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最后,经历了曲折的9天,诸位游客终于解开了福音镇的谜团,重新回到了“现实”。
恭喜各位,度过了一个平安的假期呢。
企划六期已经结束,更多后续信息将在企划群内及微博公布,敬请关注。
【害,這什麼都傳不上去,log傳不得,長文也傳不得,從谷歌盤裡扒拉出來個序章傳了睡覺8】
那孩子又在看窗外了。
小泉凜理支頤,側頭看著自己與丈夫剛剛領養回來的孩子——對方並沒有察覺,而是醉心於窗外的景色,一時半會兒沒有意識到來自養母的視線。窗外,灰濛濛的海面上飄著細雨,說不出有什麼可看的。偏偏男孩上車之後,就看了一下午。
孩子大概九歲左右,要說起來早已超出最佳領養的年齡,但在小泉凜理看到那孩子一眼,便被對方眼睛裡一種獨特的個性給打動了。
“就這孩子吧。”她剛見到對方,就輕輕跩了跩宗英的衣角。
“可以嗎?這孩子不會有點太年長了嗎,扶養起來會不會不大容易?”宗英問,凜理搖搖頭。
“我們又不是為了方便才領養的。”她彆扭道。宗英也沒有否認,似乎是覺得妻子說得有些道理,於是立刻就去辦了手續。
幾個月後,孩子是平安領回來了,只是有點乖巧到讓人有點擔心。凜理向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打聽,似乎進入孤兒院的原因是家裏人出海自殺了,全家只留下一個遺孤。
這事情幾年前佔了社會版新聞半頁,被不知所謂的心理學家頭頭是道地分析,留下一個注意身邊人心理狀況的總結,然後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一個距離遙遠的獵奇故事、成為流浪漢早起換掉的榻榻米。
至於孩子本人,被有心無力的親屬丟在了孤兒院,也成為被遺忘的一環。
小泉凜理揉了揉太陽穴,斟酌著自己該如何開始和這個“兒子”對話。她一向辦事風行雷利,往往事後才發現有些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那般,偏偏現在,討孩子喜歡的宗英因為工作而不在身邊。她幾欲開口,可一種怪異的羞恥感堵在她的喉嚨裡,讓她覺得打斷那孩子現在的行為不是什麼好事。
正當她困惱於此,救命餐車被人推了進來。
“要吃什麼?”凜理問孩子道,“我想吃照燒雞肉飯,餐車上有拉麵,似乎是熱的。”
“我跟小泉女士吃一樣的東西就好。”男孩小聲回答道。他還遠遠沒到邁入青春期的年齡,個子也比同年的孩子要矮,略有些捲曲的短髮服貼地黏在前額上,卻並不凌亂。因為天氣涼了,男孩穿了兜帽衫,但並沒有在列車內戴上帽子,反倒是兩條腿上還套著不合時節的短褲。
果然小孩子都是不怕冷的啊。凜理想,她把膝蓋上的手提包打開,取出幾張紙鈔,柔聲問男孩:“那你想吃什麼?”
半晌,少年像是承認什麼錯誤似的,以極小的聲音回答了。
“⋯⋯想吃拉麵,可以嗎?”
凜理滿意地轉過頭去,向推著餐車的乘務員要了男孩點的餐和一瓶烏龍茶。付過錢後,兩碗泡在溫熱的即溶豬骨湯裡的麵條被端了上來,上面擺著廉價的鳴門卷。雖然這與凜理想像的美味珍饈相差甚遠,但男孩似乎十分滿意,低頭悶聲吃著。
不知不覺,窗外的陰雨變成水窪裡一片片小小的漣漪。
“喜歡?”凜理笑著問他,撥開了麵條裡的鳴門卷。
“很美味,我一直很喜歡拉麵。”少年扒著碗,低頭看發白的骨湯,試圖喝了一小口,但因為太鹹,咽下去後立馬吐了一下舌頭,眼巴巴地抬起頭來看著凜理。
看起來跟條小狗似的。凜理想。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把筷子放下。
“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了,但從今天起,瀨亞就是我的孩子。今後,比起小泉女士,我更希望能被叫做媽媽,可以嗎?”
少年琢磨著凜理的話,用筷子把餘留的骨湯攪拌得發渾,過了會兒,他問:“媽媽——是很久的?”
“是永遠的。”
“一直一直都是?”他問。凜理啞然失笑,她想起男孩曾被親戚扶養過一陣子,福利院也並沒有講過那段日子是什麼樣,更何況,這孩子的生父母⋯⋯她躊躇著,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向這個孩子解釋一切。
九歲已經是懂事的年紀,她一切因好意而做出的掩飾,都因為對方的雙眼顯得蒼白無力。她磕磕絆絆地張了張嘴,彷彿回到了小學時代,變成一個被質問的孩子。“我想做你的媽媽,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答應我,不過,如果你不希望成為我的孩子,我和宗英也可以做你的家人——啊,宗英是我的丈夫。”她說到最後,竟有些面紅耳赤,不耐煩地撓了撓自己的耳朵。
做孩子的將手放在唇上,似乎是思考了些什麼,隨後笑了。他轉過身去,再次面對列車外的風景,玻璃面上,映出男孩稍有些輕鬆的笑。
“我知道了,謝謝。”
“一時間不適應也可以慢慢來。”凜理又補了一句,她將忘了打開的烏龍茶開瓶,慢吞吞地喝了起來,以此逃避過於直接的反抗。
“嗯,神奈川可以看到海嗎?”男孩問。
“可以看到,我們家窗外就能看到呢,”凜理道,她隨即想起對方的生父母死於海上,便改口道,“——不過,也要看天氣,天氣太暗了就看不到。”
“太好了,我喜歡海。”孩子說著,在列車座上窩成一團,懷裡抱著從孤兒院帶來的書包,雙腳高高懸在半空中,這才有了點小孩的樣子。
凜理多少有些放鬆了,她收走了兩個空拉麵碗,小心地把紙巾丟進去,不讓餐具沿邊的油漬蘸上手。做了這些後,她小聲確認:“喜歡海?”
“嗯,喜歡海。不過,也討厭海。”
“怎麼能同時喜歡和討厭呢?”凜理困惑地問。
搖擺著的餐車悠然地經過走道,收走白桌上棄置的餐具。男孩囁嚅著回答了,似乎是不願叫她聽到,聲音很輕,幾乎隱沒在餐車吱吱作響的滾輪聲中,凜理甚至也不清楚那是不是自己在列車上睡糊塗了,將夢里的聲音當作現實。
“雖然喜歡,但因為發生的事情而不想原諒,而且,也不能原諒。”
列車開始咬合軌道,身下的巨大機械發出一聲戚戚的叫喊,海岸的風景悠忽地漸漸變成靜止的風景畫。
凜理想起男孩的名字。
“那你哪天能原諒海呢?”她輕聲問。她的孩子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回過頭衝著她笑了一下。
“媽媽,你看,太陽出來了。”
[瀨亞=せあ=sea=海]
-企划正规结局,HE线
-挚友结局
————————————
阳光从某一个时间点开始,就变得太过刺眼了。
在那一个瞬间,夜幕笼罩望月真彦的世界。只有头顶的圆月静谧无声,在他身上洒下无温度的光,逃不离甩不脱,用驱散不尽的吟语连同抹不掉的血色,令被囚禁在月色中的人逐渐疯狂。
疯狂与绝望同样。来得并不猛烈,脚步轻柔和缓,毫不声张。
绝望与疯狂同样。仿佛藤蔓盘绕,细长辗转蜿蜒,静静生长。
侵蚀。
浸染。
渗透。
那些过去的画面,夜中的画面,猩红的画面。森白的脊柱凸起的眼球涌出的鲜血滚动的头颅……那些沾血的苍白的可怖的黏腻的腥甜的——
——美丽的。
愉快的。
……
等回过神时,他的两手早已沾满洗不掉的鲜血。那是旁人最后的生命之花,肆意而鲜艳,在掌中无声绽放,又静静枯萎。
在森山雅人眼中,在望月真彦眼中,同胞与其他生物的区别,自他于医院醒来后就已经不再鲜明。
撕裂般的疼痛自脑壳内部向外挣扎,火烧般的灼烤无一刻不舔舐皮肤,连内脏也被扭转挤压,同灵魂一般扭曲成令人不快的形状。
在他眼前出现的一切,都像是几何图形被磨去了所有棱角,统统变作一个个圆环,无意义地发出吵闹的声音,无意义地做着不可解的动作,无意义地不停跃动。
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想要给与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无法接收。
无法识别。
无法理解。
——……··· · ·人和牲畜,又有什么不同?
“我应该提醒过吧。”
望月真彦听到自己这样轻声对某个人说,“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相识数日的陌生人。”
不要接近自己。
不要信任自己。
“要 小 心 我。”
一个同十几年前相似而又不同的夏天,在同样一片土地上,由另一群人体验着与曾经的血色不尽相同,却同样荒诞阴翳的梦境。
他们中有一些人暗藏着对他无来由地惊惧,远远地保持着距离。这是正确的行为,足可以称得上敏锐。
而仍有另一些人,对杀人鬼披上的正义外皮深信不疑,或向他诉说困于此地的不安,或询问关于行动的建议,更有甚者,一边投以信赖,一边却又小心试探,深陷于矛盾的漩涡之中,无法挣脱,无法回头。
多么轻率、多么盲目啊。
杀人鬼安静地在心中评判。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其他活人,可似曾相识的一切却早已揭起他那道隐秘的伤疤,在腐坏的烂肉之间蠕动——当他无法忍耐,当那些艳红的花再度开在他的掌心,而真实且愉快的笑爬上嘴角……
等到那时,这些人还会出现在他面前吗?对着那样的他,他们又还能说得出什么样的话?
彼时将面前青年的脖颈握在手中,在望月真彦这个人物空洞的内心之中,很难说有没有那样一刻,充斥扭曲与混乱的心房也曾流过贫瘠的细流。
在一切不停歇的旧日幻影中,手掌下的温热是唯一异样的真实。
在真正捏碎对方咽喉之前,他松开了手。
望月真彦无言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永末真昼跌坐在地上,捂着喉咙蜷缩着,姿态是他身上从未有过的狼狈。
这样一来。杀人鬼的思绪微微远离了这个现实中的场景,平静地思考。这样一来,他应该也会明白了吧。
会吸取这次的教训,会做更加明智的选择吧。
这样也好。
这样就好。
离开吧。尽快离开。
尽可能地逃离这个小镇,逃离这个夏天,逃离这场噩梦。
也逃离他。
然而当对方狼狈地抬头,用那双眼直视他,轻动唇瓣,口中吐出的却不是望月真彦所期待的话语。
永末真昼尽管狼狈,却仍然笑起来。
他说:
“我可不想在事情真正发生前就逃开。”
所有的语句隐晦而模糊,直白而大胆:
“就算我是被身在地狱的您吸引,但却并不打算随行到地狱去。”
“我希望您能够和我一起,站在这个世界有光的一面。”
“我会拉住您的手。”
那个知晓了一切的人却说:“而不是被您拽下去。”
“……”
杀人鬼一时分不清自己面上是什么表情。
这世界上多得是一厢情愿,多得是自欺欺人。
雨宫春奈是这样,望月彩乃是这样,永末真昼也同样不例外。
而他自己,也没什么太大不同。
他的手落在对方脸颊上,却没法擦掉那些由他沾上去的血色。
那些印记在他的手下不断被加深加重,像是无法抹除的业,不放过靠近自己的任何人。
这想法令杀人鬼忽地抽回了手,下意识地后退远离了面前的人。
对于望月真彦来说,阳光在过去的某一天起,开始变得灼热,开始变得刺眼。
这一天不是十四年前的那个夏天,不是在这个诡秘的小镇上。而是在他自医院醒来,在他回到家中之后……
在 他 首 次 掬 起 那 些 腥 红 之 后 。
如果望月真彦是个善人,早在最初他就应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没有。
如果他本性温柔,早该倾听所珍爱者的话语,正视自己的过错。——但是他没有。
在最初踏错之后一路放纵,事到如今,夜色与他已然一体,无法被照亮,无法被割离。
不要接近,不该信任,不必拯救。
当一切将要结束,属于过去的就令其彻底被埋葬,而新的故事总归会继续,阳光会刺破夜幕,光影交替,迟来十数年的太阳也总会再升起。
就像他曾对那个想要伸手拉他的人所说的那样:
“真昼还有值得期许的将来。”
“一定要平安离开这里。”
“不管发生什么事,向前走,不要回头。”
长夜将尽,属于森山雅人的故事已经收尾,属于望月真彦的故事即将落幕。
可永末真昼的未来,从此刻才正要开始。
#大概会有ooc和bug#
#又臭又长#
#有抓一些玩家,希望亲妈不要打我#
总字数:4855
离开了充斥着血腥味的祭坛,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伊吹千寻终于有空整理刚才发生的一切了。
他尝试理智地思考,可是满脑子的怪力乱神让他不知如何从科学的角度解释。
【真名为泽田光的具有控制鬼魂能力的男人直到最后一刻也戴着那顶谜一样的炫彩假发,使自己产生了恐惧之中有有点想笑的诡异情感。】
【森暎警部的表现也很惊人,这里靠谱的警察难道就只有柳洞小姐了吗...?】
【还有森山——哎......】
伊吹千寻有点头疼地晃了晃脑袋,拿出恢复信号的手机想转移注意力,却被还停留在界面上的照片更加打乱了心神;
【山崎小姐....无论是对雅人还是真彦来讲,都是很重要的人吧?因为个人的自私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残忍地杀害...要是我的话,大概会把凶手碎成小块后再自杀吧......嗯?】
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伊吹千寻的瞳孔瞬间收缩起来,手抖的差点拿不住手机。
“什、什么!十、十个未接电话!好像还是姑妈家打来的!!!”
男人抑制不住的低吼似乎惊扰到了胆小的同行者
“那个,伊吹先生......没事吗?”羽生花藤怯怯地问到
停下了准备回拨的手,伊吹千寻尝试用失去了面具庇护的可怖的脸庞挤出一抹和蔼的微笑,虽然看对方的表情似乎并不成功;
“啊.....没事的!花藤君刚刚似乎是跟柳洞小姐告别去了?虽然遇到了这种境况,但交到朋友就是好事啊~”为了不吓到眼前如同企鹅一般怯弱的青年,伊吹千寻尽量放柔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肉麻;
“是好事...吗....”羽生花藤压低了自己的企鹅帽子,以沉默结束了话题;
伊吹千寻也不愿多问,火速回拨了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一阵忙音过后,耳边传来的稚嫩的声音使男人连续绷紧了九天的神经松弛下来
—“哥哥!!!你、你、你没事吧!!!为、为什么打电话都不接.....!”电话那头的人儿似乎十分焦急,说话都有点大舌头;
“没事啦!等我回去就去那边看你——”真可爱啊。伊吹千寻心想,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尊、尊的吗?好耶!”终归是小孩子,很快被开心的事转移了注意力,并没有深究兄长失联这么久的原因;
“小夜子在姑妈家要乖乖的哦?等哥哥回来给你看个好东西——那么哥哥先挂了哦?记得替哥哥向姑妈问好啊~”
在听到小女孩一声坚定的“了解!!!”之后,伊吹千寻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这孩子真是...大嗓门一点也没变啊】在收获数人的眼神之后,伊吹千寻在心里下了个无意义的结论;
【不过......】伊吹千寻将目光投向停留在福音镇内的,保持着满身是血的状态、默默跟在队伍最后的身着警服的男人;
“虽然永末先生刚刚似乎也问了类似的问题,但你真的不打算离开这里吗?离开这个给你带来无数灾祸的地方。”
男人闻言,用手向下压了压帽檐试图掩饰苦涩的笑容,用极轻的声音喃喃道:
“令人们无法离开某地的,有比直白的屏障更加紧缚的东西......”
伊吹千寻早已习惯了男人这幅模样,只得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那么,请多保重,雅人,真彦也是。”
平常话语轻松诙谐的青年突然的严肃的口吻让男人愣了愣神
“.......你也多保重,千寻。”望月真彦放下了抓住帽檐的手,对面前的人展露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伊吹千寻也一愣,仿佛看到了“森山雅人”,那个聊到有关妹妹的话题时会露出温和笑容的,几乎博得了他所有信任的男人。
“噩梦是时候该结束了。”望月真彦的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宛如一潭死水;
“......再见。”
“再见。”
在十分符合二人性格的四字告别之后,伊吹千寻注视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内心毫无悲伤,因为他明白,这是名为望月真彦的男人必然的结局。
【哎......如果他一直是森山雅人的话,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呢。】
伊吹千寻转过身去,并没有着急追赶渐行渐远的人群,而是不紧不慢地走着。
“交到朋友......对那个孩子来说,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看着孤独的,避开人群的瘦小背影,伊吹千寻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
情感能使人得到救赎,也能使人走向灭亡,这是当“伊吹千寻”还是“阿方索”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
望月真彦的噩梦或许已经结束,但伊吹千寻的噩梦还将继续——那场名为【活着】的噩梦。
————————————————————————————————
离开福音镇之后,伊吹千寻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马不停蹄地赶往姑妈家。在亲眼确认到小夜子灿烂的笑脸和无限的精力后,福音镇造成的阴霾就一扫而空了。
【不要这么快就放弃啊伊吹千寻!为了那孩子的辛福再努力一点吧,加油加油!】伊吹千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给自己打气。
—“哥哥,干嘛突然拍自己的脸啊,困了吗?”
—“啊,没什么......对了,说好了给你看一个好东西的!”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伊吹千寻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大玻璃瓶,里面装满了用草叶编制的小兔子
—“......”小女孩沉默着,用颤抖的双手接过了玻璃瓶
—“额....不、不喜欢吗?”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太,太喜欢了....!!!谢谢哥哥呜呜呜呜”
—“哎?!不要哭啊——”
小女孩突然爆发的哭声让男人有点手足无措
—“我要给它们每个都取个名字!”小女孩哭着将兔子全倒了出来,嗓门大的惊人
—“这个叫伊太郎、这个叫浅次郎、这个叫弥千代......”
—“那个,小夜子,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取名字的话,明天也不迟啊。”
突然,伊吹千寻像是注意到了什么,手伸向散落在榻榻米上的小兔子,似乎把什么东西攥在了手心,好在小女孩正专心地想着名字,没有注意到兄长的动作。
—“唔......既然哥哥这么说的话......哥哥不跟小夜子一起睡吗?”小女孩不情不愿地爬上了床
—“小夜子要学会独立啊,不过哥哥就在隔壁的房间,不用害怕。”
—“那么晚安,小夜子。”男人亲吻了小女孩的额头。
—“晚安,哥哥......”
似乎是因为哭累了,小女孩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稳,应该是睡着了;
然而,终究是小孩子,小夜子并没有想起,自己房间的隔壁根本只是一堵墙而已。
“.......”不愿打扰小女孩甜美的梦境,伊吹千寻轻轻关上了房门,看到了客厅里面带愠色的女子。
“快滚吧,你这个灾星,可别想在我家过夜!”
“.......谢谢你,姑妈,小夜子麻烦您照顾了。”伊吹千寻并没有因为女人失礼的话语而感到生气,反而微笑着给她鞠了一躬;
“啧......别叫我姑妈!真是的....小夜子真是可怜,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灾星哥哥!”
女人的话语毫不留情,而伊吹千寻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别看我,你那张怪物一样的脸......看着就恶心,快滚!”
“好的,那么我就先失陪了,姑妈要记得保重身体。”
直到离开了屋子,男人的温和的笑容也没有消失,他默默张开一直紧握着的手掌,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编制的歪歪扭扭的草叶兔子;男人似乎忆起了
什么,盯着手中的丑兔子看了许久,然后一扭头向最近的旅馆走去......
————————————————————————————————
不得不说,缘分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伊吹千寻在听完永末真昼的演唱会、参加过不诚与薰的婚礼后,不禁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在如此危难的境况下,如此多的人的命运被联系到了一起,产生了无形的羁绊;有的人得到、有的人失去、有的人选择挣扎着活下去、而有的人.......
伊吹千寻将目光移向那个再也没亮起过的企鹅头像,他已经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回到日常对那个孩子来说并非好事,即使在交到了柳洞小姐那么好的朋友之后也不会改变。
“害,我懒得想了......”男人趴倒在桌子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脑袋依旧控制不住地高速运转;
一瞬间,男人的辱骂,女人的惨叫,瓶罐破碎的声音在耳边炸裂开来,伊吹千寻痛苦地捂住耳朵;
“Vaffanculo bastardo.......”
当伊吹千寻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拿着上了膛的手枪对准了下巴;
“.......”默默把子弹退回去后,伊吹千寻将手枪藏入了储物室的深处。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一定要守护好,母亲在火焰中托付给我的......生命之光。
————————————————————————————————
暑假很快的结束了,伊吹千寻终于得以回到熟悉的警局,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不过.......
“哎.....热死了......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遮住脸不就行了吗......”终于执勤归来得以坐在办公桌的伊吹千寻趴在桌上哀嚎,无奈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看起来就很热的臂套,脸上的绷带也被汗水沾湿黏在伤疤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没事吧千寻,上面也真是会折腾人,明明是工伤......”同事将一瓶冰水放在即将热化的某人桌上。
“啊——飞鸟君真好——不过我也可以理解啦,毕竟伤疤真的会给人不好的暗示啊,不然也不至于臂套和绷带也要专门挑那种碎花的......”伊吹千寻也不客气,拧开瓶盖吨吨吨地干掉了大半;
—“你也不要太拼啊,你现在可是比以前更加工作狂了啊,真的没问题吗?”被唤作飞鸟的同事看着他这幅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敲了敲伊吹千寻的脑袋;
“年轻就是要奋斗嘛!没问题的——”回应他的是一个灿烂又带点傻气的笑容
—“真是拗不过你...对了,千寻你为什么要在办公桌上摆一个....绿色的兔子?还特地用玻璃罩罩起来,是你的宝贝妹妹给你的礼物吗?”
“啊......这倒不是,是教我编这个的朋友手把手教我之后的第一个成品——”
—“朋友啊...是个什么样的人?”
【哎?
我刚才说了朋友这个词......?
他对我来说也好,我对他来说也好,真的算是朋友吗?】
“就是个可悲的男人啦,在夏天失去了一切,被过去所束缚的,可悲的男人。”伊吹千寻轻声说道,脸上的笑容也不经意间收敛了起来。
—“.......那应该和你比较聊得来吧......那他现在如何呢?”
“死了。”
—“......”
“我还以为你会说请默哀呢。”
—“这么说只会被你笑的吧,我可是知道你有多自私。”
—“我想说的是,请你,继续这样自私地活下去。”
闻言,绑着碎花绷带的男人扬起了嘴角,露出了尖锐的虎牙,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是在笑但却只能令人感觉到冰冷和疯狂;飞鸟冷静地看着男人的变化。
“真是的,在飞鸟君面前就不用装了嘛,自私地活下去?暂时还是会的,毕竟我的噩梦,可还没到该结束的时候......真的好羡慕啊......”伊吹千寻隔着玻璃罩抚摸着那个编制的歪歪扭扭的小兔子,表情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
“好羡慕......好羡慕......真彦那家伙现在在地狱应该过得很好吧?我也好想去,好想去好想去.......”
—“......千寻...你——”飞鸟想说什么,但被眼前的男人投过来的冰冷的视线硬生生打了回去。
“飞鸟君,知道我为什么要用玻璃罩罩住这只小兔子吗?”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轻柔,放在玻璃罩上手却渐渐收紧,能看得到青筋暴起;
“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想·撕·碎·它·啊......!”
“咔——!”话语刚落,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玻璃罩被捏碎了。
“咕?!”飞鸟感觉自己已经冷汗如雨下了,燥热的空气似乎无法传达热量给他的身体,虽然他自认为稍微了解了一点名为伊吹千寻的男人的本质,但眼前的场景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料,胃部传来一阵绞痛。
“唔......对不起,刚刚好像太激动了。”玻璃罩碎裂之后,伊吹千寻似乎恢复了几分神智,将玻璃碎片理到一起丢入垃圾桶,动作十分熟练,似乎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一样。
“飞鸟君也是啊,就算是朋友,也不能越线哦...?只认识表面的我就行了,这对你我都是好事。”
—“千寻——能过来搭把手吗——”门口传来了女同事的喊声,似乎是在搬运什么重物。
“马上就来!”伊吹千寻的表情一瞬间恢复了正常,看起来依旧是那个阳光开朗的大好青年。
“那我先失陪啦——”
看着刚刚还杀气腾腾的青年像只脱兔般蹿了出去,飞鸟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才好,仿佛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
————————————————————————————————
“听说是华子小姐的包裹呢——没想到还会有人给她寄东西啊.....”在搬运的过程中,女同事十分八卦地说道;
【?!柳洞小姐原来在我们警局工作吗?!会不会是重名......】伊吹千寻一惊,直到他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走廊的拐角,他的怀疑才被彻底消除。
那确实是柳洞华子,只不过身着警装,看起来英姿飒爽;与近乎石化的伊吹千寻相比,柳洞华子冷静地吓人,淡紫色的眸子毫无波澜
“好久不见,伊吹先生,辛苦了,这个东西就交给我吧。”柳洞华子麻利地接过巨大的包裹,转身扬长而去。
伊吹千寻感觉有点恍惚,刚刚他似乎还看到了森暎先生?!
缘分,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
刚刚那个包裹,他已经猜到是谁送的了。
窗外樟树上的蝉不知疲倦地叫着,如往常的任何一个夏日一样;强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警局的走廊,眼前的场景仿佛能以往的任意一个夏日重合
任意一个,平凡的夏日。
——END?
——————————————??年后——————————————
某一个夏天的某一天,伊吹千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手上的纸发着呆,茶几上摆放着的是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白纸上有着醒目的三个大字,道歉信。上面全都是写信人对自己行为的忏悔,包括没有早点意识到房间隔壁是堵墙、姑妈对兄长的恶劣态度,还有对自己曾经说过的伤人气话一句句的批斗和反驳,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一页纸。伊吹千寻不解地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早已经死的差不多的情感细胞无法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封信叠好,收进了西装的口袋。
【小孩子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原谅。】伊吹千寻这么想着,将枪装入绑在腰间的枪套中,轻轻带上了房门,向着大海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雅人,当你的朋友真的很抱歉】
【噩梦是时候该结束了】
在某一个时刻,已经长大了的小女孩在兄长的房间失声痛哭。
蝉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对于已逝之人来说,这依旧是一个,平凡的夏日。
*如果这就是你的幸福
今天下雨了。
雨点啪嗒啪嗒地拍打着玻璃。
千里坐在飘窗上,盘着腿,抱着一只毛绒小恐龙,看向玻璃上长长的水迹。
今天是几月几号呢?是星期几?不知道了。
你是谁呢?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呢。
这是哪里,你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呢?
他不经意地瞥见自己抱着小恐龙的手,皱了皱眉,能够自由活动的手猛地推开了窗户。风夹着雨吹进来,扬起了他的短发。
他像是受难者想要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用力地伸长了手,想要让自己淋到更多的雨。被禁锢的手腕和固定着的手铐碰撞着,力度之大,上面接近痊愈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小恐龙孤零零地掉在木制地板上,没有人把它捡起来。
似乎无法感受到疼痛一样,他像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试图从小小的窗户里逃出去。
这样的挣扎持续了接近十分钟,然后千里慢慢地坐了回去,关上了窗,捡起了小恐龙,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洗不干净了。上面也好像还带着硝烟味,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真让人讨厌的气味,还不如让我用这双手……
用这双手亲自将你杀死。
但是不正是这双手持着枪将你射杀的吗?
华子来看过他。
他无法分辨出华子脸上的表情,是在同情他吗?他有什么好同情的。他只是被困在了那一天罢了。地球还在转动,只有他被留在了那一个片段里。
“千里。”
他看到华子的嘴型。
“这不是你的错。”
他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就算是听了无数次,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他只能抬起手,用手背擦擦眼泪,回应她说,我知道的。
这不是我的错,但这就是我的错。千里在心里反复地说。
如果说吵架是心上的一根刺,那么这个噩梦直接造成了无法逆转的贯穿伤,那里空荡荡的,还淌着血,永远不会凝结,也不会痊愈。
“……抱歉。”过了一会儿,他假装自己已经平静下来了,看向华子,和她说,“我没事了。”
华子沉默不语。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呢?”千里询问。
“等你的情绪再稳定一些吧。”她从房间里找出来一个医疗箱,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千里的旁边。华子打开了千里手上的手铐,拉着千里的手,仔细地用双氧水给他消毒,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我觉得……我已经好多了。”他给自己辩护,“我已经不会想要去死了。”
“我知道。”
“我也不是经常情绪激动了。”他的声音减弱了一些。
“我知道。”华子依旧非常冷静,
“刚刚只是一个意外。”他完全没有底气地说。
“但是你没有照顾好它。”华子指了指小恐龙。
对了,刚刚它掉在了地上。
“……抱歉。”千里马上紧紧地抱着它,和躲在衣柜里紧紧抱着自己蜷起来的腿时一样,“只是一个意外。”
华子给千里包扎好以后,并没有再给他拷上手铐。
千里注意到这一点,和华子道谢。
房间的门关上了,有落锁的声音。
他做了一个鬼脸,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倒在床上。
现在已经好多了,他安慰自己,现在的他不再像刚到这里的时候,只要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希倒下的身影。这样的梦魇纠缠他许多个夜晚,掐着他的脖颈让他喘不过气来,比坠入深海更加窒息,更加沉重。
如果痛是你带给我的爱,那么我现在还可以感受到你的爱。尽管你不会和我说这个过分简单的词语,但我就是要固执地这样定义。
那个被他在那个夜晚反复诵读的咒语被神秘的力量封锁了起来,他不愿再说出,无法说出,也不配说出他的名字。
甚至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希望。
真的是一个骗子。千里在收拾行李的时候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离开月鸣庄整理行装的时候。于是突然又想起了他。
希说过,要相信他到最后。
千里照做了。
除了差点被森林王骗走,他还是做得很好的。他努力地说服了大家,让大家把那个奇形怪状的草交给希。然后,在最后也听从了希的话,对准大地开枪。
只是在扣动扳机的时候出了错。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昙花和他和这个瞬间一样短暂。“啪”地一下,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炫目的彩色的光映在视网膜上,然后它哗啦啦地缓缓落下,最终消失不见。
你也是这样在我面前消失的。
就连开枪的人都没办法预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千里颤抖得没有办法再握住任何的东西。太重了,那把枪。就连空气都过于厚重,脚上仿佛已经提前戴上了脚镣,沉重的铁球阻碍着他向倒下的希走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看到血会晕倒,你却倒在血泊里,而且还是你自己的血。如果把你带离这滩血,是不是你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他走向希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地狱的路上,是火焰,还有锋利的刀,每踩下一步,都会有他的鲜血流出来。他想要把希扶起来,带他走,却被华子阻止了。
华子的眼里似乎多出来了一些什么。
她让千里把希放下,说她晚一点会处理的。
处理?为什么要处理?他不是还活着吗?他还是那么温暖,像是睡着了,是睡着了,等他睡够了,就会醒过来。
他站在希的尸体旁,就那样呆呆地站了很久。
华子让千里跟他们一起离开。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在希的身边。
最后他只记得他晕倒了,醒过来以后最先看到的是华子,并不是雨野。
华子看向他的眼神居然多了一些关心,让千里感觉受宠若惊。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异常平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不记得自己和华子说了什么,但总之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雨野似乎已经走了,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还记得他最后一次去钓鱼的时候和希说过,在这样的时期我居然还这么有闲情逸致在钓鱼,莫非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对方挠了挠头,跟他说,谁知道呢。
一切都有预兆的。
就像是他在回到家以后最终被内心的罪恶感和痛苦压得喘不过气。自然醒变成了一件他拒绝的事情,他并不想要新的一天,他宁愿自己只活在第八天的夜晚,祈求着明日永远不要到来。他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够容易对自己宽容的人,因为嫉妒桃雪导致的无理取闹让他愧疚了许久。那么现在呢,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原谅自己吗?
他做不到。他看着自己的手,映入眼中的全是鲜红的血,不管冲洗了多少次,用了多少清洁剂,都没办法洗干净。
千里以为他能够像小时候那样,看着死去的小动物的尸体都无动于衷。
那么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因为是自己亲自动手的吗?
还是森暎希对他来说不只是一个小宠物吗?
他抓着头发试图在回忆中找到希的计划从何开始的,是什么时候,是那天晚上他和华子搭了话吗?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掉进圈套里了吗?
无数的问号取代了天上的星星,世界变得陌生。
没有人会再次来到他的身旁。
千里似乎回到了以前的生活。
除了手上伤痕的色素沉着没有办法在短期内消退,其他大的方面没有什么变化。
他原本去福音镇是为了取材,但是他什么都写不出来。他强迫自己随便写点什么复健一下,笔尖碰到纸张自然而然地就写出了希的名字。
他是怎么样的人呢。
千里想了很久,谨慎地落笔。
他本以为要把这个人写完需要废寝忘食地花上许多时间,但他发现自己又错了。只不过写了两三页,他就不知道应该如何继续写了。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对希的了解也仅仅如此,不过稿纸几页。
可是他没有机会再去多了解他了,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于是千里珍重地把这些关于希的事情放在了一个精致的匣子当中,锁了起来。
他偶尔还是会做噩梦,但次数不多。他经常做的梦,还是希喊着他的名字,把他拉到自己的身旁。
醒来以后,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看了许久。
不知道为什么,在失去了希以后,千里总是频繁地梦见他。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对他的惩罚,后来发现可能是有一些不甘心,更多地只是因为想他了。
如果这就是你的愿望。
如果让我来完成也是你的心愿的一部分,那么就由我来承担所有的眼泪和痛苦,承担枯萎的玫瑰,死去的狐狸,坠落的星星。
如果这是我能为你做到的倒数第二件事。
千里又开始编故事了。在福音镇的时候他喜欢拉着希讲故事,全是根据当时已经知道的零零碎碎的情报当场编的。希总是很感兴趣,只要千里和他说我好像又能编故事了,他就会表达出极为想要听故事的想法。
不管是怎么样的故事也好,他都会津津有味地听着。
但是现在的话,故事写得再好,投稿以后或许会收到许许多多的喜欢,也还是缺少了最重要的部分。
他仍然拿着微薄的稿费,接受着哥哥的帮助,独自在东京的一个角落里生活着。偶尔有野猫跑到院子里,他会摸一摸它们,给它们开一个罐头,但他没有猫。原本打算养的宠物也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养了。
他偶尔会在深夜里哭泣,会用裁纸刀在手腕上划下大大小小的伤口,试图通过泪水和痛楚来感受。
就算从那一天以后整个世界甚至于整个宇宙都变得无法圆满,你看,我暂且还是好好活着的。
如果这是我能为你做到的最后一件事。
为了你而活着。
完.
失去了你的我还在。
夺走了你的我还在。
杀死了你的我还在。
深爱着你的我还在。
#bug有、ooc有#
#沙雕小甜饼#
#是大空大地!#
死后的大空大地发现自己无法出福音镇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镇子里那个迷恋他的怨灵,暗中吩咐她跟紧一二三不诚。
怨灵,我们姑且称她为A子,尖尖的指甲飞速长了出来,眼眶中的血泪似有似无;海藻般的长发开始继续生长,每根发丝都像有生命力那样在脑后飞舞。贺岛现在异常兴奋,已经预想到那个叫做“一二三不诚”的外乡人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画面。
大地无奈地阻止了A子。
“虽然这个请求有些奇怪,请问你可以代替我保护她吗?”
A子中途被打断,似乎有些不满,对着大地吼了一声。
“拜托了?贺岛。”大地双手合十,用能让所有女性母性爆发的表情请求着“不诚是我在这里交到的好朋友,现在我能相信的只有贺岛了~”
“如果是光你的愿望的话,那好吧。” 贺岛恢复回正常的样子,向大地反复确认了这个叫做“一二三不诚”的女性既不是他的炮友,也不是他的暗恋对象,只是单纯的朋友。虽然贺岛还是有些不满,但好歹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如果被我发现那个女人是你的情人的话就宰了她。”贺岛跟在一二三的背后,再三强调。而大地打着哈哈,叮嘱贺岛一定要保护好一二三,至少每个星期都要回来一趟做报告。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悄悄给一二三传授一点丰胸秘诀。
“这个是天生的,她做不到。”贺岛斩钉截铁地说。
大地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在同情一二三不诚以后都无法成为成熟的好女人了。他不死心地追问贺岛“那你知道有什么硅胶假胸适合不诚吗!?”
贺岛用宠溺的微笑看着大地,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眼神中“并没有”这三个字毫不掩饰地展示了出来。
“唔……这样呀……哦……那好吧。”大地支支吾吾地说,“快跟上不诚吧,趁着你还没有消散,早点离开这里比较好。”
贺岛点点头,一个告别吻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福音镇。
大地一直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直到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什么都看不到之后才停止目送,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打发时间。
一个星期后。
贺岛如约回来了,和贺岛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让大地久久不能平静的消息——一二三永远失去了她的欧派,现在的一二三不诚变成了男性。
“所以我说她做不到的。”贺岛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诚然,大地从小就开始接触怨灵,自以为对玄幻的事情已经摸透了七七八八,但依然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情。他怀疑这是祭祀到一半停止,神的力量失控导致的失误,顿时对不诚充满了愧疚。
“她原本再过几年,努努力还是能到B的……”
“我都做了些什么呀……”
大空大地跪坐在地上,真诚地开始忏悔自己的罪过。贺岛则站在离大地仅有数步的镇外,神色复杂地看着大地:“我还真是第一次看见光你这么伤心,果然还是对那个女人有什么想法吧!”
“我没有。”大地低垂着头,恹恹地回答“欧派是女人的骄傲,就像头发是男人的骄傲一样。这种骄傲感与失去后的痛苦,男女是共通的。失去了欧派的痛苦,我能体会到,她太可怜了。”
“……没有哦?”
“???”
“她很开心的。”
接下来贺岛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开始详细解释。出山不久后,不诚的身体就开始起了奇妙的变化,或许是因为在镇上已经不止一个人转变过性别,众人一开始并不是很在意。直到第二天过去,第三天过去,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过去了,男性的象征依然屹立在一二三不诚的下半身,大家才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大地认真听贺岛讲着,再次流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没有大地的打岔,贺岛报告得十分迅速。接着贺岛就讲到永远变成了男性的一二三不诚并没有沉溺于失去欧派的痛苦中;恰恰相反,她似乎十分激动,并展开了猛烈的攻势开始追求薰小姐。
说到这里,似乎是很满意少了一个“情敌”,贺岛的语气变得轻快了许多,连带着改了称呼,把“那个女人”改成了“不诚”;乍一听似乎两个人很亲密似的。
所以……不诚她其实是比较喜欢当男人的吗?大地想了想,他印象中的一二三不诚,虽然确实缺少成熟女性的特质,但是整体上还是能感觉出是一个……少女……?
大地有些混乱,似乎搞不清到底是因为变性的缘故让不诚变得男性化,还是因为不诚内心其实是个娘炮的少年。但不管怎么样,不诚失去欧派这件事情已经是无法改变的,残酷的事实了。大地逼迫着自己振作起来,重新构建对一二三不诚整个人的图式。
“原来如此,不诚原来是同道中人,怪不得会和我成为朋友呀。”大地又开始习惯性自言自语,强行说服自己。他从地上爬起来,问贺岛还记不记得薰的CUP。贺岛不愧是贺岛,立马说出了一个精准的数字,大地可惜地摇了摇头。
“不够,这样还不够,太小了,配不上我的朋友。”
说完之后,大地再次认真地看向贺岛“可是如果不诚喜欢的话也没有办法。贺岛,你能帮我的朋友泡到薰吗?”
贺岛表示自己一定会帮这个忙,努力撮合两个人变成一对。快到傍晚又和大地互相讲些调情的骚话,心情愉悦地回去找一二三。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每次贺岛来的时候总会带上新的消息,说了不诚没有来山上的哥哥,那是一个对不诚十分温柔的男人;虽然偶尔有些不靠谱,但是非常关心妹妹,似乎不诚在男体化之后,哥哥帮了她很大的忙。
说了她为了完成大地的任务,经常会在薰用电脑工作的时候,把网页自动跳到丰胸广告上,最终薰爱上了喝中国某品牌的椰汁饮料。
说到两个人虽然磕磕绊绊,但是薰似乎还是接受了不诚的心意。双方的家人一开始有些微辞,但是贺岛暗中恐吓了一番,现在似乎是没什么问题了。
说到两个人开始筹备婚礼,贺岛自己也在熬夜帮忙;在最焦头烂额,选择困难的时候,不诚的家里总能恰好多出一张需要的传单。
“我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贺岛对大地笑着说“不诚的身边很安全,我并不需要刻意保护她。”
“这样就好了。”大地瘫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个地方他每个星期都会来,每次听贺岛报告就要听上大半天,索性从某个民居里搬出一条不是很重的沙发放在出镇的地方。
“不诚和薰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应该也要走了。”贺岛提醒大地。被不诚和薰身上的温柔所影响,贺岛的怨气越来越淡,或许再过不久就要消失了。
“嗯。”大地点点头,半眯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贺岛沉默地看着大地,像是下定决心似的,飘向大地所在的方向。
“别再进来了,贞英。”大地突兀地打断了贺岛的行动“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至少等做完这件事再走。”
贺岛停下脚步,半晌,哭着飘回去了。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不诚从薰的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进了厕所。
之后她便被吓醒了。
厕所弥漫着一股不祥的血腥味,洗手台的镜子前用鲜血写着几个大字,新鲜的血液似乎凝固住了,但又似乎还在下滴,如同诅咒一般,但上面的内容又和诅咒完全扯不上关系:
“你要幸福呀。”
那是大地临死前没能说出口的话。
森山雅人习惯喝咖啡加方糖。
不多不少,两颗半。
在别的方面,男人其实不是一个有很多规矩的人。没有独特的偏好,也没有特别的讲究,他礼仪规范,从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也不会叫人为难。
他惯来举止温和文雅,虽然可说相貌英俊,却绝不是人群中最醒目的那一个,更是与一切稀奇古怪搭不着边。
他这样的人,像是真实在你手边够得着的,你有时看他,仿佛已经熟悉,一举一动已了然于心。
可回头再想想,他的言行,放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似乎也行得通,而他的谈吐,放到别的什么人口中,似乎也没有问题。
他什么时候出现,又什么时候消失,没人说得准,没人猜得出。
就像是无人曾真正认识过他这样一个人。
森山雅人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嘴里说着挑不出刺的话,手上做着规规矩矩的事,像是无色的画布,非黑非白,却能轻松融入任何颜色之中。
而唯有在这一件事上,男人的习惯与众不同。
咖啡杯端上桌,浑厚香醇的气味渐渐弥漫,男人打开糖罐,从里面取出精细的白方糖。
不是放两颗,不是放三颗,而是正正好好,两颗半。
第三颗方糖用勺子切成两半,半颗放入杯中,剩下半颗还放回瓶里,这是他十年如一日不变的习惯,是他有些古怪的坚持。
他花了一些时间,慢条斯理地喝完这杯咖啡,然后拎起行李,起身离开店铺。
在结账时,店主人抬头看他几眼,一边数出零钱递给他,一边面露思索,终于在客人出门前,成功从记忆中拾起了一些片段,想起这个放两颗半方糖的人来,于是面色一下子变得亲切起来了。
店主人朝正出门的人喊了一声:
“百濑先生,您从海外回来啦。”
那位常年东奔西走,甚少归家的百濑先生便回头与他客气地寒暄,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在满足了店主人的好奇心后,男人谦逊地点头致意,离开了咖啡店。
他穿过喧闹的街道,走进不远处的住宅区。
先前也说过,森山雅人是一个堪称英俊的男人,并且脾性温和,品行规范。
因此,尽管他在这栋建龄二十年,被他租住也有好几年的公寓中,真正住下的日子加起来却还不超过两个月,现下提着行李,风尘仆仆地出现,仍然惊动了好几位近邻,在得以进家门之前,不免又耗费许多口舌。
“这次去了哪里?是南边的一个岛国,气候炎热,当然没有国内舒适。”
“不习惯也没有办法,您看,我是不是晒黑了不少。完全没有?山下小姐您真是好心,不用这样安慰我。”
“还会不会再出差?还是免不了的,不过时间还不确定,暂时是可以休假,什么时候再出发,这要看公司的安排……”
“哈哈,您就不要取笑我了,哪里会有什么艳遇,这么说来像内田小姐这么优秀,一定也不缺少追求者吧。”
“什么,您问这些信件……?”
当被问到刚从标着姓氏‘百濑’的信箱里取出的两封信件时,一直保持着温和笑容的男人眼角眯起的弧度发生了细小变化,他将信件扣在胸前,这个动作遮住了信封上的文字。
“说起来有些难为情,怕大家笑话。”
男人微微红了脸,露出了有些窘迫的神色。
他轻声说: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很喜欢的女孩子写来的。”
……
这一句话的威力无疑是巨大的。
托这一句似是而非的陈情的福,几位邻居总算暂时退散,男人得以打开许久未归的家门,安然将门反锁。
若是心情好时,他倒也不介意与那些人细心应付,可握着手中薄薄的两封信,他就失却了那些耐心,再也不耐烦周旋。
公寓房中精炼简洁,没有多少多余的东西,因而显得空旷。地板家具所有物什上一应积着厚重的灰尘,喜爱洁净的森山雅人却对此情景视而不见,他几步走至窗边,令阳光洒落在素色的信封上。
信封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干净而工整,一笔收尾时总不自觉的带着小小的上扬,是早在最初习字时就留下的习惯。
那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
[XXX县XX区XX市3町目19-3
新保公寓楼,201室
まっちゃん亲收]
男人忍不住因为这个过于久远的称呼而低声轻笑起来。
他脑中已浮现出那个总追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的影子,总是在外面疯玩,常常弄丢发绳,就披散着头发哭着来找他。
他因此而学会了给小姑娘编小辫子,因此而习惯了方糖只加两颗半,剩下的半颗偷偷塞进女孩嘴里,哄得她不再哭泣。
这些属于童年的幻影萦绕着此刻的成年人,他的笑容在自己也不自知时,又同在屋外谈起信件时一样了。男人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封不很长的信,甚至未写满一张信纸。
仍旧是那个末尾轻轻上扬的笔迹,他一字一句的看,看了一遍又一遍,笑意越发温和,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封的开头上。
只见那信纸上写道:
[仍然见不到面的まっちゃん
展信悦。
最近被人提醒,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十代很遥远,不是那么年轻了,真是吓了一跳。这样一想,まっちゃん更是没两年就要变成三十路的大叔了,工作还是那么忙的话,身体也要吃不消了吧?
今天写信时,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该把收信人的名字改得正式一点,虽然习惯了这样叫,但是对于差一步三十路的まっちゃん来说,万一暴露出去,会不会感到丢人?只是,一想到要称呼你‘望月 真彦’先生,又觉得正式得好笑,怎么都下不了笔,好像是在写信给别的什么陌生人似的……
……
……]
信件的后半段写了一些日常琐事。
他终于将两封收起,再次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名叫百濑将司的男人推开窗户,被称作森山雅人的男人举目远望,而望月真彦则毫不掩饰自己真实的笑容。
他的小女孩,仍然是那样有活力。
让望月真彦仿佛也回到了过去的那段时光,让他想起自己还要留下半颗方糖,用来哄那个圆脸蛋的小姑娘。
而在他给对方回信之前,百濑将司将会享受一段出差后的悠闲时光,森山雅人则收拾行囊,直到望月真彦下一轮‘冲动’到来,无法抑制。
直到他找到下一个狩猎场。
————————————————
半年前的摸鱼。
算不上是cp的两个人。在前往福音镇之前。
这是来自一位渺小的胆怯者,最初和最后的妄念。
明明有人在自己面前以如此凄惨的方式死去,梅宫赤绘更恐惧的依然是与人打交道这种好似稀松平常的事情。
真是奇怪,他能茫然地穿过满是血迹的可疑房间,却依然没有办法与他人正常的沟通,就算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勇气与某人搭话,也没有什么办法将这份勇气持续下去。
九天的福音镇被困事件给他留下的只有挥之不去的空虚,即使侥幸在事件中得以生还,那种因为和花海的交流而逐渐缓解的孤独感还是卷土重来般地囫囵攫住了他。
回到那个牢笼般的家里之后,总感觉有什么之前无法察觉到的事情改变了。
比如他是第一次感觉自己做的饭并不好吃。
第一次感觉到烧制瓷器也稍微有些无聊。
第一次感觉屏幕里的番剧也毫无吸引力。
第一次……
如此清晰地察觉到自己的可悲。
曾经的好友花海也有更重要的事,也有更重要的人,虽然被告知可以随时去找他们玩,但是……
他没有办法踏出迈向那里的重要一步。
够了吧,已经够了吧,再盲目靠近的话,会被讨厌的。
不知分寸的家伙无论在哪种场合下都十分不讨人喜欢。
那说的正是自己。
他记得那个叫做三日月十六夜的孩子挺喜欢撞门,明明受了伤却还要坚持着不影响同伴的探索。之后他也撞了一次门,麻木的钝痛有种几乎令人着迷的危险魅力,使他这样的人也能产生一点点可悲的,被需要的错觉。
“哪怕有那么一刻,我有帮得上大家的忙就好了。”
那个时候,那个孩子也是这么想的吗?
但是现在想起那些事情早已毫无意义,从福音镇逃出后,三日月十六夜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无论他如何寻找都不见一点踪迹。
应该是人格魅力几乎为零的自己再次被讨厌了的缘故吧,梅宫赤绘思索了半天,最后茫然之间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所以他还是不能再靠近任何人了,最后的最后,他大概都会是那个被抛下的存在。
因此,面对花海的邀请,他第一次选择了拒绝。
“我需要一点时间调养一下。”当时用的是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他的确也该调养一下,好好休整,仔细反思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人际关系的无常,即使是现在,他依然总也没办法窥见端倪。
但是,除了那刚刚有所起色就全部倒退回去的人际关系,还有更恐怖的事情在等待着这个名为梅宫赤绘的青年。
虽然同他一起历经噩梦的人一个也看不到了,但是噩梦的碎片却紧紧依附在记忆里,散布于生活的各个角落。
就像他拿起锅铲,眼前便会闪过那个哪里都找不到了的孩子对着他自己都不抱希望的料理给出好评的样子。
他打开厕所的门,伴着特殊气味的十六连打冲水键的响声就会立即充斥脑海。
拆开手臂上绷带的时候是最痛苦的,看到那个与周围多数割伤不同的,撞门时留下的擦伤,就会想起为他温柔地包扎痛处的人已经成为一滩无法辨认的残破碎块,那个促使他产生撞门想法的人已消失无踪。
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再度抽痛起来,各种各样的事物都在以某种令人绝望的方式逼迫他回想起那个地狱般的九天。
虽然这种情况下找朋友倾诉是最好的缓解方法,但是这方法显然并不适用于身为话题杀手的社交恐惧青年。
于是赤绘侧着身子蜷在地上板强迫自己放空思想,既然无法将那段记忆选择性遗忘,那就干脆什么也不想了吧。
可是真的什么也不想又谈何容易,刚刚闭上眼睛,幕后黑手凄惨的死状和七彩的假发就成了新的噩梦。
这段浑浑噩噩时光的终结者是梅宫赤绘的妹妹依麻里。
在知晓自己的哥哥已经连续几天只靠冰箱里少得可怜的水果生活之后,依麻里毫不犹豫地翘了课,以一种侵略性十足的姿态把赤绘从地上拉起来按到餐桌边,气势汹汹地拿起勺子……
“你总是这样,依麻里可是很担心的!”
超市便当的味道立刻深入咽喉。
在咳嗽着吃完一份廉价便当并平静下来之后,赤绘开始磕磕绊绊地讲述自己的遭遇。
“我稍微……也交到了朋友,虽然后来找不到了。”
“我被困在那个地方……有人死掉,有人失踪……”
“那你找不到的那个家伙,说不定已经死了哦……”
依麻里没想到的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能激起赤绘如此大的反应。
“没有,我逃出来的时候,还能看见她……之后就找不到了。”
“没有。”
“她没有死。”
“只是因为我太讨厌,所以离开了。”
“……才不是……”
那张总是写满茫然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依麻里惊讶地看见那双本以为不会再流露出其他复杂神色的空洞眼睛里将要满溢而出的泪水。
“……我只是被讨厌了而已。”
承认自己是因为不讨喜而被讨厌,比承认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忽然死亡,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简单的多。
依麻里忽然明白了什么。
“什么嘛,果然是你,到这种时候还要逃避……”
梅宫赤绘没有回答他的妹妹,自顾自地深呼吸着,等待情绪平复。
梅宫依麻里摇摇头,感叹了一声“又是这样”就出了门。
赤绘躺在地板上,绞尽脑汁思考了半天,才终于确认自己没有一个叫做依麻里的妹妹。
他叹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明天还要工作,这个月的房租还没交,万幸发达的互联网能帮他像个普通人那样获取订单。
现在的他看不见任何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他们都是没必要接触的,都是不存在的。
已经不会再祈求获得到什么了,已经不会再希望拥有什么了,现在的梅宫赤绘不能回想过去,也无法承受现在,不敢得到也不想失去,只是个迷失在层层恐惧中的胆怯者而已。
当有些温热的刀刃划过喉咙的一瞬间,光的五感渐渐变得迟钝。先是听不到东西,接着光努力看向一二三的方向,虽然艰难地张开了嘴,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声音到底发出来了没有。再紧接着,之前受伤的地方也不痛了,伴随着身体的麻木,光陷入了黑暗。
在黑暗中,生前的经历像电影一样,一段段开始播放。原本以为自己还会为生前事感到痛苦,但是出乎光的意料,他就像一个真正坐在荧幕前的观众,冷静地看着这一出出闹剧。
他看到了一个刚记事的孩子被醉酒的父亲家暴;看到了这个孩子六岁第一次帮镇上大人埋尸时,反胃干呕的样子;看到这个孩子逐渐学会骗取女性的信任,轻车熟路地把无辜游客卷进祭祀活动中。
看到了十一年被小镇边缘化的少年与西川美津雄的初遇。
看到了少年作为大空大地的九年。
当走马灯结束时看到了……一起被困在这里的所有人。这群人现在全部都聚集在了祭坛这里,活人之中混着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亡的幽灵。
我也死了呀,光想。真可惜,到最后,还是不知道妈妈在哪里。
光感觉到有个来自内部的声音在指引他的灵魂抽离出身体;就像蛇虫蜕下旧皮那样,光一点一点向上挣着,直到彻底脱出这具身体,他感觉自己仿佛扔掉了一个早该扔掉的大包袱,变得灵活又轻巧。
八木还在祭台下嚎啕大哭,双手撑在地上,明明已经是个幽灵,眼中却涌出了大量泪珠。
“呃……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
不知道是因为看了走马灯,让光对这个十二岁男孩产生了些许同理心,还是因为死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善心,亦或者因为其他乱七八糟光自己也不知道的理由,他飘到了八木身后,用手虚虚遮住八木的眼睛。
“别看了。”光轻声说。
可是八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光,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源源不断地掉下。
光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好雅人拎着自己的尸体打算离开,光便顺势跟了上去,不负责任地和身边的怨灵说“这大概也是成长的一环,不管他了吧。”
理所当然的,身边的低等怨灵并没有能力回应光,而光也并不期待怨灵会回答些什么,一路上就跟在雅人身后自说自话,抱怨希明明晕血为什么还能捅上自己三刀,又评价雅人杀人太粗暴吓坏了小孩子,叽叽喳喳得像个放学后跟在家长身边的小学生。
一无所知的雅人进到森林边缘地带就停下了脚步。他将光的尸体扔到地上,挫身上前,用比平时还要粗暴的手法,一刀一刀肢解着光的尸体。
光的幽灵蹲坐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安静地看着雅人发泄。尸体已经被雅人剁得乱七八糟,关节扭曲成一种诡异的角度;内脏被挖出后立马被刀子剁烂,喷溅而出的血液一点点渗入土地;假发早被甩到了一旁,合成纤维制的发丝被血液黏成一缕一缕的,只剩下红色。看到这个场景,光不知道为什么却在生气的同时又有些欣慰,仿佛他的过去可以随着被破坏的身体彻底消散。
周围其他脑袋不太灵光的怨灵们纷纷挤到光的身边,像是想要安慰他,用头蹭着光的肩膀。可是这些怨灵们的长相实在是不符合光的审美,光默默地又按着它们的脑袋把它们推到一旁。
当光的身体终于变成了零散的,看不出原型的肉块,雅人终于停止了机械而反复的行动,精神有些恍惚地走进森林的深处。
“工作辛苦了,前辈。”光小声地说着,对雅人离开的背影鞠了一躬。
死了之后要干些什么呢?光戳着自己的尸体开始思考,他对复仇毫无兴趣,身边的怨灵们的生活方式也丝毫没有借鉴意义。
总之先尝试走出福音镇吧。
带领着一众怨灵,光飘到了公路旁,游客们似乎已经解决了困难,在相互告别。他试着和游客们一起出去,可是却被一种奇怪的力量拦下了,这股力量绝对不是来源于真荼,而是一种更加陌生而纯粹的力量。
因为祭祀失败,镇子上邪神的力量开始减弱,他身边的怨灵们相继消失。光站在村子的边界,看着游客们三三两两离开,顿时感到有些寂寞,决定回家休息一会儿。
他回的是泽田家。
虽然很讨厌泽田这个姓氏,但是他更常居住的,作为秘密居所的公寓房间已经被希和华子砸得惨不忍睹,想来想去,似乎在死后也只有“泽田”家可以成为自己最后的栖身之所。
光按照记忆飘回泽田家,瘫在没用过几次的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外面的蝉鸣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就像是最好的催眠曲。明明已经死了,光却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困意。而打破这丝困意的,是男孩初入变声期时略带嘶哑的嗓音。
“打扰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光吓了一跳,迅速飘进二楼的橱柜里躲好。不久后,八木也飘上了二楼。光察觉到后,蜷坐在橱柜里不安地屏住呼吸——虽然这个举动目前来说毫无意义。
“什么嘛….真实的你,也只是个无趣的男人吧…..“
光以为自己暴露了,但下一秒他发现并没有——男孩说完后并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很快就离开了。
真实的我,原来是个无趣的男人吗?连这个臭小鬼也这么说的话,真正的我果然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吧。光缩在黑暗的橱柜里静静思考了很久,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对自己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总结成,“果然待在泽田家里没好事“。
光心情沉重地从橱柜里出来,穿过墙壁飘向街道,再也没有看泽田家一眼。
街道上空空如也,原本攀爬在民居墙上的怨灵,街道电线杆旁边站着的怨灵,在街上一直徘徊,无法找到回家方向的怨灵,全部不见了。时隔多年,光才突然意识到,福音镇的街道其实很干净,没有随处可见的鲜血;空气如此清新,并没有到处弥漫着漆黑发臭的怨气。
光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飘着,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等回过神来,已经到月鸣庄了。
在大厅里,他听到了男孩的啜泣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明显。光循着哭声飘去,却发现是从煌之间传来的。
那个小鬼是为了什么哭泣?快要见面了,光却再次变得怯弱不安,安静地站在门外,听着八木的哭声逐渐变大。
是因为终于发现自己死了,在为自己哭泣吗?
是在为死去的同伴们哭泣吗?
还是在为不存在的大空大地哭泣呢?
……不管理由是什么,总之不会是因为泽田光,他现在也不想看到泽田光吧。
光自嘲地笑了笑,半倚在墙上;墙对面,小孩绝望地砸着地板,带上了哭腔的嘶吼声莫名让光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悲鸣声,宛如曾经无数个日夜所听到的,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救救我。”
“我要离开这里。”
光的内心开始动摇,他想冲进去安慰那个孩子,但是自卑感作祟,让他的脚像是黏在地板上一般无法动弹。
神啊,如果我是大空大地,不是泽田光该多好。
如果大空大地在,臭小鬼就不会这么绝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呃……啊啊!!!”
「“小鬼,以后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保证。以后……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大地哥哥的保证吗……?哈哈,我姑且信你一次吧。”」
即使被厌恶也好,至少在最后一秒,我想陪在他身边。
“喂,小鬼!”光冲进了房间。
似乎晚了一步,不甘的悲鸣声还有余响,八木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留在房间里的只剩下了三炼。
光捡起三炼盯了很久,想了想又放回了原地。
“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蝉鸣声越来越大。
福音镇的夏天结束了。
而泽田光作为地缚灵的夏天才刚刚开始。
【结局】1424字
繁忙的羽田机场每天都接送成千上万的旅客,在这里,所有的人几乎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
候机室的巨大落地玻璃窗投映出少女低垂的眼眸,身边站着的粉色短发女子在一旁品尝手里的冰咖啡,艳红的唇膏印在了半透明的杯沿上,性感而略带着诱惑。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永野椿轻轻开口问道,语气一如往常温柔,却又有一些不同。
“嗯……椿,对……”
“停——可别再说对不起了,你一路上说的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斋藤鱼的头低的更低了,像一只鸵鸟,想要隐藏自己的狼狈,心中的愧疚感愈发明显了。
“既然是小鱼自己做的决定,我自然是不会阻挠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主见,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终于能自己做主了,我这个姐姐高兴都来不及呢~”
永野椿笑着抬手揉乱她的头发,她手心的温度似乎因为握着冰咖啡的关系有些冰凉。
“说起来如果小鱼成为了警察肯定会和我碰上吧,到那时候小鱼会怎么办呢?”
她轻挑着眉毛,开玩笑似的看着斋藤鱼,可斋藤鱼却从她的双眼中读出一些别的东西,一种悲伤和无奈。
“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对椿做什么的!”斋藤鱼匆忙开口,急切的表达着自己的决心。
“我就是开玩笑啦傻孩子~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候机室回荡开来,永野椿投手抹了抹眼角因为大笑而出现的泪水,可这真的是高兴的眼泪吗?永野椿自己也不知道。
机场广播催促着斋藤鱼,十分钟后,她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安检口。
“到学校了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可别再熬夜了没人揪你去睡觉哦~天凉的记得多穿衣服,哦还有……睡不着的话自己温一杯热牛奶哦~”
永野椿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止了絮叨,她笑着摸摸斋藤鱼的脑袋,然后转过身打算离开。
“椿……姐,你也要好好过,别做那种事了……”
听见斋藤鱼的话,永野椿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斋藤鱼眼中永野椿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之中,再也没了踪影。
————————几年后————————
键盘敲击的噼里啪啦声在指挥室中此起彼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方巨大的显示屏上。
监控屏幕上可以看到数十名特警正在突破一处废弃的大楼,而指挥室的情报部门不断地输送着信息到前线。
栗色长发的女子沉默着一言不发,手上的动作却从未停下过,一段又一段的数据在她的眼前掠过,令人头脑发昏,但对于女子来说,这不过是家常便饭了,没有任何异常可以逃出她的眼睛。
突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女子一把抓起桌上的耳麦大喊:“01号我是春雨,我方三点钟方向将有敌人突袭,收到请回复!”
“01收到!”
伴随着传达到耳麦中的应答,显示屏上特警队伍和匪徒即刻开始交战,一时间指挥室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工作,目不转睛地关注者战况。
十五分钟后,随着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指挥室中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
“斋藤你太棒啦!这样的细节都能发现。”留着寸头的警官走过来笑着拍拍女子的肩膀表示赞许。
“要不是斋藤的提醒,可能又要打一场恶战了!”
“长官,这是我应该做的!”斋藤鱼起身向寸头警官敬了个礼,警官又嘱咐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重新回到座位上,斋藤脱力般的瘫倒在椅子上,摘下红色的耳麦,她抬手按摩着有些疼痛的太阳穴。突然,目光触及到了桌面,她俯身往前,将什么东西从桌面的一角移动到自己面前。
这是一大盆长势极好的仙人掌,粗壮的枝干上甚至已经开出了粉色的小花,可以看得出来,仙人掌的主人用了不少精力来照料它。
“我终于做到了,你所说的正义……”斋藤鱼温柔地看着仙人掌,仿佛透过这盆仙人掌能看到一个金发女子灿烂的笑容。
“如果你能看到就好了……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