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舞台位于1888年的欧洲。
由农业改革拉响了工业革命的第一篇章,此后的数十年,文明的曙光敲响了民智的门。
灯火点亮了伦敦的长夜,铁路如血管般布满大地,在蒸气轰鸣的城市里——
魔女与人类间隐秘的战争开始了。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国家、历史、人物的半架空企划,存在对真实事件的轻微魔改,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感谢大家半年以来的陪伴与付出,红月之下企划至此顺利完结!感谢每一位参与了红月之下企划的玩家。
bgm 【初音ミク】世末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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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头钉扎下预言后的第二个早晨,房子里又少了一个人。到如今,曼陀罗也无法用“因为厌倦讨厌了一成不变的我所以离开了”这样愚者的谎言安抚自己。
偌大的房子里仅剩下她和黑色的狗,她挨个抚摸走廊上的它们,直到在亚里士多德面前蹲下。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都离开了。”
默不作声的黑色的亚里士多德,衰老的灵魂拖着不光泽的毛发,和黄色的浑浊眼瞳,舔舐着面前不脆弱的仙灵,和无色的盐味液体。
她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和黑色幕布盖住的失踪之人不一样的,是真正将死之物的平稳。
亚里士多德在那天晚上的炉火旁离开了,第三天的清晨,黑衣服的女孩和黑色的狗排成一列,在绿色深邃的草原上走向山丘。
在山丘上站着的是不速之客,他将行李箱递给曼陀罗,“你已经没有任何理由继续待在这里,没有魔女的使魔只能去寻找下一个魔女。”
“他们。”绿色的姑娘看着山丘下的黑犬。
“我会送他们到离这里最近的仙境。会说大话的小姑娘,让我看看你所谓的热爱究竟有多少价值吧。”黑色的男人变成了黑色的巨犬,乘着风往远处奔去,那些名叫阿基米德欧几里得的黑犬也随之而去,只剩下深秋早晨的风泛着波澜。
是就职失败的报丧女妖。
“结尾,也并不是结尾,这也十分的好猜,您应当知道,当时的女性作家,总愿意写出圆满的结局。”
“是吗,是皆大欢喜吗?他们是否在一起了呢?”
蓝色头发的猫头鹰魔女从新大陆回来,在只有两个女孩的大房子里做着家教,沉默寡言的绿色女仆。
“真的是结尾吗?”
两个女孩彼此推搡地坐在沙发上,向蓝色魔女提出疑问。在清扫客厅的,是雨天来到这里的曼陀罗。
那日的恸哭和自动寻路的猫头鹰雨伞被秋水冲刷,成了惨淡的颜色。
直到红月降下的那天晚上,曼陀罗都迷失在了自以为是的梦境。蓝色的魔女和黑色的巨犬虽知皆不是虚妄,平淡的故事和少年少女的奔渡也不是自以为是。但对于笼罩欧洲的梦境中,绿色的曼陀罗不得不有着些许留恋了。这是她最擅长又最被自我厌弃的,留恋。
彷徨的故事和平稳的后日谈都想贪婪地留下,甚至双手已经伤痕累累。那天晚上她坐在阳台看着红色的月光,寂寥的夜空只有泛着浅红的月亮,像凝滞的琥珀,关住了所有的人。
自负的曼陀罗才知道,从仙境离开的自己,在短短数月失去了之前百年仍要多的眼泪和愧疚。
如果说曾经的她是一杯白开水,那么这杯死水已经被滴加了各式各样的调味。
“如果真的像莉莉丝说的,醒来后的世界回到了从前,我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绿色的使魔说。
她的恐惧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为了现在的平稳。她害怕醒来的自己回到陌生冰冷的洞穴,回到那个连再见都不愿说的最早的自己。如果说现如今的自己,被魔女,被人类,被不明的情感和是是非非,到如今的爱所感染,之前的曼陀罗可谓真的是曼陀罗,除了一些天生具备的表情和动作,就像一颗土豆。
而让如今化作黄油的老虎重新走回森林,拾起对时代的敌意和人类的偏见,就像把老虎装进罐子,写上饭后勿食。
确实是这样,回到过去好比倒掉调味白开水,那么自私的仙灵真的就是空无一物了。
莉莉丝的课题仍回想在脑中,甚至不用思考,那些或是梦中或是现实的片段,已经如同倒带浮在眼前。
“何为魔女。”魔女之夜时属于各个年龄的女子,泰戈尔,最早相遇的猫头鹰。
“何为人类。”伦敦街头的少年,村长和村长夫人。
“何为爱。”广义的一切,狭义的某一个人。
于是那个人说话了,“那在醒来后,我们一起去美洲吧。”
*我写得很开心,希望大家看得也开心
*感谢大魔女让孩子圆梦
*来点BGM:我说今晚月光那么美,你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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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人类来说,到月亮上去,再怎么说都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但诺玛作为魔女,不由自主地认真考虑起实施的可能性。是不是只要一直向上飞,就能飞到月亮上去?伽利略点点头,说理论上可行,但是高度越高,空气越稀薄,要是到月亮上去,说不定根本没有可以让人呼吸的空气。
于是诺玛也沉默下来。她发现自己无处可逃,心情有点低落。伽利略却仍然因为自己的突发奇想而兴奋不已:“就算是魔女也没能抵达月亮,但我相信,人类总有一天能飞到月亮上去!”
诺玛被他的豪言壮语逗笑了:“真的吗?那魔女可要加油了,要是被人类抢了先,那可真够丢脸的。”
“就是啊!明明有那么方便的力量,却没有用到科学探索里来,如果我也会魔法的话,肯定不会像那些魔女一样……”伽利略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诺玛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下一个瞬间他就迎接了突如其来的剧烈失重感,不由得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好在扫帚的下落很快停止了,诺玛似笑非笑地看着脸色煞白的伽利略:“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个魔女来着?”
伽利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噤若寒蝉。
远离了登上月球的幻想,他们终于还是回到了欧洲的土地上。诺玛像昨天一样找了片树林降落,在落脚点搭了简易的营火。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你不会打算就这样一直躲在树林里吧?”伽利略问。
“还不是你们人类害的,要是我现在去城市里,指魔针绝对会响成一片。”
“那……那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伽利略一想到自己要在树林里生活,过着天为被地为床的日子,就感到一阵阵的不舒服,“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你一直在树林里生活吗?为什么不回你以前的家去?”
诺玛显得有点心烦,胡乱地扒拉着营火:“……我不回家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要是让布兰达知道自己为了一个猎魔人这么烦恼,伽利略非被她活吃了不可。
她的心声仿佛被谁听到了似的,下一秒钟,伽利略的瞳孔就骤然收缩,一声尖啸从他的脑海中传出,他慌乱地扯过诺玛的衣袖:“有魔女朝这边来了!”
诺玛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她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转头死死按住伽利略的肩膀:“你听好了,把指魔针藏好,千万不能让她知道你是猎魔人,否则你就死定了!”
“好,我知道了……”伽利略把指魔针往衣服里塞,心里不安极了。他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接近的声音,仿佛飞鸟掠过树林,片刻后身穿银色长裙的魔女从天而降,她如同瓷娃娃般的皮肤,与她眼睛上的白玫瑰一样,在月光的映照下冷得吓人。
“我找你很久了,”冷漠的魔女开口,语气也同样冰冷,“诺玛,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家?”
诺玛有点不自在,她往伽利略的方向短促地瞟了一眼,去拉布兰达的袖子:“我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
眼前的场景在伽利略看来十分诡异,如果说诺玛看起来是个青年女性,那这位布兰达的相貌就如同十几岁的少女,足足比诺玛矮上一头。即便隐约猜到对方就是诺玛之前提起的“养母”,伽利略还是难以接受诺玛在眼前的少女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这场面实在是太超现实了。
“你知道现在的状况有多危险吗?全欧洲的魔女都失去了自己的屏蔽能力,猎魔人已经开始四处狩猎魔女,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你任性了,立刻跟我回家。”布兰达不由分说,就要把诺玛带走。
“等等,我们得把他带上!”诺玛不肯离开。
“区区一个人类,值得你这么在意?”布兰达这才分出眼神给伽利略,从表情就能看出她对这个人类男性不甚满意,但抵不过诺玛的恳求,她还是松了口。
“那你自己带着,我不会让他坐我的扫帚。”
“太好了,谢谢你布兰达!”诺玛吻了她的面颊,回头瞪着伽利略,“还不快过来,我们得走了!”
“哦!”伽利略还是有点迷茫,但最近跟诺玛在一起,这种迷茫早就成了常态。他坐上诺玛的扫帚,两位魔女一同飞向天空,往伽利略所不知道的,名为“家”的地方去。
层层树林的掩映下,一座属于魔女的小屋静悄悄地藏在其中。这是布兰达在山中的据点之一,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她在这片山脉里建了数个木屋,里面都常年准备着物资。
魔女的房间并不像伽利略想象中的那样,装饰着毒蛇蝙蝠癞蛤蟆,中间摆着一口魔法大锅。房间看起来很是质朴,却又有一丝温馨的气息,除去墙上挂着的数把猎枪,和客厅墙上钉着的鹿头有点格格不入以外,看起来与普通人类家庭没什么两样。
他们在房子里安顿下来,魔女们用魔法扫灰除尘,归置家具,做完这一切已经将近凌晨,三人便各自休息去了。卧室只有两间,起初诺玛提议自己和布兰达睡一间,另一间给伽利略住,但布兰达不肯同意,伽利略便赶紧自己提出去睡沙发。他现在被人俘虏,又寄人篱下,随时都可能被这两头猛虎一样的魔女给撕碎,哪敢谈什么条件。
等到三人休息好了,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布兰达打发诺玛出去,准备一些防御工事,免得猎魔人顺着魔女的踪迹来找麻烦。诺玛磨磨蹭蹭不肯去,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伽利略。伽利略迷惑不解,等到诺玛终于放弃了眼神沟通,独自离去的时候,他才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他感到肩膀被谁在背后拍了拍,回头看,是布兰达。她的笑容算不上和蔼,更多的是眼睛里传出的冷意:“还没跟你好好聊过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伽利略惴惴不安走进客厅,在椅子上坐得端端正正。布兰达先是问了他名字,是哪里人,今年多大,做什么工作,伽利略都一一回答了。他记得诺玛的叮嘱,没有说自己是猎魔人,干脆就说自己没有工作,只是打打零工。布兰达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是很满意,毫不遮掩地露出了“打零工有什么前途”的表情。伽利略暗想,你的孩子也在外打零工,这完全就是双重标准,但他半个字都不敢说,只能继续唯唯诺诺。
布兰达又问他,他是怎样看待诺玛的。伽利略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依旧如实回答,诺曼,不是,诺玛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他们关系一直很好。虽然她是魔女这件事让自己很震惊,一开始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被骗了,但他相信诺玛不是故意的,她有她的苦衷。
布兰达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又追问,他是否会背叛诺玛,出卖诺玛,无论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名声,又或者是为了虚妄的安全感,伽利略摇了摇头,说,诺玛不是坏魔女,他不会做任何伤害诺玛的事。
“换言之,如果她是,你就会去做了?”布兰达冷笑,“那什么是好魔女,什么又是坏魔女?是否帮助人类的魔女就是好的,不帮助的就是坏的?又或者,跪在人类脚下,臣服于人类的魔女就是好魔女,其余的都是坏魔女?好魔女,坏魔女,全凭人类的一张嘴,他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好的,害怕你的时候,你就是坏的。”
伽利略不作声了。布兰达站起身,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伽利略发现自己听过这个故事。故事发生在一百年前的一个村庄,连年干旱的村庄,村民们怀疑魔女作祟,将无辜的女人们送上火刑架。真正的魔女为众人祈雨,却遭到了丈夫的背叛,在村民们的唾骂之中被烈火焚烧。
但后面的故事与他当初听过的版本不同,魔女没有死去,而是活了下来。
“由于她强大的自愈能力,魔女的肉体每被烈火吞噬去一点,就会长出新的血肉。她在灼热的地狱里挣扎,忍受着全身上下钻心般的痛楚,无法死去,也无法脱身。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一场大雨终于浇熄了熊熊燃烧的烈火,人们再去看魔女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魔女的复仇来得很迟,三年后的一个秋天,一些村民无缘无故地中毒身亡。他们有的参与了抓捕魔女,有的在火刑架前鼓掌叫好,死相最惨的是魔女的丈夫,他全身溃烂而亡,从头到脚找不到一块好肉,没有人愿意接触他的遗体,他被裹在草席里,胡乱扔在了荒郊野岭。”
“那个魔女从未现身过,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有人说她仍然在村子里,等待着下一次的复仇。而那个魔女早已离开伤心地,她去了另一个国家,收养了朋友的女儿,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伽利略惊骇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少女的神色冰冷,她伸出手,缓缓摘下那一朵盖在眼睛上的白玫瑰。那里没有什么眼睛,只有一个漆黑的,骇人的空洞。她的声音也如同这个空洞一般,散发着死亡般的气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愈合这个伤口吗?我要我自己记住这一切,记住我的天真招来的灾祸,记住人类的贪婪和残酷,记住爱人的背叛,为的就是我的朋友,我的孩子,不再走我自己的老路。如果你胆敢对诺玛做出任何不利的事,小心你的小命。”
伽利略忙不迭地点头,他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心只想着诺玛怎么还不回来,救命啊,再不回来,他就要被布兰达给杀掉啦!
好在诺玛还是回来了。布兰达去接她的班,继续修筑防御工事,伽利略缩在沙发上,仍旧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
“布兰达是不是吓唬你了?”诺玛给他端了杯热水,“她其实很温柔,你不要太害怕。”
伽利略真的要哭了:“她只是对你温柔吧!我好害怕我说错话,就被她一枪崩掉半个头。”他指的是墙上挂着的猎枪。
“不会的,放心吧。”诺玛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头,仿佛在安慰一条狗。
伽利略倒是没觉得有多不对劲,他把水一饮而尽,重新缩回沙发里:“魔女好可怕啊。”
“你当着我的面还敢这么说。”
“你跟布兰达不一样,”伽利略说,“你一点都……不,大部分时间都不太可怕。”
“那我什么时间比较可怕?”诺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伽利略不假思索地大叫:“现在!”
虽然伽利略仍然记挂着自己的家人,但他被两个魔女包围,插翅难逃,只能住在这里。他光听说欧洲大陆上已经战火连绵,猎魔人与魔女的战争已经扩大化,成为了人类与魔女的战争,可在这个似乎与世隔绝的小屋里,他生不出一丝一毫的真实感。
远离人类的侵扰,他与两位魔女在这里过着几乎自给自足的生活。伽利略与魔女们一起学习打猎的技巧,如何追踪野兽,如何处理猎物。两个魔女在这方面都是一把好手,在他握着刀子犹豫不决的时候,诺玛抓着他的手,止住他的颤抖,引导他剥下动物的皮毛。伽利略闻到血的味道,刀子割开血肉的触感让他心悸,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诺玛便轻声细语地在他耳边说:“别害怕,慢慢来。”
她们为了生存夺走其他生灵的生命,虽是弱肉强食法则下的一环,但也要心怀敬畏和感谢。魔女们从不餐前祷告,她们感谢上帝,只感谢自然的恩赐。冬季将至,林间的猎物日益减少,魔女们将打到的猎物做成便于保存的肉干,为漫长的冬季做准备。伽利略跟着魔女们工作,在这个只有三人的空间里,他开始渐渐地了解魔女的世界,或者说,了解诺玛与布兰达的世界。
她们与普通的母女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布兰达相貌异常年轻而已。她们会吵架,又很快和好,她们互相扶持,关心彼此,有时也关心一下伽利略。魔女似乎与人类没有什么区别,她们也有快乐,有悲伤,有痛苦,有爱,她们不全是无差别的杀人狂魔,只是一个又一个懂得魔法的女人。
但在小世界之外,战火依然持续着。伽利略想,如果人类们知道魔女是这样的,他们会改变自己的看法吗?可是,又不是每个魔女都像她们一样好心肠。
他们的生活并不是一直这样平静,战火依旧在欧洲大陆的每一个角落燃烧,即便是与世隔绝的布兰达与诺玛,都无法完全避免猎魔人的袭击。有时她们会与之交涉,和平解决争端,有时则行不通,只能与袭击的人展开战斗。
直到那时,伽利略才感受到一点战争的气息。他自然是被两个魔女关在小屋里,只能隔着窗户焦急不安地等待。敌人有数十人之多,他看不见远处的战况,只看到熊熊燃起的烈火,和魔女们的背影。在不算遥远的彼端,人类与魔女互相厮杀,他想要阻止这场交战,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伽利略把脸埋进手里,不忍去看。
魔女们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她们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息打开了小屋的大门,伽利略闻到了火药的味道,一定有人开了枪。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为了保护自己而杀死他人,这不能算是什么错误的事,对于两边来说都是一样,只是魔女们获得了胜利,仅此而已。可是,明明大家都在做正确的事,为什么还是会迎来这样的结果?
也许是察觉到了伽利略的情绪,诺玛开口安慰他:“你放心好了,我们没有下杀手,不会有人死。”
伽利略却看到诺玛肩膀上的一片殷红:“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诺玛笑了笑,一旁的布兰达责备似的瞪了诺玛一眼,把手掌放在她的伤口上,片刻后,那道伤口就愈合了。
“有人带着猎魔武器来,不然连这点伤都不会有。可别小看魔女啊!”诺玛自信地说。
但伽利略却被猎魔武器这几个字刺痛了神经。他想到自己维护过无数次的武器,兴致勃勃地涂上的武器涂装,它们就是这样用来伤害某人的母亲,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姐妹,他不敢再想,只能期待战争快些结束,和平早日到来。如果真有那样一天,他绝不会再做什么猎魔人。
可是,真的会有那样一天吗?在流过如此多的血之后,魔女和人类还能迎来和平相处的那一天吗?
日子一天又一天地过去,转眼到了年底。冬季的森林格外寒冷,门外的积雪厚厚一层,让世界变得更加安静。伽利略觉得今日有些反常,从早餐开始,桌上的菜肴就丰盛得不正常,家里似乎也多了些金色和银色的小装饰,魔女的家里没有日历,他大概计算了一下日期,才恍然大悟:今天原来是圣诞节啊!
“魔女也会过圣诞节吗?”伽利略好奇地问。
“一般来说是不会的,不过也有例外。我们只是单纯地找个由头,庆祝这一年的结束。今年虽然有些波折,但好歹也算平安度过了,值得庆贺,”诺玛笑了笑,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伽利略,“拿着吧,这是你的圣诞礼物。”
伽利略定睛一看,是一把小型猎刀,已经开了刃。虽然已经处理过猎物不少次,他还是对这种东西心有余悸:“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它。”顺便祈祷自己一辈子也没有再用上它的机会。
他这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忘了今天是圣诞节,完全没有准备礼物。”
“没关系,”诺玛摇摇头,“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回家,强行把你留在这里你也不舒服吧,就当是我向你赔礼了。”
伽利略想到自己的家人,露出担忧的表情:“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很担心彼西妮,不过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诺玛也惦记着小女孩,早就派了使魔去保护她。可怜的法斯特先是被主人送到伽利略家,又要千里迢迢跑到意大利照顾小女孩,为了诺玛可谓是肝脑涂地,感人至深。
布兰达刚好从外面回来,开门时带进一阵冷风。她皱着眉头看着两人:“你们两个去看看东边的陷阱有没有抓到猎物,我要休息一下。”
伽利略有点不明所以,又看到布兰达在诺玛耳边说了什么,诺玛一脸疑惑不解,站起身走回房间去了。
“她去做什么?”伽利略问。
布兰达不理他,她一直都不怎么跟他讲话。这种难捱的沉默持续了一小会儿,诺玛终于从房间里走出来,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连衣裙,无论是神态还是行动都不太自然。
“你穿这个出去,不冷吗?”伽利略惊愕地问。
诺玛瞪他:“不要小看魔女,特别是我,我是绝对不会怕冷的。”
伽利略半信半疑,临走时还是多拿了件外套,打算给诺玛披上。
冬天的山怎么可能不冷?外面是一片冰天雪地,时不时刮起一阵寒冷的风。伽利略冻得满脸通红,诺玛却真的仿佛不怕冷一样,在雪中飞快地行走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伽利略总觉得有点不太协调,就好像哪里出了问题一样。他们来到布兰达说的地点,陷阱里没看到半只猎物,甚至根本没看到陷阱在哪,只有一棵云杉突兀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上面挂着彩球,彩带,亮晶晶的装饰,还有树顶的一颗星星。
这是一棵圣诞树。
伽利略张大了嘴。诺玛也有点吃惊,她拿手肘戳戳伽利略:“我觉得这是布兰达送我们的圣诞礼物,你觉得呢?”
“不然还会是什么,圣诞老人送的吗?”伽利略反问。
“它挺好看的,对吧?”诺玛笑盈盈地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自豪感,大概是因为自家“母亲”的举动。
伽利略本该也用笑容回应她,但那种不协调感又出现了,他总觉得诺玛看起来有点奇怪。他仔细打量诺玛,终于明白了这种异样从何而来。
“我说,诺玛,你今天为什么这副打扮啊?看起来好奇怪啊!”
“布兰达要我穿……她说可能会给我带来好运。”诺玛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了,她反问道,“你倒是说,哪里奇怪啊?”
伽利略嗅到一点不妙的苗头,赶紧结结巴巴解释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你穿成这样……”
“以前也不是没在你面前穿过裙子啊!”
“不是的……”伽利略想,不是这样的,他对诺玛了解得越多,越觉得她就是应当穿一身飒爽的猎装,冷酷又悲悯地处理猎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假扮成不太合格的冬之精灵。“我还是觉得,你原来那样就很好了。”
他忐忑不安地等待诺玛宣判,却意外地看到她赞同的表情:“我也这么认为!你看,裙子一点也不方便,跑起来搞不好还会踩到,所以我的每一条裙子都是——”她唰啦一声撕下了裙子的一大半,仔细一看,原来是拉下了一条拉链。诺玛拆下她的裙摆,下面赫然穿着一条短裤,匀称的小腿上绑着一把猎刀,显得野性十足。
伽利略突然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说不出话,让他觉得不自在的东西消失了,出现的是让他为之心跳过速,双颊发红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诺玛就把裙摆又装了回去:“让布兰达知道了,她又得生气。走吧,冻坏了吧?我们回去喝杯热的,虽然圣诞树很好看,但还是家里最暖和了。”
她一定是注意到自己红得发亮的脸了,伽利略想。
这是他人生中过得最特殊的圣诞节,不是与家人或者朋友在一起,而是与两个魔女,也许这说不上是最快乐的一个,却可以说是最精彩的一个。虽然如此,但他还是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叔叔婶婶和彼西妮。要是战争早些结束就好了,伽利略想。
可是,战争何时才会结束呢?混乱依旧持续着,外界传来的消息虽然遥远,却也让人不由得为之担忧。伽利略问过诺玛,魔女那么强大,就没人能出手停止这场战争吗?诺玛摇了摇头,说她所知道的最强大的魔女就是大魔女莉莉丝,可她现在仍然沉睡着, 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也许大魔女醒来之后,一切就会有转机。诺玛说。但她也摇摇头说,也许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妄想而已。
又一次摆脱了猎魔人的追踪之后,三人在新的据点安顿下来。收拾房间,打扫灰尘,归置行李,这一切他们最近经历数次,就连伽利略也做得相当熟练。等到收拾好一切,夜幕已然降临,但有所不同的是,今夜的月亮,是仿佛要滴下血来的红色。
红色的月亮代表了什么,伽利略并不非常清楚。但诺玛和布兰达都隐约有些担忧,她们都知道,月亮的变化往往与大魔女相关。
“今夜一定会有大事发生,我们得提高些警惕。”布兰达叮嘱两人。不知为何,伽利略也隐隐有了这种感觉,他按捺住内心的不安,与两个魔女一同等待那个时刻的降临。
即便是这个时刻,小屋里仍旧是温暖舒适的。屋子里的炉子上正煮着一壶水,蒸汽哗啦啦地响个不停。房间里难得的机械物品——一个壁钟正在忠实地履行它的使命,咔哒咔哒,秒针走了一格又一格。水烧好了,诺玛给每个人的被子里倒上热水,三人坐在桌前,安静地喝。
就在这样与平日相差无几的气氛之下,伽利略突然听到一声尖啸。他许久没有起作用的指魔针用嘹亮的声音提醒他,魔女来临。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一轮妖冶的红月下,一位少女静静地出现在那里。
不知为何,即便他们相距甚远,伽利略却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发丝,他看见少女轻启朱唇,对着欧洲大陆上的每一个人,说道:
“贵安,诸位梦者们,我是始祖魔女莉莉丝。”
魔女的始祖,大魔女莉莉丝,终于还是醒了。
为了让魔女与人类都切身体会到彼此争斗的祸患,大魔女为整片欧洲大陆上的人类与魔女编织了巨大的梦境,从11月13日开始,人们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战争也好,还是死亡也好,都只是一场梦,当梦醒来,一切重新开始之时,人们又有机会重新来过。
魔女无法掩盖气息,也无法离开欧洲,大概都是这位大魔女的手笔,只是为了让每个人看到,那些可能发生的战争为每个人带来的创伤,失去孩子,父母,友人,恋人,无论是魔女还是人类,都因这场战争痛苦不堪。
战争会因此完全平息吗?诺玛觉得不会,仍然还会有想要奴役人类的魔女,仍然也会有憎恶魔女的人类,但至少一些人会开始思考,像是伽利略这样的人类,像是诺玛这样的魔女,他们至少会停下争斗,去尝试接纳和理解与自己不同的另一个种族……大魔女给了所有人一次机会,真好,诺玛想。
但是,她又想,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能重新来过,那该有多好啊!如果这个梦境的开始,不是11月13日,而是15年前,或者18年前,那些让她痛苦的一切,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她不会再拥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推开小木屋的门,站在雪地里,仰望着红月之下的魔女之祖。莉莉丝的话语仍在继续:
“魔女确实有别于人类,我并不会否认这点,那份因力量造成的恐惧,也井非空穴来风;但我也曾诞生于上帝之手,作为最初的人活过,将魔女与人类间的关系彻底割裂开来,彻底割裂两者间的联系亦是一种欠思虑。若是继续执迷不悟,梦中所预言的景象将会在你们醒来后成真。”
“何为人类,何为魔女,何为世界,何为爱,用行动告诉我你们的答案吧。”
“诺玛!”
诺玛听到身后响起声音,转头去看。伽利略踩着雪地,朝她跑来:“你突然跑出来,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离近一点看看。”诺玛望着空中那轮红色的月亮,魔女之祖已经消失不见,她留下的话语却仍旧萦绕在她心头。她现在知道,一切都只是11月13日的一场梦境,梦醒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既然是这样的话……
“你听到她刚刚的问题了吗?”她问伽利略。伽利略点头:“何为人类,何为魔女,何为世界,何为爱,这可真是四个复杂的问题。”
“我觉得很简单啊。”诺玛笑起来,眼中是伽利略从未见过的温柔。她点了点伽利略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你是人类,我是魔女。世界很大,很复杂,很残酷,却很美。”
“至于爱……”
红月之下,诺玛揽住心上人的肩膀,在他的嘴唇上烙下浅浅一吻。
她看着伽利略因为不知所措而涨红了的脸,轻轻笑起来:
“这就是我的答案。”
Ⅰ
“谁的幸福不是表面现象,一会儿就消灭了?”
——女人理顺他的乱发,在额头留下轻轻一吻。
玛丽戈尔德·沃伊德和奥斯卡·盖曼——奥斯卡·沃伊德——坐在泰晤士河边的长凳上。他们出来得很急,什么也没带。
月亮是红的。
有那么一阵子,谁都没说话。
那只叫查理的乌鸦老实停在拐杖顶头。它不敢多话。年轻人认出它后大发脾气:长久以来他因没有魔力倍感煎熬;而另一方面,他也的确在通人言的乌鸦面前吟诵了《乌鸦》,他还以为周围没人呢。
黑发男人抬眼看向月亮。红色的圆像妓女的唇,牙齿掉光了,只能涂上胭脂虫与蛋清混合成的脂膏,藏起后面空虚的孔洞。
狄安娜……
他再次呼唤异神之名。
狄安娜……阿尔特弥斯啊!
拿你那金弓与如发色一般颜色的箭头射我的心吧!
它此时跳得厉害。
Ⅱ
“仔细看看她吧,这个女人叫莉莉丝。”
——少女坐在扫帚上。
奥斯卡皱起眉头,他瞪着天空,像是不满。
此时他的神态不再如初见时一般,尖利的刺被柔软的抚摸除去,失落的孩童回到母亲身边,他瞧起来倒有点像在撒娇。
玛丽问他:“怎么了?”
“没有玫瑰和罂粟编制的花环。”他回答。
学习人类知识的魔女很快反应过来,她笑了笑,手上掐着查理的喙。
Ⅲ
“……心灵的意愿是由一个因素来决定,而这个因素是由另一因素决定,然后再另一个,再另一个,就这样无限持续。”
——他有着对于被爱这件事的饥饿感,与对于被“留下”的恐惧。
“我们走吧!”他站起来,脸因激动而显出一种病态的潮红。“走,去别的地方!”
“谁都找不着我们?”
“谁都找不着我们。”
“我和你?”
“是的,我和你!”奥斯卡大声喊起来,“我们,一直,永远!”
黑发男人拿起拐杖,旋转杖柄,从中抽出把细剑。奥斯卡转过身,正对着玛丽,身后是不详的月亮。他握着剑,在脚边划下,锋利的刀刃在柔软的影子上割开裂缝,无数腥红的眼睛露出来。
奥斯卡伸出手。
Ⅳ
“neshama”
——他们一起跳下去。
坠落。
握紧的手。
劈里啪啦。
点生出线,线连成面。
劈里啪啦,劈里啪啦,ctrl+Z,光缆,劈里啪啦,WiFi,哒哒哒哒哒,delete,写出这种东西你该不会还很自豪吧,呕,劈里啪啦劈里啪啦,吐了,第四面墙,去他的弗洛伊德!也去他的人本主义!鼓掌!鼓掌!
おめでとう!
但其实是荣格啦!
哈哈!
Ⅴ
“偶然控制着我们,未来的事又看不清楚,我们为什么惧怕呢?最好尽可能随随便便地生活。”
——梦?真实?
他过去被爱过,因此他知道爱是什么样子。但他忘却,那东西也就被蒙上一层纱,只留下模糊的影子,显出大概的轮廓。他会在深夜回想起来,会在一片黑暗里找寻它,会伸出手试图确认它的样子——但爱没有确切形状,他能触摸的不过是想象。他曾将老猎人作为自己依恋的对象,可老猎人无法给他他所需要的爱,无法填补他心中的孔洞。他茫然无措。无法理解。曾有的和当今的强烈反差将他撕裂,他的某一部分永远留在了烧毁房屋的废墟底下。
现在曾经爱他的人又回来了,但她似乎就要离去,今天成为昨天的重演;他也不再认识爱,常年的渴望压得心灵变形。他的爱发生了改变。
他曾经知道爱。
他想要她的爱。
他像男人爱女人那样去爱她。
Ⅵ
“力比多”
——此刻的真实,此刻的爱。
“如果这是你的意愿。”她回答。
玛丽微笑着握住奥斯卡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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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后引号内破折号前内容来自百度,本人是文盲,谢谢。
跳下去之后的部分是做梦,结局是回乡下种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