的牧师向雅丽蒂亚传教,但由于家人的反对,雅丽蒂亚并没有成为珂旭的信徒。后来瑞图宁的牧师开始向雅丽蒂亚传教(按照这个妹妹的说法,雅丽蒂亚是不应该被瑞图宁所“诱骗”的),但雅丽蒂亚却出乎意料地——离开了珂宁神殿,成为了瑞图宁的牧师。
跟瓦列莉亚比起来,薇洁娅牧师简直是个优秀的语言艺术家。她只是略去了一些对听众来说无关紧要的东西,又掺入了一些调味料,就成功用一段平平无奇的往事,调动起听众的求知欲。
众人听完了这个故事,都禁不住唏嘘感叹,甚至情不自禁地痛斥起敌人的无耻。
瓦列莉亚撇了其中一位精灵酒客佩戴着的春芽圣徽一眼,完全不知道究竟该发表什么意见,想了想,决定闭紧嘴唇,继续当个沉默的听众。
瓦列莉亚和哪位薇洁娅牧师的最后一次相遇,发生在悲荒遗孤对暗月城发动突袭的那一夜。薇洁娅牧师手捧着一件深紫色的罩袍,急冲冲地跑向瑞图宁神殿的方向。瓦列莉亚追上了她,她微笑着说:“天气太冷了,春之女神的牧师怎么受得了呢?我要把衣服送给我的姐姐,免得她生病。”。
瓦列莉亚觉得薇洁娅牧师脑子大概出了毛病,但仔细一想,她这么做真的出于好意吗?假设瑞图宁不会因为雅丽蒂亚暂时披上了薇洁娅牧师的衣服而恼怒,但哪位疑似雅丽蒂亚好姐妹的薇洁娅牧师,会不会出于“爱护”而在衣服里下毒呢?毕竟邪恶者爱人的方式,很有可能是杀了对方,让对方不需要在这个充满污秽的世界苦苦挣扎……
瓦列莉亚马上跑回了沃玛兹神殿,拿出了一套全新的御寒衣物,跑向了瑞图宁神殿。然而,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在人潮之中看到薇洁娅牧师的身影。她拉住了一位瑞图宁牧师,用她有限的通用语询问对方,有没有见到一位薇洁娅牧师前来给雅丽蒂亚送衣服。哪位瑞图宁牧师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但仍然出于礼貌地回答她说:“她们能那么好心,你可能是遇到了一个假的薇洁娅牧师吧?”
不久之后,瓦列莉亚就在神殿门前遇到了一个冷得瑟瑟发抖的雅丽蒂亚。
瓦列莉亚忽然想起留宿在夜亚城堡的那个清晨,雅丽蒂亚心有余悸地对她们说:”我在冒险期间惹上了一个足以危及身家性命的大麻烦,倘若被我那个强大到几乎无可匹敌的敌人得知了我的存在,恐怕……”。
整个库瑞比克的智慧种族都曾经耳闻瑞图宁和薇洁娅两位女神的不和,即使雅丽蒂亚在冒险期间没有破坏过薇洁娅的计划,她穿上新绿法袍的那天,就已经注定是这位女神的敌人。虽然雅丽蒂亚有时候显得十分天真,但瓦列莉亚不认为她会连这点都想不到,所以她那天为什么要说得那么隐晦呢?
但瓦列莉亚更为关注的是:那个称呼雅丽蒂亚为“我的姐姐”的薇洁娅牧师,究竟为何会如此关注雅丽蒂亚?是出于私心,还是由于女神的特别指示?
瓦列莉亚在心里呼唤起严冬之父的神名,马上感受到了一种能够击破一切障碍的力量:“我会保护好雅丽蒂亚的!”
有人拉了拉瓦列莉亚的衣袖,瓦列莉亚低头一看,猫妖精症对她眨着眼睛。
瓦列莉亚现在已经走到了那个名为“半色宝石”的商队跟前了。
“你好。”瓦列莉亚对一个中年男人说道:“你就是这个商队的负责人吧?”
“是的。”中年人微笑着点点头。
“我想委托你们商队,把我的这位朋友带进城。”瓦列莉亚举起了路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指示她看见那么长一条队伍,就开始闹脾气……”
路路收起爪子,拍了拍瓦列莉亚的脸颊“我哪有闹脾气?我已经成年了,是大妖精!”
瓦列莉亚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笑:“你们可以办得到吗?”
“可以是可以。”商队负责人说:“但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
瓦列莉亚将路路放到了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了雅丽蒂亚给她的几枚钱币:“只要你们带着她入城,就能拿到这么多。”
“这么多钱?”商队负责人显得有点惊讶:“请原谅我的冒犯,牧师小姐,你没有把什么违禁物品放在你同伴身上吧?”
“你觉得太多了?”瓦列莉亚把其中一枚钱币收了起来:“我的时间不多,我的被监护人和我们的货物还在后头,我得尽快知道你是否愿意帮我解决问题。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要找其他人帮忙了。”
商队负责人看了看在后面排队的人,耸了耸肩:“我恐怕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了。”
“那你愿意帮我解决这个问题吗?”瓦列莉亚再次重复了她的疑问。
“当然。”商队负责人从瓦列莉亚手里接过了钱,伸出手来,想要和她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瓦列莉亚用力握住了商队负责人的手,使劲地摇了摇,对方露出了一个吃疼的表情。
伤人毕竟是伤人,商队负责人很快就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失陪。”这时候,瓦列莉亚已经转过了身:“我要回去找我的被监护人。如果找不到她,我就拿不到酬劳了。”
“你们记得要来找我!”路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瓦列莉亚回过头来:“入城之后,去看一下有没有神殿。如果没有,就去最大最舒服的旅店住下来。”
“嗯。”路路用力地点头,接着挥了挥手:“拜拜。”
“再见。”
瓦列莉亚大踏步往回赶,很快就会到了队伍的末尾,找到了她们的马车。
马匹还在,她们的行李也都还在,雅丽蒂亚症对她微笑。
2
路路目送着瓦列莉亚逐渐远去,这下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有个瑞图宁牧师走到了路路身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外面冷,你还是到马车里休息一会吧。”,说着,拉开了马车的门帘,把路路放到了车上。
路路迈开小短腿,爬到了座位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表示:“有点困,到了叫我。”
牧师从他自己的东西里,翻出了一块干净的毛毯,盖在了路路身上。
路路说了声:“谢谢”,就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动也不动,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不久之后,又有两个人上了车。他们安静了片刻,就开始聊起天来,他们的话题一直在瑞图宁的教义、瑞图宁的诗歌还有瑞图宁的传说三者之间打转,但他们对女神的了解,甚至比不上雅丽蒂亚,路路听着听着就真的睡着了。
有人拍了拍路路的肩膀,路路张开眼睛,就见一开始跟路路搭话的牧师证对她微笑:“我们入城了!你想和我们一,还是直接在旅店里租一间房,等你的朋友?”
“这儿有女神的神殿吗?”路路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如果有,我就住在那边了。”
牧师摇了摇头:“如果你打算在这儿为女神建一座的话,那下次我们再经过这里的时候,也许能看到神殿的地基。”
“那么这里的信徒要在哪儿聚会?”路路用肉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感觉昏昏沉沉的,没啥力气,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讨厌。
牧师开始和同伴一起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有专门用来祈祷的场所,你出去之后转过两个街角就能见到了。”
“能住人吗?”路路不抱希望地问。
牧师哑然失笑:“你还是找一家旅店吧。”
路路拿起了自己的包袱(那个小男孩的遗骨就装在里面):“我去看下还有没有房间。”,然后就跳下了马车。
“如果不想住旅店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住。”另外一个牧师说道:“刚才老板说了,我们这几天都会留在这个区域,有什么事回来找我们就好。”
“谢谢。”路路真心实意地说。
“不用客气,毕竟我们都是女神的牧师。”第三个牧师说。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珂旭并没有为逾矩者留下太多时间。路路必须要再黑夜到来之前,把那个“死小孩”的骨头,藏到一个足够隐蔽的地方,才能保证自己不被怀疑。
路路走进了一家酒馆,点了一杯果酒,学着雅丽蒂亚的样子,跟里面的吟游诗人还有盗贼攀谈起来。可是猫妖精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人类来说雅丽蒂亚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女,而她在人类眼中不过是个孩子,雅丽蒂亚能用的方法,她用就不太合适了。
当路路问起这个城镇的怪谈时,人们不是不太乐意搭理她,就是拿一些明显是胡编乱造的故事想要糊弄她。
路路气呼呼地把酒杯扔到桌上,装在里面的果酒流了出来,弄湿了桌面。
这时候,终于有个人愿意把流传在冒险者之间的一些传闻告诉了路路。
路路请对方喝了杯酒,然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酒馆。
路路蹑手蹑脚地来到了一个曾经闹过不死生物的花圃,将装着人骨的袋子拿了出来,用小铲子挖开泥土,将它埋了下去。
路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赶在太阳切底消失不见之前,敲开了旅店的大门。旅店老板叹了口气:“客人,怎么说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实在太过危险了。我又个亲戚也是干旅店这一行的,如果天黑的时候才听见敲门声,他一般是不会开门的……”
旅店老板十分热情,就是唠叨了一点,幸好这家店的东西还挺好吃,不然路路真的要落荒而逃了。
一到了晚上,那个小男孩的哭声再次响起。路路动了动耳朵,歪着头问:“谁家孩子在哭啊?”
老板摇了摇头:“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吧,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路路又给自己点了一盘烤羊排,她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发现了一个可怕的现实:她的胃袋子还没满,但她的钱袋子真的要空了!
吃完了烤羊排,路路就飞奔回自己的房间,跳到床上,开始不停地滚来滚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没钱真的是太可怕了!”
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之后,路路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窗子,悄悄地流出了旅店。她小心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来到了她埋葬“死小孩”的那个花圃。
“死小孩”不停地哭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委屈了。
路路戳了戳“死小孩”的肩膀,手果然从它半透明的身体穿了过去,然后问它:“这里是你家吗?”
“死小孩”摇了摇头。
路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返回旅店房间,对路路来说就像离开一样容易,但想要睡觉却没有那么轻松。“死小孩”的哭声粗暴地灌入她的耳朵里,即使她用手捂着双耳,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路路闭紧双眼,躺在床上,尽量放空自己的心灵,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妈妈……妈妈……我想回家啊!”
这个声音陌生得令路路感到畏惧,她捂着胸口,缓缓坐起身来,那个人还在不断地呼唤着她:“妈妈!你不要我了吗?”
路路觉得有点奇怪,房间里怎么那么安静呢?但大半夜的,全世界都睡觉了,还会听见什么声音?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睡糊涂了。
路路跳下床,喝了一大杯凉水,终于清醒了些。
“师傅,我好冷!有人把我关起来了,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这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我好害怕!”雅丽蒂亚的声音出现在路路的耳中,惊得她心脏都要停跳了。
“雅丽蒂亚——!”路路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刚才只是一个荒唐的梦。
那个“死小孩”的哭声又回来了,路路竟然为此而感到了一丝安心,她用肉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决定在雅丽蒂亚回来之前都不要睡觉。
3
雅丽蒂亚刚一跳下马车,旅店老板就快步走了上来:“客人是要住店还是想吃些什么?”
雅丽蒂亚控制着自己的脸皮,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我想找个地方安置我的马车,也希望能请你给我找个温柔细心的年轻人,照顾我们的马匹。”
旅店老板大声招呼了一声,就有个满脸雀斑的小伙子走了出来,从瓦列莉亚手里接过了缰绳。
瓦列莉亚拿着行李,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雅丽蒂亚的身旁::“我们还要向你打听一件事,有没有一位名叫路路的猫妖精住在你们这儿?”
”她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坐在这儿,不断往门外张望。“旅店老板笑容可掬地说:”你们哪一位是雅丽蒂亚小姐?”
雅丽蒂亚点了点头。
“她看起来一整晚都没有入睡,我看她实在是太过疲倦,就答应她说:只要你一踏进这家店,我就马上带你去见她。她确认了好几次,我不会因为工作太忙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情,才肯上楼休息。”旅店老板侧着身,示意两位精灵跟他进门:“这儿的环境还不错吧,要吃点什么吗?”
雅丽蒂亚在距离壁炉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瓦列莉亚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但她并没有仔细在听,只是一直在点头、点头和点头。
瓦列莉亚跟在旅店老板身后上了楼,然后又迅速而不失优雅地回到了雅丽蒂亚身边:“路路还在睡。”
雅丽蒂亚:“嗯”了声。
两人享用完了丰盛的晚餐,就一起回到了楼上。
黑夜来临。
凄厉的哭声再次出现在了雅丽蒂亚的耳里。
路路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阵风似地扑入了雅丽蒂亚的怀里:“雅丽蒂亚,你终于来啦!”
“那个小孩呢?”瓦列莉亚的声音透着一种冰冷。
雅丽蒂亚看了看周围,那个半透明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那个孩子呢/”
“我把它藏起来了。”路路抱住了雅丽蒂亚的脖子。
雅丽蒂亚把路路放回床上:“我去找他。”
“都这么晚了,我们又不知道这个地方晚上会不会有怪物,你就不要出去找他了吧。”
“我要问问它,这里是不是它的家。”雅丽蒂亚说。
“我问过它啦,它说:这里不是它的家。”路路跳到了雅丽蒂亚身上,摸了摸她的脸颊:“你是不是没有吃饱?怎么看起来那么苍白?是瓦拉虐待你吗?”
“我吃得很饱,请你不用担心。”雅丽蒂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还是想去看看它吧。”
“就算你去找它,它也只会跟你说:‘这里不是我家,你快带我回家。’。”路路抱紧了雅丽蒂亚:“你既然都知道它要跟你说什么了,你还去找它做什么?瓦拉,我是不是说得很有道理?”
“很有道理。”瓦列莉亚点点头:“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把它埋在什么地方了吗?”
路路把埋骨的位置说了出来。
“你们留在这个房间,什么地方都不要去。”瓦列莉亚握住了雅丽蒂亚的胳膊,凑近了她的脸,轻柔而缓慢地说出了她的问题::“相信你已经注意到,它的存在会为我们带来不少麻烦,你还要坚持吗?”
“您尽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雅丽蒂亚的绿眼睛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乖乖待在房间里等我回来”瓦列莉亚继续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当她再一次张嘴说话的时候,两人的鼻尖甚至直接碰到了一起::“你沐浴在春之女神的眷顾当中,只要你不主动招惹麻烦,就不会有危险。你无论看到了什么,或者听见了什么,都等我回来再一起行动。”
“我说:您尽管去做您想做的事情。”雅丽蒂亚辉开了瓦列莉亚,使劲把她往房门的方向推。
“雅丽蒂亚?”路路拉了拉雅丽蒂亚的衣袖。
雅丽蒂亚低下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纤细的手。
“听我的话”瓦列莉亚站在门边,深深地凝望着雅丽蒂亚:直到对方点了点头,才离开了房间。
在幽灵男孩的哭声戛然而止的瞬间,雅丽蒂亚抱起了路路,将脸颊埋进了她的头发里。
“雅丽蒂亚。”路路抱住了雅丽蒂亚的脖子:“瓦拉这么做是没有错的,我们一开始就应该这么做了。”
“嗯。”雅丽蒂亚的声音闷闷的。
路路轻拍着雅丽蒂亚的头:“那你为什么对瓦拉那么粗鲁?她看起来很受伤,待会儿你要向她道歉才行。?”
雅丽蒂亚沉默了下来。
“雅丽蒂亚!”路路呼唤道。
雅丽蒂亚没有出声。
“雅——丽——蒂——亚——!”路路故意把每一个音节都拖得很长。
雅丽蒂亚毫无反应。
“雅丽蒂亚雅丽蒂亚雅丽蒂亚——”路路不停呼唤着雅丽蒂亚的名字。
雅丽蒂亚始终保持沉默。
“你再不回应我,我可就要生气了。”路路挣扎着要逃离雅丽蒂亚的怀抱。
“师傅。”雅丽蒂亚忽然悄声说:“要接受自己是个平庸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那和你又没有关系,就让那些平庸的人自己去烦恼吧。”路路收起了爪子,用肉垫拍了拍雅丽蒂亚的脑袋:“你是个富有同情心的好孩子,但也不需要把别人的烦恼全部变成自己的烦恼啊!”
“你误会了,我的确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平庸,并且为此而感到绝望。”雅丽蒂亚叹了口气:“你们都说我长得漂亮、歌声动听还具备艺术天赋,这些都是珂宁送给精灵的礼物。我相信自己比绝大部分的人类都要完美,但对精灵来说,我这样的女孩实在太普通了。”
路路从雅丽蒂亚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跳下了床,将她们三人的枕头都搬到了雅丽蒂亚的身旁,再把它们堆叠起来,再站了上去。
路路把两个肉垫放在雅丽蒂亚的肩膀上,专注地凝望着她美丽的绿眼睛:“你一开始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呢?”
“在我小的时候,只要我下定决心,就能把事情做好。人人都夸奖我,说我是受到珂宁特别眷顾的。”雅丽蒂亚的双颊红彤彤的:“我很感恩,所以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决定要终身在神殿服侍我们的造物主了。”
雅丽蒂亚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所以呢?”路路张了张嘴,然后突然做了一个用针线把嘴巴缝起来的动作。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那个时候,春之女神和春主的牧师,总是对我关怀备至,我天真地以为他们之所以会对我那么好,是受到了神祇的吩咐,要将我争取过去。”
“我实在是想得太多了。雅丽蒂亚用脊背对着路路,双手捂脸:“那些把我抱到膝盖上,给我讲冒险故事,还为我准备美食的珂旭牧师,是我的母亲和她的教友。我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孩,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逾矩的程度也不及那些遭到流放的罪犯,我当然不会惹他讨厌,但他也不会关心我、欣赏我……”
“没关系啦,你又不信仰他。”路路绕到了雅丽蒂亚面前,扑进了她的怀里:“女神关心你、欣赏你,不就好了?”
“对女神来说,我不过是……”雅丽蒂亚低头看着路路胸前的春芽圣徽,又把话吞了回去。
她喜欢诗歌,诗歌里那些伟大的英雄,身上仿佛发着光,即使是强大的诸神也无法忽略他们的光芒。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每当她伤心难过的时候,瑞图宁的牧师总会在她的身边。他们为了使她高兴起来,会温柔地安慰她、用鲜花为她编织花环、知道她喜爱甜食,就每天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还找来一些可爱的小动物和妖精,陪伴她度过那些孤独的时光。
她打算死在森林的时候,路过的猫妖精强势地将她带回神殿。她一直以为,瑞图宁怜惜她,于是故意让猫妖精找到她,其实只是她想得太多。
那些关心她的牧师,有人是想要做一件好事的热心路人、有人是她兄长的恋爱对象,有人是她的亲戚和邻居,还有一个想要和丈夫的青梅竹马做朋友的雅迪亚——他们每个人都有关心她的理由,但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受到了瑞图宁的叮嘱。
诗歌里那些深受诸神眷顾的英雄,从出生的那天起,遭遇到的磨难就比普通人要多。这是神祇给予的试炼,唯有通过了考验的人,才有足够坚韧的心灵,成就哪些别人想都没想过的伟大事业。
妹妹的失踪,在珂宁神殿门外遇到阿尔芒、阿尔芒夫妇遭到杀害、遇到了以太——加入了兰蒂尼亚的那个冒险小队……
她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瑞图宁给予她的艰难试炼,事实是,她太希望自己与众不同了。
“我开始服侍女神的时候,你都还没有出生呢。”路路粗鲁地揉乱了雅丽蒂亚的秀发:“你下定决心要服侍她,也不过是这几年的事情吧,但你已经可以使用哪些高深的神术了,应该流眼泪的难道不是我吗?”
雅丽蒂亚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我太蠢了,你和我本来都不需要遭受到那么多的磨难。”雅丽蒂亚狼狈地用手帕擦拭着眼角:“任何一个世界都可以传播女神的教义,我也想去那些风景如画的世界啊!我想去妖精荒野,我甚至想过要去寻找碧春之弓——亲眼看一看它,如果能摸一摸的话,一定很幸福……”
“那你为什么不去啊?”路路歪着头。
“我由于太过自负,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雅丽蒂亚抽抽噎噎地说:“我无论如何都想见珂旭一面,我知道它会前往那些黑暗和混乱的地方,为人们带来光明与秩序。我以为只要我稍微努力一下,就能见到他,甚至为我心中的英雄做些什么,但是我把事情搞砸了……都搞砸了……”
雅丽蒂亚泣不成声。
有人敲了敲门。
“是谁啊?”路路大声询问。
“瓦列莉亚。”来人回答道。
路路看了看雅丽蒂亚,又看了看木门,五官都纠结再了一起:“你先出外走走,过段时间再回来啦!”
瓦列莉亚推开了门,大踏步走到了雅丽蒂亚的床前。
“现在还不是哭泣的时候,我会帮你。”瓦列莉亚半跪下来,近乎虔诚地握住了雅丽蒂亚冰凉的手:“我们从今天起,尽己所能消灭不死生物,他会看见。”
雅丽蒂亚脸色苍白,虚弱地往后倒去,瓦列莉亚连忙扶住了她。
“喘不上气吗?”瓦列莉亚把鼻子凑近雅丽蒂亚的脸:“你别太激动,先冷静一下。”
“谢谢您的关心,瓦列莉亚女士。”雅丽蒂亚有气无力地说:“我想休息一会。”
瓦列莉亚让雅丽蒂亚平躺在床上:“我吩咐女佣给你煮些汤。”
“嗯。”雅丽蒂亚应了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瓦列莉亚离开之后,雅丽蒂亚忽然嗤笑了一声:“两个都不信仰珂旭的女人——她们还是其他神的牧师,竟然为了讨好他而猎杀不死生物,真是荒唐。”
“我呢?”路路摇晃着雅丽蒂亚的肩膀:“我呢?我呢?我呢?”
“三个。”雅丽蒂亚有气无力地补充道。
路路疑惑极了:“你在笑什么?你不是跟我说,你来这里,是为了能够看到珂旭的吗?”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刻意讨好他。”雅丽蒂亚摇了摇头:“我到这里来,是为了传播女神的教义,并且将这里的居民从恐惧当中拯救出来。”
路路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表情。
“那理应是从严寒的冬季迈入百花盛开的春季般自然的事,只要我用心服侍女神,为改变迷离的境况而到处奔走,女神会把我的作为看在眼里。”雅丽蒂亚说:“女神会指引我,帮助我找到问题的症结。”
“任何事情都瞒不过诸神的耳目,宵银察觉到有人要动摇他在迷离的根基,一定会想办法阻挠我和盟友的行动。”雅丽蒂亚的脸颊红扑扑的:“我大胆猜测,珂旭绝对不会对迷离的人置之不理,当他发现迷离将要恢复如初,但阻隔在迷离与光明之间的黑暗将要进行最后的反扑,他一定会出现——”
“他的化身会降临在珂旭骑士团的战场上,他会为快将陷入绝望的人们带来神示。”雅丽蒂亚的眼睛闪闪发光,明亮得就像天上的繁星:“而我,刚好就在现场。我们的相遇,那仿佛是命运的馈赠。”
路路把话接了下去:“原来你在这里。”
“我不在乎他是否察觉到我的存在。”雅丽蒂亚摇了摇头:“我指示想知道,大家说珂旭是完美无缺的,但完美到底是怎样一种状态呢?我知道我永远无法达到他的境界,只能尽力使自己变得更接近完美,这样才更有资格服侍女神。”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路路叹了口气:“我年纪太大了,都搞不懂你们这些孩子在想什么了。”
雅丽蒂亚坐起身来,摸了摸路路的头。
路路的表情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疑惑了。
4
三人在旅店里休息了一个晚上,吃完早餐之后就结了帐,驾着马车前往商队扎营的那片空地。路路聊起窗帘,想把昨天对她多有照顾的那位牧师只给雅丽蒂亚看,但这比她的想象要困难不少。
跟随“半色宝石”的瑞图宁牧师一共有三个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人类男性,长相身材普通到丢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再加上他们三个全身上下都穿得一片绿油油,想要透过衣着将他们区别开来,难度也不低。
路路打算走到他们身边,闻闻他们的味道,于是她就像个小淑女一样,伸出了手,等着瓦列莉亚搀扶自己下车。
瓦列莉亚抱起了路路,将她放到了地上,然后就马上去扶雅丽蒂亚,把路路气得拉长了脸。
路路快步走向了那三个牧师,他们正一心一意地招呼着前来帮衬的顾客,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路路的靠近。
摊位上的香料气味实在太过浓烈,害得路路打了好几个喷嚏。
“路路牧师?”绿油油三人组中的其中一个,露出和蔼的笑容:“看起来你已经找到自己的同伴了。”
这人一开口,路路马上就把他认了出来:“戴维牧师。”
两个精灵已经来到了路路身边。
“你们好。”雅丽蒂亚拿来了三瓶酒,分别交给了那三位牧师:“昨天麻烦你们照顾我的师傅了,猫妖精的天性就像孩子一样,她跟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顽皮吧?”
“她几乎都在睡觉,我们还没有机会见到她爱玩的一面。”另外一位牧师说:“我叫彼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雅丽蒂亚。”雅丽蒂亚示意了一下旁边默不作声的同伴:“她是瓦列莉亚,一位无论品行还是能力都相当值得信赖的朋友。”
第三个牧师拿来了三个木箱,请三位女性落座。路路从记忆的角落翻出了这个人的名字,他叫保罗,昨天戴维和彼得讨论女神的教义时,他几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路路本来以为保罗会继续保持沉默,但他却主动做了自我介绍。
这个时候,摊位前刚好没什么人,六个牧师不是无事可做,就是想打听些情报,于是就开始聊起天来了。
彼得饶有兴趣地问起雅丽蒂亚成为冒险者的原因,雅丽蒂亚理所当然地说:“不是每个人都能透过向神祈祷而获得力量,既然女神选择赐予我恩典,我就要负担起相应的责任,而我能做的就是把女神的教诲传播到众人的心中。”
“我要和雅丽蒂亚一起传播女神的教义。”路路举起了肉垫。
瓦列莉亚呢?”戴维问。
“我要保护雅丽蒂亚。”瓦列莉亚说。
绿油油三人组也谈起了自己踏上这次冒险的理由,戴维想要不择手段传播女神的教义,彼得刚好手里缺钱,保罗指示单纯想要去港口城市探亲。
“你要怎么不择手段地传教呢?”雅丽蒂亚歪着头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戴维微笑着说:“我想把侍奉女神的弟兄姐妹聚集在一起,利用团队的力量,四处宣扬女神的教义。”
雅丽蒂亚的眼睛忽然变得闪闪发亮:“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脑海里有很多不太成熟的想法,但我仍然不知道可以如何使它们实现。”戴维说:“可是没关系,我已经和这么多弟兄姐妹待在一起了,相信女神将会在适当的时候给我指引。”
“祝你成功。”雅丽蒂亚说:“所以,这个拥有三位牧师的团队,是你建立起来的吗?”
“我加入这个商队的时候,彼得还有保罗已经在了。”戴维拍了拍彼得的胳膊:“那一刻,我就知道,女神听得见我的祈祷,并且决定帮助我。”
“经常有商队会邀请好几位牧师一起旅行吗?”雅丽蒂亚疑惑极了。
“很正常。”保罗点点头:“我十六岁就开始出来冒险了,十年来也有了好几个固定合作的商队,他们为了保证安全都喜欢同时雇佣几名牧师。”
雅丽蒂亚和瓦列莉亚面面相觑起来。
雅丽蒂亚转过头来,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全部都是服侍同一位神祇的牧师吗?”
“被你这么一说,‘半色宝石’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啊!”彼得说:“我跟随过一个商队,整个商队绝大部分的人都是珂旭的信徒,但他们的老板还是邀请了我,不过那次的合作绝对算不上愉快就是了。”
彼得抚摸了一下春芽圣徽,一脸你们不要问我我完全不想回忆的表情。
“他们对餐桌礼仪非常讲究吗?”雅丽蒂亚问。
彼得看起来简直生无可恋:“你怎么知道?”
“我的母亲是狂热的珂旭信徒,她做任何事都是一板一眼的,甚至连用餐的时候——”雅丽蒂亚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只要我们拿错餐具,拿餐具的姿势不正确甚至只是拒绝把青椒放进嘴里,都会遭到她的严厉斥责。”
路路回忆了一下雅丽蒂亚和她的哥哥们吃东西的样子,看起来都相当赏心悦目。按照小姑娘的脾性,如果她认为这套礼仪毫无必要,肯定就不会去遵守了,所以她可能只是在自嘲吧。
彼得用力点头:“他们虽然没有要求我变得跟他们一样,但和他们相处,压力还是相当大啊!”
路路把两个肉垫并拢在一起,用来支撑她的下巴:“吃东西也那么多规矩,还能感受到乐趣吗?”
“遵守用餐礼仪,是对跟你一同用餐的人表示尊重的一种方式。”瓦列莉亚说。
路路又回忆了一下瓦列莉亚用餐的样子,虽然不能说她粗鲁,但她所遵守的那套雪精灵的规矩,绝对不是菲薇艾诺人一直以来所遵守的那一套。
戴维拍了拍彼得的肩膀:“你们说的那种情况,应该只是特例吧?”
刚好有顾客要来买东西,几人只好暂时停止了交谈,等到客人离开了以后,他们又继续聊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先说起那些流传在街头巷尾的传闻,路路瞟了雅丽蒂亚一眼,故作不安地说:“我们经过亚蓝崖领的时候,从士兵那儿听说了相当可怕的传闻。”
“什么样的传闻呢?”戴维问。
“近来有一些和我们一样的瑞图宁牧师死了,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总之人就这么没了。”路路扑进了雅丽蒂亚的怀里:“我和雅丽蒂亚都很害怕,所以雅丽蒂亚就写信回家了。”
“真的感到害怕的话,难道不应该直接回家吗?”彼得问。
“雅丽蒂亚不是在离家……”路路话说到一半,就被雅丽蒂亚用手封住了嘴巴。
“我的兄长担心我又危险,就雇佣了瓦列莉亚女士,请她保护我的安全。”雅丽蒂亚微笑着说:“但是他也给了我一个考验:瓦列莉亚女士的一切开资必须由我负责。她一顿饭能吃掉四只野兔,战斗过后武器也需要维修,想要满足她的需求也不是那么容易。”
路路从雅丽蒂亚的手掌中挣脱了出来,眼泛泪光地问:“所以你们商队还缺人吗?”
“这个吗?你要找我们老板才行了。”彼得耸耸肩。
雅丽蒂亚站起身来,抱起了路路:“与诸位交谈使我获益良多,希望能有幸与你们一同上路。”
“我想老板会答应的。”戴维说:“我有种错觉,他似乎想把路上遇到的瑞图宁牧师都吸引进来似的。”
“我认为这不是错觉。”雅丽蒂亚小声说。
“欸?”戴维看起来疑惑极了:“你和老板认识吗?”
“我曾经短暂加入过他的商队。”雅丽蒂亚说。
瓦列莉亚提醒道:“时间已经不早了。”
路路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拜拜。”
雅丽蒂亚拜托绿油油三人组帮忙看着马车,就抱着路路来到了“半色宝石”负责人——劳瑞·弗雷德的跟前,对方看见雅丽蒂亚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好久不见了,雅丽蒂亚牧师,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弗雷德伸出手,跟雅丽蒂亚握了握手。
“这位女士原来是你的朋友?”弗雷德笑容可掬地问,仿佛曾经的不欢而散根本从未存在。
“这是我的朋友瓦列莉亚。”雅丽蒂亚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傅路路,我想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弗雷德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忽然开始了无休止的互相吹捧,这个夸赞一下对方的能力,那个又反过来称道一下对方的手腕,说了老半天都没说到重点,路路无聊得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呵欠。
“雅丽蒂亚牧师,你可否答应我的一个请求?”弗雷德问。
“是什么呢?我的朋友。”雅丽蒂亚微笑着问。
“你愿意再次成为我们‘半色宝石”的随行牧师吗?”弗雷德进一步补充道:“你知道的——迷离遍布各种不死生物,多一个同伴总是好的。”
“这是我的荣幸。”雅丽蒂亚露出了她最好看的笑容:“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请你给我一个为你效劳的机会,没想到你居然先说出来了。”
两个人快活地笑了起来。
“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雅丽蒂亚歪着头,脸上写满了天真的好奇:“我看在你的商队里,就只有瑞图宁的牧师,‘半色宝石’难道是我们教会的产业吗?”
“这是一场误会。”弗雷德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呵呵,我们只是比较相信瑞图宁牧师的能力而已。”
“所以你不会拒绝沃玛兹牧师的加入了?”雅丽蒂亚看了看瓦列莉亚:“就像你所说的一样,迷离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的兄长特意为我请来了一位护卫。如果要让我负担起她的食宿,跟你跑这一趟我就赚不到多少了。”
“当然没有问题。”弗雷德伸出手,再次和雅丽蒂亚握了握:“我们共计会在这儿停留三天,到了明天就要动身前往下一个地方了,这方面没有问题吧?你知道——商队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过久。”
“我诚挚地为上次的不愉快向你致歉。”雅丽蒂亚说。
两人谈妥了之后,雅丽蒂亚就抱着路路会到了她们的马车旁。
5
路路呼出了一口气,明明应该看不见的废气,却因为寒冷而变成了白色的雾气。
在迷离,雾总会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太愉快的东西,比如“咯吱——咯吱——”地缓缓走近的骨头架子,或者晚上哭个没完的半透明小男孩,还有什么呢?还有那些身上散发着腐朽气息,以尸体为食的怪物……
路路只是在这个灰蒙蒙的世界生活了两个月,就已经克服了对于不死生物的恐惧,但她宁愿自己还是听到恐怖故事就会吓得抱着尾巴瑟瑟发抖的小猫咪。
雅丽蒂亚和戴维有说有笑地回到了他们今晚扎营的地方,路路裹紧了身上的毛毯,跳下马车,跑到了雅丽蒂亚身边。
雅丽蒂亚将路路抱了起来:“我出去的时候,你有没有乖乖听话?”
路路摇了摇头:“没有,我是雅丽蒂亚的师傅,应该听话的是雅丽蒂亚才对。”
雅丽蒂亚和路路回到了马车上,拿出了她们用来烹制猎物的陶罐,然后一块儿回到了正在噼啪作响的火堆旁。瓦列莉亚正在那儿休息,绿油油三人组——戴维、彼得和保罗正在给猎物剥皮,瓦列莉亚两手空空地在一旁烤火,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她表示不满。
这几只瘦骨嶙峋、小得可怜的动物,全都是瓦列莉亚一个人的功劳——没有人比从小在雪原上生活的雪精灵,更擅长在万物凋零的严冬寻找并捕捉猎物的了。
雅丽蒂亚把冰块放入陶罐,再将陶罐架在火堆上,不久之后水就被烧开了。
六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彼得帮着雅丽蒂亚一起,将其实没几口肉可以吃的猎物制作成美味的佳肴。
“这种露宿野外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路路叹了口气。
“快了快了。”彼得把干柴仍进火堆:“如无意外的话,我们将在明天下午之前闻到伏勒的海腥味。”
“还能吃到香喷喷的炸鱼。”戴维补充。
虽然瓦列莉亚和雅丽蒂亚一直神经兮兮的样子,但直到她们的头发被伏勒散发着咸味的大风吹乱,都没有发生过什么足以被吟游诗人谱写下来的大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一样没有。
他们到达伏勒的时候,刚好是该吃午餐的时间。路路撒泼打滚了好一阵子,雅丽蒂亚才从钱袋里拿出了几个钱币,向旅店老板购买了一些海鲜。
迷离的人对辛辣的食物可以说是情有独钟,众所周知猫咪是不能吃辣的,但猫妖精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路路对那些经过油炸后变得酥酥脆脆的小鱼小虾分外偏爱,吃得肚子滚圆都还是忍不住要把食物塞进嘴里。
雅丽蒂亚把路路抱在怀里,轻轻地揉搓着她的肚子:“师傅,下次别吃那么多了,把肠胃搞坏了怎么办?有好吃的食物都只能看不能吃,不是太遗憾了吗?”
“各位可敬的牧师们,这儿的午餐是否能使你们感到满意?”弗雷德脱下他那顶宽大的帽子,笑容带有一种讨好的意味:“我知道保罗牧师之所以会答应暂时加入我们‘半色宝石’,只是想在旅途当中有个伴,现在差不多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提议,一个无论是对你、对瑞图宁教会、对‘半色宝石’来说几乎都是有益无害的提议。”
“是什么样的提议?”保罗问。
“还有几天就要跨年了,先前我们购入了大量的货物,打算值此期间卖给这里的人。”弗雷德从口袋里拿出了两三个花花绿绿的护身符:“我想我们的顾客非常乐意在春之女神的牧师手里购买几个护身符。”
瓦列莉亚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只见绿色的护身符上绘制着瑞图宁的春芽圣徽,弗雷德一直扮演着一个对女神充满信心的人,他会卖这样的货品根本不值得稀奇。可是,在这几个样板当中,还有着一个绘制着尺规圣徽的暖黄色护身符,还有一个被前两者给压在了下面,根本看不清楚。
“你希望我们售卖这些护身符的时候,为信众祈祷吗?”彼得双手环胸。
“当然。”弗雷德点了点头:“到时候,诸位可以提醒一下他们,为教会捐献一些钱财或者物品。”
“如果不想遭受复苏者的支配,比起购买这些东西,停止使用自己的恐惧去喂养他还比较符合实际。”雅丽蒂亚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淡。
瓦列莉亚拍了拍雅丽蒂亚的手背。
“我完全同意你的说法,雅丽蒂亚牧师。”弗雷德笑眯眯地说:“但绝大部分的穷人都没有条件研习宗教知识,他们只想在迷雾当中摸黑前进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点心灵上的慰藉。你愿意帮一帮这些人吗?”
雅丽蒂亚并没有说话。
弗雷德开始说服在场的其他人,彼得马上开始讨价还价,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之后,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然后是保罗,他表示:“只要你愿意给我相同的待遇,在你这里多留几天也是可以的。”,于是他也流了下来。
接着是戴维,他看了看保罗,又瞧了瞧已经自动自觉帮忙整理货物的彼得:“那么我也来帮忙吧。”,他看着雅丽蒂亚:“有那么多人会来买东西,我想这是个传教的好机会,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被路路私底下称为绿油油三人组的戴维、彼得和保罗都决定留下来之后,他们就开始帮助弗雷德说服雅丽蒂亚。
绿油油三人组(主要是戴维)开始讲起了他们的计划,他们打算在帮助它们的忠实的朋友弗雷德先生的同时,为瑞图宁女神以及在迷雾当中失去方向的羔羊们做些事情。
瓦列莉亚把它们说的内容翻译成了人话,也就是将这些其实没什么用的护身符卖出去的同时,强行把瑞图宁女神的教义塞进买主们的思想当中。
雅丽蒂亚一开始表现得兴味索然,戴维说了半天都要说不下去了,彼得只好说些无关紧要的俏皮话想让气氛热络起来,保罗也跟着附和了几句,瓦列莉亚不擅长所谓的“阅读空气”,但也多少体会到空气中的尴尬。
瓦列莉亚看了眼弗雷德,本来以为他也会拼了命一样是图说服雅丽蒂亚,结果他却说:“在你们加入的时候,我的确没有提及过会请你们帮这个忙。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在我们下次出发之前,你们就随便在城市里玩几天吧。”
虽然弗雷德本人已经放弃了,彼得和保罗也有要放弃的迹象,但戴维的嘴巴还是上下动个不停。
最终雅丽蒂亚还是被说服了。
当初,瓦列莉亚之所以会来到迷离这个地方,只是为了保护雅丽蒂亚——他们说服了雅丽蒂亚留下,就等于也说服了她。
“师傅?”雅丽蒂亚轻声呼唤怀里的猫妖精。
路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瓦列莉亚从口袋里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可能是瓦列莉亚的力气有点大,路路举起了娇小的肉垫,拨开了她的手。
雅丽蒂亚笑了笑,又用手捏了捏路路的脸颊:“师傅也同意了吗?那么,我们就一起努力吧。”
“我在你们这儿买了好几包迷迭香,你能把这个护身符送给我吗?”
“迷迭香已经比平时便宜一些了,这个护身符需要另外购买。”
“请你们祈祷还要收钱的吗?小姑娘,你能不能免费帮我向女神祷告,请她帮忙祝福这个护身符?”
“为了帮助更多贫苦的可怜人,教会需要信徒们的捐助,多少都可以的。”
那人又纠缠了雅丽蒂亚好一阵,始终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就黑着脸离开了。
“你们到这里来帮忙,商队应该有送东西给你们吧。能不能从你的那份里,拿出一包辣椒粉送给我?我儿子很喜欢吃辣,收到这样的礼物一定会很高兴。”那人为了把她想要的东西只给雅丽蒂亚看,于是伸出了她的食指。
那人的手指上佩戴着一只戒指,瓦列莉亚不知道这件饰品到底值多少钱,既然还有闲钱给自己购买首饰,想要给孩子送礼物为何又要舔着脸向别人讨要呢?
“商队并没有给我们送任何东西。”雅丽蒂亚说。
“那你能不能买给我?就可怜可怜我这个穷人吧。”
瓦列莉亚继续打量那个自称“穷人”的女人,她衣着光鲜,手里提满了从各处买来的东西,一看就不是穷到必须风餐露宿的可怜人。
接下来又来了这样的一群人,他们把东西拿起来瞅了瞅,问雅丽蒂亚:“卖多少钱啊?有没有便宜点的?这么便宜该不会是往年卖不出去的吧?你说多少钱来着?”,然后又拿起旁边的东西,又把上述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问了一圈之后又重新拿起了最初的那件东西,再次问起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这样来回问了好几次之后,他们撞开了旁边的人,转向了‘半色宝石’那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又把同样的事情做了一遍。
没多久之后,那几个人又挤开了雅丽蒂亚面前的一个瘦弱的少妇,把钱币塞到了她的手里,吩咐她把他们要的东西塞进他们的篮子。
雅丽蒂亚的注意力显然在那个刚才被人推倒在地的女人身上,她疼得龇牙咧嘴,甚至连眼泪都飙出来了。她不断地抽着气,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要从冰冷的土地上爬起来,但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始终都没有成功。
雅丽蒂亚都还没有开口,瓦列莉亚已经小跑着来到了少妇的跟前,将她搀扶到一旁的椅子旁,请她坐下来休息一会。
雅丽蒂亚解下了挂在腰间的水囊,这里面装着女神赐予她的“涌泉”之水,扔给了瓦列莉亚。
瓦列莉亚给那位少妇检查伤口的时候,竟然听见那几个人向牧师讨要起那些“泉水”来了。女神的恩赐当然不能成为香料的添头,但那几个人就是不肯离开,甚至说了一些相当难听的话,连雅丽蒂亚都被气红了脸。
少妇抬头看着瓦列莉亚:“牧师小姐,你回去帮帮你的朋友吧。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几个人当中的一个,听见了少妇的话,又开始嚷嚷了起来。
彼得对瓦列莉亚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雅丽蒂亚抱着猫妖精到瓦列莉亚身边去,然后就和颜悦色地跟那几个蛮横无理的人说起话来。
雅丽蒂亚站在这儿不到半天,就遇到了这么多粗鲁无礼的人,但瓦列莉亚却从未遭遇过什么不愉快。这些前来采购的人,只要和瓦列莉亚眼神接触,或者在不经意间看见她背上那把寒光闪闪的战斧,就会吓得双腿发软,根本不可能还有心情在摊位前挑拣货物,世上怕是只有雅丽蒂亚还有那些喜欢寻求刺激的人——才敢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前来挑衅沃玛兹的牧师。
瓦列莉亚吓跑了好几个来买东西的人之后,弗雷德就客客气气地请她站到瑞图宁牧师们的身后,担当护卫的工作,注意着是否有人手脚不干净,或者在东西快要卖光的时候补上一批新的。
瓦列莉亚对这项安排十分满意,这样她就能更好地观察雅丽蒂亚的一举一动了。
在他们售卖物品的摊位旁边,有一位精灵吟游诗人演唱起了瑞图宁的赞美诗,雅丽蒂亚转过头去看了她好一会,直到一位前来购物的中年妇女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来:“你想买些什么呢?”
雅丽蒂亚的声音透露出了一点疲惫,瓦列莉亚完全能够理解雅丽蒂亚内心的失望,但也不会怪罪于那些使她感到失望的人们。
传播神祇的话语,是牧师的天职,但那些走到摊位前的人——他们只想利用一年当中辛苦积攒下来的金钱,购买一些平时根本不舍得使用的好东西跟家人一起分享。他们来的时候带着一笔“丰厚”的钱财,走的时候带着一大堆“贵重”的物品,根本经不起任何的意外,他们的心灵当中已经没办法装得下瑞图宁和她的教义了。
——当然,沃玛兹的也不行。
瓦列莉亚打开箱子,将各式各样的护身符放到了桌上:“弗雷德说天黑了或者卖完这一箱,我们就能回去吃晚餐了。”
“哦。”雅丽蒂亚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瓦列莉亚一时之间不知道还能和她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在一旁保护她的安全。
6
路路坐在雅丽蒂亚身边,用爪子拨弄着被人放置在一旁的木炭。
“雅丽蒂亚牧师,我现在可以进来吗?”商队负责人的声音从帐篷外面传了进来。
雅丽蒂亚马上坐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袍:“请进吧。”
“抱歉,打扰两位休息了。”商队负责人撩起门帘,走了进来,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周围:
眼睛扫视着帐篷:“瓦列莉亚牧师呢?”
“她有事出去了一会。”雅丽蒂亚双手环胸:“都这么晚了,你来找瓦列莉亚做什么呢?”
路路在商队卖东西的时候,已经睡了一觉,但她还是夸张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不,我不是来找瓦列莉亚牧师的,我们也没有马上动身离开这里的打算。”商队负责人摇了摇头:“我这次来,是想请雅丽蒂亚牧师和路路牧师帮我个忙,这件事非常的重要,而且只有瑞图宁的牧师才能办得到。”
雅丽蒂亚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弗雷德先生,你难道是想多了解一下女神的教义吗?”
“这件事若是成功了,一定能够将女神的教义弘扬开来。”商队负责人说:“我是出于对女神的尊敬,还有对两位牧师的信任,才特意把消息告诉两位的。”
“真的吗?”路路并不认为这个人真的对她们还有女神怀有善意。
“当然是真的,我可曾说谎欺骗过两位?”商队负责人的表情那么真诚,路路几乎就要相信他了。他叹了口气:“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据说有一伙匪徒,将一些本不属于伏勒的不死生物,带到了这里。”
雅丽蒂亚和路路对视了一眼,然后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我曾经跟你们说过,活在迷雾当中的人需要寻求希望。”商队负责人说:“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所能带来的慰藉有限。如果有人能为他们清除掉盘踞在这里的不死生物,一定会被他们视为英雄,到了那个时候,你说什么,他们都会仔细聆听的。”
“我非常乐意为这里的人带来希望。”雅丽蒂亚抱起了琴,弹奏起一首动人的乐曲:“不过弗雷德先生,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呢?可靠吗?”
“是城中的信息来源。”弗雷德回答说:“我在城里有一些值得信赖的朋友,他们可以把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消息提供给我们。”
“我和师傅毕竟只是两个柔弱的女人,女神给予我们的能力也都偏重于治愈方面,我们根本没有信心完成你的嘱托。” 雅丽蒂亚叹了口气:“有一些牧师比我们更加擅长消灭不死生物,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呢?”
“上一次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都要吓坏了,就回到维莱德堡请求珂旭神殿的协助。为了确保我和师傅在旅途上的安全,我的家族又雇佣了沃玛兹牧师瓦列莉亚女士,作为我们的护卫。”雅丽蒂亚真诚地说:“你为何不考虑一下其他神祇的牧师呢?即使不喜欢上述的那两位,不是还有兀烈卡卡和艾瑞克的牧师吗?”
“我相信唯有重生者瑞图宁的力量才能真正安抚那些从死亡中复苏的灵魂。”商队负责人语气坚定地说:“上一次的确有些凶险,但两位牧师不是顺利返回维莱德堡了吗?这话有我来说也许不太合适,雅丽蒂亚牧师,请相信女神的力量。”
“我对女神一向是很有信心的,但只有一位女神,库瑞比克不可能变得像现在一样繁荣。”雅丽蒂亚说:“使我感到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上次兩位牧師的死,和你有關嗎?”
商队负责人的表情忽然变得严峻,看着甚至有点凶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雅丽蒂亚问:“後來黛比牧师獨自跟你們上路,她是怎麼死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商队负责人夸张地耸了耸肩。
雅丽蒂亚把琴放回原来的地方:“既然是这样,请告诉我那些不死生物在什么地方吧。”
“就在城外不远,如果你们现在动身的话,应该能爱明天开卖前回来。”商队负责人微笑起来:“如果雅丽蒂亚牧师仍旧感到不安,可以等瓦列莉亚牧师回来再一起出发。”
“这是个很好的提议。”雅丽蒂亚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出发之前,我们还需要预先准备一下,我们还是明天见吧。”
得到满意的答复之后,商队负责人就离开了。
瓦列莉亚拉开门帘走了进来。
路路抱起了雅丽蒂亚的琴,假装自己是个吟游诗人,将刚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了瓦列莉亚。
瓦列莉亚听“故事”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路路甚至猜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在听。
“瓦拉,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路路放下琴,跳到了瓦列莉亚膝上,拉了拉她的袖子。
瓦列莉亚盯着由始至终都一直保持沉默的雅丽蒂亚:“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了,作为雅丽蒂亚的护卫,我自然只能跟着你们一起去。”
“如果我当时不答应下来,明天我们就只能看见戴维牧师三人的尸体。”雅丽蒂亚近乎无所畏惧地直视瓦列莉亚的眼睛:“身为瑞图宁的牧师,我不可能看着其他比我更加柔弱的弟兄姐妹以身犯险。”
“你刚才不是说你和我都只是柔弱的女人吗?”路路歪着头问。
“师傅,你也曾经对我说过:我一直备受女神宠爱——我虽然在不久之前才刚成为女神的牧师,但我现在已经可以使用不少高深的神术了。”雅丽蒂亚说:“既然我得到了女神的厚爱,我就有有义务承担起相对的责任。”
“不过师傅。”雅丽蒂亚摸了摸路路的头:“我希望你能够留下来,帮我监视弗雷德的一举一动:白猫是你的眼睛,黑猫是你的耳朵,橘猫是你的舌头——我希望我们搞定不死生物的同时,也能得到他与邪恶勾结的证据。”
“你又要抛下我?”路路的小脸蛋顿时皱在了一起:“在你口中的师傅,难道就等于一个没什么用的包袱吗?”
“我不希望再有人像艾德牧师和黛比牧师一样,死在敌人的阴谋当中。”雅丽蒂亚将路路抱在了怀里:“这件事只有师傅一个人能做,我是信任师傅的能力,所以才会想将你留下来。”
雅丽蒂亚温声细语地说了好多好话,保证自己一定会毫发无伤地从城外回来,路路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她离开。
路路和两位精灵一起到了城外,亲了亲雅丽蒂亚光洁的额头,然后就悄悄地回到了城内。她并没有马上回到商队众人休息的地方,反而跑到了旅店的附近,用猫语呼唤道:“有小猫咪要吃鱼吗?”
在旅店的屋顶上出现了一双散发幽光的瞳孔,接下来在小巷的末尾也有一只黑漆漆的小动物逐渐靠近,路路的双眼眯缝了起来,她的鼻子告诉她:还有好几只猫正在角落窥视着这里。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先事格着纸包嗅闻着它,慢条斯理地拆开这个小小的包裹,小心地拿出了一条小鱼放进嘴里,最后才满心不舍地把剩下的那些放到了地上。
“我需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猫咪帝国的路易皇帝陛下对她的子民们说道。
——————————与正文无关的彩蛋——————————
假设库瑞比克有网文产业,而且神话题材并没有被和谐的话……
瓦列莉亚可能觉得雅丽蒂亚会以瑞图宁为主角写一篇种田文:养养花、养养小动物、没事捏几个妖精出来玩玩,调戏一下自家弟弟,跟好基友的双胞胎哥哥談戀愛——啊,敬爱的未写之神,我简直爱死了这个世界!
雅丽蒂亚的确会写文,但她的脑洞是这样的。
珂旭重生了,回道了他刚出生的时候。由于未写之神创造他的时候,只用了半团能量,所以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显得非常弱小。但在他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诸神當中站穩了腳跟。
他利用先知先覺,规避着那些可能导致库瑞比克发生动荡的风险。当珂宁和兀烈卡卡提出自己对建设世界的主张时,珂旭凭着上辈子的记忆,提出了让他们都感到满意的方案,结果众神并没有在这个时候发生争吵,导致梵未能在未写之年诞生。
装逼完当然就要泡妞啦!虽然全世界的女神都爱上珂旭,但瑞图宁却是他心里的唯一。然后就见这个装逼打脸各种拿手,而且对打打杀杀特别热衷的男频写手,大篇幅地让瑞图宁花式宠爱珂旭,两人的互动要多肉麻有多肉麻,简直不忍直视。
读者:“又一个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
作者:我有女神就够了!要什么女朋友?“
他们沉默着往前。
同来路相比,这里显得整洁许多,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不再出现,地面也不见了随处堆积的杂物,干净得看不出痕迹。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安静反而透露出一股诡弔。
“我们也许该回头。”
女诗人的话得到伙伴的赞同。德鲁伊将他的动物伙伴从肩头放下,花生——球球的孩子——的四肢踏上地面,它抽动着小巧的鼻头,消失在通道那边。在这期间,里德已经发挥影舞者的速度,在这里设置了些简易陷阱。
回头路也不轻松。
蜥蜴人的洞穴让森林出身的半精灵联想到隐藏在高大树丛背阴处的八眼蜘蛛,那些可怖的生物擅长结网,附着着粘性的蛛丝将猎物的动静传达给端坐在网中的捕食者,那是通向死亡的道路。洞穴也充满死亡。人类的尸体和蜥蜴人的尸体横在地上,在这些网路和死去“虫豸”的映衬下,某条道路就自然而然地突出,夺去闯入者的注意。
“这应该就是通往女王所在地的道路。”
奇诺娅开始奔跑,她的手握住剑柄,汗水渗出来,讲究的半精灵甚至不会分神拿出手帕。这条路通往一间巨大的地洞,它被塑造成人类印象中大厅的样子。
“——”
非人语的怒吼灌满空间,菲米诺•利因的号召与愤怒让蜥蜴人群体充满战意,局面明显对他们的敌人,即柯洛不利。现在荒鹫女首领的身边只剩下两个人类,无论如何,优势也不在她手中。
而很快,她的同伴仅留一人。
佣兵的到来像是滴落在蛛网上的雨滴,这震颤很快传到了网路各处。
“快走!别待在这里!”
柯洛的喝止雷电一般落下。
“这些家伙现在把谁都当成敌人!”
萨米尔倒抽一口气,他未料到荒鹫女首领的直接。闯入者的到来引起骚动,不少蜥蜴人都举起手中的投枪。作为应对,乌云聚集在大厅上空,隆隆的轰鸣填充进这半径约为四个标准长的圆厅。
女诗人没有应从荒鹫首领,她只是举起左手,四周火把的照耀下,她的动作足以让处在圆厅中间的女盗匪和自己身后的同伴看到。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
二——
在半精灵的手势变化之前,一支绑了尖石的枪就被投出,这夺人性命的武器擦过诗人的头发,斜钉进湿软的泥地。奇诺娅恰巧躲过这一意外的攻击,她同样在倒数结束前就奔向柯洛•格利泽,诗人迈开腿的瞬间,雷云中积蓄已久的能量也倾泻而出。这三个动作发生在同时。
“跟我走。”
在柯洛来得及作出反应前,诗人的手就覆上她的眼睛,她的睫毛蹭在材质轻便的手部防护上,荒鹫首领忍不住皱起眉头。下一刻,诗人就握着她的手腕向出口行进,离去的脚步声隐没在蜥蜴人的惨叫里,德鲁伊的光亮术带来的时间足够他们跑出这个厅型石室。
他们奔跑在错综复杂的网路中,不识路的森都半精灵便落在后面,很自然的,于是诗人和女盗匪的位置调了个儿,柯洛握着奇诺娅的手,成了领路的那个。
“跑,不要停下,荒鹫会护送你们离开。”
经过之前的战区时,荒鹫的成员很快改变了战斗的策略,他们由攻势变为守势,不再力求减少敌人,而是围拢起来,挡住追兵的同时护住自己。越来越多的人类聚集起来,想着洞穴的出口奔跑。
“首领,哪里都没有找到我们的货物!”
柯洛停下脚步,她的手回到自己的弯刀刀柄上:“那就别管了,东西都安上了吗?”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柯洛•格利泽再次迈开脚步,她作出的选择对荒鹫的女首领来说再正确不过。女诗人配合着德鲁伊的纠缠术,击弊不少试图攻击的蜥蜴人,影舞者在洞穴内更是如鱼得水,他们的行为加快了撤退的速度。洞穴里的口哨声相互应和,那是荒鹫的成员们在彼此联络。
地面上的战斗也接近尾声,在她踏上沙地的一瞬间,问句就被提出:“还有多少人在里面?”
“没多少了,可那批货真的不要了吗?北荒那边……”
“再说,动手。”
交流快速掠过,里面的关键词很快就匹配上冒险者们的信息储备。就在萨米尔沉思的时候,洞穴深处挤出一连串沉闷的声响,听起来像是火柴噼啪的声响放大数倍。他们之前游历各个世界都未听过这种声音,如果硬要扯上他们熟悉的事物,兀烈卡卡的天炎落在冰封的中央广场上时就是这么个音效。接着,一道火光从地道的入口冲出,在没有任何燃料的地方不断燃烧。这声音如此震撼,甚至压过洞穴内蜥蜴人的惨叫。
“……真刺激,”萨米尔发了会儿呆,“能劳驾给我们讲讲这些吗?”
“听说过火药吗?”柯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抛出另一个疑问。
“怎么?”奇诺娅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她现在看起来又是那个轻浮的诗人。
“这是根据那个研究出来的东西,在郎吉尔以北的格雷吉亚,它被称为‘不灭火’。”
“真是个好名字。”
萨米尔眼看奇诺娅不再有发言的兴趣,就接过话头:“被抢走的武器,就是这些?”
“不,被偷走的兵器原本是要交给北荒、我们的同胞使用的。”说完这些,她咋了咋舌。对于她来说,这也许是十分难以忍受的失误,所以她才会闯入蜥蜴人的巢穴,甚至在搜索无果后使用“不灭火”对蜥蜴人进行清理。
“是更为先进的武器?你们怎么确定是他们偷的?”萨米尔追问。
“并不是,只是普通的武器而已,”她摇了摇头,“我们追踪当时留下的痕迹就找到了这个地洞。”
“北荒……”奇诺娅问道,“北荒有什么变故吗?之前里兹时的那个制图师同伴,现在就在北荒。”
柯洛很爽快地回答:“战争爆发了。”
这确乎是个大事。
“我的同胞被卷入战争……虽然我希望能够回去帮助他们,但我们不能在一地停留太久,只能以这种方式帮助他们。”
里德向荒鹫首领询问了那批武器的特点,并保证会留心格雷吉亚的菱形标志。他们还未从对利耶的担心中回过神,柯洛就利落地吩咐自己的同伴,不可留下蜥蜴人的后患。
这件事就以这样的形式结束了。
“这可真是有趣,”一个月后,奇诺娅感叹,“谁能想到我们只是想挖土种仙人掌呢?”
“世事难料。”萨米尔装模作样地摇头。
他在当天就通知了黑曜石,探听消息的人立即被派往蜥蜴人的势力范围调查,却发现那些地方并没有因为蜥蜴人的覆灭而太过慌乱,井井有条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失去了阻止。
“我倒觉得,”里德眯起眼睛,他放松身体,靠在萨米尔家的塌上,“蜥蜴人的洞穴上方能种仙人掌,这是最难料的。”
他们轻轻笑起来。
————————————————————
至于笔友和诺基亚。
诺基亚明白了自己将自己的理想强行安在了笔友身上,而笔友并不是不关心诺基亚,只是荒鹫更重要。对于诺基亚来说,理想投射错误,改过来就好了,于是她就将自己“绝对信任”“永不分离”的理想安在了萨米尔和里德身上。
啪啦啪啦,恭喜两位!你们跑不掉了!【不
奥菲利亚给一切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她被捕了,显而易见地,愚昧之人因为她拿走了一本两百年没人翻过的旧书就拘捕了她,拿走她的手风琴,要把她流放到学者最讨厌的海中孤岛上。在那种地方纸张很难保存,还会有比愚昧之人更愚笨的狱卒监督着囚犯们做苦役。
这趟有个烦人的红发小牧师喋喋不休的旅途,显而易见地是一趟被幻觉修改过的押解,是一趟流放。奥菲利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习惯梵塔西娅聒噪的规劝,她会从梵塔西娅身上寻找“正常人”的锚点,在过于孤寂的夜晚她还会希望梵塔西娅发出些噪音。最后在她真的接受梵塔西娅的存在时,忽然之间就会醒来,发现“梵塔西娅”是她的臆想。这是三流诗人最喜欢的故事模板,连奥菲利亚自己也编过一两首这样的叙事诗。
名叫卡隆撒的战士大约是真的存在的,可能是和她一起被流放的囚犯,因为狱卒很少像他这样快活轻佻;记不清名字的商会人员大约是什么官员,记不清名字的疯人大概是那类评估犯人能力和精神的牧师,奥菲利亚知道有这道程序,她有经验;海妖作为故事中囚徒的意象倒是很有意思,也许其中有关于吟游诗人的隐喻,而食人魔作为狱卒就有些中规中矩了。
但也是一种很合适的意象。它们丑陋,愚笨,对待囚犯恶毒而狠辣,是一种仅仅出现在那里就会让囚犯恐惧的形象。确实是这样,奥菲利亚更确信了一些,因为那只被他们一行人从另一个孤岛上带来的海妖面对着食人魔狱卒的尸体难以自制地发抖。
没错,他们杀死了一个食人魔。这幕俗套剧目终于有点趣味了。
一个巨大的、凶恶的、拿着大棍的食人魔,獠牙有半个梵塔西娅那么长,皮肤厚得像七层小牛皮皮甲。它戴着耳塞,毫无疑问,在一座海妖之岛上的食人魔毫无疑问会在耳朵里塞点什么。奥菲利亚的歌曲因此大打折扣,她本来一个人就能放倒这种家伙的。
如果那只吓得快昏厥的海妖能开开尊口帮帮她,说不定这个食人魔就不会锤断墨利安的腿了。
她是个海妖,这岛上明明有整个养殖场的鸭子那么多的海妖。她们只要动动嘴,把随便什么怪物引到海里去,就根本不会有这趟见鬼的任务了。
于是他们不得不在食人魔的脚下绕来绕去,像在陪食人魔扮演踩蟑螂的主妇。梵塔西娅和卡隆撒持着装饰精致的细剑,造成的效果类似于用牙签戳发疯的公牛,让公牛更加暴怒。最后是墨利安立了功,敏捷的巡林客从树上跳到食人魔的脖子上,用他的双刀戳进了食人魔的两眼。
代价是他被食人魔的棍子扫到了左腿。
幸好卡隆撒和萨穆尔的速度足够快,他们及时割断了食人魔的气管,让它来不及因为痛苦和愤怒而变得更加难缠。感谢需要转脑袋的生物都有脆弱的脖子。
最后他们一起坐在食人魔小山似的尸体旁边,(除了奥菲利亚)沉痛地决定让翼族青年把受伤的巡林客带离这座岛,因为这座岛上的变数太多,对于一个伤了脚的巡林客来说过于危险了。
奥菲利亚忙着研究食人魔的尸体。梵塔西娅没时间管教她,于是她踩在腥臭的血液里,爬到食人魔的背上,用小刀费劲地割了一条后颈肉下来。她试了试,这条应该是食人魔身上最柔软的肉也又硬又韧,完全不适合食用,严重的异味和泛着黑紫的血说不定还有毒性。要知道,在某些记载里,食人魔是会吃自己的排泄物的。
奥菲利亚叹了一口气。她想,这也许是个真的食人魔,要不就是这个丧心病狂的海岛监狱雇佣了食人魔来当狱卒。
“我的……我的同伴就是被这样的怪物抓住的。”在萨穆尔带着受伤巡林客离开之后,海妖说道,“它们突然涌到了岛上,在我们有所反应前就将姐妹们抓住了,剩下的姐妹也因为害怕其他人被杀而没有办法反抗……”
梵塔西娅率先开口问她,“这样的怪物还有很多吗?”
她似乎是负责交谈的人。可她甚至不一定真的存在,几乎像悖论似的。空木桶小姐,悖论小姐,奥菲利亚幻想中的小姐。
卡隆撒也开了口,询问食人魔是怎样来到这里、怎样攻击她们的。
海妖啜泣着回答他们:“在我离开的时候,它们有一只小队……那之后、我就不知道了……我能够记得的就是那天……有姐妹说,空地上忽然出现了个奇怪的东西,接着我能记得的就是它们突然出现……”
这是一场监狱的权力更迭。奥菲利亚想着,突然调来的新典狱长迅速地铲除了前任的势力,用更严苛的手段在囚犯中树立威信,老套,但还算有趣。
她听到自己的手风琴尖锐地响了一下。
奥菲利亚惊醒般看向梵塔西娅,但随即发现她并没有在警告奥菲利亚的走神,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把手搁在手风琴上,不慎扯出了一声锐响而已。梵塔西娅甚至没有在看她,她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红发覆盖的漂亮脑袋里装着莫名其妙的悲悯和梦想。
她分明是奥菲利亚早就抛弃的所有事物。奥菲利亚背叛过的、不屑一顾的、抛在身后的、属于“正常世界”的良善、正义和慈悲,都装在“梵塔西娅”小巧的身躯里。她究竟为什么出现?她是来自奥菲利亚抛弃的世界的鬼魂,要向奥菲利亚复仇吗?她是奥菲利亚不愿承认,不再想要的对还是正常人时生活的眷恋吗?
又或者梵塔西娅的存在并没有什么隐喻和深意,她只是存在着,像她空木桶似的头脑、像她坚守的现实和真实世界一样,仅仅存在也确实存在着?
奥菲利亚说不清自己想到了什么,她说不清现下心中怪异的感受。于是她只是突然加入了问话,像自始至终在一起认真思考一样:“再然后呢?就这样绑着养你们?”
海妖瑟缩了一下。她的眼泪快要落下了,她说:“他们强迫我们不断歌唱引诱船只……通常我们只会在需要男性时才诱惑他们上岛……一旦有姐妹没法歌唱了就会被它们……它们……”
她说不下去了,但他们都知道,食人魔被叫做食人魔显然不是因为它们饮食均衡。
梵塔西娅安抚着濒临崩溃的海妖,同伴的厄运让她一时无法再继续说话了。她终于把视线分给了奥菲利亚一会儿,发现刚刚才问出一个似乎有些意义的问题的疯诗人又神游般望着天空。
“你在想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疯诗人仍望着天空,漫不经心地回答她:“我在想,食人魔能设计出绑架海妖引诱食物的捕猎手段吗?”
她停了停,又说道:“我还在想,我们的任务是阻止海妖继续引诱船只。我们到底在烦恼什么呢?为什么不连着海妖和食人魔一起把这座岛烧掉呢?”
刚刚才平静了一点的海妖猛地一颤,又小声地啜泣起来。
卡隆撒责备地看了奥菲利亚一眼,连他都收起了笑脸。但在他真的责备疯诗人之前,梵塔西娅先站了起来,大步迈向了奥菲利亚。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压低,红发像真的烧了起来一样,“你怎么能这样说?”
疯诗人把目光从天上收回,盯着牧师碧绿的眼睛,脸上满是不解,倒像她是正常人,梵塔西娅才不可理喻似的。
“我说得不对吗?”她慢悠悠地反问,“还是需要我把‘清剿’翻译成兽人语你才听得懂?”
“她们是被胁迫的,这不是她们的错,不该让她们承担。”竟是卡隆撒替梵塔西娅回答了,他轻抚着海妖发颤的肩膀,像是在回答奥菲利亚,又像是在向海妖做出承诺。
奥菲利亚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她说:“是你们主动去商人那里接受的任务。”
“我们做这一切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船员不再受伤害,我们是为保护他人而来的,现在我们要保护受到伤害的海妖,这有什么不对吗?”
梵塔西娅的语气变得冰冷,假如奥菲利亚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卡隆撒毫不怀疑她会一拳揍上诗人的下巴。
“当然不对。”疯诗人完全没有感觉到卡隆撒的担忧,她兀自说着,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仅仅因为你们发现在这座岛上的海妖是受害者,她们此前作的所有恶就一笔勾销了吗?在被食人魔绑架之前,她们从没引诱过水手,从没让人发过疯吗?”
“这是两回事,诡辩家。”梵塔西娅说道,“食人魔胁迫海妖捕食商船和海妖习性是两回事,我们,只,解决食人魔。死亡超过了海妖该为自己的习性付出的代价,这件事可以用其他的办法,在我们回去以后解决。”
“这就是关键所在了,悖论小姐,”奥菲利亚又嗤笑了一声,“这就是你的正义吗?你的正义只光顾眼下的弱者,你在不自觉地给弱者洗脱罪名。你凭什么判断什么人该付出什么代价,假使现在岛上没有食人魔,你的任务是为独生子发了疯的老父报仇,是为新婚的妻子寻回她的丈夫,你又要怎么宣判?”
梵塔西娅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她说:“我不宣判任何事。我只阻止弱者被伤害。”
“你在自欺欺人。被你杀死的时候,食人魔也是弱者。”奥菲利亚的神情出人意料地冷静清醒,一点不像她过去说胡话的样子,让人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残忍冷漠才是真正的奥菲利亚。她还想继续说,“护弱者是最愚蠢的事情……”
而梵塔西娅的拳头已经揍上了她的脸。
奥菲利亚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记重拳打倒在地上。她刚蹲坐起来,梵塔西娅就拎着她围在脖子上的斗篷,和她面对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就是我的正义,我,保护弱者,阻止一切不该发生的伤害。这是弱者应得的公正,这就是我的正义。”
红发的牧师和疯诗人沉默地对视着,诗人突然笑了起来。雪精灵的眼睛是极浅的蓝色,过浅的瞳色让她看上去更加不稳定。她擦了擦鼻子和嘴唇上的血,说:“好,那这样呢,你怎么判断这样的事?”
她猛地捧住梵塔西娅的脸,用还在流血的嘴唇狠狠碰上了她的嘴。
噢,那应该算是个吻。
FIN
字数:3546
(我不知道我在写点什么,我是疯的)
《黎加葡萄遭窃事件II》
字数:7680
前情提要:
怀恩•布朗和卡吉尔•弗瑞瑟在安菲雷亚斯接下了来自黎加的任务,时间正是初冬,黎加的葡萄刚进入今年最后一个收获期。并且得知了在收获期后,总会有人前来偷窃、破坏各家的葡萄。
一些目击者宣称,小偷就是乔•巴纳德,而在调查中,两人得知,在城市西边与北边各有一个特别大的庄园,但当晚在北边等候的他们并没有等到小偷,西边大庄园附近的庄园被破坏了,但他们没能从这里得到太多的线索……
线索已经十分匮乏,剩下的机会只有眼前的大庄园。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是可疑的气息。
“这看上去像个观光景点的东西真的是庄园?”卡吉尔一脸质疑。
怀恩用无奈的语气接上话茬:“你别说,这地方的性质还真挺接近景点的......”低下头翻找着自己的腰间挎包,“我记得之前大叔给过我们这个庄园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标志是......雷电与树木?”
凭借出发之前商队大叔给两人的联系方式,红色和紫色的两位冒险者终于以观光的身份进入了西部大庄园。
“我倒是可以带你们来参观,不过我们没有受什么损失,可能无法在调查上提供什么帮助哦。”看上去淳朴老实的庄园引路人一边为二人指引方向,一边向他们如此说道。
卡吉尔率先开口了:“喂,你给我们介绍下庄园的结构呗?”率直的语气里透着些许随性。
引路人倒是不太介意,停下脚步开始介绍起庄园结构来。怀恩顺势问起了状元最近的情况。工人自然的回答起来:“最近啊?雨水不错、阳光也不错,小偷也不可能进得来,今年应该能有批风味不错的葡萄......”虽然最近发生了葡萄盗窃的事件,但这位工人脸上没有一丝担心的阴霾,是什么让他如此安心呢?
卡吉尔继续开口:“带咱俩去葡萄园看看成不?”
“可以的。”工人爽快地答应了。
三人一边向葡萄园走去,一边攀谈起来。怀恩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就不担心最近很猖獗的葡萄小偷么?”
那当然,我们的防护措施可是相当不错的。”他看起来很骄傲,“之前小偷进来了,也没能偷到多少东西,一定是汉克的功劳。”工人敲了敲墙角的那只大狗,它一定就是汉克了。
“小偷居然进来过吗?”卡吉尔内心泛起了嘀咕,她觉得事情八成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看见那条“汉克”在洛德尔面前吓得夹起尾巴的样子,她觉得十分可疑。
“那天晚上你们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卡吉尔挑眉继续询问,轻飘飘的语气盖过了话语里的质问感。
“那天晚上我们都睡死了,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第二天才发现有葡萄被偷。”工人挠了挠头,又继续说,“小偷看起来是通过后门进来的,后来我们换了锁,小偷也没有再来过。”
卡吉尔对于问不出线索感到有些不耐烦:“你们难道不是被下药了吗?”
“没有,就是晚上睡得很好而已。”对方一脸理所当然“既然只偷了一点就跑了,那肯定是汉克做了什么把他吓跑的了。毕竟以往有爬墙进来的小孩都被它吼回去了。”
卡吉尔轻叹一口气:“行吧,那我们能见一下你们这的老板么?”
“这个……您看,我这种地位的,和老板也……”他迟疑了一下,“虽然见老板可能不太容易,不过总管的话就在二楼。”
工人带二人来到总管房前,怀恩依照惯例礼貌地敲门,门后传来充满磁性的男声:
“请进。”
二人进门后,看到了一间宛如办公室一样的地方,房间正中放着张木制书桌,一个头发半白、装束华丽的人正坐在桌子后面读信。
“你们是?”
“我们是调查最近城里葡萄失窃案的冒险者,可以占用您一点时间吗?”怀恩用自己一如既往的骑士礼节回答着问题。
“哦,那件事啊……的确听说有人发布了任务。”他点点头,脸上的热情消退,“我们会尽力协助你们调查,不过我们的确也不知道什么。”
卡吉尔受不了这种慢悠悠的交谈方式,中途插话进来“你们晚上有没有人值班?为什么那天晚上工人都睡熟了?”
“那天是个普通的工作日,不过工人们有些劳累,我就让他们都去睡觉了,原本是要我留着守夜了,但晚上半夜我突然得知我妻子病了,所以就急匆匆回城一趟;反正附近庄园也都有人巡逻,还有汉克在,我认为没有问题,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幸好子爵老爷没有怪罪我。”他不紧不慢地说。
“那天晚上是谁告诉您那个消息的?”怀恩极力使自己的语言礼貌化,但还是不可避免被对方听出了怀疑之心。
总管眯着眼睛说:“是医生派来的人。”
听罢,怀恩只好换个问题“好吧,听工人们说那天晚上之后庄园就换了锁。那把旧锁还留着吗?”
“没有,已经丢掉了。”
看着令人捉急的绅士对话,卡吉尔再一次插入两人之间:“我们去探望一下你家女人吧?她最近身体行不行?我是牧师,可以去医院里帮她恢复的。”听到这里怀恩几乎快要笑出来。
“不劳费心,她现在已经不在医院里了。”总管依旧是密不透风的样子。
“您还记得传话人的样子吗?”怀恩又一次接过话茬。
“一个模样普通的年轻人。”他顿了顿,“记不太清了。”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清楚看来这个总管的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向总管道别,两人再一次向引路的工人搭话。
怀恩上前问道:“盗贼来的那天晚上有没有来过传话的人?”
“啊?我们都睡了,不知道有没有人来……”
“那总管的妻子身体向来如何……?”卡吉尔依旧心怀疑虑
“身体一直还算不错,不过的确有天他说妻子突然病了,我们还感慨这人真是不病则罢,一病够呛啊……”工人们一片唏嘘。
这时另一位工人说:“我记得那晚总管看我们太累,让我们都去睡了。”
听到这里,卡吉尔内心的阴霾越来越沉重,她紧紧抓住机会询问“有关他妻子住院的医院能告诉我们在哪吗?”
“可以哦。”
工人们热心的将医院的地址告诉了二人,还说如果见到夫人,一定要替他们问好。然而参与调查的二人明白,这趟差事的目标并不是夫人本人。
两人赶回城中,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就在怀恩饿的肚子咕咕叫,就差要叫出来的时候,卡吉尔一巴掌拍在怀恩背上:
“喂,小子,咱们到了。”
“唔,好疼......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啊......”怀恩感觉自己没有进食的身体弱不经风,这一掌差点把他给打趴下。
他回过头看着眼前的这栋建筑,是一间简易的二层小楼,进门处挂着红十字的牌子,要说是医院实在是有些牵强。
尽管如此,卡吉尔也丝毫不迟疑地走了进去——他们是来找人的,又不是来看病的。
被卡吉尔拉着的怀恩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飘摇在空中的风筝,只要眼前这位火元素裔稍一用力,自己就能直挺挺地摔在地上。
进入医院,卡吉尔叉腰就想大喊:“你们这......!唔唔?”怀恩见状赶忙上去捂住对方的嘴,虽然简陋,但这也是肃静第一的医院啊。
然而很显然,红色元素裔的半句话已经打扰到了这里——从楼道里走出来一位面色不悦的医生,质问两人有何贵干。
这倒也省事,直接就有一个可以询问的对象。怀恩上前解释一番,医生倒也没有太过难为他们,两人攀谈起来。
怀恩询问道:“那位著名的总管夫人是否住过院呢?哪位医生负责治疗她?”
医生仔细回想了一下,表示总管夫人的确住过一次院,但是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很久以前?可葡萄是遭窃应该也没那么久吧?”带着心中疑惑,怀恩向卡吉尔投去了会意的眼神。卡吉尔点点头,凑上前来继续询问医生:
“喂,X月X日(盗窃当晚)这个日期您熟悉吗?”卡吉尔继续追问。
医生摸着自己的下巴,眉头紧锁:“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了……你们说他夫人被送来是那天?”
怀恩温和地回应:“是的,和您记忆里的日子有出入吗?”
医生抬起头,十分肯定地回应道:“肯定不是那天,我记得他夫人病倒时他没有当值,是他亲自把夫人送来的。”
怀恩面露惊讶的神色,卡吉尔却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总管的身上。
“咕咕咕.....”怀恩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顿时那张紫色的脸上满是尴尬,这对一个总是以优雅坚韧自称的骑士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卡吉尔一把勾过怀恩的肩膀,对着医生帅气地挥了挥手:“thank you啦医生,我带着小子去吃饭了。”说罢夹着怀恩的脑袋就向医院门口走去。
“我说你能不能轻点.....真的疼.....”怀恩,笑着活下去。
两人坐在医院外公园的长椅上,啃着旁边包子铺买来的葡萄干糖包,一边理着目前事件的头绪。
“说是你请,最后还不是我付的钱。”怀恩面无表情的说着委屈的话语。
“呵,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铁公鸡啊?”卡吉尔翻了个白眼,继续吃着黎加的特产包子,“呜哇,里面的馅意外的好吃!”
怀恩一直只顾着填饱肚子,没来得及细细尝味道。听卡吉尔这么说,他也细细地咬下一口包子馅。葡萄干的清新和砂糖的甘甜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让他不自觉地睁大眼睛感慨道:“嗯嗯!好吃诶!”
怀恩转过头,发现卡吉尔翠绿色的瞳孔正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神色盯着他:“你这家伙多少岁了啊?怎么还一副小朋友的样子?”
“???”怀恩一脸卓尔问号,“一.....一百二十六?”
“咳咳.....”卡吉尔被超乎常识的回答呛了一口,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再接这个话茬。
卡吉尔内心戏突然多了起来:不是.....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这个年龄大我几倍的情况怎么回事啦?我还一直叫他小鬼.....?那这是不是说明.....在这家伙面前我还很年轻?
感觉到自己不再是BBA的卡吉尔顿时心情好了不少,她抬起头,用莫名自信的的笑容望向一旁的卓尔。怀恩此时却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夕阳,一轮金色的光球向着黎加西边的山峦之间落去,余晖洒在怀恩瘦削的脸庞上,出神的表情让人不忍心打扰。
卡吉尔并不能理解作为高等生物,让思绪在脑袋里不断回荡的意义。她一直觉得所有的想法、情感都应该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看着眼前怔怔地望着夕阳(年龄比自己大几倍的)的少年,她下意识地向怀恩的背挥出了巴掌。但在手掌快要重重打在对方背脊上之前,卡吉尔停下了手。她轻轻拍了拍怀恩的肩,用改不掉的语气说:“想什么呢?臭小子?”
“啊.....?哦,抱歉。这里的夕阳很美啊,你不觉得吗?”
“哈?有我手上的火球美吗?”
“噗哈哈,不是这个意思啦。”少年被逗笑了,不过半晌又恢复之前的神色,“我在来这之前是没怎么见过夕阳的。我的故乡每每入夜,就会刮起暴风雪,遮蔽天空。我只在为数不多的没有雪的早晨,和父亲一起见过朝霞。”
怀恩啃了一口包子,继续讲着:“父亲总是会说,日落往往会比日出更美丽,不过日落总是象征着结束。他能陪我看日出,却也许没机会陪我看日落了。”
“日落原来是这么美的吗?父亲.....”
“......”卡吉尔对于这样的抒情敬谢不敏,手起拳落就是一下,“父你个大头鬼!我是你王母娘娘!”
怀恩只是抱头流泪,对于卡吉尔的暴力他已经无力申诉了。此时的他哭得像个孩子。
“有时间抒情,不如给我好好想想今晚调查些什么!”卡吉尔双手抱在胸前,“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有时间叫爸爸?”
怀恩不说话,左手拿着用来吃的包,右手摸着脑袋上的包,一脸委屈。
“奇葩。看火球?兀烈卡卡的光辉绝不会在日落后绝迹!”说着低声咏唱了一段简短的咒文,卡吉尔的掌心冒出跃动的火苗,她递到怀恩面前,“给!要瞻仰兀烈卡卡大人的光辉,老娘随时给你搓!”
怀恩看着眼前的女性认真而和善的笑容,一脸无奈的接下了火球:“所以咱们今晚怎么行动?”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掌心的温度,这是沃玛兹给不了他的恩惠,“咱们怎么接近总管夫人呢?”
“emmm......直接蹲点吗?”卡吉尔似乎没想到什么法子。
“要不咱们变装混进上流宴会接近夫人?或者变装成仆人潜入宅邸也行?”怀恩眼里突然没来由地闪起了光芒。
卡吉尔一脸冷漠:“小子你有点常识行吗?你我这样子,变装?”她指了指怀恩,又指了指自己,“你怕是骑士叔叔说的贵族故事听多了哦。”
“那你说怎么办?”
卡吉尔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最终说道:
“我也不知道。”
怀恩满脸黑线:“得了得了,咱们先回旅馆吧。明天再好好捋捋清楚。”
时间一下就跳跃到了第二天中午。关于夜晚洛德尔爬到其他房间去舔别人的脸,然后两人花了一上午时间给旅馆的人赔礼道歉的事情暂且不提。我们的冒险二人组在昨日拜访过北部庄园后,今天又去到了西部庄园。
在有了之前的拜访经验后两人直奔总管的房间。这次两人确认过眼神,要伪装成买葡萄的人。
“您好,我们是来买葡萄.....”推门而入的怀恩话还没说完,这位西部庄园的总管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哦哦,是客人啊!快请坐快请坐!”
卡吉尔对于这样明显的奉承性迎合有些嫌恶,板着脸坐在一边。怀恩则活用了他从骑士团大伙那听来的“商人用语”,侃侃而谈。
“我们听说你们这从来没有遭过窃,所以才来的。可是北方那个好像有过偷窃诶,听说是那边的总管出了问题?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什么?有这回事?”总管的表情一僵,接着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早说他们不是好东西了。”
“不是好东西?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总管开始数落北部庄园以次充好,刻意压价,之类的。接着又开始吹嘘自家葡萄。卡吉尔应付不来这种无聊气氛,罕见的没有说话。
“早就听说你们这保镖防卫做得好,可是上次你们派到旁边小庄园那个战士保镖好像还是失手了诶,你们没问过他原因?”怀恩依旧在绕圈子,骑士的风度告诉他要寻找机会。
“噢,他好像打盹了……我们已经开除他了。”
“听说你们城里最近出了个怪盗,庄园接二连三都被糟蹋了,你们有派人去打听抓捕他吗?我可只想买最安全的葡萄。”
“那您请放心,我们的葡萄绝对是最安全的。”
卡吉尔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啰里巴嗦一大堆她头都大了。
卡吉尔突然站起来,没好气地说:“你们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保镖?还是有其他措施?”
“我们的安保措施绝对是一流的!”总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推销立场没有一丝动摇。
不过一旁的怀恩看出,他在卡吉尔提出这个问题时,表情有些不自然。
怀恩给了卡吉尔一个眼神,示意已经得到线索了。二人就此告退。
他们来到工人们聚集的地方,准备和这些没有动机欺骗他们的人好好聊一聊。
怀恩将临近失窃房屋那家的保镖特征描述给了工人们,工人们纷纷表示确有其人。
“他是外乡来打工的,虽然大家都有一面之缘,但都不是很熟。”
“我们感觉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他了,但没有听说他被开除什么的,他可能去别的地方送货了吧?行李都还在的。”
卡吉尔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上前一步询问道:“你们之中有人最后看见他是在哪?”
“在他住的地方啊。”
怀恩也明白这其中有隐情:“能带我们去看看他的房间吗?我们想知道他的行踪,这跟我们的搜查有关,可以吗?”
工人们点点头,将二人带到了一幢朴素的公寓里,推开那位保镖的房门,里面的东西跟还有人住着时无异。怀恩和卡吉尔开始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搜查,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
不一会,卡吉尔就在床底下发现了一封已经开封的信。“怀恩!过来!我把这信读给你听!”卡吉尔理所当然的觉得一位尚且是战士的修理工是不识字的。然而怀恩静静地凑过来,拿过信,淡淡地说:“这位小姐,骑士们都是受过基础教育的好吗?”说着就读了起来。
信中写着委托这个战士担任保镖。但是,要求他在某天晚上,对所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委托人还特地写明了这封委托书之后要烧毁,但显然他没有执行。信的落款写着奥克菲子爵。
“子爵?这个名字挺耳熟啊?”卡吉尔喃喃道。
“是北部庄园的老板!我们去问问工人们,他们应该清楚。”怀恩语气坚定。
工人们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的样子,但努力回想后,他们想起那是之前来到黎加的“大人物”
“你们知道北部庄园的老板也是个子爵么?”怀恩满怀期待地问。
“子爵老板?不知道……没听说过……他们老板是子爵吗?”然而工人们并不清楚详情,这只能靠他们自己。两人察觉到,这个子爵好像特别低调神秘,只有在刚来的时候引起了一些话题,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看着再一次要落山的太阳,两人决定带着这个问题回到旅馆。
热情的旅馆老板很乐意接受他们的询问,尤其是这两人稀罕的肤色让老板一家都觉得十分有趣。虽然卡吉尔和怀恩不觉得哪里有趣,不过能问出些情报就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了。
店老板回想起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个人来住过店:“感觉挺低调的,他不介绍身份还以为是哪来的商人。听说后来好像在北边租了个屋子,也不知道是想干嘛。”
两人快步跑出了旅馆——证据确凿,北部庄园的动向绝对有鬼!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熬夜蹲点的两人并没有得到什么线索,反而还落下了四个黑不溜秋的熊猫眼。
就在两人互相搀扶着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一个熊孩子装上了卡吉尔背后的大锤,哇哇大哭起来。
“小兔崽子,老娘等那个(哔)子爵一宿没睡正想出气呢?你还哭?看老娘不.....”抡起锤子一副开了战姿的样子。
“别别,大姐,算了算了。”怀恩的劝阻俨然就是个表情包。
“你们找子爵?我知道他住在哪哦?”孩子停止了哭泣,“不过我想要糖吃.....”
“糖你个.....!”卡吉尔怒气值要满了,此时怀恩眼神暗示她这里他来搞定,“行,哥哥用葡萄干代替糖行不行?”
“行啊!”
得到了葡萄干的孩子似乎很开心,领着二人一路向前走。
“你葡萄干不会是包子里扣的吧?好恶心啊你。”
“西部庄园里买的啦,真是.....”
穿过一条林间小径,一幢不起眼的小房子出现在两人眼里。四周杂草丛生,令人怀疑这里是否有人居住。
在让孩子离开后,两人蹲在了房屋一旁的杂草堆里。怀恩一边望风,一边透过窗户往房子里面看:里面是一个乱糟糟的书房,书信和玻璃瓶散落一地,沙发上还摞着一堆空信封。
卡吉尔的脑子里闪过念头:“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小子。”
“虽然我不知为何能够明白你在想什么,不过破门还是别吧。”怀恩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我的意思是蹲点”卡吉尔摊手。
怀恩面无表情的伸出大拇指:“Good job.”
傍晚时分,就在卡吉尔已经呼呼大睡,怀恩也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卓尔精灵的耳朵听到了些许脚步声。他摇醒卡吉尔,进入随时待命的状态。
远处晃过来一个人影,那个人神情颓废,身上的衣服虽然还算十分体面,但看起来已经洗过很多次了。他在进屋前从邮箱里抓出一把信,连看都没看就抓着进门了。这是子爵吗?怀恩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怀恩敲了敲门,过了一会,那个人影过来开门了。
卡吉尔心直口快:“你这家伙就是子爵吗?”
门后人的目光变得警惕起来:“你们是谁?”
“我们是调查的冒险者,让我们进屋看看!”
“调查?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砰”只留给两人无情的关门声。
卡吉尔进入暴怒状态:“我特么!”身后的锤子抡得呼呼作响,“咚、咚、咚”一次又一次地落在门上,“你太可疑了必须得问一问!”
怀恩也已经忍无可忍,用盾牌猛烈地撞击着门,“这位先生请协助调查。”
门在一次次的摧残下被撞开了,你们可以看见房间里散落着一些信,似乎是他刚刚拿进去的,没有看就扔在地上在你的逼问下,是一些催债信。
颓废的中年人坐在地上,无助地哀嚎着:“什么可疑?你们才可疑!救.....!?”
卡吉尔的战锤顶在他的颅骨上,成功让他闭上了嘴。
怀恩拿出战士保镖的信:“这封信您还记得么?”
“我、我不知道!”惊恐万分的中年人下意识地否定着。
卡吉尔吧锤子抡过头顶:“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奥克菲子爵?”
“别别别!我说!我说!”
男人终于承认了自己就是奥克菲子爵,这封信是他写的。
“我……我只是想赚点钱还债……!”
怀恩一副警察的样子:“所以你开了个葡萄庄园。然后呢?葡萄小偷又是怎么回事?”
“小、小偷那事……不是我……”他吞了口口水,“我只是……把名号借给他们……”
“他们?哪些人?”怀恩接着询问
卡吉尔挑眉:“名号?那你和小偷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是赌场那些人……”
“赌场?你是赌博欠下了债吗?”卡吉尔充分展现出大姐头的气场。
子爵拼命点头。
“那其中有没有一个叫乔.巴纳德的人?”
“乔.巴纳德……谁?”
“就.....大概长这个样子”卡吉尔接过怀恩递过来的通缉令,指给他看。
“有个人长得有点像……对了!我听他们说要借什么通缉犯的名字……!”
“也就是说是赌场的那一伙人借你的名号在鼓捣这里人的葡萄吗?他们一般都在哪,长什么样子?”
“他、他们说,这些葡萄之后要高价卖给黑莲花……”
“那些人一般都在哪?长相还记得吗?”卡吉尔觉得事情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他们在东边有个聚点……”
怀恩掏出纸和笔:“能告诉我们详细地址吗?我会酌情考虑帮忙修复一些家具哦?”
“诶?”子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于是最终怀恩修好了子爵家的门,两人向着最终的舞台:东部赌场进发。
(剩下的各位左转绯翼子大大的漫画吧,在下要肝硬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