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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我身睡卧,我心却醒。这是我良人的声音。他敲门,说,我的姐妹,我的爱人,我的鸽子,我的完人,求你给我开门,因我的头沾满了露水,我的头发被夜露滴湿。
I sleep, but my heart waketh: it is the voice of my beloved that knocketh,
saying, open to me, my sister, my love, my dove, my undefiled:
for my head is filled with dew, and my locks with the drops of the night.
——雅歌 5:2
莱文娜躺在柔软的床上,格伦戴尔宅邸的繁华都褪了色,严肃的历代家主画像旁绘制精良的名画只留下了泛白的一个框证明存在过的痕迹;音乐盒里响着上个年代的舞曲,繁复长裙的小人在上面翩翩起舞;空荡荡的穹顶将回声一波波推来又送走,等待着门外熟悉的喧嚣打破这里的空旷。
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回到这里了,每次岁月将关于这里的记忆冲刷得模糊而朦胧时,梦境就将她拉回此处,任由时间渐渐将这里蚕食得满目破败,又栩栩如生。
初时她还会用脚步去丈量,用目光去缅怀,后来她会用麻木去逃避,用离去来告别,兜兜转转,她依旧久久被困在这个庞大的旧日幻影里。于是现在她已经不再挣扎。她漫无目的地回忆,自己在睡着前在做什么,在噼啪作响的火炉前听无聊的谈话吗?还是在柔软的床上给孩子读一本未完的童话?
黄铜钟表的指针转过了一又四分之一圈,窗外的晨光一点点亮起,她记得最早的时候,阳光会先掠过阳台上错落有致的绿植,再被窗户上彩色的琉璃分成细碎的颜色,将清香一路顺进卧室,而现在阳台上只有棕色的盆在慢慢残缺——如同整座房子里所有的细节一样,慢慢死去。
如同每一次出走之后惯常经历的转场,不知何时端坐在镜前的她已经换了装扮,蓬大的裙摆堆在腿上,精心设计的花纹比第一次梦中的淡了许多,似乎要融成一片纯白,轻柔的头纱摆在面前,与纯金的耳饰轻轻勾连。莱文娜隐约记得它们最初的样子,柔软的,轻盈的,层层叠叠的,织成这场梦内里的一隅。
远方的钟声奏响白鸽的舞曲,由远而近的声音声量渐大,敲击在宽厚大门上的声音略有些急促,却平白让人听出些喜悦来。
“莱文娜,莱文娜,我的挚爱。”那人呼唤道。
“莱文娜,莱文娜,穿上你的长裙,戴上你的头纱,快快下来。”
众人应和着,喜悦着,但她不会再如同初次般喜悦地奔赴了,毕竟这只是一场破败残缺的幻梦。
莱文娜戴好了头纱,镜中影影绰绰,映不出过去,映不出未来,甚至映不出她美丽的“现在”。
她下楼的脚步依然轻盈,纤细的腰身上吊坠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鞋跟与石制的楼梯碰出伴奏,她记得穿着这双鞋起舞的感觉,伴以众人的钦羡和喝彩。
她路过中厅的彩砖,她的猫喜欢卧在彩色拼接的图案最中央的位置,颇有几分主人的气质,然而她已经不记得它宝蓝色的眼睛是怎样的光泽了。
她拉开沉重的大门,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悲戚,年轻的恋人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她隐约能从他的身形上望见十几年后的对方的影子。对方的拥抱像隔了一层朦胧的塑料,毫无实感,她想,也许他也在随着这栋房子一起残破,凋零。
这好吗?这没有什么好与不好。
关于评价的想法一瞬即逝,兴不起波澜。她欣然拉起他的手,完成梦境的收尾。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的一切开始隐入朦胧的雾气,这场反复的梦终于到了尾声,她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那栋房子了,也许那些名画还挂在几位严肃大胡子的周围,成为宾客的谈资,也许中厅依旧在开办一场又一场的舞会,有新的红裙子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也许那双蓝眼睛已经永远从彩砖中央消失不见……
有那么多她不曾再参与的也许,她与这栋房子,互相已是残破的幻影,只有梦境勾连着几乎被遗忘的不舍,藕断丝连甚至成为一种折磨。
孩子哭了,她叹了口气,如愿睁开了眼。
END.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我们来玩点轻松的吧。”
欢笑的聚会总有冷场的时候,维系着气氛不至于冷清下去的并非席间不间断的热情,而是恰到好处的引导。作为每年假期组织朋友聚会的人,吴天宇深谙其道,如何适时抛出一个大家都感兴趣的话题、游戏,不至于冷落自称“I人”的几位朋友,也不会让那些嚷嚷着自己是“E人”的活跃派感到无聊,这既基于他对聚会空气的把握,也基于他对在座几位好友的了解。
眼下刚刚一局德式桌游打得剑拔弩张,氛围刚好有些僵硬,他便适时提出建议,还顺手把肥宅快乐水拿出来给大家续了几杯。
“好啊好啊,这桌游一局时间太长了,我都有点累了。”率先响应的是董舒玉,她向来是和事佬的性格,刚刚牌桌上那样激烈的场面,她也仍在努力打着圆场,对自己的输赢名次倒是不甚在意。
“啧。”还欲再为刚刚自己的策略辩驳两句的路高明和李家琪这对情侣才各自分开,喝了两口冰可乐浇灭了略显紧张的气氛,而本就对游戏结果无所谓的孔阳和李依婷更是顺水推舟接受了提议。
“那么玩什么呢?”李家琪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已经对新游戏好奇了起来。
“玩点特别的,我看看,今年有几个人有事没来聚会,张乐之、林怡、罗清……为了惩罚他们失约,我们从他们仨里选出一个幸运儿来,每个人声讨一个他的缺点,怎么样?”吴天宇知道这群人恶趣味得很,这种小恶劣但是不夸张的玩笑最能吸引他们。
果不其然其他人都点头赞同,唯独路高明嘟囔了一句:“挑不在场的有什么意思,要我说就让在场的互相声讨,岂不是更激烈更有意思。”
孔阳捅了他一把:“当面哪敢说真话,气氛也炒不起来。天宇说得对,失约总得有点惩罚,不过注意着点,别真伤了感情。”
“那我觉得,不如就挑林怡姐吧,”李家琪叼着吸管笑嘻嘻建议,“她性格也好,家里也有钱,对大家都大方得很,声讨她我都想不出什么内容来,这总不能‘伤了感情’吧~”
“说得有道理,”孔阳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前两天我生日还收了她送的一块表做礼物,吃人嘴短,我还真有点张不开这个嘴……”
“是啊是啊,我跟高明前两天去游乐园的时候还借了她的年卡会员买票呢,打了六折。”董舒玉也点了点头说。
“你们一个个的,别啊,”吴天宇笑骂道,“要是人人都感觉吃人嘴短,这游戏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几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朝李依婷看去,倒不是因为别的,只因她一贯喜欢“锐评”,在犀利吐槽方面这群朋友无人能出其右,好在能做到对事不对人,玩梗居多,没有真将这群人的友情消磨掉。
她倒也有自觉,没等人三催四请,斟酌了一下就开口道:“感觉缺了男友不会独立行走,有了男友天天要闹分手。”
“扑哧。”
“哎哟精辟!”
“哈哈哈哈哈哈哈。”
爆笑声此起彼伏,实在是因为这句话太过传神,林怡原本与他们并没有什么联系,反而是男友罗清与这群人都是十多年的至交,凭着这层裙带关系被带入了交际圈里,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她跟罗清两个人分分合合的爱恨情仇,也见过他们时而甜蜜得恨不得挂在对方身上,时而大半夜发消息给这几个好友闹着要分手,闹了几天又和好如初了……久而久之大家也习惯了,眼见着两个人明年大概就要领证,其中纠葛被李依婷这么一总结,活灵活现地一下子带热了气氛。
“太典了太典了,”路高明拍着手大笑,“有一回清哥突然给我发消息,说林怡姐不让他跟我玩了,给我吓够呛,心说我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啊,不过那段时间工作忙得要死,他语气又没得商量,我就想着等忙完了再去问问什么情况。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不带还卖关子的。”李家琪听得正起劲,催促道。
“过了一礼拜吧,我手上的项目收尾的时候,清哥来我公司给我带了份礼物,说上次是林怡姐给他的‘服从性测试’,吓着我了给我赔礼道歉。”
“嚯嚯嚯,服从性测试!哪有这么耍人的。”似乎被这个专业词汇震撼了一把,吴天宇拍了下手,其他人也一副颇为吃惊的样子。
“嗨,这大概也是人家情趣的一部分?”路高明倒颇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仍是一副笑模样。
“嘶,这么一说……”孔阳笑到一半,突然微微变了脸色。
董舒玉敏锐地发现了他的异常,小声问:“怎么?”
孔阳也小声靠过来:“你还记得上次……”
“哎哎哎,你俩偷说什么悄悄话呢?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啊。”路高明敏锐地注意到这边,大声嚷嚷起来。
“嗨,也没什么,只不过家琪提到服从性测试这个事,倒是让我想起了之前的一件事。”孔阳挠了挠脸,吞吞吐吐地说。
“有什么就说,今天就是声讨林怡的,你想偷偷做老好人可不成。”吴天宇推推他,怂恿道。
“哎,好吧。”孔阳摇了摇头,“大概一两年前吧,罗清跟我吃饭的时候,突然说起家琪告诉林怡日子太无聊了自己想出轨……”
“啊?”
“啥玩意?”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一直安静听大家讨论的李依婷也高高挑起眉毛,发出了一声疑惑的鼻音。
而当事人李家琪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看来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凭什么这么说?有证据吗?聊天记录?录音?照片?”
“家琪你别激动。老孔自己也觉得这事离谱,问罗清有什么证据,他也拿不出来,我们几个这么多年了,你虽然爱玩,但是都知道你跟对象处得特别好,不像能出轨的,”董舒玉接上了话头,“他就来找我商量这事怎么处理,我们也不能无凭无据去嚼舌根,后面再也没有后续了。我猜老孔是因为今天的‘服从性测试’想到了那次,会不会也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对对对,是这个意思。”孔阳擦了把汗,开始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这算什么服从性?看他会不会服从去相信她的鬼话?还是看他会不会服从去传我的谣言?”李家琪恼道。
“下次得跟老罗好好说说,他们夫妻俩关起门来有什么情趣不说,拿朋友开涮可不行。”吴天宇也顺着不满说道。
“我还想着好友一场,话不能说得太难听,没想到她背后竟然是这么编排我的,”李家琪不见消气,刚刚打游戏的火似是也被勾了起来,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她好歹算有个有钱的爹,哪次出来小聚请客吃饭奶茶游玩从来不见主动付钱的。这也就算了,前年送我的D牌项链,说是18k金的,拿回去没几天居然掉色!眼皮子浅成这样的富二代,我也是第一次见着。”
这话说得难听,但其中的事实又令人吃惊,本打算打圆场的几人都讷讷无言,倒是李依婷发挥了一贯的水准:“你往好处想,万一她不是眼皮浅,只是不识货呢?”
李家琪本来还气着,又被这句逗得想笑,别扭得冲她做了个鬼脸,气氛倒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
“哎,林怡就是那个德行,”吴天宇看了看,似是只剩自己了,此时他已经有点后悔开启这个游戏,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不知道在恼恨自己这游戏想得不周到还是恼恨林怡背后竟然这么做妖,“常跟我说谁其实心里对我处事心存不满跟她抱怨,只不过在我看来,我也不是什么完人,能完全不出错的,大家愿意每年给我面子来聚一聚就挺好,现在看来倒是不知道这不满有几分是她编的了……”
“哎,咱们这群人这么多年,虽然都有些缺点,但有一点好,有话都当面说,要是谁觉得你哪个事处理有问题,在这桌前就能跳起来,”董舒玉看向吴天宇,打趣地指指李家琪,“谁还能等到结束再背后跟林怡吐槽……”
“就是,小吴啊,你这个可乐不冰了啊,有点不周到。”路高明打蛇上棍般拿腔拿调“批评”道。
“说得也是。”吴天宇摇摇头笑骂了路高明一句,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盒冰块给他,“不过这样也好,大家这么一对,撒的谎自然就站不住脚了。这么多年的交情,可不能让几句挑拨疏远了。”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附和,恰在此时,钟声敲响,窗外烟花炸开缤纷的色彩。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明年还要一起跨年啊!”
众人举杯,可乐气泡和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刚刚的游戏似乎真的只是一场过后既忘的游戏,又仿佛不是。
End.
新年快乐!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0.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码,她支付不起,因而将成死局。
1.
陈白走过殿前的长廊,宽大的玄色袍袖扫过庭前黄沙,寥寥的天光总不得见阴霾,也不叫人心里痛快。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这雕栏玉砌亭台楼阁,从她的青丝穿过,在她的幼时拍遍,石纹中刻着掌纹,木纹里烙着体温,一片片留着欢笑与哀戚,仿佛将这偌大的城印成一片。
2.
远处的雩祭楼轮廓朦朦,她的曾祖母曾在那里艳艳起舞,引来丙午城最大的一场甘霖,然而被神祝福的命运并未永久青睐陈家,青睐丙午。
当然,这无碍于人们隐隐期盼着珠帘玉扇后的倩影再带来一次奇迹,往来行商,也要顺势拜上一拜。宁可信其有。
近处的凯旋台隐约能见几分红绸细节,她的母亲那样武艺高超的女子,在上面一气挑了十四位自诩的“高手”,最后无人敢应。
庭前空空如也,司恒广场上曾跪满了臣民,迎接新城主的诞生,上天怜她,还洒了两点阴云水痕,臣民山呼主上。
然而那点怜惜抵不过命运的干涸,如同渐渐枯竭的水源,和这座城。
3.
然而那些记忆结成丙午城,如同高楼上无声绽放的烟火,一道道划过星河,划过万家灯火,划过大漠夜色,将陈家和丙午城牢牢联系成一个整体,一个图腾,一种故乡。
那本是她留给自己孤独的狂欢,但阴差阳错,变成与异乡人雀跃的欢庆。
这就是丙午,有人洒脱离去了,有人不舍归来了,但无论如何,城在那里,城主在那里,一片黄沙的尽头叫故乡,是旧时代的绝唱。
她就是唱词本身。
活着是,死去也是。
4.
陈白站在凯旋台上,她的母亲曾经轻甲皮胄轻取十四人的地方,往前一步,高楼微凉看不清远方,退后一步,万丈深渊容不下一人。
她的面容整肃,对上面前那一双双眼睛。
怯懦的、动摇的、无助的,全都不在此间。
在此处的,是坚定的、执着的、甘愿抱着旧时代溺死的一群人。他们的背后就是这座城市,他们魂牵梦绕守卫的故土,他们的面前就是这座城末代的城主,他们誓血为盟效忠的主上,他们面对的,是出云无可匹敌的大军,是滚滚而来的新时代,他们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失去了。
所以他们无惧生死。
5.
少女朗声开口:“出云大军,犯我丙午!”
“以大国之姿,侵我疆土,害我袍泽!”
“他们以为孤会胆怯!会将丙午拱手相让!他们错了!”
“也许有人会恐惧!孤与孤的勇士不会!”
“也许有人会退缩!孤与孤的将士不会!”
“冲杀吧!丙午的将士!”
“直至长矛折断,直至盾牌碎裂,挥剑杀敌,血染大地!”
“冲杀吧!丙午的勇士!”
少女举起右手,系在无名指上的腰带上挂了一枚指环:
“孤今日,以身许城,与尔等共进退!”
言毕,她挨个将杖尖与将士的武器相碰,发出击鸣声。这支沉默的队伍逐一高举武器,回应城主。
“为了丙午。杀!”
少女沉声,上龙,挥杖。
“为了丙午!杀!”
他们终于开口,杀声阵阵,今日,与城同死,以血荐丙午!
6.
胯下坐骑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从天色微明到烈日炎炎,从满目烈火到疮痍遍地。
“主上在北,臣不可面南而亡。”
一个将军固执地站在原地,长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肯屈膝,不肯低头,眼睛还望着丙午城,望着陈白的方向,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神采。
他们践行了誓约,故土在北,主上在北,即便遍体鳞伤,也将目光投向北处,英魂所归,英灵永存。
也许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姓名,没有人记得他们的执着,但这片大地流着他们的血,他们的呐喊,他们的不甘。是战士、是英雄,当之无愧的守护者。
“现在,该孤来陪众将士了!”少女坦然一笑,刀伤、箭伤、法伤,她仰面而下,朝着峡谷深处落去,如同她曾无数次从雩祭台瞭望那样,丙午城从她的眼前掠过。
她又听到亭台楼阁的烟火照亮整个丙午,如同被击碎的梦境斑斓破碎。
玄色带着血色坠落在深谷,像一只残破的玻璃蝴蝶。
今以吾血,祭丙午。
Fin.
作者: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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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
你杀了人。
清澈的童谣声在你的耳边回荡,你看着自己手心的血,精神有点恍惚。
你杀了人。
“一根棍子轻轻打,二双筷子里外扒,三人小组爱说话,四个小兵不害怕, 五个朋友力气大……”
是家乡孩子们常常唱的童谣,但你已经来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满心只有不能被小孩子们看到尸体。
你慌不择路地拖着尸体塞进车的后备箱里。死者你认识,是常常来杂志社闹事的家伙,之前不依不饶说你报道失实,让老板扣了你一笔工资。但你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又会跟这家伙对上了,上次的记忆还停留在中午有些心情郁结,多喝了两杯。
现在想起来,隔壁桌确实有个人看着很像这家伙。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抹了把脸,看了看手表,19:10,你计上心来,朝着郊外一处荒废的野地开去。
没一会儿你就到了,把尸体丢进猎人废弃的陷阱坑里,没提防自己也跟着滚了进去。
头好痛。大概是宿醉吧。
你站在埋好的土堆边,按下通讯珠给欠你钱的同事发了个消息,让他代替你去参加今天假面舞会的采访,并要求他保密,不然就揭发他购买违禁品的事情,他连连称是,让你放心。
之后一切风平浪静,那个地方偏僻得很,你打赌他们连尸体都找不到。
你还是那个著名的记者,报道着花边新闻和名人八卦,听说劳班阁下是个萝莉控,对娜娜莫殿下有不一般的心思,艾默里克阁下似乎有见不得人的喜好,与埃斯蒂尼安同吃同住。哗众取宠的标题给你带来大把的收入,也让你淡忘了醉酒后不明不白的那件破事。
艾欧泽亚每天死那么多人,有谁会在意少了个闹事的家伙呢。
直到有一天,你隐约听到通讯珠响了响,没等你接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关心,晚上8点到神意白银乡来,帮我破了这个案子你就继续做你的著名记者。否则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你惊慌失措,分明,分明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你又觉得那天给坑里填土的时候似乎确实感受到过一阵诡异的视线,但你记不清了。
无论如何,你要藏住这件事,就要帮那个神秘人破案。你心想,“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一桩小案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如约到场,门口带着面具的仆人递给你一个滑稽的头套,你撇了撇嘴,不暴露身份倒是正合你意。
“各位,你们都是我找到的聪明人,这桩案子非你们不可。如果能破案,每个人都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想必各位心中很清楚结局如何了……”
包裹在一团黑衣服中的主持人顶着滑稽的鲶鱼头,说出的话却让你心底发冷。
你定了定心神,开始听案件的全貌……
【跑腿】
你杀了人。
清澈的童谣声在你的耳边回荡,你看着自己手心的血,精神有点恍惚。
你杀了人。
“一根棍子轻轻打,二双筷子里外扒,三人小组爱说话,四个小兵不害怕, 五个朋友力气大……”
是小时候常常听到的童谣,配合着野外森冷的气氛,显得格外的诡异。怎么会这样,你只是想做做兼职跑腿啊。你懊恼地想着。
昨天因为送错了东西被罚了奖金心情不好多喝了两杯,结果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跟没呼吸的尸体躺在一起了。这个尸体好死不死还就是你送错东西的对象,仔细想起来,昨天喝酒的时候似乎隔壁桌确实有个人看着很像这个家伙,但你只是个跑腿啊,你就算跟人起冲突,也不可能……
你懊恼地挠了挠头。索性这个坑足够大足够深,你抄起旁边的树枝和铲子手脚并用把土往坑里堆,把自己累个够呛,才终于把土堆填平了。
你力竭瘫坐在地上,对着土堆发呆。
事情怎么会这样呢?你不过是……
还好,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没有人来问过你这件事,也是,艾欧泽亚每天死那么多人,有谁会在意少了个不起眼的家伙呢。
直到有一天,你隐约听到通讯珠响了响,没等你接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关心,晚上8点到神意白银乡来,帮我破了这个案子你就继续做你的跑腿。否则就等着被辞退吧。”
你惊慌失措,分明,分明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你又觉得那天给坑里填土的时候似乎确实感受到过一阵诡异的视线,但你记不清了。
无论如何,你要藏住这件事,就要帮那个神秘人破案。你心想,就算是,就算了为了生计,你也要用你见多识广的能力把问题给解决了。
你如约到场,门口带着面具的仆人递给你一个滑稽的头套,你撇了撇嘴,不暴露身份倒是正合你意。
“各位,你们都是我找到的聪明人,这桩案子非你们不可。如果能破案,每个人都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想必各位心中很清楚结局如何了……”
包裹在一团黑衣服中的主持人顶着滑稽的鲶鱼头,说出的话却让你心底发冷。
你定了定心神,开始听案件的全貌……
【死宅】
你杀了人。
清澈的童谣声在你的耳边回荡,你看着自己手心的血,精神有点恍惚。
你杀了人。
“一根棍子轻轻打,二双筷子里外扒,三人小组爱说话,四个小兵不害怕, 五个朋友力气大……”
是家乡孩子们常常唱的童谣,但你已经来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土坑里味道差得很,你也不知道前一天分明在喝酒的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倒霉的土坑里醒来,身边还有个满头是血的家伙,仔细想起来,昨天喝酒的时候似乎隔壁桌确实有个人看着很像他。
如果是你崇拜的伟大调查员希尔迪布兰德,一定会在这个时候沉稳地思考得出结论,但你不是,你只是个又懒又丧的死宅,你只想懒在家里一睡一整天。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你抹了把脸,手脚并用往坑外爬,然而这个时候,你似乎感觉到身边的尸体动了动,你吓得魂飞魄散。慌乱中,你似乎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身子一歪又磕晕了过去。
等你再醒来就已经在医院里了,隔壁床的病友关切地询问了你的状况,你问他是谁送你来医院的,他摇头并不知道。
头好痛。大概是宿醉吧。
该不会刚刚的那些想法也都是梦吧……
你再次回到印象里土坑的位置,那里已经被填平了,你懒得多想,索性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之后果然一切风平浪静,你还是个废柴的死宅,一睡一整天。
直到有一天,你隐约听到通讯珠响了响,没等你接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关心,晚上8点到神意白银乡来,帮我破了这个案子你就继续做你的废柴死宅。否则就等着失去自由吧。”
你惊慌失措,分明,分明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你又觉得那天从坑里爬出来的时候似乎确实感受到过一阵诡异的视线,但你记不清了。
无论如何,你要藏住这件事,就要帮那个神秘人破案。你心想,“是时候追随希尔迪布兰德阁下运用智慧了,说不定我也有调查员的天赋呢。”
你如约到场,门口带着面具的仆人递给你一个滑稽的头套,你撇了撇嘴,不暴露身份倒是正合你意。
“各位,你们都是我找到的聪明人,这桩案子非你们不可。如果能破案,每个人都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想必各位心中很清楚结局如何了……”
包裹在一团黑衣服中的主持人顶着滑稽的鲶鱼头,说出的话却让你心底发冷。
你定了定心神,开始听案件的全貌……
【调查员】
你杀了人。
清澈的童谣声在你的耳边回荡,你看着自己手心的血,精神有点恍惚。
你杀了人。
“一根棍子轻轻打,二双筷子里外扒,三人小组爱说话,四个小兵不害怕, 五个朋友力气大……”
是小时候常常听到的童谣,你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唱。小时候你一听这个就头疼,小朋友也不爱跟你玩,但没关系,你自己读书学习,因为天赋異稟,你成为了一名调查员。
虽然没有那位调查员那么有名,但你也为很多人解决了问题,甚至在城市的护卫队里颇有名气,这让你有些得意。
这次的委托人有些诡异,他非但不崇拜你,甚至经常用奇怪的眼神看你,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你下决定要向他证明自己,可偏偏他要你找的人就像根本不存在似的,你气闷得很。
“鼎鼎有名的调查员也不过如此嘛。”他嘲讽的嘴脸怎么看怎么恶心。
再回过神的时候,你已经在面对着埋着他的土堆发呆了。身边有不少人知道你接了他的委托,如果他失踪了你一定脱不了干系,你看了眼时间,现在是19:55,你从口袋里拿出争执时从他身上摸走的通讯珠,联系飞空艇订了两个小时后往返于乌尔达哈和格里达尼亚的飞空艇票。你一向未雨绸缪,这是聪明的调查员必备的。
一切都很顺利。甚至没有人来问过你这件事,也是,艾欧泽亚每天死那么多人,有谁会在意少了个麻烦的家伙呢。
直到有一天,你隐约听到通讯珠响了响,没等你接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关心,晚上8点到神意白银乡来,帮我破了这个案子你就继续做你的著名调查员。否则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你惊慌失措,分明,分明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你又觉得那天给坑里填土的时候似乎确实感受到过一阵诡异的视线,但你记不清了。
无论如何,你要藏住这件事,就要帮那个神秘人破案。你心想,“凭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一桩小案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如约到场,门口带着面具的仆人递给你一个滑稽的头套,你撇了撇嘴,不暴露身份倒是正合你意。
“各位,你们都是我找到的聪明人,这桩案子非你们不可。如果能破案,每个人都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想必各位心中很清楚结局如何了……”
包裹在一团黑衣服中的主持人顶着滑稽的鲶鱼头,说出的话却让你心底发冷。
你定了定心神,开始听案件的全貌……
【混混】
你杀了人。
清澈的童谣声在你的耳边回荡,你看着自己手心的血,精神有点恍惚。
你杀了人。
“一根棍子轻轻打,二双筷子里外扒,三人小组爱说话,四个小兵不害怕, 五个朋友力气大……”
是家乡孩子们常常唱的童谣,你每次听到都烦躁得想打人。
眼前倒在血泊里的家伙刚刚也唱了,你挠了挠头,烦躁地想着,怎么有人不怕死敢来惹你呢,难道没听说过你打架有多凶吗?你手里拿着粗糙的木棍,又往他头上招呼了一下。
你开着车,尸体在后备箱里,你看了眼时间,19:15,宿醉让你头昏脑胀,今天是几号来着?你恍惚记得昨天是1号你跟别人约架的日子,结果对方失约了,你恼恨地喝了一晚上酒,那今天大概是2号。你打算把这个尸体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就去找失约的嫁祸打一架。
把事情都解决完已经是20:05了,你一向有一边走神一边把事干完的能力,你想了想,径直去不远的地方找到那个失约的胆小鬼,虽然自己也挂了点彩,你还是把他揍了个半死,然后一起被送进了医院。
今天医院格外的忙,没什么人关注你,你自己找了个床躺下睡了。隔壁的呼噜声真吵。
没什么人问过你死人的事情,毕竟,艾欧泽亚每天死那么多人,有谁会在意少了个碍眼的家伙呢。
直到有一天,你隐约听到通讯珠响了响,没等你接起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就从里面传来:“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关心,晚上8点到神意白银乡来,帮我破了这个案子你就继续做你的街头混混。否则就等着被恒辉队抓走吧吧。”
你暴躁不已,分明,分明不应该有人知道的。你又觉得那天给坑里填土的时候似乎确实感受到过一阵诡异的视线,但你记不清了。
无论如何,你要藏住这件事,就要帮那个神秘人破案。你心想,“凭我这么多年混社会的经验,一桩小案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如约到场,门口带着面具的仆人递给你一个滑稽的头套,你撇了撇嘴,不暴露身份倒是正合你意。
“各位,你们都是我找到的聪明人,这桩案子非你们不可。如果能破案,每个人都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想必各位心中很清楚结局如何了……”
包裹在一团黑衣服中的主持人顶着滑稽的鲶鱼头,说出的话却让你心底发冷。
你定了定心神,开始听案件的全貌……
【主持人】
和你约好的医师失踪了。
那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医师,他说你的身体里不止有一个你,你的精神确实不太好,总是容易恍惚,但是一个身体里有好几个人这种谎话你根本不相信。于是他和你打了个赌,他会变换不同的身份来接近你,并且留下点什么证明,让你意识到真相。你可有可无的答应了,能直接揭穿一个骗子也是好的。
一天,他接通了你的通讯,说是一切都准备好了,5天后会再和你联系,还让你去莫古力那里查收一份邮件。
你没有在意。
当你意识到医师失踪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个月后了,最后的消息是他预定了3号晚上从格里达尼亚到乌尔达哈的飞空艇。
3号那天?你做了什么?你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决定先去看看那份邮件是什么。
邮箱里是一份厚厚的计划,里面写满了那5天里他会用什么样的身份和理由同不同的你接触。
你翻看着这份计划,调查员、记者、跑腿、混混、死宅……这是你完全没想到的。
按照计划,1号那天医师会作为委托人和调查员接触,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去记者的杂志社投诉过、点名跑腿送过东西。
时间断在2号那天,你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但如果真的和医生说的一样,他们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你闭上了眼睛,学习着医师曾经跟你说过但你不屑一顾的方法,想象着通讯珠的声音:“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不关心,晚上8点到神意白银乡来,帮我破了这个案子……”
“各位,你们都是我找到的聪明人,这桩案子非你们不可。如果能破案,每个人都有重金酬谢,如果不能……想必各位心中很清楚结局如何了……”
你看着逐一出现的5个人,心底有些泛冷,幸好你提前给所有人蒙上了头套。
“请你们来的目的,是找一个人。失踪的人是一个医师,最后被人看到是上了从格里达尼亚到乌尔达哈的飞空艇,再之后,就神秘失踪了,希望各位可以解开医师神秘失踪之谜。”
END.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老师,您终于醒啦!”欣喜的声音透过有些朦胧的耳膜传入脑海,但麻木的神经将其当作无法处理的噪音虑了个干净。
知觉逐渐恢复的过程令人焦急得油然产生一种破坏欲,然而不听使唤的肢体却无法执行这样的指令。直到强光照入眼底,隐约的陌生声音在交谈着什么,意识逐渐回笼,强光、难闻的药剂、来来往往的人声,如同从深水中被打捞出一般,他醒来了。
“威廉·尼尔森,昨天入院,头部受伤。”例行公事的护士核对了床头的病历,在上面标记了新的一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劳驾。”脸有些苍白的尼尔森靠坐在床头,“我是因为什么,呃,住院的。”
“老师您不记得了嘛!”旁边妆容清淡的女人——威廉认得她是自己在威斯汀大学文学系的学生,名叫西丽,不知为何守在自己的病床前——好奇道,“我只听说您从酒吧出来被四轮马车撞到了头,然后在医院一躺就是一整天,吓死我了。”
“酒吧……”尼尔森揉了揉自己疯狂跳动的额头,破碎的记忆好像要被什么唤醒,他记得自己从常去的酒吧急匆匆出门,自己是急着要去……去什么?
头一瞬间疼得要裂开,他只能双手抱头,一边在床上扭动一边大声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吓坏了西丽和护士,换上黑色大衣棕色礼帽准备下班的医生又被找了回来,好不容易按住威廉给了他一针镇静剂,又给他做了个更彻底的检查。
“目前来看,车祸让尼尔森先生失去了之前的一部分记忆,”医生把仪器放回兜里,“这种失忆是可逆的,有时候过段时间淤血散了就会好,有时候么,再出一次车祸就好了。”他开了个玩笑。
“就像格蕾特小姐新剧里那样吗?”西丽笑着说。
“原来您也是格蕾特小姐的粉丝。”医生惊讶道。
西丽正要点头说些什么,一个大嗓门就门外响了起来:“威廉那家伙醒了吗?”威廉认得那是自己风风火火的编辑,斯韦雷·汉森——威廉在课业之外也给报社写悬疑小说赚取稿费,斯韦雷当他的编辑也有五六年了。
“你这家伙,告诉我自己想了个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之后就出了事,可急死我了,我抓耳挠腮就想知道你到底想到了什么超级妙的点子。”斯韦雷大大咧咧往病床一坐,不等其他人阻拦就自顾自说了起来。
手法……是了,威廉有些怔楞,记忆里从酒吧出来的自己形象又具体了一点,他正急匆匆攥着常年记录灵感的本子……斯韦雷,对我要去找斯韦雷……不,不对,我是要着急回家把点子写成小说……威廉深深皱起眉头,也许是因为镇静剂的缘故,他倒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头痛不止,只是记忆里的场景仿佛隔了雾蒙蒙的一层纱,连搭在床上的手指的触感都仿佛戴了手套一般。
“密室杀人……”他呢喃着,却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之前那个“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半个字。
“对啊,你这家伙……”斯韦雷还要说什么,终于被西丽找到机会打断,将威廉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所以尼尔森老师很有可能,不记得那个手法了。”西丽耐心地说道,“这里是病房,汉森先生您也注意些,别吵到了病人。”
“知道,知道了。”斯韦雷不屑地撇嘴,却也降低了音量,“所以尼尔森你现在怎么样?”
“不,我想不起来……”威廉苦恼道,“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只能记起我拿着素材本急匆匆从酒吧里出来,也许是打算去找你,也许是打算回家赶稿,下一秒记忆就一片空白了。”
斯韦雷和西丽对视一眼,稍微想了想:“那之前呢?你还记得酒吧里的事儿吗?”
酒吧里……威廉模模糊糊从记忆里捡起挤来挤去的人群,嘈杂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的酒臭味和体味……端着满到快洒出来的酒的人路过他身边,还溅了几滴在他的本子上……然后呢?然后呢……
“不记得了……”威廉挠了挠头,“我好像是因为那个手法还有一点不够完善才去喝酒的……然后,然后怎么了呢?”
“啧。”斯韦雷撇了撇嘴,好像终于接受了“绝妙的密室杀人小说”被作者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个事实,“那看来下个月不用给你预留最显眼的版面了,也省得其他人总是抱怨我豪横。你先休息吧。”
“等下,等等!”威廉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身上空无一物的病号服,“是谁把我送来医院的?我素材本呢?”
“那个,其实是我。”西丽小声回答,“我回家路上刚好看见您出事。就喊了马车把您送来医院,当时钱包钢笔落了一地,我都替您收好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不过里面没有什么本子……真的很抱歉……”
斯韦雷闻声起身疾走两步到床头把威廉的衣服全拿出来翻了一遍,意料之中地一无所获。西丽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可能漏下了老师的重要物品。
“不,没什么,”威廉揉了揉额头,“麻烦你了。大概是当时掉在什么不起眼的角落了吧,回头去酒吧那边问问有没有人捡到。附近的流浪汉经常捡了别人的东西索要报酬,倒也不算一件坏事。起码找到的概率是很大的。”
西丽松了口气,笑道:“那我立刻去找!”
“嗯,麻烦你了,就医的费用和找东西的报酬我之后都会还给你的。”威廉回答道。
“没事。”西丽羞涩地笑了一下,起身离开了病房。
“你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斯韦雷嘲笑道,“小姑娘明显对你有意思,榆木脑袋。”
威廉颇为无语地看了斯韦雷一眼,脑袋上的纱布显得有些滑稽:“她是我学生。”
“老古板。”斯韦雷撇了撇嘴,也站起身,“走了,工作忙着呢。版面我最多还能给你留一周,加油啊大作家,努努力想起来。”
“知道了。”威廉叹了口气,靠在床头闭上了眼,不知道是镇静剂带来的困意还是劳累后的疲倦席卷了全身……
出人意料的,西丽第二天带来的消息并不理想,附近的流浪汉没人看到过一个陈旧但精致的皮质本子,酒吧的常客也没有人在吧台上见过“威廉的小本子”,不过倒是有不止一个人记得威廉那天似乎跟一个戴棕色帽子穿大衣的人相谈甚欢,两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还在嚷嚷着什么“绝妙”“密室”之类的,之后两人前后脚离开酒吧,再之后外面就传来了车祸的声音。“威廉喝成那个样子出了事也不意外,他说不定会自己走到停着的马车旁把自己一头撞晕还赖人马车呢”,有着硕大酒糟鼻的老头哈哈大笑着又往嘴里灌了两口。
听着西丽复述的一切,威廉陷入了沉思,他不敢确定,但是似乎印象里的确有那么一个萍水相逢的棕帽子,那么一场酣畅淋漓的对话,他记得自己仿佛突破了某个瓶颈,思路豁然开朗……然而这些都是破碎的残片,无论如何拼凑不起来……
威廉叹了口气,摸了摸头上的纱布:“已经帮了大忙了。谢谢你。再过两天我能到处走动了,会自己去找的,说不准是哪个老朋友捡到了打算跟我恶作剧呢。”
西丽摇了摇头:“没关系,能帮上老师的忙我很高兴。”
尽管威廉一再表示拒绝,西丽还是帮他削了苹果,聊了些不痛不痒的日常,才不依不舍地离开。
威廉目送她离开,无声地叹了口气,正当他一边苦苦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份感情一边努力回忆更多酒吧里的片段时,他的目光落到了衣架上,那里挂着西丽落下的帽子,是一顶棕色的贝雷帽……
第三天斯韦雷又来了,虽然他收敛了点,但还是老样子人未到声先至:“可怜的尼尔森,版面我留不了了,老伙计,纪实那边出了大案子,老奥拉夫高兴疯了,他以前成天只能跟些偷鸡摸狗的小事,写点没营养的豆腐块,这回可不一样,嘿,你猜怎么着,大明星格蕾特被发现全裸死在自己家里,门窗紧锁,现场是妥妥的密室!”他把帽子一摘,大大咧咧往病床上一坐,拿起苹果狠狠啃了一口。
“老奥拉夫关系好的警督正好负责这个案子,那老东西欠了奥拉夫人情,允许他看一些机密证据。这要是自杀,他就能好好挖一把格蕾特的隐私,大明星的隐私谁不想看啊,这要是他杀,嚯,那可是真实发生的密室杀人,比小说刺激多了。版面妥妥是老奥拉夫的了,也好,你就安心休息吧。这种大事可不是寻常能遇上的,就给老奥拉夫嘚瑟两天吧。”斯韦雷不知道是在安慰威廉还是在安慰自己。
“真可惜……我记得你还挺喜欢格蕾……”威廉安慰地看向斯韦雷,目光凝固在他手里棕色的圆顶硬礼帽上,几乎忘了后半句,“特的……嗯,之前不是还专门去看她的演出吗?”
“啊,所以我也央求奥拉夫给我透露点内部资料了。”斯韦雷打了个哈哈挠了挠头,把威廉的停顿当成他身体不适的表现,“你是不是还不舒服啊?别勉强啊,正好多休息两天。”
“嗯……我知道了。”威廉点了点头,“不过除了想不起来酒吧里的事之外,我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概这两天就会出院回家休养吧。”
“咦?这么快?啊我知道了,你在躲着那个小姑娘吧,”斯韦雷嘲笑道,“丢不丢人啊尼尔森,不过也是,她总不能追到你家去。”
“少说两句吧你。”威廉叹了口气,逼迫自己不去多看斯韦雷手里的礼帽。
时间很快到了威廉出院的时间,医生的诊断跟他的感受完全一致,除了记忆的缺失以外,他的身体基本无碍了。不过,出于某种诡异的违和感,他没有告诉西丽和斯韦雷,而是自己叫了马车。
车轮咯噔咯噔驶过路面,颠簸感让人昏昏欲睡,车窗的布帘被风微微吹动,隐约将街景投入眼中……
“停车!快停车!”威廉大喊了起来,从渐渐停止的马车上一跃而下,在车夫惊诧的眼神中飞奔入人群。
“是他!”威廉一边奔跑一边寻找着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他无比确定,那棕色的帽子和皮质大衣,跟记忆里模糊的影子如出一辙,他一定知道自己的本子在哪里,至少知道“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到底是什么……哪儿去了,到哪儿去了……
威廉·尼尔森在街上一路飞奔,时而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时而又觉得完全是错觉,然后他脚底一绊飞了起来,面前刚好是下行的坡道,他就这么沿着坡滚了下去,好在这次他没有喝醉,记得保护住了自己,除了浑身都疼得要断掉了以外,竟然没有什么别的问题。
那个人影自然是消失无踪了,威廉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马车旁边。
“要把您送回医院吗?”马车夫打量了他一番,不确定地问。
“呃……”威廉刚想要答应,突然想到了什么,头皮一麻,“不,送我回家去,麻烦您了。”
车轮再次滚动了起来,威廉则坐在马车里被自己的猜想惊出了一身冷汗:格蕾特死在密室,如果不是自杀呢……那么知道自己“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的棕帽子就是嫌疑最大的人……他知道自己失忆了吗?如果知道,那么他会担心自己记忆恢复举报他,如果不知道……威廉突然觉得,刚刚自己跌的一跤不像是自己绊倒了,倒像是被人推的一样……
他越想越怕,跌跌撞撞下了马车,回到家把门窗全都反锁了起来,之后不放心,又搬了凳子堵在门口,然后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放下心,坐在书桌前平复急促的心跳。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整栋房子都密封了起来,威廉却还是感觉自己能听到零星的脚步声,轻轻地,仔细听又会消失不见。
突然,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自己现在所处的,不正是一个密室吗?后脑勺被撞击的地方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一滴汗从额头流入了眼睛,可他不敢擦,专注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他想起来了,绝妙的密室杀人手法,在想起来的那一瞬间,他也意识到,自己无法逃脱了……一根绳子从背后紧紧绕上了他的脖子,接着,就是一片漆黑……
END.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注:建立在诡秘之主背景,是自创角色的剧情
在第四纪,众神纪元之初,高序列非凡者中流传着这样一个秘密,在第一块“亵渎石板”出现前,所有超凡生物都没有序列途径这个概念,只有聚合、生育的本能和盲目的尝试。而“亵渎石板”是曙光,是希望,是混沌中的秩序和通向神的阶梯。
在某些偏远地方的传说和高位半神之间隐秘流传的故事里,存在着的那位全知全能的神明是和最初造物主划等号的,是创造世界后,沉睡多年醒来,收回古神权柄的至高存在。而他的力量,就来自于被称为“亵渎石板”的先天造物。在祂陨落之后,与他相伴的“亵渎石板”也流落人间,等待有缘人解开关于真神的面纱。甚至于有传言,在第四纪元初期,纷争年代中那些表现出色、快速崛起的几大家族都曾或早或晚接触过“亵渎石板”,于是,追逐“亵渎石板”的石板猎人们出现了,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丝流言蜚语里可能隐藏着的蛛丝马迹。有人笑他们痴,有人说他们蠢,也有人说他们才是“掌握真相的少数人”。
然而,从不知道哪个时间节点开始,石板猎人逐渐隐藏在了历史的迷雾里,曾经甚嚣尘上的石板寻找计划也不了了之。再往后,不仅是“亵渎石板”的传说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里,连这些疯狂的猎人的名号也逐渐被人们所遗忘
……
“真的假的?石板的线索就藏在这样阴森的古堡里?”年轻的巫王艾瑞斯望着眼前平平无奇的城堡不解道,他是个金发红眼的年轻俊美血族,血月女王陨落后,大部分血族都选择退入深山或者角落,放弃了大片的贵族身份和封地,但也有他这样年轻半神,不甘心辉煌的血族就此沉沦,转而踏上复兴血族之路。
“你大可以不信,所有与石板相关的信息都做过神秘学的处理,无法判定真假,至少这点让纸条的可信度增加了。就算是谁的阴谋,难道打得过你我两个半神合力吗?”跟在他旁边高挑的白发金瞳的男子,木偶蒙塔古无所谓地说道,他是艾瑞斯在寻找“亵渎石板”途中结识的同伴,与具有宏图壮志的艾瑞斯不同,蒙塔古寻找石板单纯是为了自己,他信奉“人生很短暂,有想做的要尽快去做”的原则,追逐石板的消息也只是自己一时兴起,这样豪爽的性格意外地与艾瑞斯十分投缘,因而两人时常结伴去调查真真假假的石板线索,在石板猎人中也是十分有名的一对搭档。
“说的也是,”艾瑞斯点了点头,突然有些好奇地指了指远处的一个黑色卷发的男子,“嗯?那个人,你有印象吗?他也是石板猎人?怎么一点都不眼熟。”
“啊?”蒙塔古伸长了脖子,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没有印象,不过也无所谓吧,这些日子石板的消息也越传越广了,许多教会和组织底层也都流传起了石板的消息,有新的猎人也不奇怪。”
“说的也是。”
他们径直绕过对方继续向古堡走去,好奇心驱使着艾瑞斯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那凌乱卷发下浅紫色的瞳孔和上面的单片眼镜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大大咧咧的蒙塔古丝毫没有察觉艾瑞斯的异常,而是专心观察着古堡周围的环境和周围的情况。
“你以为我会让你拔得头筹吗?”
“去**个***,有本事再出去打一架。”
他们走进古堡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站在大厅里,一位金发蓝眼的圣洁女性和一位蓝发黑瞳满脸怒容的女士正在大声互骂,她们是莱斯莉和莉拉,似乎是太阳和风暴途径的半神,各自因为不可言说的原因离开了教会,在猎人中她们的仇怨相当有名,几乎到了每个地方都要大打出手的程度,因她们而损坏不可查的可能线索不计其数,因而石板猎人们达成了共识,遇到她俩的时候要优先保护线索,让她俩在别处解决了问题再来。
眼下看来,应该是已经打过一架了。
在一旁悄悄仰头观察古堡墙壁的是一位黑发红眼的纤瘦男性,艾瑞斯和蒙塔古认出他是最近很出门的狂热猎人奥德里奇,出没在每个与石板有关的线索附近,不过很少有人见到他展现自己的能力,不过许多人猜测他属于与知识相关的战斗能力不太强的途径。
这时,从正中央的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下来的是一位容貌明艳的女性,她穿着黑色的曳地长裙,头发松松拢在身上,脖子修长白皙,碧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水光,她的声音也十分温柔动听:“三楼检查过了,楼梯上面是一个缓步台,堆放了一些新鲜的食物和日常用品,左右各有三个房间,里面都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啊,我还是新人,你们可以叫我菲儿。”她看到新来的艾瑞斯和蒙塔古,冲他们自我介绍道。
“菲儿小姐这是把古堡检查了一圈?”从身后传来了沉稳的女声,一位棕发蓝眼的女性走了进来,她穿着不对称长衫,鞋子的尖端一边翘起一边平整,长发编成辫子歪歪搭在右胸前,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将近两米的男性,黑发黑眼,看起来十分严肃。
“是的。”菲儿乖觉地回答,“一楼左侧是我们所在的大厅,后面是厨房和餐厅,左右各有两个房间,最右边的房间似乎被改成了杂物间,堆放着陈旧的家具和工具,我怕碰到什么重要线索就没有乱翻。二楼中间是楼梯间,出去之后左右各有三个房间,三楼也是同样,只是楼梯间的位置是一个缓步台,里面放着茶具。”
“原来如此,真是细致周到。我叫菲芮斯,这位是德里克。”简单地互相介绍之后,菲芮斯询问道,“说起来,是谁最先找到的这里?还有几个人要来?”
厅中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无人作答。
直到一阵脚步声再次靠近大门,似乎是几位相熟的石板猎人结伴而来,门口径直进来了四个人。
“哟,这不是帝国的明珠,图铎家的菲芮斯大小姐嘛?”伴随着欠揍的声音,一位红发的张扬男子率先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位褐发黑瞳、古铜色皮肤的男性、一位黑发蓝眸,十分英俊的男性和一位银灰色长发淡灰色瞳孔的女子。
“德怀特,看来你对自己的新性别适应得很好。”菲芮斯不客气地回击,“莱昂内尔、罗伊利,还有贝拉,你们怎么跟他搅和到一块去了?”
“哎,可能觉得跟着你们找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没前途吧。”红发的德怀特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表情。跟在他身后的莱昂内尔不留痕迹地看了菲芮斯身边高大的德里克一眼,没有出声。
“你的意思是,这古堡是你找到的?那纸条是你写的?你小子贫瘠的神秘学什么时候能支撑你作出这么厉害的反占卜了?”
菲芮斯皱眉惊诧。
“你们律师途径是不加智力吗?”德怀特次牙咧嘴地掏了掏耳朵。
看不下去他们针锋相对的贝拉走上前来:“我们是路上偶然遇到的,大家都对纸条没什么头绪。”
“说那么多有的没的,谁最先到古堡的不就是发纸条的人吗?利索点赶紧看线索吧。”英俊的占卜家罗伊利不耐烦地说。
菲芮斯瞪了戏耍自己的德怀特:“在你们来之前,我刚刚问是谁最先找到这里的,没有人回答呢。”
另一边,在艾瑞斯专心看戏的时候,蒙塔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菲儿那边,小声给她介绍着这几位石板猎人。
“……那个菲芮斯以前是图铎家的,血皇帝出事的时候正好在外出,隐姓埋名成了石板猎人,现在还在被正神教会追捕,也就德怀特那个家伙成天拿出身刺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把人卖了个干净的蒙塔古继续说,“跟着她是的‘巨人’德里克,不是真的巨人啦,只是外号。至于红发的德怀特,你可离他远点,有说他是索伦家的叛徒,也有说他是捡了四皇之战中的便宜,总之看着怪不着调的,可是个狠角色,哦以及大家都说他原来是个叫德莱娜的女人,不知道真的假的。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叫莱昂内尔,是拜朗王国,一看就是南大陆的长相,他记性不太好,以及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特别讨厌‘巨人’,不过没到莱斯莉和莉拉那样的程度,我们也就随他去了。”
“还有谁来着,啊,罗伊利,他也是因蒂斯来的,是个脾气很差的占卜家,他那点占卜的把戏我也会,嗤,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最后么,贝拉是个挺神秘的人,经常神神叨叨的,感觉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别看这群人好像不太着调,不过序列大都还挺高的,你别怕,要是有事可以躲我背后。”
菲儿一边配合着他的讲述发出一些捧场的语气词,一边信赖地看着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所以到底是谁最先来的?”那边,菲芮斯又问了一遍。
“我来的时候,这两位小姐已经到了。”菲儿怯怯地指了指莱斯莉和莉拉,“然后她们,呃,又出去解决了一下矛盾。我就去检查房间了,检查完一楼,这位先生叫,奥德里奇是吧,到了,等我检查完三楼,蒙塔古和艾瑞斯先生也来了……”
“莱斯莉、莉拉,你俩一起来的?”德怀特好奇地问道。
“嗯,”莉拉对德怀特的态度还算不错,“路上碰到了,一听说她也要来,我就着急了,生怕她笨手笨脚的把线索毁了,结果她也非要追上来,最后我俩一路飞过来的。来的时候这里确实没其他人。”
“嗤,温尔特港的风暴可不是我刮的。”莱斯莉对她的说法嗤之以鼻。
“啧,不知道谁把线索当成非凡特性里的污染一起粉碎了。”
“你!”
“你!”两个人又开始互相怒目而视。
“好了好了。”一直没说话的奥德里奇和艾瑞斯都上来打圆场,一人一边把她们拉开,生怕她们梅开二度又在这里打起来。
“要是真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发起人,进来的时候就会说了吧,而不是现在任我们瞎猜。”奥德里奇说,“不过,根据我粗浅的神秘学知识,这里的天花板、墙壁、地板上似乎全部盖满了神秘学符号,我感觉这里大概率真的有什么东西,是不是石板的线索就不知道了。”
“关于那个……”菲儿突然开口,“一楼的楼梯后面,有个盖着布的东西……”
话音未落,奥德里奇、艾瑞斯、德怀特已经急匆匆地率先走了过去,其他人跟在身后。
正如菲儿所说,在楼梯的背后,四角的钉子固定着一块巨大的深褐色幕布,在“巨人”德里克的帮助下,众人把幕布摘了下来。
布的后面并非常规意义上的物品,而是一副绘制在木板上的“壁画”。色调阴暗,背景是影影绰绰的一道道模糊身影,主体则是一张长条桌。长条桌上躺着一具背负光辉十字架的身影,旁边围了三个笼罩着阴影的人。他们一个英俊朝气,一个威严豪迈,一个长着白色的胡须,显得很有智慧,可三双眼睛都透着难以言喻的邪异感,行为同样如此:他们一个扯下了那身影的手臂,塞入口中,咬得满口是血,一个捧起了脑袋,吸食着脑浆,一个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饥饿地啃咬着。
与他们相对,那身影的胸腹间,裂口又长又宽,盘坐着一个阴森黝黑的婴儿,那婴儿正手捧着一块石板,上面的鲜血淋漓而下。
在十几个人全神贯注打量壁画的时候,这四位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在窥探,目光同时望着上方,仿佛在注视每一个看到这画卷的生灵。
这十几位实力不凡的非凡者,几乎同时打了个冷颤。
“这次好像,搞到真东西了……”艾瑞斯目瞪口呆地呢喃着。
“是真的……全知全能的神明是真的,亵渎石板是真的,成神的道路也是真的……赞美原始太阳!”莱斯莉激动地展开双臂,做了一个与烈阳教会祈祷的姿势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动作。
这次莉拉并没有与她顶嘴,而是也在默念着:“果然……歧视女性的果然是伪神……”
哪怕一直淡定的贝拉和德里克都难得露出了激动的神色,还是相对冷静,被菲儿拽着袖子的蒙塔古率先出声打破了所有人的狂热:“这玩意儿可是大家一起找到的,研究也得一起研究。”
“说得对,”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还得避免有人偷偷临摹,或者偷偷出去扩散情报。在研究出来之前,大家就住在这儿吧。”
这些刚刚还一团和气的石板猎人们,现在纷纷戒备地看着彼此,仿佛刚刚还互相打趣的同伴下一刻就会把壁画临摹下来逃跑。
“我想选楼梯左边的房间,102是吧,作为代价,我愿意拿一件图铎家遗留的非凡物品来保护这幅壁画。”菲芮斯率先说。
“那我也用一件非凡物品……”贝拉紧随其后选择了103房间。
“我也……”狂热的石板奥德里奇也接着说,并且选择了101房间。
“我可以制作一张契约,只要签下与自己有神秘学联系的名字,哪怕是圣者也无法违背。”莱斯莉看了看其他人,主动暴露自己已经达到了半神,“这是原始太阳的恩赐,我不会抢你们选好的房间,但是二楼最靠近中央楼梯的203房间要留给我。”
众人毫无异议地签了包含“不擅自透露壁画的秘密”和“不抛下同伴独自研究壁画”的契约,并且把泛着金色光芒的契约放在壁画下方,被好几样非凡物品保护在中央。
最后,用一人一瓶珍贵魔药的代价,巫王获得了二楼楼梯右侧的房间204,而其他人则无所谓地各自选择了剩下的房间。
与所有人都不熟的菲儿选择了独自在三楼最右侧的306,莉拉、蒙塔古和莱昂内尔三个人分配了三楼的左侧三个房间,罗伊利住在201,德怀特和德里克则住在205和206。
大家各自去房间里休息和准备,并且约好一个小时后到餐厅一起研究壁画,免得其他人抢先。
上楼的时候,菲儿落在后面有些好奇地小声问蒙塔古:“你不是跟艾瑞斯先生一起来的吗?怎么不跟他住在隔壁也好互相照应?”
蒙塔古笑着回答:“如果这里没有线索,确实会这么选择,不过现在嘛,真的找到了点东西以后,同伴可比敌人更了解你的能力,也更容易从背后给你一刀。”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菲儿,压低了声音:“不光我们两个,菲芮斯和德里克,还有最后来的四个人,也都没住在附近。要知道,契约只是不允许泄露秘密和独自研究,可没有说过不能杀死同伴独占壁画。”
菲儿小声惊呼了一声,然而看其他石板猎人的反应,似乎是对这件事习以为常。蒙塔古再次拍了拍菲儿的肩膀,稍微加了一点力度:“如果害怕,可以来我房间找我。”他特意在“房间”两个字上加了重音,然后脚步轻快地回302去了。
一个小时后,众人重新聚集在大厅,蒙塔古大大咧咧把手搭在菲儿的肩膀上,显得已经非常亲昵,然而其他人根本没有往他们身上多瞟一眼,一门心思都放在那副神秘的壁画上。
直到夜色浓郁,尽管是不少人的序列能力已经足够高,但长时间注视这幅壁画导致他们的灵性枯竭得极快。
红发的德怀特最先放弃,紧接着德里克和莱昂内尔也闭上眼睛离开了壁画前,之后是蒙塔古、奥德里奇和艾瑞斯,最后大家都有些无法支撑,甚至出现了些许的失控症状,几人沉默地围拢在餐桌前,闭目冥想,一时之间难以抉择。
“先休息吧。这样消耗灵性是非常危险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不仅仅是观看在消耗灵性,那副壁画似乎也在不断吸收我的灵性……真是邪门……”菲芮斯嘟嘟囔囔,沮丧地说。
众人沉默地点了点头,默契地没有彼此询问从画中得到了什么,而是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放纵的呻吟撼动了干涩的关节,轻盈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沉重的门扉和墙壁却没有透露出一点异动。
“什么?!你!”短促的惊呼被永远掩埋在沉静的黑色里。
……
艾瑞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制造了一轮覆盖整个房间的圆月,让自己完全沐浴在红月的光芒里,身上泛着诡异的猩红——月光是血族的保护色,能够帮助他有效恢复灵性,避免失控,同时戒备其他人可能的偷袭,其他猎人也大多都有类似的保命方式,才能逃脱教会的追捕。因此,当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不自觉地呢喃着莫名亵渎的词句时,他的身体迅速变薄,变成一抹轻薄的月光,而自己出现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一边巡视着房间,试图将暗处的敌人找出来,一边灌下一瓶药剂。
“死!”
漆黑的粘稠液体从门缝里涌入,伴随着低沉的声音,艾瑞斯听到了散发着恶臭和污秽之意的恶魔语单词。恐惧蔓延上艾瑞斯的心头,他再次消失在原地,化成一群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蝙蝠,每个蝙蝠眼中都死死盯着那一滩粘稠液体,蝙蝠群再次聚拢时,他的身体比之前虚幻了不少,几只离群的蝙蝠各自向门和窗户飞去寻找出路。
“缓慢!”
漆黑的粘液汇聚成面容模糊的人形,污秽的词语拖慢了蝙蝠和艾瑞斯自己的速度,但也将自己映入艾瑞斯的眼中。没有犹豫地,艾瑞斯伸手将映有对方身影的,自己的左眼一把掏出捏碎。
“唔啊!”模糊的人影发出痛呼,让艾瑞斯莫名感到几分熟悉。不过他没有多研究对方的身份,因为他发觉自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又开始发出污秽亵渎的词语,大概又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意识到,这意味着某种污染正在通过这些词语跟自己建立连接。恐惧让他试图不顾一切地逃离这里,然而迟缓的蝙蝠并未能够找到出路。
待对面的人形终于凝聚成黑发红眼的奥德里奇,艾瑞斯瞪大了眼睛:“什么?!你!”……“死。”来自深渊的恶魔吐出了最后一个单词。结束了年轻巫王的生命。随后,他环顾正在消散的一室红光,再次化作漆黑的液体从门缝离开。
……
菲儿第二次来到蒙塔古的房间时,发觉这里跟白天迥然不同,大大小小的木偶和各种武器大大咧咧地摆放在房间里。
“这就是你说的布置?”菲儿不解地问。
“啊,至少这样没有人能在我的房间杀死我。”蒙塔古大分开双腿坐在床上,不在意地说,“说是同伴,不过是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为了共同的目标达成的短暂平衡,互相防备才是常态。我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他们那些家族啊恩怨啊没兴趣,他们别来惹我我也不会主动去打探他们。”
菲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我是……”
“打住。”蒙塔古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头,“我对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都没兴趣。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菲儿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
第二天一早。
众人早早醒来,经过了一夜的休息,大家的灵性各自恢复大半,随便吃了点自己带的食物之后,再次聚集到了大厅。
“嗯?艾瑞斯那小子呢?尊贵的血族还会睡懒觉?不像他的性格啊。”蒙塔古戏谑地问,“德怀特、德里克你俩下楼的时候怎么没顺便把他也叫上?”
“啊,大概是因为害怕撞破了他跟谁的好事吧。”德怀特意有所指地看了蒙塔古搭在菲儿身上的手,“你俩是搭档,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迟早把你这张嘴割下来去做个非凡物品。”蒙塔古笑骂了一声,揽着菲儿上楼去喊艾瑞斯。
没过一会儿,楼下的众人就听到了大声的呼喊。
“怎么回事?”菲芮斯皱眉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二楼的右侧,蒙塔古从房间里打开了房门,菲儿正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艾瑞斯死了。”蒙塔古金色的眼睛里有几丝血丝,瞪着其他人。
“什么?!”众人纷纷惊讶地面面相觑,相熟的石板猎人都知道,在血月女王陨落之前,艾瑞斯刚刚得到机会获得了晋升,经历了石板猎人几年的锻炼,他的能力并不差,要瞒过众人悄无声息地把他杀死在房间里,凶手必然是他熟悉的人……
一种无言的恐慌和忧虑蔓延在所有人之中,一时间竟没有人说话。
“尸体呢?”莱昂内尔最先反应过来,“灵应该还没有消散。”
蒙塔古让开了进门的通道,低声说:“我尝试了简单的占卜,没有任何结果。”
莱昂内尔和罗伊利这两个长于占卜和通灵的人率先走了进去,菲芮斯和贝拉犹豫了片刻,选择了和其他人一起等待在门外。
艾瑞斯的尸体四肢大张后仰躺在房间正中央,尸体的左眼处是黑漆漆的空洞,右眼布满了惊恐,在他的手上找到了残留物,似乎是艾瑞斯主动捏爆了自己的眼球。粘稠的体液流到到处都是,看着十分骇人。
不过一会儿,莱昂内尔和罗伊利都站起身,对其余众人摇了摇头。
“残余的灵被清理掉了。”
“占卜被干扰了。”
虽然早有预见,但众人还是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场的12个人,除了新来的,一眼让人觉得是中低序列的菲儿以外,其他人都因为追寻石板的线索互相见过不止一次,心中对彼此的能力也有大致的猜测和预期,能够悄无声息杀死艾瑞斯并且干扰通灵和占卜,代表着要么有人悄悄晋升获得了强于众人的能力,要么代表着这座古堡潜藏着危险的邪异力量,再或者……
众人把目光移向了唯一陌生的菲儿。
“喂,干什么,她昨天一直跟我待在一起。”蒙塔古敏锐地感知到大家的视线,向前踏出一步挡在菲儿前面,菲儿也配合地躲在他身后。
“你确定吗蒙塔古?”菲芮斯疑惑地看着他,“你确定她没有趁你熟睡的时候偷偷溜出去?”
“说不定他俩整晚都在做那事呢?”红发的德怀特咧开嘴不怀好意地揶揄,“我倒是怀疑,蒙塔古你不会把灵性都用来看女人了吧,那你今天还有多余的精力看壁画吗?”
蒙塔古瞪了德怀特一眼:“哪怕我在休息,我房间的木偶是不会休息的,昨天晚上没人离开过房间,我的木偶都可以证明这一点。还是说,你们要怀疑我跟菲儿一起害了艾瑞斯?”
“这倒不会,”莉拉开口,“你在我们中是对石板兴趣最小的,也是跟艾瑞斯关系最好的。我相信不会是你。倒是德怀特,你就住在艾瑞斯旁边,这么大的动静你什么都没听到?”
“那你和莱昂内尔听到蒙塔古和菲儿的声音了嘛?”德怀特反问。
“那……”
“那就是古堡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沉默的“巨人”德里克第一次主动开口,他的双眼不知何时分别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复杂符号,“打从进入这里,我就一直觉得不对劲,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淡淡的黑色污染,我一开始以为是观察壁画带来的污染,现在看来,是某种诅咒……”
他眼中的墨绿色逐渐变深,环顾着众人:“壁画,或者说古堡有某种自带的诅咒。奥德里奇,蒙塔古,你们身上的诅咒污染都已经很重了……”
“什么?!”蒙塔古和奥德里奇都略显惊慌。
突然,德里克狠狠咳出一口黑色的粘液,猛地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肌肉不规则地鼓胀,几乎要把衣服撑破。
“赞美原始太阳!”早见过德里克使用战士序列能力的莱斯利毫不犹豫张开双臂,洁净的光柱将德里克包裹在中间,一面治愈他的伤势一面驱逐污染。她并非不想直接这样帮其他人驱除污染,但是对于某些序列来说,圣光不仅起不到净化作用,还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光芒散去,德里克踉跄地起身:“我对石板还没有执着到失去理智的程度,我要离开这里,你们呢?”
他环顾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有些动摇,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于是自顾自去房间里拿了东西准备离开,而其他人则在隐隐的恐慌中下楼打算继续研究那副壁画。奥德里奇和蒙塔古两个人似乎自顾自在用自己的方法解除自己身上的诅咒。
蒙塔古一边把自己右手食指的指甲直接拔下来,用一根头发缠紧塞进一只木偶体内,然后把迅速全身发黑的木偶丢进餐厅的炉火里,笑着对菲儿说:“我可是诅咒的行家,污染和诅咒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
他拍了拍手,看那边奥德里奇似乎也处理了什么,三人结伴一起回到了壁画前,这时,一脸颓丧的德里克从正门走了回来:“我们……出不去了。”
“开什么玩笑?”熟悉德里克的几个人腾地一下扭过了头,能拥有深绿色的猎魔之眼的德里克,大概率是几人中正面作战能力最强之一,如果连他都出不去,那么这个古堡的可怖可能远超他们的想象。
果然,不管他们使用什么能力,都仿佛石沉大海,不断损失灵性的同时无法对古堡和大门造成任何伤害。
他们被困在这里了。
而此时此刻,楼上还有一位高序列血族的尸体,一股说不清的,浓郁的恐慌蔓延在所有人的心头。除了菲芮斯、德怀特、奥德里奇、蒙塔古和依附着他的菲儿还坚持在壁画前研究,其他人都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思绪,思考应对的方法。
整个白天就在这种微妙的沉默中度过了,临到晚餐的时候,蒙塔古用格外大的声音对菲儿说:“晚上不用来我房间。”顿了顿,他看了眼其他人,又若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今天是满月。”
菲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之后众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一只裹着黑炎的手从炉火中取出一只被冰霜包裹着的完好木偶……
……
一双白皙的手打开一只诡异的浑身漆黑的木偶,从里面取出了一截缠着头发的指甲,这双手慢条斯理地拆解木偶,将其四肢和头扭成诡异的角度,不祥的黑色火焰炙烤着拆解出来的头发和指甲,它们却没有被立刻烧成灰烬,而是在火焰中不断地翻滚……
……
房间里,黑发黑眼的德里克正在给自己的剑涂着某种清香香膏,接着,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在他口中即将吐出某个单词之前,明亮的晨曦充斥了整个房间,而他念诵污秽呓语的冲动转眼消失不见。在晨曦中显露形状的,是门外蔓延进来的粘稠黑液。
“缓慢!”
见无法隐藏,在巨人来得及在身上凝聚“黎明铠甲”之前,粘液以常人难以辨识的速度汇聚,一面吐出污秽的单词,一面凭空提出一把火焰巨刃,径直劈向德里克。随着这一击突如其来的攻击,德里克趔趄了几步,不过强壮的身躯使得他承受下了这一次偷袭,他愤怒的转身看着偷袭者的身影,那身影通体覆盖着粘稠的黑液,就像人类心灵深处所有丑陋欲望和剧烈情绪的集合。猎魔人的丰富学识让他认出了,这是一只魔鬼,确切的说,这气息是活在传说中的那只“来自深渊的诅咒者,行走在地上的恶魔,执掌阴谋的拜血神使”。
“原来是你?”德里克痛苦的哼了一声,背后的巨剑已经拿到了手中。此时他已经明白,古堡的一切都是对方的一场阴谋,只为了将他们所有人杀死在这里。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从口中吐出了一个污秽、堕落的恶魔语单词:“死”。
随着这个单词,德里克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的握了一下,一口鲜血猛然从口中喷出。德里克压抑着想要把对方砍成碎片的愤怒,猛然单膝跪地,手中的巨剑狠狠的插在了地面的缝隙之间,晨辉一般的光芒从他的面前浮现,组成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将他和袭击者分割开。他摆出了守护者的姿态,晋升猎魔人后,放弃全部攻击的守护者姿态可以为他提供更多的时间来应对战斗。
接着德里克一撩衣服,露出了腰间腰带上悬挂着的十多个金属小瓶,这是他预先调配好的精油和圣膏。
“你比我想象得要聪明。”袭击者缓缓显露出黑色的头发和猩红的双眼,他的身体猛然巨大化,皮肤仿佛变成了坚硬的盔甲,另一个带有堕落气息的恶魔语单词从他的口中吐出。
“堕落”
随着这一声低语,同样粘稠的黑色液体覆盖在那层晨曦之壁上,开始缓慢的腐蚀着晨曦之壁。
听到对方满不在乎的评价,德里克感到自己的灵性在沸腾,心中的愤怒猛然爆炸,他放弃了守护者的姿态,同样显露出巨人之姿,取下了另一只小瓶将它整瓶倾倒在巨剑之上,接着一把抓起巨剑,越过晨曦之壁狠狠的砍向对方,这一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愤怒的想法,“哪怕自己身受重伤,也要让眼前这个该死的混蛋付出代价。”
这一刻,愤怒的情绪充斥了巨人的头脑,让他失去了理智,整个房间刮起剧烈的光之风暴,把里面的每样物品都扫得支离破碎,在他对面的恶魔自然无法幸免,巨剑狠狠没入恶魔的体内,然而,利用他放弃防御的这短暂时间,带着污秽的岩浆之剑也从正面洞穿了他的胸膛,伴随着仿佛审判的污秽之语:“死!”。
只露出了脸,身体还是粘液状的恶魔规避了捅向致命部位的黎明之剑,尽管如此,还是被划出了不少被光腐蚀难以愈合的伤口。他环顾着被光之风暴无差别破坏的房间,眯了眯眼,从容离去。
……
容貌明艳的女性穿着黑色的曳地长裙安静地行走在古堡的阴影里,她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脚步轻柔毫无声响。她缓步走下楼梯,迎面看到一个全身覆盖着一层粘稠黑色液体的身影从走廊向着楼梯走了过来,那双猩红的眼睛在她打算顺着阴影遁走的那一刻紧紧锁定了她。
随着他的移动,黑色液体仿佛一滴滴污秽的血液缓缓流下,在地板上留下点点痕迹,接着缓缓的挥发在空气之中,如同他们被古堡不断吸收的灵性。
几乎在看到这黑色身影的一瞬间,女人已经意识到自己很难从对方的锁定中逃走,她立时戒备,展现出远超平日表现的丰富经验。那身影显然也看到了她,他的狼狈里显露出一种莫名的从容,依旧以缓慢的速度向楼梯走来。
在这意外的遭遇下,双方都没有说话,不过从姿势就可以看出双方都在暗中戒备,一旦对方有任何异动,就会用最强的攻击抢先击杀对手。
双方就这样沉默的站了几秒,女人突然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长发,深沉而妩媚的声音在周围的墙上打出勾人的回音:“我们不会是要这样站到天亮吧,不如各自离开,当做没有看到对方如何?”这一刻,菲儿和白天那个胆小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一颦一笑间都带着诱惑的气息。
黑色的男人沉默的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看起来打算换一条路下楼,而菲儿也顺势转身,向了上楼的方向走去。
然后下一刻,一股骇人的气息从背后袭来,迅速笼罩了她,一把带着炽热气息,仿佛由熔岩组成的利剑径直砍向了她的后背。那剑锋仿佛停在离她只有一厘的距离,再也不能往前一步。黑色的男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转身感知到的危险来自于何处,无数肉眼难以察觉的细丝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他的身体,不仅割进他的肉里,也束缚了他的灵体,使得他的行动变得缓慢,并且无法逃脱。他就像飞蛾扑进了织好的蛛网。
“虽然不知道你刚刚和谁战斗过,不过你的伤势已经很严重了吧?不过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是怎么死的,一切都是恶魔的阴谋听起来就很无聊……相比之下,我更想看到所有人都在这里绝望地死去。”菲儿看似从容地闪避,“而谁会怀疑,弱小又无助的菲儿呢。”她变回白天的声线,娇弱地啜泣两声,只是这里没有人会欣赏她的演技了。
男人的身体骤然巨大化,让本在咫尺的熔岩之剑直接向菲儿斩落,可是菲儿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绳索拉动一样,诡异的横移躲开了这次攻击。不过这次斩击割断了不少束缚他的丝线,让他行动的范围扩大了不少。
男人一边张嘴开始吐出断断续续的亵渎的单词,一边挥舞着一下熔岩之剑,将纠缠自身的细丝斩断,继续冲向菲儿,可是菲儿却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偶,正贴在她的胸前,人偶的肚子被剖开,男人认出,正是白天蒙塔古用来处置自己诅咒所用的。此时木偶正受男人的影响,嘴一张一合地吐出恶魔语的单词,污染的黑泥一层层地覆盖在木偶身上,替代菲儿承受着诅咒和失控,男人似乎隐约听到通过木偶传来了一声愤怒痛苦的闷哼。
更多的细丝再次纠缠了上来,虽然无法将他困住,不过却在阻挠着他的行动,“死!”愤怒的恶魔咆哮着吐出污秽的恶魔之语。这拥有巨大能量的词直接击穿了木偶,正中菲儿胸口。
菲儿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胸口跪在地上,但这本该致命的一击并没有直接杀死菲儿,她忍着痛看向男人:“疾病也该发作了吧。”
随着这话,黑色的男人才发现,自己巨大身上的黑色液体此刻已经混入了铁锈般的暗红色和黄色的脓液,通过刚刚战斗留下的伤口,自己的四肢都逐渐变得麻木而僵硬。
“该死。”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团散发出红色月光,仿佛果冻一般的物体,下一刻,红月的光芒覆盖了整个走廊,他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身上的瘟疫和脓液也在不断消失。
菲儿手中的木偶在红月的照耀下终于不堪重负碎成几瓣,而在男人来得及再次吐出污秽的单词前,黑色的火焰顺着丝线点燃了他的全身,坐在地上的菲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把布满冰霜的匕首穿过了他坚硬如同盔甲的皮肤,顺着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深深捅入他的体内……
在黑炎、瘟疫和匕首的作用下,男人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痛呼,流出污秽的血,随着脖子上的丝线一圈一圈的绞紧,接连经历了两场战斗的他,终于还是被夺走了性命。
菲儿这才放松的呼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两面已经裂成碎片的镜子,小心的将镜子碎片收好。
第三天白天,下楼的人数肉眼可见的减少,除了对壁画格外执着的菲芮斯和莱斯莉以外,只有德怀特和菲儿出现在了大厅里。令人感到压抑的,是昨天看到诅咒的德里克、以及被德里克观察过的奥德里奇和蒙塔古都没有出现。出于某些侥幸心理,四个人不愿意挨个去他们的房间查看情况,也许是心里还有一些“大家都只是放弃了壁画想在房间独处”的荒诞想法,不想打破眼下虚幻的和平。
直到菲芮斯耐不住这种磨人的沉寂站起身,菲儿也匆匆站起来:“我,我想去看看蒙塔古……”
“我陪你一起吧。”菲芮斯说,“总得挨个确认一下他们是死房间里了还是在自闭。”
德怀特和莱斯莉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四个人一起上了三楼,菲儿敲了敲蒙塔古的门:“蒙塔古……蒙塔古,你还好吗?”到后面,像是不得不面对某种可能,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和尖利。
然而这一切都石沉大海。里面死气沉沉,没有回应,令人感到可怖的是,她如此急切尖锐的声音持续响着,住在蒙塔古两侧的莉拉和莱昂内尔都没有出来查看情况,让人不由得也担心起他俩的状态。
这时,罗伊利从最左侧的楼梯走了上来:“我发现了,关着门的时候,外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完全听不到,房间内外更像是神秘学意义上的隔绝。我刚刚一打开门,就听到你们的喊声了,但是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听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手中的一只昆虫秘偶钻入蒙塔古的锁孔,开始撬锁。
“干嘛?”看其他四个人的眼神有些警惕,罗伊利没好气道,“神秘学意义上的隔绝就意味着无法在房门关闭的情况下操控灵体之线,而我要是打开门再进去,你猜其他人会不会有防备?要是我杀的人,早就变成了我的秘偶,还能留下尸体给你们?”
咔哒。
房门打开了,菲儿惊叫了一声,房间里的蒙塔古仰躺在床上,早已失去了气息,他面部青黑,十分狰狞,身上流淌着黑黄掺杂的脓液,双手紧紧攥着胸口,仿佛经历了巨大的痛苦。
菲芮斯配合地将菲儿揽入自己怀里挡住她的眼睛,这时,在一楼没见到其他人的贝拉也循着声音从楼梯上来查看情况,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淡灰色的瞳孔里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罗伊利如法炮制打开了旁边两人的房门,险些被莉拉的风暴和莱昂内尔驱使的亡灵攻击,幸好有他的提前预警,莱斯利和菲芮斯在一边帮他抵挡住了这一击。
“你看我说吧,要是我半夜偷开的门,现在我早就是一具尸体了。”罗伊利嘟嘟囔囔道,“不过好消息是,不是所有没出门的都死了。嗐,对于你们来说,我之前也是没出门的一个是不?”
没理他的贫嘴,菲芮斯环顾了一圈:“现在还差德里克和奥德里奇……对于他俩,我有不好的预感……”
“我也有。”莱斯莉点了点头,与菲芮斯对视一眼。
果不其然,他们在206见到了充满划痕的一室狼藉,和胸口被开了个大洞的德里克。
“不对……德里克不是死于诅咒。”莱昂内尔摇头,“艾瑞斯我不确定,蒙塔古可能有点像是死于诅咒,但德里克这样一定是死于跟某人的正面战斗。”
是的,哪怕所有的通灵和占卜都无法奏效,这些人也能看出,德里克并非死于什么邪恶的诅咒,而是经历了一场艰难战斗后,被某种巨大的利器捅穿了胸口。被,他们中的某个人……
气氛愈发沉闷了,再一次,所有人心中那种烦躁、恐慌和不知出处的绝望蔓延了起来。
“去看看奥德里奇吧……”罗伊利率先开口。
出乎他们意料的,奥德里奇的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罗伊利的小虫自然也没有了用武之地,但是推门进去,他们却没有见到自己想象中的场景——房间内空空如也,既没有他们期待的那个总是带笑的黑发男人,也没有他的尸体。
难道他逃了?还是说,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已经藏匿在古堡的阴影里,打算随时给落单的人致命一击?再或者,会不会哪个人已经不是自己,被失踪的奥德里奇顶替了……
种种猜忌划过人们的心头,让他们一时陷入了沉默。
“再,再找找。”红发的德怀特咳了一声,“说不定他昨天看壁画消耗过大,走错房间了呢。”
尽管这么说,众人都没有抱什么希望,直到他们在杂物间看到了,被无数条极细的丝线绑着悬挂在杂物间的,奥德里奇的尸体……
……
【乱战】
“是你吧。”狭小的房间里,莱斯利蓝色的眼睛里映着莉拉的身影,带着愤怒质问道,“上次所说的计划就是这里吗?你用了多长时间准备这些仪式?”
莉拉盯着莱斯莉,狂风从她的身上涌出,带动着那一头蓝发随风飘舞:“是吗?你就是这么想的吗?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激昂的战歌从她的口中传出,使得她的力量,敏捷都得到了提升。
“不然呢?哪有这么巧的事。”几乎同时,莱斯莉也大张双手,做出拥抱太阳的姿势,一圈圈神圣的光芒从她的体内辐射向四周,使得她仿佛化为了一团烈阳,而她同时开始歌颂赞美原始太阳,“以原始太阳的名义,你敢说这一切跟你毫无关系么?德里克身上的伤,不是风暴的刮伤吗!”
两首歌曲在房间中交织,声音逐渐高亢,仿佛想要压制住对方,而烈阳和狂风则在房间中激烈的对抗,企图争夺更大的空间。
“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莉拉双目中仿佛有两道闪电。
“不信。”
接着歌声猛然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两道身影同时做出了攻击。一柄纯净到极点炽白到极点似乎由纯粹阳光组成的长枪从莱斯莉的手中猛然投向面前的莉拉。一道粗大的闪电则劈向了莱斯莉的头顶。
“那还问什么,你来找我的目的不就是带着裁决来杀我的么?”莉拉重重一握拳。
莱斯莉捂住被劈的伤口:“谁知道呢,也许是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觉得可能不是你呢……毕竟你可是……可是‘从不迷失的圣莉拉’啊!”
带着哭腔的尾声消失在轰轰的雷鸣中与刺眼的光芒再次占据了整个房间,在两者的间隙中可以看到,两道人影各自挥舞着武器攻向对方,鲜血从伤口中喷出,不过下一刻就被烈阳彻底蒸发,或者被闪电灼烧殆尽。
无人发觉,在角落里,一具人形被风暴与光芒波及,来不及逃走或是发出声音就化成了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刺眼的光芒猛然暴涨,几乎填满了整个房间,然后飞速地暗淡了下去。
“那就……再多相信我一点啊。不要,”一身伤痕的莉拉站在莱斯莉的尸体前,声音难掩疲惫,“不要让,让预言这样实现……”
另一面,端坐在房中的菲儿微敞着房门,灵性似乎有所触动,扭过头去。
在她的视线的盲区中,一团阴影突然开始蠕动,化为了通体覆盖着黑色冰冷盔甲,只有双眼处闪烁着两团深红光芒的黑骑士,与此同时她的手臂已经化为漆黑的利刃,狠狠的砍向菲儿白皙的颈部。
菲儿被砍中的身躯笔直的摔倒在地,接着变成了一支缠绕着蔷薇花枝的魔杖。
“你果然不简单。”
贝拉冷漠的声音从盔甲中传来。
“那又如何?”菲儿的声音也从虚空中传来,“不会真的有人相信会有低序列来当石板猎人吧。”
黑暗骑士没有回答,只是身后浮现出一只妖异深邃的眼睛,下一秒她挥舞手臂,灵肉之刃劈砍向一处空无人影的角落。
菲儿的身影猛然浮现,接着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诡异地横移躲避开这次攻击。“为什么找我?”
同时,她的头发疯狂的滋长,黑色的发丝如同蛛网一般纠缠住黑色骑士的身体,深邃安静的黑炎从发丝上窜起,开始灼烧腐蚀坚固的铠甲。于此同时,空气中致命的瘟疫开始传播,从盔甲的缝隙侵入内部,试图感染被层层保护起来的本尊。
“我看到了,你偷偷捡走了蒙塔古丢在炉火里的木偶。”贝拉毫不犹豫将被感染的血肉引爆,大量带着铁锈色的血肉如同炸弹一般爆开,化为一团风暴飞射向菲儿,“他不是死于古堡的诅咒,而是死于你的诅咒。”贝拉原先并不确信这一点,但跟菲儿的短暂交锋已经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啧。光我的诅咒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不过我是得谢谢他的木偶替我挡下恶魔全力的一击。”
哪怕菲儿尽力闪避,还是不慎沾染了几滴,一阵被腐蚀的剧痛立刻从伤处传来。然而她的动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然冷静的操控着细丝和黑发纠缠着对手,同时利用黑焰和瘟疫努力蚕食着黑色骑士。血肉终究有限,她不相信贝拉可以一直利用血肉炸弹摆脱瘟疫和黑炎的攻击。贝拉得到了答案也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持刃劈砍,以灵活的姿势不断逼近菲儿,时不时引爆被瘟疫干扰的血肉炸弹。
两人如此对峙到黑色铠甲终于力竭栽倒在地,而菲儿的身体也被血肉炸弹炸到伤痕累累。
下一秒,菲儿突然发现自己完好地站在走廊里,身上的伤痕,倒地的黑骑士全都消失不见,仿佛刚才那只是一场梦境。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看到阴影中浮现出一具通体覆盖着黑色冰冷盔甲。贝拉沉声说道:“这就是你的全部能力了吗?”
……
结束了……吗?
贝拉呆呆地看着眼前菲儿的尸体,浅灰色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即使蒙塔古的死是因为她,奥德里奇身上诡异的丝线姑且也可以说是因为她,但她既不可能瞒过蒙塔古溜出去暗杀艾瑞斯,也很难在正面对决杀死德里克——即使是贝拉自己也很难办到这件事。
所以,杀戮会在这里结束吗?她能自信地告诉所有人,菲儿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在不断扩大,突然,贝拉似有所感,扭过头去,菲芮斯从后面的楼梯走了上来。
“我听到了动静。”她先解释自己的来意,在贝拉张口打算辩解之前,又说道,“我相信你。”
这一句话把贝拉所有的解释和迟疑全都堵了回去,让她心里隐约有些释然和感动。
菲芮斯无所谓地拨了拨胸前的辫子:“很多人应该都怀疑她有问题了,如果没有蒙塔古力保她,恐怕第一天大家就先把这个陌生人杀了。只不过,事情闹到现在这个样子,在暗中搞事的不可能只有她一个。”
贝拉点了点头,菲芮斯的猜测与她想的一致,这更让她感到了一种亲切和信任——至少还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把自己关起来绞尽脑汁只想着自救……
“那,你怀疑谁?”贝拉问道。
“莱昂内尔。”出乎贝拉预料的,菲芮斯没有提一向跟自己不对付的德怀特,而是提出了一个她完全没想到的人选。这反而让菲芮斯显得更可信了起来,而不是来联合自己铲除异己。
贝拉敛眉沉思,回忆起莱昂内尔这几日的举止,确实越想越觉得诡异,明显对应不上的记忆,与平日不同,过于内敛寡言的性格。也许他早已被什么人操控或者替换了?
可是,这群石板猎人向来都胆大心细,刚打一个照面的功夫,对方有什么异常都瞒不过彼此的眼睛,哪怕有自己的计较没能直说,但多半都留了心眼。尤其是罗伊利,如果莱昂内尔真有什么问题,向来对自己的能力颇为自信的他怎么会一点都没发现呢?
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菲芮斯抿了抿嘴:“我听德怀特和罗伊利私下说,莱昂内尔从拜朗王国的某个组织那里得到了晋升的机遇,很有可能成为了不死者……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据我们图铎家的记录来看,他很有可能遭遇了‘不死者的诅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死去,复活之后会遗忘掉过去绝大部分记忆……也许有人会利用他这一点……”
随着她的讲述,贝拉淡灰色的眼睛中的犹豫逐渐变得坚定……
……
“……德里克身上的伤,不是风暴的刮伤吗!”
伴随着这声质问,秘偶消散在了两个半神对决的余波之中。然而这对于罗伊利来说已经足够了。
莱斯莉的疑问点醒了他,而莉拉的闭口不谈在他看来更是心虚的表现。
没错,罪魁祸首之中,必然有莉拉的一席之地。干掉她,再变成她的样子去接近其他可疑的人,就能把这一串计划摸清楚……
想明白了这一切,罗伊利自信地笑了起来。
莉拉抱着莱斯莉的尸体坐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门半掩,似乎丝毫不担心有人路过。
罗伊利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进来吧。”莉拉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哎呀?莱斯莉死了?”罗伊利浮夸地上前,明知故问道,“这是谁干的?发生了什么?”
“与你无关。”莉拉冷淡地回答。
“哎呀呀呀,怎么能说无关呢?每个猎人都是寻找石板路上的同伴呀,我也很关心我的‘姐妹’圣莱斯莉。”话虽如此,罗伊利毫不真诚的语气只会更加惹人厌恶,他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别那么叫她。”莉拉怒视他,“从教会脱离以后,她最讨厌别人这么喊她了。如果不会说话就闭嘴,因蒂斯的罗伊利。”
“啊~不是你说,我都忘了,互相不对付但是神奇地在差不多时间一同叛出教会的两位半神,圣莱斯莉和圣莉拉。关于你们的预言还挺出名的呢,怎么说的来着?‘叛离者必将互戕’?”
一道闪电劈在罗伊利的身后,罗伊利没有回头,笑着看向莉拉:“怎么,现在打算把我这唯一熟悉旧事的人也灭口?”
巨大的闪电猛然劈落,直接命中了罗伊利的身影,那身影在闪电的施虐下迅速缩小,化成了一张薄薄的纸人,接着化为飞灰。
几乎同时,莉拉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双眼中浮现出一个怪异的身影。
看到莉拉的动作变得僵硬,罗伊利好整以暇的一边操作自己的怨魂秘偶附体对方,一边开始操纵起莉拉的灵体之线。只要利用莉拉的情绪拖延足够长的时间,这种隐秘的渗透就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还能收获一具半神的秘偶,这笔买卖不要太赚。
莉拉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缓慢,迟钝,连念头的出现都要消耗漫长的时间,她很清楚,如果这样发展下去,只需要几秒钟自己就会成为对方的秘偶。莉拉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出现,她艰难地一点一点收紧手中莱斯莉的非凡特性,像是握紧了最后的希望。
刺眼的光芒充满了整个房间,不分敌我地攻击在场的所有生灵,附身莉拉的怨魂瞬间蒸发在了空气之中。
“该死!”罗伊利愤怒的大喊了起来,他不得不使用所有的替身和秘偶在狭小的房间中不间断地跳跃来躲避无处不在的光,直到莉拉作为一个半神的灵性耗尽,她与莱斯莉一起,消散在了永恒的光里。
……
“莱昂内尔,关于我们,你还记得多少?”推开莱昂内尔半掩的门,贝拉开门见山问道。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莱昂内尔皱眉,抬眼看向贝拉和菲芮斯,对她们两个人的这个组合感到一丝不解。
“关于我们,关于石板猎人,你还记得多少。问你你回答就是了。”菲芮斯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莱昂内尔感到内心一阵烦躁:“你们不去研究那副画怎么让我们出去,或者自己躲在房间里想办法,平白无故来问我这没头没尾的问题干什么?”
他的烦躁在二人看来正是怕被识破的掩饰。
贝拉已经全然相信了菲芮斯之前的说法,背后径直显出一只妖异深邃的眼睛,黑色的铠甲覆盖了她全身。
看到她的动作,莱昂内尔震惊之余咬紧后牙,单手平伸,接着猛然一推,仿佛推开了一扇无形的大门。
随着这个动作,菲芮斯和贝拉立刻觉得四周的色彩变得异常浓郁,仿佛一张被泼了油彩的画布。
无数皮肤苍白的手掌从地板上伸出,拼命拉扯着两人的小腿。一具具高达三米的人形骸骨从莱昂内尔的背后浮现,用燃烧着漆黑火焰的空洞眼窝注视着两人。
菲芮斯反应迅速地将一枚金币扔向了莱昂内尔,接着扭曲规则使得自己悬浮在空中。已经化为黑骑士的贝拉的身上则出现了一层血肉编织而成的披风,扑向了莱昂内尔,那些苍白的手臂依然想要拉住她,可是在铠甲的践踏下被扯成了一地的碎骨。
莱昂内尔背后的人形骸骨仿佛被吸引一样,蜂拥着扑向了贝拉,想要从她的身上扯下一块块血肉。可是还没等它们靠近,贝拉就用右手抓住左手的一根手指,狠狠扯了下来,接着丢向了人性骸骨。
几乎同时,菲芮斯口中也发出带着威严的声音:“放大”
那根手指猛然爆炸,超乎想象的血肉如雨点般飞射向人性骸骨,将大片的人形骷髅炸成遍地的碎骨。
看着贝拉冲来,莱昂内尔只是平举起双手再次用力一推,一扇布满神秘花纹,无法具体描述的青铜色大门出现在前方,两扇门板在刺耳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之内,是无法看到尽头的黑暗,那里面有一只又一只难以名状的眼睛密密麻麻地望向外界。接着大量虚幻的白骨之手从门缝间挤出,狠狠的拉扯着贝拉,想要将其拉入到大门之中。
眼看贝拉就要被拉入那诡异的大门之中,可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紧盯着莱昂内尔。下一刻,那些白骨手臂拉扯他的力量突然转为推动,重重的将其推向了莱昂内尔,推动的力量之大,使得她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飞射向目标。
菲芮斯的脸色变得苍白,强行扭曲那诡异大门,接着放大贝拉前行的力道耗费了大量的灵性。
面对着飞速冲来的贝拉,莱昂内尔没有惊慌,他的双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一片毫无生机的漆黑,如同亡者般注视着贝拉,找寻着她的弱点。下一刻,他苍白干枯的右手已经插入了贝拉的胸口。
看着贝拉的表情变得错愕,一丝冷笑浮上了莱昂内尔的嘴角,可是下一刻,贝拉的身影如同镜子般碎裂,一节漆黑的利刃从他的背后狠狠插入,一直到胸口刺出,那漆黑的刀刃不止腐蚀吸收着他的血肉,甚至还在泯灭着他的灵魂。
此时,菲芮斯也伸出手,对准了莱昂内尔的胸口。伴随着一声痛呼,男人半跪在地上,接着停止了挣扎。
……
尾声
不知过了多久,光汇成的风暴终于停歇,不止莱斯莉和莉拉的灵,连她们的身体都完全消散在无尽的光里,用尽了所有秘偶和替身的罗伊利也停止了跳跃,他低头看着地上并排的两个非凡特性,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他沉默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了一室纯粹的光。
如果不是她……不,不可能不是她……
罗伊利摇了摇头,把脑海中一瞬间的动摇甩了出去,最后的毁尸灭迹不就是怕被人找到同伙的信息吗?
那么她的同伙……罗伊利再次思考起了这个问题,他反复从来的第一天开始回想,惊觉除了莱斯莉以外,莉拉唯一和颜悦色搭过话的,居然是第一天德怀特询问她和莱斯莉为什么会一起来的时候……
德怀特,红发的德怀特。
罗伊利眯起眼,石板猎人中有不少人知道,他与索伦家族渊源深远,有极大概率是猎人途径,而他恰好知道,猎人途径的序列6名字就叫做“阴谋家”。
一切仿佛都丝滑地连接了起来,罗伊利从未觉得自己的思路如此清晰正确过,他甚至有些自责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想起关于阴谋家的事情,也许就能阻止这一系列的惨剧。
他从左侧的楼梯下楼,脸上的肌肉开始诡异地蠕动,快速变成了莉拉的样子,德怀特的房门紧闭着,鉴于他们之前约定【如果独自在房间就将房门打开,以免发生不测其他人无法发现】,这意味着德怀特要么已经死了,要么离开房间去了别的地方。当然,在罗伊利看来,他一定计划着用阴谋夺走更多人的性命去了。他加快了速度,回到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从中央楼梯下楼,打算先查看一楼两位女士的情况,却恰好看到德怀特正坐在大厅里对着壁画发呆。
“在想什么?”“莉拉”一边下楼一边问道。
“在想……”德怀特应声抬起头,眼神微微一顿,继续流畅道,“在想这幅壁画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我们又该怎么逃出去。”
“跟我就不用演了吧。”“莉拉”微笑着坐到德怀特的对面,模棱两可地说,“聊聊接下来的计划?”
德怀特问:“什么计划?”
“出去的计划啊,你不会真的没有吧?”
“我当然没有了,”德怀特理所当然地说,“不过你看起来倒是有的样子,不然怎么还换了套衣服?”
应声而起的,一圈火焰乌鸦冲向“莉拉”的面门,逼迫她猛地后退,在想要跳跃的时候才想起所有的秘偶和纸人在刚刚已经全部耗尽,只好选择最近的火焰跳跃躲避,然而出乎“她”的意料,自己并没有出现在火炉旁,而是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德怀特的面前,他手中所握的,正是炉火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锋利的长刀插入“莉拉”的身体,让“她”的伤口处崩解成一团蠕虫,罗伊利变回原来的样子,忍痛将伤口转移到手臂上,德怀特不退反进,又是一刀劈下,同时大范围的火焰径直覆盖了罗伊利全身,在他进一步反应之前,火焰顺着刚刚罗伊利受伤的地方精准燃爆,发出烤肉般的焦糊味,激进的攻击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只会偷别人脸的小人,在这个邪门的地方发烂发臭吧。”德怀特的红发在火焰中显得明亮又锋锐,他露出尖利的犬齿,似乎要将猎物啃咬成渣,又好像极致地享受着战斗,以致于罗伊利根本无暇进一步控制他的灵体之线……
直到罗伊利遍体鳞伤的尸体再也无法反抗,德怀特才舔了舔嘴角的血,呸了一口,这时,他听到了下楼的声音——贝拉的和菲芮斯一起走了下来。
“除了我们,古堡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贝拉低沉地开口。
“啊,罗伊利是用莉拉的样子下来的,我猜他就是这样暗算了莱斯莉……”德怀特说到一半,看到她们的表情,突然咧开了嘴,“你们也动手了,是吧?”
“让我想想,菲芮斯你是用什么理由说服的贝拉?菲儿是陌生人,看着就不怀好意,莱昂内尔记性不好,可能被人利用了,德里克身上的伤看着就像水手途径那个暴躁的莉拉干的,罗伊利,哦,罗伊利被我干掉了,我一定是急于灭口,嗯?说真的,能被不加智力的律师途径骗的团团转,贝拉你们途径是倒扣脑子吗?”
熟悉他的菲芮斯已经率先向他丢出一枚金币,扑了上来,然而贝拉被德怀特说中了心思,竟一时有些犹豫,没能跟上。
菲芮斯暗骂一声:“你当我不知道吗?猎人的序列6叫阴谋家,这一切不是你唆使莱昂内尔干的还能有谁?”
“哈!我就知道这脏水最后要泼到我身上,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叫堕落伯爵了?”德怀特抽刀上前,“骗贝拉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玩弄人的情绪和混乱扭曲最是你们图铎家擅长的,我之前可早就见识过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战斗了起来,而贝拉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间完全分不清究竟谁对谁错,时而担心成了恶人的手中剑,时而担心好人因自己的不作为而陷入困境。
偏偏这时,德怀特竟还能找到空档挑衅她:“贝拉你也别犹豫了,横竖你都帮她杀了无辜的莱昂内尔,不会以为这时候不动手就能洗白自己吧。”
那一瞬间,贝拉再次感到了情绪骤然放大、混乱,她终于确定,面对菲儿尸体的时候,菲芮斯也是如此操纵了自己的情绪,包括在之前,发现尸体的时候、发现出不去的时候、发现壁画的时候,人群中蔓延的那种情绪,背后竟都有菲芮斯的手笔。然而她同时也不敢再相信德怀特。
“我……我分不清……”贝拉痛呼一声,抱住了头,狂乱的灵性和混乱的情绪开始在房间里蔓延,她的血肉骤然向四面八方炸开,带着堕落和诅咒的气息,古堡四周的墙壁也开始发光呼应着这些情绪和灵性,进一步污染她。
菲芮斯和德怀特惊疑不定地停手,注视着这一切,然而此刻贝拉已经无法停下来了,而古堡也不会允许她停下来,似乎从某一刻开始,古堡开始活了过来,成为一个旁观者,成为一个引诱者,成为吸走一切的深渊……
狂乱的灵性和血肉风暴久久不曾停歇,直到一地狼藉,菲芮斯和德怀特早已没有了气息,而奄奄一息的贝拉淡灰色的眼中充满了悲戚,损失过多血肉的她念念有词。
“创造一切的主”她银灰的长发沾满血肉,有种诡异的美感
“阴影帷幕后的主宰” 一阵浓郁的阴影从不知何处笼罩而下
“所有生灵的堕落自性”……一阵嘈杂的、虚幻的、邪恶的呓语瞬间扩散,充满了整个古堡,贝拉的尸体原地爆炸成肉糜。
而古堡似乎有了生命一般,消失在了原地。
END
作者: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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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蓝的海浪把微咸的风荡了几荡,遮阳的伞将巨大的阴影投向脚下,嬉闹的人群追逐着缥缈的未来,变成他人眼底的风景。
“不跟他们一起去玩吗?”友人将冰凉的可乐贴上少年的脸颊。
“不……”拒绝的话卡在嗓子里,简短地问题将他的思绪拉回到曾经。
盛夏,对于宫崎佟悟来说,是永远错过的同学聚会,是祖父衣襟萦绕不散的艾叶香气,是流萤断续光,一明一灭一尺间……这繁盛的季节于他,唯独没有肆意的玩闹和邀约。
所以,不什么呢?不想去?不喜欢?还是……不知道……呢?
他在夏天被带走,在夏天被爱,最后在夏天被遗弃。而这一切,看似与他有关,实则与他无关。
宫崎几乎没有后悔过自己做出的选择,这并非因为他是个心志坚定的人或者天赋异禀的聪明,而是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出不同的选择会有什么区别。
他的人生经验一向是如此的。
祖父不喜欢父亲。这是家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祖父认为父亲懦弱、无能、优柔寡断,这是他亲口对佟悟说的。
“佟悟可不要长成那样。佟悟是要继承我衣钵的,成为能够撑起宫崎家的男人。”严厉的老人眉目间充满慈爱和期待的另一面,一度让他错以为自己是被深爱着的,于是竭尽全力想要去回应这份期待。
他学着变坚定,学着每件事都放上利益的天平反复考量最优解,连祖父眉眼之间的严苛都学去三分。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夸他少年老成,心智成熟,可担大任。
是的,所有人,除了他的父亲。
6岁的时候,喜欢的家教老师突然就不来上课了。他去找祖父想要知道原因,到门前听到的是暴怒的父亲和祖父互相争执。
“……你……冷漠……还要找那种人……来教佟悟……让我的儿子也变得跟你一样!自私!冷酷!”
盛夏的暴雨和这句话同时冲入耳中,惊雷阻止了搭在门把上的手,突然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突然明白,自己身边出现的人,发生的事,都会变成一对互相较劲的父子角力的牺牲品,角力的结果与自己无关,与那些无辜的人无关,与所有选择和挣扎无关,作为筹码的自己只能选择接受。
于是,在之后那些关于学校的选择,老师的选择,同学的选择,课业的选择……他都放弃了心存任何在两个成年人暗中拉扯中找到自我的幻想,选择顺从最后那个胜者的安排。
直到,直到这种顺从再也无法保持下去,12岁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被告知要到异国他乡去“留学”,他最后一次抱有幻想。他以为这是父亲的先斩后奏——通过送走他,祖父定下的继承人,来剥夺祖父对于家族的掌控。于是他想要去告诉祖父,求他想办法留下自己,求他将自己纳入庇佑的羽翼下,为他遮挡这场气势磅礴的,名为抛弃的暴雨。
然而,当他站在门口,对上祖父怜爱和略带不忍的眼神的时候,他突然就知道了答案。
“佟悟啊,有什么事吗?”祖父是愧疚的吗?大概吧,不然说话的时候,为什么有些哽咽呢?祖父是愧疚的吗?大概没有吧,不然为什么能如此云淡风轻地问出这个问题呢?
“没什么,来跟您道别。”少年单薄的身影在房间门口的光影里勾勒出简单的形状,他声音淡淡的,像是什么都懂了,又像是什么都不懂。
“佟悟,你太通透了。”老人靠在宽大的扶手椅里,低低地说,“太通透也太聪明了……”所以你的父亲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你成为继承人,而我也没办法从他手中保护你。
“请您照顾好自己。”以我为代价换来的父子亲情,请好好享受吧。带着这样几乎诅咒般的祝福,他无法克制自己沙哑的嗓音。
“嗯,去吧。”这是这位老人,对自己看好的继承人,对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男孩,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生的最后一句话……
也许有人是注定要被抛弃的。
在异国的岁月里,宫崎佟悟终于说服自己相信了这一点,比起将一切归结于自己处理情感关系方面的缺失,或是踏入反复自责的漩涡去奢求不存在的亲情,再或者,像父亲更喜欢的,他的妹妹宫崎妙子那样天真娇憨,假装蒙起眼看不懂虚伪的粉饰太平和虚假的一团和气,如果能简单地相信,自己单纯只是命中注定被抛弃的那一个,会好受一点吧。
他只是倔强地不肯接受掺有杂质的和乐,流于表面的交流。所以在一点一点的交往中,固执地磨平了对他们的所有爱意。
沉闷的天遍布着阴云,被雨洗刷过的明净窗上挂着水痕,有人会为我的离去而哭泣吗?
会有人为我哭泣吗?
清俊的少年将视线从手表移向血管鲜明的手背,无端地想到这个问题,然后又逃避般将念头挥散了。
如果是普通的留学,应该是有日常的问候和假期的欢聚的吧?然而他是不一样的,他是……“被抛弃的”。因此,等待12岁男孩的只有五年的不闻不问。是晚年收获的天伦之乐太过来之不易吗?不过,那是祖父和父亲的天伦之乐,是他们和妹妹妙子的天伦之乐,那跟他这个牺牲品又有什么关系呢?
宫崎佟悟紧接着想起,名为宫崎妙子的小姑娘,自己那个娇憨可爱的妹妹。
从各种角度来看,他们可以说是非常相似的兄妹了,同样有几分不安分的发尾,同样喜欢方框眼镜,同样有漂亮的浅色瞳孔。唯独不同的,只有对于佟悟来说最致命的那一点天分,小姑娘天生的娇憨和亲昵的天分、熟视无睹的天分,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无法适应。
“父亲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回到家只是拥抱一下他,他就会很开心~”妙子经常如此轻巧地告诉哥哥,仿佛发现了那个男人慈爱的一面,于是急切地想要跟哥哥分享。
然而对这句话,佟悟只能回以无奈的轻笑。
这不过是,“小女孩的伎俩”。
但偏偏人们就是吃这一套,那个男人期待的,无非就是这般合家欢的虚伪。哪怕苍老的祖父,最后期待的,也不过是站在光里的自己,能服个软,找他求求情,饰演一番依赖长辈的娇憨样子,让他们感觉被依赖,感觉被需要。
可是,祖父却没有考虑过,6岁到12岁,他已按照他的要求把自己磨砺出坚定的棱角,一个12岁的孩子,如何能做到既心如枯木,又阳光赤裸呢?从早被教育成锋利冷漠的模样,过早地懂得了他们之间的拉扯和不堪,已经变得通透,变得清明,他又如何去扮演一个天真的稚子,趴在他们的膝头为了糖果献上甜笑呢?
他只是不合适而已。
所以当17岁的他被接回来,面对着灵堂里祖父表情严肃的白发遗像行礼告悼时,面对妙子愧疚的眼神,他也是如此清楚地明白,他也好,妙子也好,他们都是被操纵的傀儡,被贴好了筹码待价而沽,最后被选中的,不是最优秀的,不是最努力的,而是最合适的。
他的内心是如此清明,清明到他恨不得自己能蠢一点,看不懂里面的缘由,这样他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妹妹偶尔愧疚的问候,也许这样,他们双方都会好过一点。
然而,他如此透彻地清楚,自己只是不合适而已。优秀得不合适,聪明得不合适,被祖父喜爱的不合适,被父亲讨厌的不合适,让所有人都痛苦的不合适……
他只是不合适,所以他不恨她。但他没办法这样坦然告诉她,于是只能在她的愧疚和讨好中装作熟视无睹。
我真是个糟糕的人啊。宫崎佟悟常常这样自我厌弃地想着。
也许是在人生最早的阶段过早地耗尽了所有的热情,他从没指望过自己能融入什么集体,所以也从不主动去做什么努力,哪怕别人伸来的手,他也抓得随意。他终于成长成跟自己讨厌的那个男人一样的存在,轻易搅浑他人经营良久的情感,然后抽身离去,看精美仿若艺术品的幸福碎成一地残渣。
他忍不住唾弃自己,因为那种深藏着愧疚而唾弃自己,因为那种顺水推舟的粉饰太平,因为自己终究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于是日子在痛苦和奔波中辗转流逝,像雨和海浪,以一种温柔而残忍的方式,反复冲刷着他,将那种苦痛刷新。
在还没有向无形的规则屈服之前,他曾经无比地羡慕妹妹,那种普通和平庸,那种温柔和娇俏。他没办法恨她,相反地,他爱她,羡慕她,隐秘地渴望成为她。
但他恨那造就了自己,又抛弃了自己的两个男人。均等地仇恨着,用力地仇恨着,从心底仇恨着。
这种仇恨成为了他的力量,他的支柱,他的一切。他没办法放下,没办法挣脱,没办法原谅。
连带着与他们极度相像的自己,他都无比地厌恶。
不知何时,身边的喧嚣似乎都停歇了,宫崎佟悟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只有他独自面对着广袤的大海。
宫崎佟悟抬头望向海那面的地平线。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他漫无目的的目光落在机械表盘上,看着秒针一圈圈地转动,规律的,平静的,寂寥的。
无数次地,他曾经想过,死亡的国度会是如何的静谧安宁,也许是一条漫长的河,盏盏花灯载着逝者跃出破碎的美,也许是一座华美的宫殿,里面游荡着空虚的灵魂,也许是空无一人的庭院,里面洒满了永恒的夕阳,也或许,就是此刻,独自拥有一片空无的海洋,在最燥热的盛夏坠入深蓝的深渊……生乃一条无尽危路,唯有死在尽头停驻,而他将欣然接受这拥抱……
沙滩上一行孤廖的脚印蔓延向岸边,与水花声一起被丢在身后。
如果将自己的恐惧具象化,会是什么呢?裹着气泡不断下坠的途中,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曾经他一直认为,自己最恐惧的是被抛弃的事实,他不敢从生活中汲取力量,因为马上就会有人夺走它,他不敢对任何事物有所期待,因为马上就会落空。在繁花似锦,喧哗热闹的盛夏,他被永远孤独地留在了寒冬。
所以,他拒绝了沙滩排球和烤肉架,拒绝了热情的音乐和漂亮的比基尼,拒绝了纷纷扬扬的梦境和欢乐,哪怕驻足也只有短短的片刻。
然后他就略显狼狈地移开视线了,不敢多注视一秒不属于自己的热闹。
生活是一场漫无止境的坠落,驱使他不断下坠的,不过是无法抵抗的地心引力罢了。
那么现在呢?
猛烈的窒息感将他从那种安宁的坠落中拉扯出来,他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像突破了某种桎梏,猛地从深海浮出水面,遥远的喧嚣人声骤然拉近,宫崎佟悟睁开了眼睛。
“哟,醒啦?”友人松开了捏住他鼻子的手,半蹲在他旁边,冰凉的可乐贴上他的脸颊,冷得他一激灵,清醒了不少,“不跟他们一起去玩吗?”
“不……嗯,一起去吧。”他拉住了友人伸来的手。
现在,他的恐惧,大概就是一场关于坠落的,夏天的梦吧……
END.
作者: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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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弱泉公园,为您量身打造的消暑圣地,您假日的不二选择。
环境幽静,烦热顿消,期待您的到来。
2.
弱泉公园门票:本门票为政府指定发售门票,仅作为公园游览玩耍使用,不可用作其他用途。凭此票可免费游玩旋转木马、镜子及其他园内器械,时间不限。
注:其他用途包括降温、投喂动物、出示给蜡像馆人员。
3.
园内游览指南:
为了您和家人的健康和安全,游览前请务必仔细阅读本指南,并且按自己看到的内容进行游览
*园区开放时间:1月1日至5月30日6:02-21:36;6月1日至8月30日6:01-22:37;9月1日至12月30日6:00-21:38。请确保在开放时间内游览。
*公园东西宽1876米,南北长1142米,规划总面积 144.4 公顷,其中水域面积█0公顷,建成绿地面积 74.44公顷(含草坪),绿化覆盖率达到95%以上。
*游览时请保证自己处于绿化覆盖区域
*旋转木马游玩项目会旋转到音乐停止为止,在此之前请不要离开旋转木马,如果它突然在音乐中停止运行,请留在木马背上,直到工作人员检修完毕,音乐停止后再离开。
*园区内各区域设有镜子,看到自己的倒影请勿惊慌,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是正常光学现象,也请勿惊慌
*园区内存在不明水域,请不要下水游泳
*园内没有养殖锦鲤,请各位家长看护好孩子,禁止投喂长得像锦鲤的生物
*谨防落水
*本公园园区内没有蜡像馆
4.
园区内角落揉皱的残破纸条2
“孩子█████!!!不████带███会█!!██鱼███脸!是██的!”
5.
弱泉公园工作人员手册
不管你如何来到弱泉公园,当你持有本手册时你就成为了弱泉公园的工作人员,弱泉公园管理组全体感谢您的辛勤付出。
请保证本手册随身携带,如手册不慎出现破损、脏污,请把手册丢到水中,并从后门离开公园,你将失去弱泉公园工作人员的身份,我们对此深感遗憾。
*工作人员每天早上8点上班,晚上8点下班
*工作人员每隔两小时要按照手册标注路线巡逻公园一次
*工作人员应当处理包括但仅限于问路、清理绿地里的垃圾、打开旋转木马的开关三件事情,除此之外的求助请不要擅自处理
*手册的完整地图请勿出示给游客
*绿地上的垃圾统一丢到水中处理即可,不要让它们留在绿地上
*当你听到旋转木马的音乐突然停止,立刻安抚在木马上的游客不要离开木马,到配电室将跳闸的开关合上即可
*每个人的能力有限,当有人失足落水,请勿下水救人
*本公园园区内没有蜡像馆
6.
园区内角落揉皱的残破纸条1
“不要██后█!!!!公█没██门!!!!”
7.
蜡像馆管理人员手册
欢迎入职蜡像馆,蜡像馆进入方式特殊,请保证自己持有本手册并牢记蜡像馆存在,然后再穿过弱泉公园抵达蜡像馆。
*蜡像馆上班时间不固定,只要保证存在复数工作人员即可
*无论发生了什么,不要进入蜡像馆
*无论谁要进入蜡像馆,努力阻止他,但不要跟随他进入蜡像馆
*无论谁要离开蜡像馆,不要靠近,不要交流
*蜡像馆馆内温度可通过机械进行物理调节,蜡像馆馆内温度应该始终保持在10℃,上下偏差不超过2℃,一旦超过偏差值,██将██████。
*蜡像馆内有且仅有100尊蜡像,得知这一点没有任何用处,请勿进入蜡像馆检查
*蜡像和人的区别是,蜡像由蜡制成
*蜡像发生轻度融化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要盯着馆内的蜡像看,很不礼貌
*遗失和损毁本手册是很遗憾的事情,不过有时手册也会自然损毁,请不要放在心上,并且从管理室顶层壁橱第二格取出备用手册
*每个管理人员应当有且只有一本手册
*遗失手册后可能会出现看到另一个自己的幻觉,请不要在意,坚信自己才是人类,尽管对方也是这么坚信的
*验证自己是人类的方法是进入水中
*不要尝试验证自己是人类
*祝您工作愉快
8.
园区内角落揉皱的残破纸条3
“他███和我███……我是谁……他是谁……不要,不要相信███!!!”
9.
弱泉公园,为您量身打造的消暑圣地,您假日的不二选择。
公园内有旋转木马、清凉泳池、林荫满地,还有精美蜡像馆,环境幽静,烦热顿消,特有半价家庭套票,期待您的到来。
作者: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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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是OC的明日方舟pa故事
“闲里方知得此生,痴人身外更经营。”
渡先生尤爱在雨天去竹林小径,青衣素伞,淡竹透着清香,竹叶上的露青翠欲滴,还来不及坠下一丝清凉,就摇摇晃晃打散成一片脆亮,偏他墨色长发打理得油亮柔顺,仙气飘飘,恍然有几分片叶不沾身的悠然感,很是能骗得几个初见的小姑娘。
可惜今日要见的友人对此早已司空见惯,素衣长裙翩然而至,毫不客气地一把薅住长长发带后悬的羽毛,不待他气恼劈头就是一句问询:“你这神棍又上哪儿坑蒙拐骗了?”
“行商做的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叫骗呢~”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斜友人一眼,不紧不慢地从对方手中解救自己的发带,“哎哎哎松手,昨日恰逢东国的碧潭节,卖出去百余条发带,这根可是我唯一的库存了。”
友人犹不解恨,又抻了两下才悻悻松手:“行商?谁家行商还‘知天文晓地理精卜算之术’啊?你那百余条怕不是又是靠着故弄玄虚哄小姑娘们买的。”
“业务范围广才方便混饭吃嘛,你不吃我这套,有人吃就是了~”渡抬手从袖口里抽了根红线,就势往友人手上一绕,手速飞快绕着友人的四根手指打了个极其复杂的花结,然后举着友人的手有模有样地一边端详一边掐指半晌,“嗯,你的姻缘在西方。”
“去你的。”友人笑骂一声,将手抽了回来,却任由那个轻佻的结挂在指间没有解开。
“所以,你来寻我做什么?就为了算个姻缘?”渡终于放弃那派假模假样的浪荡,袖口一挽,朱色横簪斜插入发间,一转友人更熟悉的儒雅温和的公子做派,才不紧不慢问道。
“别惦记你那十次不准九次的卜算了,”友人颇为不满地抱怨两句,才正色道,“日前在落脚的茶摊上见了个眼熟的,身形样貌与你们黑羽家那位失了音讯的颇为相似,只是我上前问询时他全然不认识我似的。我又不好当即把人绑了带来寻你,便先敷衍过去,只道他合眼缘,打算先来寻你问问,再图后计。”
“大小姐您便是当即把人绑了,传出去也不过是多添一桩‘强抢民男’的趣闻,旁的人只能称赞您一句‘性情中人’,不敢多说什么。”渡调笑一句,“至于那人……自他离家,我当真一面不曾见过,不敢欺瞒大小姐。”
这话周全有礼,把自己摘了个一干二净,将友人后面的话全全堵了回去。
“黑!羽!渡!”友人气急,“你真当自己是个洒脱的行商了?”
“大小姐慎言。”渡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眉眼间甚至还有几分笑,只是语调微转,平白将二人间的距离拉开了。
“我……”友人自知失言,又横竖拉不下脸来道歉,她本能地带着些求助看向渡,许是期待对方说些什么,将自己的窘迫遮过去,或是绕过这话题,关于那个疑似故人给自己支个招。可渡只是垂眉敛目站在原地,二人中仿佛只隔了一步,但无论如何也跨不过去了。
过去了多久?许是一炷香的时间,又或许只有几瞬,本就急脾气的少女受不住难熬的气氛和僵持。丢下一句“我自己查”,伸手将那绑得轻巧的花结一气解了丢回去,转身而去。
轻飘飘的丝线在空中荡了几荡,倒是毫无掷地有声的气势。
待那抹素色身影消失了个彻底,渡才俯身拾起沾了泥的丝线,掸掉上面的脏污,收入袖中。长伞转了三旋,转身离开。
……
友人并未离开太远,这片竹林的尽头便是曾盛极一时的黑羽家老宅,昔日如雷贯耳的名号,如今埋在人们的记忆和岁月的尘埃里,掀不起,也不敢掀起波澜。她候在这里,除了要见不一定见得到的渡,本就是打算来重游故地的。
老宅的红门褪了色,瓦砾四散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落脚,厢房门都大开着,里面隐约可见的污渍大约是血迹,她不敢多看,怕触了哪份景伤到早伤过八百遍的心。
她族内向来与黑羽家交好,刨去年岁最小的黑羽明,黑羽清和黑羽渡与她算是一起长大,这老宅中落了十余年光阴回忆。然而现在,渡明知她候在这里,却连回来看都不肯看一眼。
她不怪黑羽渡绝情,要说无情,那模样声音与黑羽清一模一样,却把自己忘了个干净的家伙更是罄竹难书,她此次便是来老宅寻个信物,看能否勾连起什么回忆。依此问问,那人分明在黑羽家出事前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这些年都去了哪儿,是否是知道黑羽家要出顶大顶大的事,要问问,是什么仇人寻仇,能让鼎盛的黑羽家一夜之间门人四散,逼着最最清朗的二少爷去做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商,又让所有人都对这事讳莫如深。
思绪间,她已走到黑羽清的住处,许是没人住的缘故,这竟是唯一一间关着门的,她轻轻上去推了推,门没锁。
少女推门而入,黑羽清向来板正,不似她和黑羽渡顽劣,房间向来整洁规整,里面的物什蒙了厚厚的一层灰,倒罕见的完好,不像外面那般杂乱,只是这景色越熟悉,她心里便越难挨起来。
稳了稳心神,她打算碰碰运气,记忆里黑羽渡说过,哥哥不喜熏香,爱将装了干花的荷包塞在枕下。只是那荷包是否带走了,黑羽清又是否认得普通的荷包,认得了能否记起自己进而回忆起什么来,她心里都没准。不过横竖这几年都茫然过来了,她像个无头苍蝇般跌跌撞撞这么久,也不在乎多做这一趟无用功。
少女拿剑柄小心翼翼挑起那方枕,仿若儿时拆礼物般忐忑。
一枚荷包正面朝下端端正正压在枕下,她心下一喜,伸手将荷包抓了起来,里面果真有干花,干碎的花碎窸窸窣窣碎了个干净。只是将那荷包翻过来,少女的目光便凝固了,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不是出自善舞剑不善女红的她又是出自谁。像是为了寻求什么更进一步的佐证,她急急拆开荷包,将里面的物什一齐倒入掌心,纠缠于琐碎花瓣中,细细的,正是一根红线……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挡不住屋内低低的无尽的呜咽。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今天是肖恩被困在梦里的第十天。
说是第十天,也只不过是他第十次经历醒来这件事,一切可以依靠的计时手段都不复存在,或者不值得信任。
是的,梦里的一切都可能是假的,包括手边的刻痕、墙上的日历、永远停在15:42的钟表、不会落下的日头和南方的启明星。
他曾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独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眼前的风景都有种莫名的熟悉和模糊,然后在他缓慢地回忆起与之对应的记忆和细节时,渐渐清晰。直到血色布满,灾厄降临,狰狞的虚影举起屠刀,将毫无反抗的他切成脉络清晰的肉片。
于是他再次在漫长的剧痛中陷入昏睡。
他曾从磨人的寂静中醒来,衣服布料摩擦身下的床铺发出的声音与聒噪的耳鸣一起震得眼前全是黑色的噪点,然后在自己熟悉的狭小的家里拼了命地寻找躲藏的地方,他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永远跑不到记忆中门的地方,卧室,到走廊,走廊尽头,门,不,是厨房,厨房左拐,窗户,不,是盥洗室,回去,回头,怎么是卧室……
咚、咚、咚,近了……是脚步声,他知道那是谁……于是只好蜷缩在床板下屏住呼吸……却还是无法躲过看不清脸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向卧室,停在床前,缓缓弯下身,那两团马赛克的眼睛与肖恩一眨不眨地对视,将他从床底拖出来,然后用钉子贯穿四肢。
于是他再次在惨烈的尖叫中失去意识。
……
于是他第十次醒来,恐惧已经成为了本能,逃跑已经成为习惯,他抓上身下硌着自己腰的手机,就要不管不顾地先离开家。
家。这个象征着安全和幸福的词,在肖恩的概念里已经与痛苦和折磨深深地挂钩,再不能成为他的庇护所。恰相反,他总觉得,在家里如果被“那个男人”找到的话,会受到更久的,更严重的,更血腥痛苦的折磨,有一次他几乎被放干了全身的血,却依旧没有昏过去……
所以肖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是否能找到家门,然后拼尽全力逃出去,再在自己熟悉的小镇上与“那个男人”捉迷藏,随着他记忆里的小镇逐渐健全,他能与男人周旋的时间也在逐渐变长,这让他感到一丝希望。只是偶尔也会有运气差的时候,第七次醒来,他不知为何又找不到家门了,那次男人给了他不愿意再提及分毫的痛苦回忆和漫长凌虐,他甚至隐约感觉到自己的一部分在那一次中被永久地丢失了……
也因此,每次醒来,他都要先核实家门是否能够打开。肖恩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不管不顾地朝记忆中的家门走去,所幸,这次并没有出什么意外,他成功地来到了外面的镇子上,这里的建筑已经随着他记忆的拓展展开了不少,路上的报刊亭,街角的便利店,甚至自己曾经藏身过的花坛和垃圾桶。
店里的店员,肖恩不记得他们的长相,于是他们便整体是一堆模糊又恶心的马赛克,让他联想起男人的眼睛,他无法从记忆里找出更多关于它们的东西,于是它们就保持着这样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肖恩曾试图用货架和它们阻挡那个男人,但对方却能轻易穿过人群,穿过砸向自己的货架和零碎的商品,然后将肖恩堵在货架的夹角,把一包一包的湿纸巾糊在他脸上,直到难闻的气味充斥鼻间,堵住所有呼吸的空间……肖恩至今回忆起酒精棉的味道都会本能性地开始干呕。
因为没有分多余的精力给那些已经熟悉的建筑,这次他在街道上跑了更远,接下来被涂上颜色的是一家医院,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肖恩电光火石间就能想到一万种跟医院有关的恐怖死法,他并不想其中的任何一种实践在自己身上,而那个男人目前为止,都是用他所在地方的物品折磨他的,因此他往更前跑去。
至少目前他还没有听到恐怖的脚步声,这让他感到一丝安慰。
然后他看到了一栋房子。
跟自己所住的差不多的房子,院子里还有一团马赛克,在他来得及挪开视线停止思考之前,他记了起来,那是一条狗。
汪。
清脆的叫声打破了街道的寂静,也几乎喊停了肖恩的心脏。别叫,别让他听到,别把他引过来。肖恩急得脸上全是水痕,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汪汪汪。
不,求你了,别叫。
肖恩一边继续向前跑着疯狂想要远离这里,一边祈求着,但接踵而起的狗叫声并没有渐渐远去,肖恩疑惑地回头,看到了惊悚的一幕,没有拴绳的狗正朝着自己跑来,而后面慢悠悠地跟着那个男人。
肖恩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上。颤抖的腿几乎无法继续奔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不是自己在抖,而是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在大力震动,震得自己腿都发麻。
这时他才第一次意识到,在之前的九次醒来时,自己从来没有过手机这个东西。
空白的屏幕上什么都没有,但倔强地继续响着,肖恩只要继续向前奔跑,接通了电话。
“……喂。”他喘息地挤出一个音节。
“……肖恩……家……肖恩……”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声音,然后咔嗒一声被挂断了。
肖恩疑惑地看了看屏幕,然后在挂断漆黑的屏幕上看到了男人的倒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背后。
冰冷的手术刀捅入体内,凄厉的狗叫声在背后响起,肖恩略带震惊地看着,被甩在后面的狗冲了上来,狠狠撞开了男人,虽然这也带着手术刀在自己体内转了一圈,还将男人刻意避开的致命部位划了个大口子,但,这次对方无法折磨自己了。
肖恩甚至觉得自己在两团马赛克般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然后就在快速大出血中陷入了昏迷。
……
于是他第十一次醒来。
手机还在自己身边,一切都毫无变化,在他打算去找那只保护了自己的狗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喂?”
“留在家里,肖恩,留在家里,家才能保护你。”对面的女声仿佛知道他马上要做的就是开门逃跑一样,先下达了指令停住了他开门的手。
“你是谁?”肖恩皱眉,感觉对面的声音出奇地熟悉,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来确定是否应该信任对方,毕竟如果再拖延自己就要跑不掉了。
“先找东西抵住门,找武器,躲起来。哪怕我骗你你也可以在被抓住前自杀。”对面仿佛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快速简短说道。
肖恩只犹豫了两秒,就决定听对方的试试。一方面,对方甚至给出了试错的办法,另一方面,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是可信的。
肖恩飞快将门前的斗柜推到大门口抵住,然后跑到厨房找了一把餐刀握在手里,躲进了衣橱。
嘭。
随着厚重的衣橱门紧闭,肖恩一边听着外面的一片寂静一边握紧了手机。
“现在,你是谁?”
“你的妹妹。”对面停顿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你不记得,早在第三回联系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法在梦里记起我了。”
“第三回?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得了一种病,肖恩,一旦睡着,就需要外力唤醒,不然就会永远被困在噩梦里。这一次你沉睡的时间已经比上一次长了三天了。”
“那我该怎么醒来?”他急切地询问着。
咔嗒。
令人心底发凉的,漆黑的衣橱里漏进了一丝光亮,肖恩来不及听电话对面焦急的声音在说什么,他甚至没有听到阻挡大门的斗柜被推开的声音……
没有什么能阻挡那个男人,他看着模糊的马赛克人影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然后,他举起了餐刀。
鲜血从脖子里喷涌而出,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他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在两团马赛克般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的神情,不过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十二次。
肖恩拿起了手机,也许是上一次通信过的原因,空空如也的手机里多了一个联系人,标注着妹妹。肖恩没有迟疑,他快速起身把家里的所有入口都锁上,然后找了个离门窗最远的角落,握着餐刀按下了拨号键。
“失重,肖恩,从高处跳下来。”对方仿佛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连打招呼都省去了。
“哪有高处?”肖恩快速地查看着周围,“医院可以吗?”
“不,得在家里,肖恩。留在家里你才是安全的。”对面响起翻笔记的声音,“你之前整理自己的噩梦发现,离开房子以后死亡的速度会变快,醒来之后会遗忘很多东西。衣柜、壁橱,什么地方都行,你得从上面掉下来……快点,要来不及了……”
肖恩鼓起勇气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不少,男人快来了,他回忆着之前在房间里乱窜时看到的东西,偌大的房子里竟然连个梯子都没有。
哒……哒……哒……
皮鞋的声音响了起来,是盥洗室的方向,他来了。
肖恩走投无路,他自暴自弃往床上一倒,然后就势往地上滚去,在男人的衣摆出现在卧室门口时,肖恩的后脑勺重重磕到了地上……
“醒了醒了!”欢喜的女声不像电话里那么失真,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粉色的头发,刘海显得有些稍长,身边散落着两本笔记,大概是电话里提到的自己的整理,视线模糊看不清内容,床头的钟表时针和分针匀速地行走着,发出令人心安的机械声响。肖恩伸手,上面还连着点滴针,大概是给自己补充营养用的,还有些仪器连在自己身上。他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表上显示着10:53,是个普通又令人安心的时间。
“这次比之前时间都要长,你是又忘了什么吗?”妹妹担心地询问道。
“一开始,我根本没有手机……”肖恩松了口气,这样回答着,看向对方,然后在惊惧中停住了。
他看到,自称为“妹妹”女人,粉色长发下原本是脸的部位,只有一团模糊的血肉……
“啊,那可太糟糕了,得提前想想办法呢……”对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自顾自地拿起笔记翻找着,似乎真的试图帮他找到办法,脸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在笔记本上,床单上,而这些地方早就遍布了陈旧不一的血迹。
我,真的醒了吗……
END
作者:格子
评论:笑语/求知
【PS:是角色宫崎佟悟的故事里作为背景板的宫崎妙子的妹妹视角,没有读过佟悟前篇不影响阅读。】
妙子与哥哥的出生只差几秒。
这几秒,决定了她是妹妹,决定了迥然相反的童年,决定了截然不同的未来。
从很小的时候起,妙子就知道,哥哥是作为家族继承人被培养的,他聪明、严谨、从不感情用事,许多来家里拜访的客人会称赞他,早早显示出与他们的祖父相似的聪敏和成熟。
她向来对这种欣赏与有荣焉,仿佛被寄予厚望的并非是哥哥而是自己和哥哥这个整体。
她看不懂父亲强颜欢笑,也看不懂母亲的处之泰然,更看不懂祖父的讳莫如深。
于是她只能扮演宫崎家乖觉可爱的小女儿,在哥哥忙于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者时,她顺从地沿着一个正常孩子的道路缓慢成长着。
樱花、游戏、嬉笑、朋友、家人,她惯常于晚饭后抱着抱枕窝在沙发里,缠着父母讲述自己琐碎又平淡的日常,介绍自己平凡又可爱的朋友,哥哥会坐在旁边安静地看书,或是与祖父谈几句自己听不懂的公司近况和决策……
她曾以为这种各司其位的场景会持续到很久之后,到哥哥接手公司,自己找一个喜欢的人,父母垂垂老矣,她娇嗔地讲些家里的琐事,哥哥依旧淡淡地坐在旁边处理事情,父亲偶尔严肃地点评两句,母亲笑的温和。
直到那个下午,那个改变了妙子的下午。
她在悠闲的午后捧着茶盘去找母亲,路上听到父亲跟祖父的争吵,父亲指责祖父将哥哥培养成与他一般冷血无情的人,指责祖父用腐朽的利益和金钱斩断了亲缘间的联系,让他既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儿子……
妙子从未见过家人间如此剑拔弩张的场景,她吓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倒退一步,疑心是自己午休久了被梦魇住了,或者里面干脆是什么自己不认识的人,又被身后轻轻的呼吸声惊了一跳。
彼时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的人,正是哥哥佟悟。
她张了张嘴,感觉自己该说什么的,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那之后,每次遇到佟悟,这种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无力感就会反复折磨她。
于是,未等她绞尽脑汁想出安慰的词句,哥哥便一脸淡漠地离开了。
她看不懂哥哥的表情,读不懂父亲的愤怒,看不出祖父的选择。
于是她端着茶盘去问母亲,母亲跪坐在茶桌前,抬手缓缓将水注入青瓷的杯中,看它们翻涌良久,唤她坐下来学茶艺。
于是她知道了,她所享受的这个和睦又美好的家庭,是众人合力罩上的一块华美的幕布,中间充满腐朽和争执,痛苦和破碎,上面的花纹却岁月静好。
她不愿意承认这点,于是将眼睛闭了起来。
“妙子也该学习一些公司的东西了吧?”哥哥出国进修之后,饭桌上父亲像是很随意地提起这事。
“可是不是有哥哥……”
“管理公司这么简单的事,会有人辅助你,只要简单地学一些就好,妙子乖,好不好?”
她无法拒绝对自己温柔笑着的父亲。
于是她说好。
她逃避地将父亲的话理解成让自己努力些,以便哥哥回国以后辅助哥哥的工作,她懦弱地迎合所有人,直到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进修金融,直到进入公司实习,直到受到所有人的交口称赞——“宫崎家的小姐能干又好脾气”……
这场景她曾见过,她知道,哥哥回不来了,回不到这个公司,回不到这个家,回不到继承人的位置上……
他是她的伴生,是她的残缺,是她无法改变,无法缝合,无法宽恕的伤口。
她把他当成自己的罪。
是自己的粉饰太平赶走了他,又抢走了他的一切。
于是妙子将眼睛闭了起来。
END.
作者:格子
评论:随意
“假的永远是假的。哪怕再像真的,也是假的。”
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温冉正在百无聊赖的马原课本上画小人,老师在讲台上唾液横飞地讲物质世界的本质规律,舍友在旁边美滋滋地跟新找的男朋友发消息,盛夏的蝉孜孜不倦地发出鸣叫,她在炎热的教室里出了一身冷汗。
“……小冉?小冉你没事吧?”
教室里的人已经快走空了,舍友收起了手机,偌大的脸突然出现在温冉面前,将她吓得回了神。
“啊,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想要再看一眼手机,却发现刚刚停留在主界面上的短信消失无踪。
“你今天怎么呆兮兮的?快点,食堂的卤肉饭晚了就没有了!”舍友催促着拉起她的胳膊,将她从呆滞和迷茫中拽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
她歉意地加快了速度,将东西往背包里一丢,跟着舍友离开了教室,只留下风微微吹起窗帘,露出窗台上飞速枯萎的花朵,然后一瞬间消失不见。
两人一路飞奔到食堂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两份饭,在舍友谴责的目光和后面人压迫性的注视下,温冉硬着头皮端走了最后一份,擦肩而过的时候,排队的人群中传来一声低语:“假的永远是假的。”
温冉猛然回头,手一抖险些摔了餐盘,但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并没有什么眼熟的人影,她踌躇了一下,试图返回刚刚路过的取餐队伍,被舍友一把拽了回来。
“看什么呢?走了。”
“啊……哦……”温冉兴起的一星半点的勇气被磨了个干净,回头亦步亦趋地跟上舍友,试探地发问:“你刚刚有听到人说话吗?什么真的假的之类的……”
“没有啊……什么真的假的,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舍友皱眉,径直找了个人少的桌子拖着温冉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平日里最喜欢的卤肉饭都显得有些食不知味,温冉用筷子扫兴地划拉着,不提防看到埋在米饭下面的盘子上似乎有字,她心头一紧,猛地扒了两下,在盘子上用歪歪扭扭的黑色写着的,依旧是那句“假的永远是假的”。
捏着盘子边缘的手泛出紧张的白色,温冉这次笃定地知道,那个东西,又回来找她了。
“小冉你没事吧?”注意到她布满冷汗的额头,舍友擦了擦嘴凑过来看她。
“这,这个……”温冉抖着手指着盘子。
“这盘子怎么了?”舍友奇怪地问。
“你……你看不到吗?这里有一行字……”温冉死死盯着这行字,然后就看到那行字在自己的注视下缓缓变浅,最终消失。
“没有啊,小冉你是不是昨天熬夜刷小说困晕了,要不回去补个觉吧。”舍友担心地拽了拽她的手。
“可,有可能吧……”温冉磕磕绊绊地点了点头,但再也不愿意碰盘子里的食物了。
显然的,怪事并没有因为温冉的刻意规避而变少,路边的白墙上、公用洗手间的镜子上、宿舍上铺的床板上,甚至睡着之后,充满迷雾的梦境深处……
跌跌撞撞在看不清的梦里四处摸索的少女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彷徨的感觉,那种窒息感沿着雾气蔓延上来束缚住她,像无形的手拖拽住她的四肢,攀附在她的肩膀上,沾染在她的衣摆上,将她弄得沉沉欲坠。
当她终于抵不住这种侵蚀,狼狈倒在地上,浓密的白色沿着她散开,露出下面的镜子,里面的面貌,一块延展到无尽边界的镜子,而镜子的另一面,并非温冉所熟悉的,自己日常的样子,而是另一张脸。
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刻意不想要想起的面孔。
温冉从梦中惊醒,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希望拥有她那样的人生】
少女曾许下这样的愿望。对着流星、对着许愿池、对着神像,在每个传说能实现愿望的地方,务必虔诚地许下这样的愿望。
想要像对方一样受欢迎、一样开朗、一样富有,一样坚定、一样成熟、一样聪明……
想要拥有对方享有的偏爱、瞩目和尊重……
在少女有限的认知里,对方的生活几乎是完美的,于是自然而然的,在绝望的时候,痛苦的时候,在孤独的角落无处可逃的时候,少女便想要将此作为出口,作为依仗,作为希冀……
直到少女对着那口井许下心愿。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了。
“契约达成。请把左边的嘴角放下来一点。”
黑漆漆的井水里映照出她的模样,她跟随着脑海里的声音一点点改变自己,最终让镜像里的自己与印象里的她别无二致。
“她”露出一个微笑。
脑海里的声音并没有因这一个极为相似的笑容而收敛,反而更进一步。
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不属于自己的思路,拥有一群时髦而肤浅的朋友,来到了有名但自己不喜欢的学校专业,她被操控着变成现在的样子,但她并不喜欢,也不期待。未来成为被安排好的,“她”应该拥有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她厌倦了,在脑海中的声音发出指引的时候,她试探着,试图拒绝,然后那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响起过。
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惊慌的,因为那个“契约”,因为那口井,因为玄幻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命运会有无偿的馈赠吗?
担惊受怕了一年,她才终于适应了自由的生活,勉强维持着“那个存在”为自己经营来的成果,不至于跟原本差得太远,又能够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现在报应来了,她看着眼前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字,消沉地再次闭上眼,尽管她感受到,某种存在随着她的无视,潜入那些字里行间,冲她包围了过来,无所遁形,无可逃避。
但她不想再努力了。
在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被彻底吞噬……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