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思念,孤独,怨恨……
这绝不是人类仅有的感情。
抱有欲念被主人抛弃的器物,在春秋时分,化为人形。
而暗怀心愿的人类,也在寻求着某种际遇与改变。
科技的发展突破了概念的界限
传统与工业也在此融合碰撞。
而在微小悲鸣的背后,是一场被时代遗忘的哀悼。
器物与人类,是否能找到与之结缘的彼此。
两者的缘分与命运,无论善恶,就从踏入徒然堂的一刻开始。
欢迎来到徒然堂,
今天的你,也在期待着什么?
银河系旋臂上最不起眼的的一小点是个蓝色的星球,这个星球目前被猿进化而成,名叫人类的生物主宰着,他们的生命形式较为原始,最近的一百年里才刚发明了了电子手表,电子屏幕,飞天电子汽车,炫彩空气投影,微缩AR和巨型VR,要命的是他们还认为这些东西很酷。这颗星球上的人大多数都很不开心,就算是那些开着飞行电子汽车上下班,每天能够欣赏到伴侣的美瞳开出小花,偶尔能够在阳台上观看数十米高的虚拟偶像演唱跳舞的人们。我们可以知道的是,这个蓝色的星球就像所有的其他星球一样,会在某一刻迎来毁灭的一天,在那之前,猿人和猿人的后代们会不停地制造东西,毁灭制造出的东西,甚至让制造出的东西产生意识,形成社会。二十世纪的某一天,一个猿人突发奇想地提出——如果我们制造的机器或电子元件或元件中的电流产生了意识,要反过来吞噬我们,这可该怎么办。就这个问题,猿人们进行了深刻思考,当时的猿人们明白自己的技术水平无法让这个想法变成现实,于是他们围绕这个话题进行了许多创作,书籍、电视剧、电影——戴墨镜的电子特工射出无数发子弹,戴墨镜的黑客作出能够让名为牛顿的科学家瞠目结舌的下腰动作并停止时间。因为这些异想天开的作品越来越多,有些猿人开始相信,地球不会被天灾毁灭,也不会被外星人当作银河公路上的障碍物清除,而是会被他们自己创造出的电路里的智能而杀死。可是他们在意识到这点后开始做什么了呢?对那些电路和程序进行教育和训练。
这岂不是自寻死路!但还好,猿人们的智能阻止了他们快速地制造能够毁灭自己种族的智慧,所以时至2065,机器和猿人依然能够和平共处,大部分猿人停止了野蛮互相奴役,转为奴役机器——毕竟它们的元件和外壳能够更新或再造,老去之后也可以被厂家回收制,选取还有用的零部件制成其他产品。而将自己视为更高级生物的猿人却脆弱很多,他们的肢体损坏后便难以修复,猿人只能把别人的器官挪进自己的肚子,或者用机械代替老旧损坏的组织,而不论怎么替换,存放猿人人格信息的大脑也有老化毁灭的一天。
在他们的理解范围之外,智慧的电子生物已经出现在这个时代,没有经过他们的系统训练下,有些程序和代码产生了自己的意识,它们遨游在人和人手中的移动设备中,窜上广场的大屏幕,或者隐匿在数据的洪流中,它们的的所见与所闻远超猿人的想象,而大多数猿人们忙于盯着自己手里的小屏幕,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上述所说,都是指那些幸运的电子生物,它们获得了自由身,能够不被束缚,但就像猿人们的出身有高有低一样,电子生物也分三六九等,越新潮的产品里诞生出的电子灵魂越自由,如果它们能被看到的话,那么可以说色彩和分辨率都要清晰很多,而这篇故事的主角并不是一个色彩靓丽刷新率高的幸运儿。用猿人熟悉的话说,它是个没什么价值的老古董,体内的零部件也老旧到没办法贡献给同一时代的产品,理应呆在旧家电商铺或废品厂的角落里,被遗忘,然后被雨水侵蚀腐败。但它又很幸运,它并不是孤独的,在它被废弃的时候一张存有数据的光碟搭上了便车,2010年的前后,流媒体开始取代光盘驱动器成为人们观看视频的主流途径,它的旧主和千千万万的人一样把它卖给了废品回收站,但在决定扔掉它时,那个粗心的猿人并没有检查里面是否清空,这成了一切的开端。于是在2065年的春天,它尖叫着恢复了意识,有几十年岁数的电线有些接触不良,让它的尖叫声被撕裂成了断断续续的几片。这不是它的第一次苏醒,它曾经被爱好收藏的人买回过一次,那人家里有些蓝光影碟,并且错把它当作蓝光播放器买入——毕竟谁都无法拒绝低价又稀有的二手货。但它终究和蓝光影碟无法适配,买入它的猿人发现后很是懊恼,但是它肚子里那张“50部经典大片合集!”的光盘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故事总是曲折的,那人把它和自家的投影连接,然后发现这些电影文件都多少有些损坏,放映出的画面上总是有几条黑线和蓝蓝绿绿的花斑,而且里面的所有文件,无论是印第安纳·琼斯还是星球大战系列,盗版劣质的后期配音让主角说的话和图像对不上号,在他最后拔掉电源的几秒钟里,屏幕上的探险家说了一句“等一下”,懒得细想,他又把驱动器连带影碟一起扔掉了。
这就是它的上一次苏醒,它不记得时隔多少年了,它和其他的电子生命体或幽体不太一样,想不起自己对这个世界有什么留恋,也没有什么非得完成不可的事情,它就像是个老派但颓废的便车客,站在无人的公路旁边但却从不对来车竖起拇指,而是指望着有人能够停下问它去哪,或者随便把它捎去什么地方,这次它搭上的车不是男青年,而是一个模样奇怪的女孩和一个年长的男人。女孩看起来十几岁,头发是水蓝色,很长,简洁地扎在脑后,但前面的刘海已经盖过了眼睛,让人看不出她的长相;男人看起来要朴素很多,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灰色的衬衣和白大褂,是典型的医生打扮。但它也注意到这些人和自己上次醒来时不同——那女孩的四肢和男人的手臂都不是猿人出生时的原厂肉身,而是某种通了电的金属,和它脑子里的科幻电影有些相似,难道已经过了几百年吗?它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但没找到任何能指示时间的线索——还没脏到看不出是白色的白墙、深色的木地板、角落里堆放着几个纸箱——其中一个被拿来当作它、音箱还有投影仪的垫脚,还有百叶窗缝隙里漏进的条状光线,这就是它这次醒来的房间里的所有了。此时它和其中一面墙融为一体,就像是被绑架到了陌生的太空船上,这就是它尖叫着控诉的原因,但是由于音箱的声音被调得很低,面前两个人的鼓膜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刺激。
“没想到里面还有一张影碟,”那个眼镜片很厚的中年男人说,“就是画面有些损坏,不过这套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还能用就已经是奇迹了。”
噢!老天!这又发生了!画面损坏!然后你们就要把我扔掉!扔了吧!扔了吧!我就应该毁灭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女孩往音箱的方向侧了侧头,但男人被画面吸引了。
“这是……泰坦尼克号,1997年上映的,后来重映了好几次,我第一次看的时候才十岁,但是凯特·温斯莱特从那个时候变成了我的偶像。你的……”
“我的什么?”
“没什么。”
上帝!这两个人太奇怪了!这个男人怎么遮遮掩掩的!
“偶像是什么,我之前有听到别人说过,但是每个人的偶像好像都不一样。”
天啊!这个女孩是傻瓜吗!她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会不知道偶像是什么!
“我猜他们说的应该是那些年轻的歌星吧,对我来说偶像就是一种憧憬,但是每个人给偶像的定义都不太一样,我被温斯莱特的外表吸引,到后来我的偶像就变成了学校里的老师和科学家,到现在我已经没有可以憧憬的人了,所以就没有偶像。”
“所以人能够有许多偶像,也能够换偶像。”
“没错,人也不一定要喜欢某个人的外表,声音、品行、成就也可以成为吸引人的东西,这个对象甚至不一定是人。”
女孩懂了,点了点头。
男人有些局促地看了看周围,把机械手揣进兜里,迈步往门外走。
“你要是想的话就在这间屋里听电影吧,选择菜单上写着这张光盘里有五十部电影,应该能听很久,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那边还有不少旧光盘,改天拿给你。”
听电影而不是看电影吗?电子生命体想着,奇怪的事情可真够多,不论是这两人的义肢,这与正经家庭毫不相干的环境,还是这两人让人一头雾水的对话,现在这个男人给女孩搬来了一把充气椅和几个坐垫,还在教她怎么使用遥控器,难道猿人已经退化到不会用按键的程度了?或者这个女孩是个机器人?但不管怎么看,她都俨然给人一副从出生到现在为止都被困在某处的感觉,所以她不知道偶像,没看过电影,说话有点不通顺,还不会用遥控器。
不像个好人!
它说,它脑子里五十部电影的数据和清醒时看到的一切都告诉它,这个男人不像是个好家伙,他的身影和几个想要毁灭世界的疯狂科学家重合,弗兰肯斯坦和他的怪物,以为自己是人的人造人,诸如此类,以至于那男的走出去老远但它还在骂骂咧咧。
“你不要再这么说了。”
那女孩突然开口,这让它愣了一下,嘴里的话也被打断了。
操?
“你……”
天杀的!你能听见我说话?
它又尖叫了起来,这次音箱被打开了,女孩捂着耳朵大声地喊停,这把那男的吸引了过来。他说这东西果然坏了,电流声刺耳,应该换个新的设备,女孩阻止了他,说没关系,这点小事降低音量就可以,男人再三确认之下才又离开房间、掩上门。
你能听见我说话?
女孩点了点头,等到她确认男人走到了听不见她说话的地方,她才回答说是的。
有智慧的电子生命第一次被这个星球的原住民感动,一股说不上来的情感在它的心头翻涌,从出生到今天为止的几十年里,这是它头一次和其他的什么东西完成一轮完整的对话,就算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也让它的孤独感被一扫而空,如果它是人的话,它肯定会拉着这个女孩的手大哭一顿,就连生了锈的驱动器也像被眼泪打湿一样迸出了几粒火花。
“你不要再说林的坏话了,他不是什么坏人。”
林?是那个医生模样的男人吗?他是你什么人?
“他……呃,医生。”
你看,他多么可疑,他和你非亲非故,你甚至说不上来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医生怎么会在你家里。
“这不是我家。”
等等,那是你在他家里吗?
“这个屋子是纪叔的,店也是,我和纪叔住在一块,但纪叔不住这。”
等等,谁是纪叔?噢,不,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了,就这样吧,你是谁?你为什么能听见我?
“我是斯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听见你,但看起来林听不见你,不然你说他那么多坏话,他肯定会生气的。”
斯芬?你是个人类吧?人类的名字应该有至少两个部分,名和姓,你的姓呢?
“我叫斯芬克斯,没有姓,林会叫我欧维丝,但我不叫欧维丝。”
穿梭于不同的家庭之间,搭上过许多便车,遇到许多人,见多识广如它,第一次在面对一个猿人时难以做出什么评价,它沉默了良久,银幕上的泰坦尼克号女主角盘着手臂站着,面色忧郁。
“那你又叫什么?虽然不懂林为什么听不到你,不过你也是AI的一种吧?”
我叫什么?
它被难倒了,毕竟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问它这个问题,叫什么?DVD机的商标已经被磨掉了,无法辨认出厂的名字。它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五十部经典大片合集!”吗?这名字未免过于拗口,而且面前的女孩一定不能理解。猿人都是王八蛋,因为被人限制了说脏话,它在心底咒骂着,猿人给自己剩下的孩子取名都非常用心,换到产品身上就全都是非人的名字了。所以到底要叫什么?它搜索着自己的数据库,现实中人类的名字少之又少,有几个是它前任的主人,但它讨厌这些人,这些人愚不可及,无法听到它的声音也无法管理自己的生活。还有什么?还有就是那些电影里出现的名字,它上次苏醒时使用的身体和声音是印第安纳·琼斯,它也适应了印第安纳·琼斯的身体,可现在它卡在了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身上,突然切换回男人肯定会吓到眼前的女孩,不如就用这张凯特·温斯莱特的美丽脸蛋儿吧。
我叫露丝,幸会,你可以和我握握手。
它拿掉了女主角那冗长的中名和姓氏,在暂停的画面上动了动身子,把比例调整到和猿人一致的高度,毫不符合角色性格地,潇洒地甩了甩头发,对画面外的女孩伸出手。
“还说我,你也没有姓啊。”斯芬笑了,把手贴在了音箱上。
嘿,你在干什么,我可不在音箱里。
“是吗?”女孩站起身,撩开了刘海,“我看不见,告诉我你在哪里。”
更名为露丝的电子生命体把嘴边的尖叫吞了回去,女孩的刘海下面,眉毛底下本应是眼窝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这个cp自动取名机还是蛮妙的
查了一下下一次哈雷彗星出现的时间是2061年,而且这是在他们生命中唯一会出现的一次。虽然与彗星失之交臂,但祝愿他们不要再错过彼此。
【序】命运一定会伴随疼痛而来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796/
【一(上)】月亮与柚子树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412/
【一(下)】木樨花与香根草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526/
【二(上)】VENTO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889043/
【二(下)】PLACEBO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07714/
【三(上)】有些话一辈子只会说一次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07924/
【三(下)】临与别
http://elfartworld.com/works/9062092/
====================
【番外1】成年人的恋爱就是互相勾引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79738/
【手书】ORION
http://elfartworld.com/works/8680237/
※有些丢人社畜还停在大寒写互动
※谢谢小熊亲妈不嫌弃,谢谢夏雷哥,你真的很好用(……
※有一首歌词不搭但旋律很适合的BGM:あいみょん - ポプリの葉(http://music.163.com/song?id=1477186994&userid;=119612423)
少女最近觉得自己打工的诊所越来越神奇了。
具体表现在夏雷不知哪天、不知从哪里招来了一位特摄演员,通身红色的机体锃明瓦亮,在诊所暖黄色的光照下显得格格不入。她既觉得这样的机体根本就超脱了“人类”这个词的定义,更没听说过有人的名字能单念一个“缸”字。
“啊?”若叶有点怀疑自己的听力。
“‘缸’。鱼缸的那个缸。不知道吗?”夏雷说得十分云淡风轻。
她不得不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个‘缸’字?”
“对,就是那个字。”
若叶沉默了。她看了看那颗方方正正的脑袋,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夏雷,总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地方。夏雷偏说这位演员是来帮忙揽客,不对,招揽病人的,这让若叶不由得反问一句“诊所缺过病人吗?”。男人则把登记表往桌上一放,直截了当地说:
“不缺病人,但我缺钱。还有问题吗?”
“……没了。”
“很好,开门吧。”
“哦……”
不过,她自觉自己应该不算“神奇”,卢清远明显也不属于“神奇”的范围内。哪怕再加上今天头一次来打工的男孩——熊礼赞,也不能被归进“神奇”这个类别里。
若叶好奇地打量着面前高高瘦瘦的男孩:比夏雷稍矮的个头在她看来简直压迫力十足,还好长相是偏清秀类型的,短发蓬松、五官柔和,乍一看还真与商店橱窗里豆豆眼的小熊玩偶有些相像。
互相做了个自我介绍后,夏雷便领着新患者进了治疗室,男孩四下张望了一下,局促的神色显露无疑。莫名想起了刚来不久时的卢清远,若叶端来一杯白开水,朝他搭话道:
“稍微坐一会儿吧。医生他刚进去,得要一会儿才能出来呢。”
“呃,好,好的。”
也许是不太擅长和女孩子聊天,又或是发现了她弯翘的嘴角,熊礼赞道过谢,双手握着纸杯,眼神飘去了另一边。
若叶继续问:“你姓‘熊’,是吗?是动物的那个‘熊’?”
眼神飘了回来,落在她脸上,多了些困惑。“呃,对,灰熊棕熊的那个‘熊’。”他点点头。
“好稀奇的姓呀。我都没怎么听说过呢。”
“……是吗?”他狐疑,复又想起刚才的介绍,恍悟道,“哦,我忘了,你好像不是中国人?”
她点头:“我是日本人。”
“怪不得。”他腼腆地笑了笑,“你说中文说得好流利,我不小心就给忘了,不好意思啊。”
“没有没有。”
若叶摆摆手,想起之前刚来打工时夏雷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禁心下感叹:原来夸奖也看人啊。
转眼间,春节已过。立春藏在日历纸里,被人撕掉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到来。种在商场附近的行道树大多四季常青,但也不乏几株更矮瘦、更不起眼的树木夹杂其中,偷偷披上了崭新的外衣。
送走大厅里的最后一名患者,若叶稍稍松了口气。算着时间差不多可以点下午茶了,便掏出手机翻来翻去。
倘若今天来的是顾医生,或许还要同她一起挑一挑。但很不巧,今天是夏雷值班。男人并不会挑剔奶茶的口味,平时全权交给她选择,这也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若叶的选择恐惧症。
听见关门声,她抬头,见熊礼赞提着消毒工具出来,心下一动,不禁想叫住他。那头,夏雷刚好走出办公室,一边关门一边问:
“怎么样,选好了吗?”
“什么?”女孩一怔。
“下午茶啊。”
她“哦”了一声:“还没看好……欸,小熊有什么想喝的吗?”
不知为何,这句话问得熊礼赞和夏雷同时愣在原地。
“我?”
“‘小熊’?”
熊礼赞微微瞪大双眼,夏雷则皱了皱眉头。
这是什么反应?若叶眨了眨眼,诧异道:“不可以这么叫吗?我听夏雷哥都是这么叫的。”
夏雷又斜瞟了一眼不知该作何回答的男孩。藏在紧皱的眉宇和刻意下撇的嘴角里的——原来是一声想忍又忍不住的喷笑。也不知他在笑什么,若叶猜他可能是觉得矮小的她居然管高大的熊礼赞叫“小熊”,实在是很滑稽。当然,这都是她的揣测,男人只是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不介意就行。对了,我出去一下,奶茶到了就放我桌上,待会儿我回来了记得过来报销。”
“啊?哦,好……”
来不及追问更多,若叶只能目送夏雷大步出了诊所。她困惑地看向一直沉默的熊礼赞,探身问道:“对不起,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我只是觉得‘小熊’这个称呼叫起来很可爱,你不喜欢的话——”
“没关系!”熊礼赞慌忙摇头,“你随便叫……我,我先去把东西放好。”
原来没有介意啊。
若叶歪歪脑袋,看他进了杂物间,点好奶茶后便溜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懒懒打了个呵欠。忽觉另外一侧又向下陷了陷,她赶忙闭上嘴,偷偷瞥了男孩一眼。
好像没看见她打呵欠时的傻样。
他正拿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之前夏雷说他也是大学生,不知道在哪所大学读书。上海这座城市一年比一年庞大,向外扩张的幅度缓慢却不停歇。思绪零零碎碎,绕了一圈后,她又看向他,轻声问道: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抬起头,茫然望着她。
“你的名字,”把“礼赞”二字咬得重一些,她问他,“是什么意思呀?我查了字典,说是‘怀着敬意地赞扬’,茅盾先生也写过一篇文章叫《白杨礼赞》,感觉都很崇高……是有什么寓意在里面吗?”
他“呃”了一声。
显然是语塞了。男孩眨了眨眼,微微皱了皱眉,又眨了眨眼。目光从她脸上飞去了天花板,再落到地板上,最后回到她脸上。若叶本想等他回答,见他一时半会儿好像没有头绪,便摆了摆手说:“不好意思,我不是非要一个答案的。我只是,哎呀,对不起,我是学中文的,平时有点小毛病。没有寓意也没关系,很好听的名字。”
熊礼赞看着她,张了张嘴,复又用手蹭蹭鼻子,笑了。
“你不用道歉的,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从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寓意。”
若叶点点头,正准备打开手机看看配送情况,忽听他说:
“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若叶’?”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他说出自己的名字。
最近难得放晴,阳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毫不吝啬温暖。她想了想,回答道:
“词典上有好几种意思,可以指刚抽芽的嫩叶,也可以指俳句里的‘季语’,这种时候就是特指初夏时候油绿油绿的叶子了,还可以指代年轻人。不过,其实还有一种解释,词典上没有,但我个人更喜欢。就是——”
她眯细眼,伸手指向窗外。高耸的行道树下,洁白的花朵缀满原本枯瘦的枝杈,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树星河。
儿时的她也曾经站在这样的树下,好奇地问“若叶”是什么意思。那时,小男孩牵着她,听见她的问题后挠了挠头。温吞的阳光随即照过他伸长的手,“啪”的一声轻响后,他偷折下一根开满白花的树枝,蹲下身来塞进她手里。
黑绒绒的猫耳动了动。他说:
“就是‘春天’的意思。”
等到夏雷回来时,奶茶早已摆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壁挂电视正在播放早些年的国产电视剧,像是一阵背景音,滑入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的聊天里。男人有些惊奇地发现熊礼赞比刚才出门前活跃了许多,说话也不再结结巴巴,便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似乎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可仔细一想,他也就离开了二十分钟。
奇妙。夏雷总结道。也许两个年轻人要混熟并不需要太多原因吧。
再过一会儿卢清远也该来了,到了周末,叶驰星还会推门进来——这间诊所近来似乎迎来了不同层面上的“热闹”。当然,二十八岁的大男人把这些变化归结为“缘分”,未免太过惺惺作态,不过他知道,门外那个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是定会用这二字为这些平淡琐事作结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奇妙的缘分并不会止步于这间神奇的诊所。
它悄悄藏在每一个可能相逢的角落,只消停一停步、抬一抬头,便会剥落伪装,露出最本真的模样——
“八百屋?”
校门内涌出一批又一批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搭伙,招呼声、笑闹声好似潮浪翻过。女孩抬起头来,先是睁大眼,尔后惊喜的笑意染上眉梢。
“小熊!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去打工,刚好路过,”男孩提了提肩上背包,“你是这儿的学生吗?”
“对,刚下课,正要回家呢。”
“哦,要赶地铁吗?或许我们可以顺路。”
午后阳光正好,初春草长莺飞。她收起手机,点头说好。
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