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舞台位于1888年的欧洲。
由农业改革拉响了工业革命的第一篇章,此后的数十年,文明的曙光敲响了民智的门。
灯火点亮了伦敦的长夜,铁路如血管般布满大地,在蒸气轰鸣的城市里——
魔女与人类间隐秘的战争开始了。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国家、历史、人物的半架空企划,存在对真实事件的轻微魔改,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感谢大家半年以来的陪伴与付出,红月之下企划至此顺利完结!感谢每一位参与了红月之下企划的玩家。
A
奥斯卡心情糟透了。
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洁净的白布。那东西是医疗部的人硬塞给他的,浆洗到发硬的料子散发出一股令人不喜的气味,熏得他直皱眉。伦敦一向的坏天气阴沉沉地压在黑发文员本就紧缩的心灵上,他瞪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在心里大声诅咒:诅咒魔女,诅咒猎魔人,诅咒差劲的天气,诅咒世间的一切——自然也诅咒楼梯最顶头高出的那一段木头台阶。
他想摔点什么,手边却只有新买的故事集。
他只能忍着。
如果不是那愚蠢的台阶和他那还够不上残废水准的腿……奥斯卡又开始咒骂。可这能怪谁呢?他刻薄地想,戴着粗呢帽挎着包的小孩都知道走路的时候就得专心走路,上楼时不要翻书,边走边看迟早滚下悬崖摔死。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倒平静些许,又能安稳待在床上了。
黑发文员无所事事,眼神落在书上。奥斯卡撑起身子,拿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故事集,他没什么目的地翻了翻,恰好瞟到心碎而死的丑陋怪物。双瞳异色的男人哂笑一声,心里头涌起一股厌恶,对现状的厌恶、对自己的厌恶;疲惫如浪潮一般吞没了他。
他干嘛就非得这么活着?
拉杰同他谈过这话。那时候他们喝醉了,用各自的语言嘟嘟囔囔,从塞满软垫的椅子里滑到地板上。奥斯卡,月亮的孩子问,怎么就偏偏是我呢?这肤色难道是我的错误吗?月亮想要属于她的孩子,她大可以找个维京人、找个高卢人、找个日耳曼人!她找个吉普赛女人干嘛——怎么就偏偏是我呢?我他妈怎么知道!奥斯卡把这话憋在心里,一方面他还坚持着自己那可笑的文明人的矜持,另一方面拉杰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嘴上不会承认。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他回答,怎么就偏偏是我呢?已经喝到地上的白皮肤吉普赛梗着脖子看他,他看着他一黑一蓝的眼睛,很快又倒回地上,坠着金属亮片和串珠的头发浸在酒里,他呼出一口气,边呛边笑。奥斯卡知道对方产生了误解,他也懒得纠正。他从未对拉杰透露猎魔人公会的事,也从未倾吐过自己腿伤的来历。那些惩罚与发泄意味的抽打与抚摸着脊背的温暖混在一起,他从墙壁上的裂缝处偏过头,不敢真正去诘问。这些东西越沉越深,就像攀附在腿上的水草,拖着人一起往烂泥里落。所有的一切都堵着,黑发的文员不肯开口,他只有在阅读时才感到轻盈,似乎可以飞出窗外,借蜡做的翅膀去够云层后的太阳。
书可真好看,他想。黑发文员让苍白的手指拂过书脊,他的指头经过了封面上的花体字和那个作者。他喜欢他那些戏谑诙谐的聪明话,也喜欢他笔下的故事,那些幻想的故事……爱,爱与美。“因为爱比权力更强大”,他重复这句话,感到自身的疲惫褪去一点。
恨让他厌倦,也让他疲惫。过去奥斯卡觉得自己的生活是三幕悲剧,以灾祸为开始,以死亡为高潮;现在他只觉得好笑。他刻意忽略的那些细节、别过头去不看的事实都被当作燃料丢进老猎人传下的仇恨的火。这火要求他奉上自己的一切,它要他的生活、要他的情绪、要他的爱,什么好东西也没给他留下;等到火要烧没了,他才发现焦黑的木头底下堆着什么。
奥斯卡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书。他悄悄渴望着爱,睡着了。
B
玛丽戈尔德·沃伊德捏着查理的喙,看他扑腾翅膀。
“查理,”她说,“你知道我最近散步时见到什么吗?”
乌鸦摇摇头。
“现在的伦敦的确变化很大,”魔女不紧不慢地说着,“尤其是女士们,流行真是一年一个样——你也看到那些帽子上的鸟了,对不对?下次你再这么干,就在我的帽檐上待一个月!”
乌鸦扑腾地更厉害了。
魔女放开手,乌鸦首先飞到高大的衣柜上,又理了理自己蓬乱的羽毛,接着才嘎嘎叫起来:
“这不能怪我!那小子太怪了,上楼梯时摔昏脑子,几岁孩子才干这事!来了人把他架起来带走,然后放在铺着白布的床上……我可不敢靠太近,他那群同事见了我非得把我漂亮的羽毛全拔光!”
玛丽戈尔德抄起纸团砸过去,查理灵巧避开。
“别管了,玛丽,别管了!”它跳来跳去,“伦敦来了开膛手杰克,开膛手杰克寄了地狱来信,信上说不准还拿血糊了‘666’!管那神经兮兮的傻小子干嘛?——你东西都收拾好了,走吧!”
百岁的魔女没应声。她后退几步坐上床沿,转头看向窗外。
的确,我在找寻什么呢?十年前的真相在现实面前显得滑稽无力,她所设想过的每一种假设都燃在火里。我的出现真的是有必要的吗?她问自己。生活不会停下,她对挽回的试探也暂时看不出什么作用,而现在也并不是什么可以慢慢来的好日子。更何况奥斯卡过得还不错……
也可能我只是不敢再尝试。
想到这里,她再次起身:
“查理,带我去看看他。”
C
“你知道,最近有种挺时髦的说法,”拉杰曾对他谈起,“怎么说来着?啊,对了……‘梦是人无意识的愿望’,像不像那种祈愿的巫术?”
巫术。
巫术与恐惧、与欲望、与希望相连。这些深深埋藏于人类自己都尚未理解到的意识深处。
梦是人无意识的愿望。
他看到她,他奔向她,他们一齐笑起来。
玛丽戈尔德打开房门。
奥斯卡躺在床上,比在煤油灯下更苍白。他似乎做着梦。魔女走过去,借窗边的光仔细看着他,他异色的眼睛被眼皮遮着,头发搭在眉骨上。玛丽看了一会儿,她伸出手将奥斯卡的黑发别在他耳后,拿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最后她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印下祝福的亲吻。这是最后的告别。
她准备离开。
一股轻微的力道阻止了她。
梦是人无意识的愿望。
不希望接着巫术去实现什么,不期望魔女能带来什么,而是作为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诉说,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的希翼——奥斯卡盖曼对玛丽戈尔德的渴望。
黑发的年轻人汗涔涔的,他从梦中挣扎醒来,勉力揪住魔女的衣角。他一黑一蓝的眼睛望着玛丽,几乎是在祈愿:
“别离开我……
别抛下我……
别让我一个人……”
他看到她,他奔向她,他们一齐笑起来。他在梦里喊她——
“……母亲!”
Tbc.
*感谢您的阅读,我的朋友
诺曼放下帽子,摇了摇头。
“这样普通的帽子,没办法拿来当做线索。”他低下头,把木箱重重合上,刻意回避与伽利略对视。伽利略不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叔叔追查了那么久都一无所获,诺曼要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线索才怪呢。他看着诺曼满脸沉重,还以为他是在懊恼,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没事,别在意,我本来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诺曼勉强地笑笑,跟着伽利略走下阁楼。他的脑子里塞满了令人不安的念头,一会儿想着,干脆把这阁楼烧了算了,一会儿又想,回家之后就打包行李,连夜飞回山里好了。他心事重重地与伽利略道别,回到自己的小出租屋,一打开门,三条狗摇着尾巴欢快地前来迎接主人的归来。要是在往常,诺玛会挨个摸摸它们的头,打发它们回自己的窝里去,今天她却一反常态,蹲下身子紧紧地把法斯特抱在怀里,把头埋进它金色的长毛里面。
三条狗都慌了。它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诺玛,在它们的眼里,她一直活力十足又无忧无虑,少有这种流露出脆弱的时刻。它们围着诺玛焦急地转来转去,去舔她的脸,舔她的眼泪,直到诺玛发出一声长叹,挨个抱了抱大狗小狗,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狗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啦?
诺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考。她躺在床上,坐在椅子上,坐在地上,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想,为什么是伽利略呢,为什么偏偏是伽利略呢。这是命运对她的捉弄,或者是冥冥之中的报应,归根结底,难道不是因为她自己犯下的罪行?
可难道复仇是错误的吗?害死她父母的人难道不该付出应有的代价?诺玛思考许久,终于得出结论:一切都是因为她太贪心,已经沾过鲜血的手,不能妄想拥有平凡的幸福。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自己杀死的那对夫妻就是伽利略的父母,伽利略一直寻找的魔女正是自己。如果知道了这个,伽利略会怎么想?不要说那些曾经昙花一现的暧昧念头,就连他们曾经以为彼此之间牢固的友情也将要不复存在。
如果她不曾认识伽利略,不曾与他成为朋友,现在也不会如此痛苦。她回忆起曾经与伽利略一同度过的时间,发现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她知道伽利略住在佛罗伦萨,与自己是同乡,可却从未想过他就是自己的邻居,她知道伽利略今年二十岁,也从没想过那个男孩也是这般年纪。那天在威尼斯,风吹起她的帽子,落在伽利略头上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起十五年前,她将一顶小得多的帽子按在了这个男孩的脸上。
也许她不是毫无察觉,只是不愿去想,但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她唯一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如果纯粹用理性思考,她现在最应当做的就是收拾行李离开伦敦,回到布兰达身边,但她偏偏下不了决心这么做。
最近有许多魔女都在蠢蠢欲动,人类与魔女之间的战争说不准哪天就要全面爆发。人类的武器在魔女的面前胜算微乎其微,她不能让伽利略继续留在这里,作为猎魔人,他会成为魔女的眼中钉,而他偏偏又没有战斗力,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她本来想借着调查的由头,让伽利略跟自己离开这里,现在也不可能了。其他的事暂且放在一边,诺玛需要保证伽利略的安全,她不能时时刻刻都盯着他,只能想别的办法。至于友情也好,爱恋的萌芽也罢,等一切结束之后,她也会将这一切全部舍弃,她是魔女,本来就不该跟猎魔人交朋友,这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
诺玛走出房间,门口三条狗趴成一排,见她出来,快乐地摇起了尾巴。诺玛盯着它们思索了一下,对金毛狗法斯特说:“好孩子,去帮我做点事吧。”
伽利略有点摸不着头脑,诺曼为什么突然把法斯特送到他家里寄养?诺曼解释说,它和布瑞克最近总是打架,需要隔离一段时间。伽利略没多想,他向来不会多想,虽然法斯特跟他不太对付,但他一直很喜欢狗。法斯特也乖巧听话,虽然态度并不亲昵,但也并不给他惹麻烦。他把法斯特留在家里,在约定好的地方与诺曼碰面,今天他们要一起去华人街吃东西。说起来,诺曼最近总是约他一起出门,不知道是发了横财,还是单纯地玩心大起,不过管他呢,他馋华人街的肠粉很久了。
诺曼倒并没觉得伽利略推崇备至的肠粉是什么绝世美味,要说好吃,确实也算得上好吃,但远远比不上自家的意式红肠。他打量周围,多数是黑发黑眼的亚洲人面孔,也有不少本地人在这里吃饭。华人餐厅以便宜著称,附近的工人们经常来这里。伽利略一边吃肠粉,一边嘟囔着有朝一日要去肠粉的老家看看,诺曼本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也带上自己一起去,想想又作罢。
他们离开华人餐厅,在岔路口分别,诺曼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去。他远远地跟着伽利略,直到他进了自己家门才放心。今天也仍然风平浪静,没有魔女的袭击,也没有开膛手杰克,似乎开战的气息只是个错觉。
但诺曼没有放松警惕的念头。连伽利略都感受得到,他叫伽利略出门玩的频率增加了许多。他们去剧院看剧,去酒馆喝酒,去马戏团看表演,去湖边野餐。伽利略牵着法斯特,金毛狗在诺曼脚底下打转,用头去蹭他的腿,仿佛在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
诺曼也不知道,他甚至不希望这样的生活结束,只是从布兰达和其他魔女零零碎碎的消息里,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魔女们渐渐地行动起来了。他们坐在红白相间的野餐布上,金黄的落叶落下来,落在金色的头发上,落到金色的阳光里面。伽利略问,怎么了,你最近有点不高兴。诺曼说没什么,布瑞克它……
它健康得很,却被诺曼假称生病,来掩饰自己的坏心情。法斯特听了呜咽起来,伽利略以为它为同伴伤心,伸手去安抚,却被大狗一骨碌躲开。法斯特仰面倒在诺曼脚下,任由他去摸自己的肚子。诺曼摸了狗,心情好了一点,转头发现伽利略在偷吃自己的三明治,气得跟他扭打在一起。
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十月就这样轻巧地滑过,转眼间到了十月的最后一天,万圣节前夜。
万圣节是鬼怪们的节日,传说中在这一天,鬼魂会重返人间,而现在的人们只把这当成一次盛大的游乐节日。他们在夜晚装扮成鬼怪的模样上街游行,小孩子们挨家挨户索要糖果。而对于魔女们来说,这样的节日意味着她们能够卸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毕竟在游行的队伍里,扮成魔女的人可太多了。
诺曼向伽利略提及夜晚的游行,问他会扮成什么。伽利略神神秘秘,说自己有个了不起的好主意,一定会让诺曼大吃一惊。结果到了万圣夜,大吃一惊的反而是伽利略。
“天哪,你怎么扮成这样?”伽利略难以置信地看着诺曼,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个魔女,一个穿着黑色斗篷,戴着尖顶帽子,还拿着扫帚的女人,你不可能觉得她是除了魔女之外的其他生物。
“怎么样,是不是大吃一惊?”诺曼得意地欣赏伽利略惊愕的表情。伽利略猛地摇了摇头,脑袋上的草帽差点掉下来。他正了正头上的帽子,仔细打量起诺曼来,这让诺曼不免有点不安。
“你和你妹妹……长得真是一模一样。”伽利略下了结论,诺曼总算松了口气。其实他不该扮成魔女出现在这里,但作为魔女堂堂正正出现在人群中的机会难得,尤其这次伽利略也在一起,如果不是万圣节,怕是根本没有可能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伽利略的面前。他并没有穿自己作为魔女时的衣服,而是根据人类对魔女的印象置办了一套,想要借此掩盖自己的身份。他打量伽利略的穿着,今天他扮成了稻草人,身上绑了不少干草,勉强算是像模像样,就是走起路来掉渣。
“为什么要扮成魔女啊?我觉得吸血鬼很适合你,狼人也可以啊。”伽利略问诺曼。
“还不是你整天说魔女的事,我都听烦了,不如让你见识见识魔女的样子。”
“哈哈哈,其实魔女也不都是这样的,她们也不都戴这种帽子,也不是所有魔女都穿黑衣服……”伽利略又开始了他的魔女讲堂,诺曼后悔说刚刚的话了,魔女是什么样,还要伽利略给自己来讲吗?他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还时不时点点头,心里只想把伽利略身上的稻草给拆了,最好连里面的也一起掏出来。
伽利略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正在想着如何把自己大卸八块,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一边谈天说地,一边跟着游行的队伍往前走。周围的人无论大人小孩都穿着夸张的服装,狼人,吸血鬼,僵尸,魔女,幽灵,鬼怪们齐聚一堂,诺曼想,即便是人群里混进了几个真家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伽利略似乎也与诺曼想到一起去了。他朝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说道:“你看那边,那边有猎魔人在巡逻。今天这里这么乱,肯定有真的魔女混进来一起。所以现在许多猎魔人都在这里待命,以防她们突然搞破坏。”
“也许魔女也不忍心破坏难得的节日气氛。”诺曼替自己的同族说话。
“说不定是发现这里有猎魔人,不敢轻举妄动呢!”伽利略压低了声音,“说不定,我们旁边就有魔女混在里面……”
诺曼不免一阵心惊,好在跟伽利略在一起相处久了,这种事也差不多习惯了。伽利略对自己的朋友报以最真诚的信任,连诺曼的男性身份也没有怀疑过。越是这样,诺曼越想与他开开玩笑。他扯了扯自己的尖帽子,让它变得更挺拔一点,然后同样压低了声音说:“说不定,我就是那个魔女……”
伽利略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你可真会讲笑话!”
诺曼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有点不甘心,虽然对他来说,伽利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但是……
“那如果我是魔女的话,你要怎么做呢?”
她想这样问,于是就这样问了。伽利略只是略一愣神,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当然是把你抓起来了!”
“认真的吗?”
伽利略愣住了。诺曼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月光浅浅地照在他的尖帽子上,帽沿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竟然是个满月夜。伽利略突然有种错觉,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诺曼,而是一个真正的,穿着黑色斗篷的魔女。但他也只把这当做是诺曼出神入化的化妆技术,用力摇了摇头:“我当然是说笑的。你怎么可能会是魔女啊。”
“是啊,”诺曼轻轻笑了起来,“我怎么会是魔女呢?”
布兰达来信,问诺玛怎么还不回家,语气比平时来得焦急。她说前阵子下山采购,听那里的人说有魔女显露踪迹,在村里杀人。布兰达不知道是否真的是魔女作案,只觉得形势不妙,希望诺玛赶快回意大利。
诺玛回信说自己还要在待上一阵子,不过心里也清楚拖不了多久。以布兰达的性格,诺玛要是再在伦敦待下去,她就要上门来领人回家了。她把信扔进邮筒,心想能拖一天算一天吧,要是布兰达真的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不知是因为运气好,还是魔女们察觉了诺玛这个同类的气息,这段时间伽利略身边一直没发生什么险情,连诺玛也开始疑心自己的猜测是否会成真,但是日子还得照样过。法斯特仍然住在伽利略家,见到主人的时候它总是委屈地用鼻子拱她的手,满脸写着“你什么时候接我回家”。伽利略也问,诺曼推说布瑞克还没病好,延长了法斯特的“出差”。
关于诺玛存放在阁楼上的秘密,伽利略后来也鲜少过问,这让诺玛松了口气。她扯的谎一个接着一个,要是伽利略铁了心要一起调查当年的旧案,她不知道又得硬着头皮编出多少谎话。她打心底里希望伽利略再也想不起这事,好让她能在他身边多待上一阵子。
她白天与伽利略一同出游,晚上回家却总是睡不好。她想,伽利略那么信任她,可她却一直都在欺骗他。她夺走了他的父母,还妄图拥有他的友情,可以说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她欺骗自己,说是为了保护伽利略的安全,其实自己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伽利略真的处在什么不安全的境地吗?未必如此,开膛手杰克已经很久没出现犯案了,那些想要向人类复仇的魔女也离他们的生活很远,诺玛不得不承认,自己陪在伽利略身边,完完全全出于自己的私心。
唉,要是能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可惜诺玛也知道,所有的一切早在十五年前就无法改变,只留她一个人品尝这迟来的苦涩果实。
诺玛想过也许某一天她会在伽利略面前暴露魔女的秘密,可能是因为伽利略受到袭击,她迫不得已在他面前使用魔法——也许这个能用自己也是有魔力的人类来搪塞过去,不过伽利略肯定要喜出望外地把他推荐给猎魔人公会,到那时候就更麻烦了。或者是伽利略的哪个朋友怀疑诺曼的身份,旁敲侧击让伽利略帮忙取来诺曼的血,众所周知,指魔针对魔女的血液有反应。所以诺玛平时总是避免碰到尖锐物品,以免扎伤手指留下血液,她知道,妈妈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又或者,伽利略突然开窍,察觉了诺玛的魔女身份,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不觉得伽利略能察觉到这一点,毕竟两人已经相处了这么久,伽利略也从来没有那样想过。反正不管是哪种情况,在诺玛的想象里,伽利略总是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用愤怒或是悲伤又或是别的什么情绪大喊:“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然后他们吵架,不欢而散,从此诺曼再也没有出现在伽利略面前,一切总是这样结束。
她想过,可能这件事明天就会发生,可能永远不会发生,她和伽利略之间的所有情谊都会从此消失殆尽,虽然她也存有一丝侥幸,如果伽利略能够接受的话……但即便是接受了她是魔女的事实,诺玛还有另外一重难言之隐,因此诺玛不再奢望,只是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但她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总是会超出她的预期。
诺曼走过圣诞气息浓郁的街道,神色有些晦暗。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家家户户却已经忙着做节日的准备,大街小巷似乎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但诺曼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开膛手杰克沉寂许久,终于又出手杀了一名魔女,按理说诺曼不应在夜里出门,但今晚他又与伽利略有约,不好不去,于是她挑人多的道路,小心谨慎地走。
他走进他和伽利略常去的酒馆,伽利略早早占了一张桌子等他过去。两人点了啤酒和小菜,聊起开膛手杰克案,又漫无目的地跳到别的话题,诺曼觉得自己有几分醉意,懒散地拄着下巴听伽利略讲牛顿力学。伽利略正讲得神采飞扬,突然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指魔针:“我没听错吧,是魔女?”
诺曼猛地心惊了一下,他确定自己没有用过魔法,指魔针也发现不了自己的踪迹,但伽利略手里的指魔针晃了两下,竟然直直地指向自己的方向。伽利略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这玩意坏了吧?怎么指着你啊?”
他干脆跳下座椅,围着诺曼转了两圈,不知为何,无论他走到哪个方位,诺曼就像一块磁石一样,牢牢地吸引着指魔针的指针。伽利略眼看着冷汗直流:“不是吧,这个肯定坏了,我得赶紧回公会让他们看看,这次会不会让我赔啊……”
诺曼在他转圈的时候也出了一身冷汗,他快速思考着指魔针突然起作用的原因,绝对不可能是他用了魔法,也不可能是猎魔人公会擅自升级了技术,难道是隐蔽气息的魔法出了问题?他酒醒了大半,听到伽利略说出“公会”两个字,更是迅速作出了决断。
诺曼站起身,一手拉过伽利略的胳膊,一手以极快的速度拿起酒馆角落里放着的一把扫帚,连扫帚带人一起拉出了酒馆。不顾伽利略大叫抗议,诺曼把他拉到了酒馆后面的小巷,自己跨在扫帚上,向伽利略发号施令:“上来,坐稳,扶好!”
伽利略摸不着头脑:“诺,诺曼,你喝多了吧!”
诺曼对他摇摇拳头:“少废话!给我上来!”
伽利略不情不愿地跨上扫帚,一边握着扫帚柄还一边嘟囔:“我看你也没喝多少啊……”
诺曼再度重复:“闭嘴,坐稳了!”他明显感到扫帚沉甸甸的,但这也在他的能力范围内,“要起飞了!”
“什么?什么起飞?”伽利略话音还没落,就觉得自己脚下一空,耳边风声呼呼响起,转眼间他竟然坐着扫帚飞到了半空!吓得他一把抱住诺曼的腰:“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诺曼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抓稳了,我要提速了!”
若不是诺曼又飞得高了一些,整个伦敦大概都听得到伽利略的惨叫声。
大约两小时以后,诺曼终于肯让扫帚降落在一片树林里。伽利略颤抖着两条腿,从扫帚上下来,扶着树干想吐,结果什么都没吐出来。
他惨白着一张脸,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我是在做梦吗?刚刚我和诺曼骑着扫帚在天上飞……”
“这要是梦就好了。”诺曼板着脸说。
伽利略掐了掐自己,满脸的难以置信:“可是,你,你为什么会骑扫帚?你怎么会飞?诺曼,你到底是什么人?”
诺曼没好气地说:“魔女啊,还能是什么。”
伽利略大叫起来:“不可能!男人怎么能当魔女!”
“你怎么知道我真的是男人?”诺曼扯了扯领口,“还是说,你想亲自确认一下?”
伽利略后退两步,结果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你,你是……你不是诺曼,你是谁?”
诺曼要被他气死了。他早想到伽利略不会相信,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了,会是这么气人。现在反倒是诺曼要千方百计证明自己是魔女了,这可是他从没想过的。诺曼想了想,索性把这事放在一边:“走吧,捡点树枝去,今晚要在这里过夜了。”
他伸出手,在掌心里点了一团光当做照明,伽利略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所以你真的是魔女?”
“我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诺曼叹了口气,“还是先捡柴火吧,有什么问题,等火生起来了慢慢说。”
两人捡了点树枝堆在一起,生起了火。火是伽利略生的,他意外地有一点野营的经历。虽然生火对于诺曼来说是最不费力的,但他偏偏不愿在伽利略面前表现这个。
“你……真的是魔女?”伽利略烤着火,小心翼翼地问。
“嗯。”诺曼点了点头。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不会是想杀了我灭口吧!”伽利略瑟瑟发抖,跪地求饶,“别杀我,我还不想死……”
“不像话!”诺曼恨不得给他两脚,“瞧你那点出息,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开始求饶了!我要是想杀了你,你早就死无全尸了!”
“那,那是干什么……”伽利略迷惑不解。
诺曼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你好歹是个猎魔人,知道魔女会用隐蔽气息的魔法吧?我一直都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也没有使用过魔法,却还是被你的指魔针给发现了。我想有可能是隐蔽气息的魔法失效了……虽然这件事从没有发生过。我暴露了自己的气息,如果有除了你以外的猎魔人找上门来就糟糕了,所以我只能找个地方躲一躲。”
“哦……”伽利略仍然迷茫着。他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又太突然,他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好不容易他才理解了诺曼的话,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要是猎魔人公会的人找到你,问你有没有见过魔女,你会怎么说?说那是你的朋友诺曼,你觉得他不可能是个魔女。然后他们会发现你的指魔针没有任何问题,你说的话无疑是在包庇真正的魔女,你会成为袒护魔女的罪人。”
“你说的有点太夸张了吧……”伽利略嘟囔。
“我也要为我的安全考虑,当然还有你的安全,”诺曼说着,看向柴火堆,“自从开膛手杰克出现,魔女们受到挑衅,逐渐变得激进起来,本来是中立派的许多魔女也向激进派靠拢,开始残杀人类……你没什么战斗能力,又是猎魔人,我怕你被其他魔女杀掉。”
“魔女还分派系吗?”伽利略忽略了后半段,好奇地询问起来。
“当然了,她们可是斗争了几百年……”诺曼简单地给他讲了一下魔女之间的派系斗争,伽利略头一次知道魔女之间无法战斗,派系之间根本类似于人类之间的政治斗争,一时间忘了害怕。
“因为魔女之间不能伤害彼此,所以就算她们残害无辜的人类,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诺曼别有深意地看了伽利略一眼,“也就只能用这种手段。”
伽利略还是有点一知半解,但他慢慢地点了点头:“所以你其实是想保护我的,对吧?唉,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被杀了。那个,天亮之后,我们就回去吧?”
“不要想着回去的事了,”诺曼悠悠地说,“我已经回不去了,现在回伦敦,指魔针肯定要响成一片。我也不会放你走,魔女一根手指就能杀了你,我不放心。”
“怎么这样!”伽利略跳起来,“我还有工作要做呢!”
“对,你的工作,给猎魔武器上涂装。那我就更不能放你回去了,伽利略,你要知道,我们其实是敌人,”诺曼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拳头却紧紧握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俘虏了。”
伽利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不知从哪来的绳索给捆住了手。诺曼牵住绳索的一头,对他笑了笑,那副样子,与他认知中的魔女别无两样。
伽利略这才如梦方醒般地大叫起来:“好啊,诺曼!你一直都在骗我!”
诺曼心想,他果然还是这么说了。但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心痛,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第二天早上起床之后,两人气氛有点尴尬。昨晚伽利略赌气,一晚上没跟诺曼说话,诺曼也不想去解释什么,打算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跟他说。
“要出发了。”诺曼说着,走向扫帚。伽利略满脸犹豫,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开口:“等一会儿。”
“怎么了?你还想跑啊?”诺曼有点好笑地问。
伽利略面红耳赤地说:“不是,你,你给我解开这个绳子,我,我上个厕所。”
诺曼忘了他还有这种生理需求,自己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他迅速把绳子给他解开了,也没忘放两句狠话:“你知道吗,我能变成狮子。如果你敢趁机逃跑,我会追上你,然后咬掉你的头。”
“……也太吓人了。”伽利略嘟嘟囔囔,走到一边上厕所去了。
解决了生理问题,两人骑上扫帚。伽利略问诺曼:“去哪?”
“非洲,亚洲,南极……只要是没有魔女和猎魔人的地方,都值得一去。”
“那么远!”伽利略吓了一大跳,“你是认真的吗?”
诺曼不回答他:“坐好了,准备起飞!”
这一次伽利略并没觉得有多害怕了,可能是因为诺曼放慢了速度,也可能是因为他习惯了,他甚至有心情来欣赏一下空中的风景。
“哇,你看!云简直就像一片海!我敢打赌,没有几个人看到过这种景象。”伽利略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
“是吗,对我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诺曼经常飞行,看惯了天空里的景色。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没有那么尴尬之后,伽利略旺盛的求知欲终于战胜了内心的那点纠结,开始向魔女提问:“那个,诺曼,你真的能变成狮子吗?”
“骗你做什么。”
伽利略的语气有点紧张:“我,我想看看……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魔女变成动物。”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啊?”诺曼觉得有点好笑。
“你自己说的,你要是想吃,早就吃了,”伽利略壮着胆子说,“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魔女为什么能变成动物,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你要我变我就变,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啊?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囚犯,哪来的那么多要求。”诺曼冷淡地说。
“唉……”伽利略失落地叹了口气。
他们飞行了一段时间,诺曼又在一片树林里降落了。伽利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大概已经离伦敦很远了,根本是插翅难飞,虽然想找个机会逃跑,但诺曼似乎就连背后也长了眼睛,时刻注意他的动向。伽利略暂时打消了逃走的念头,跟着诺曼去捡柴火,又去河边抓鱼,实际上因为双手被绑住,完全是在一边看着。
诺曼生了堆火,把鱼架在火上烤。他绑住了伽利略的脚踝,解开了他手上的绳索,免得自己还得喂他吃饭。鱼没经过什么精细的处理,也没有什么调味料,味道勉勉强强,两个人填饱了肚子,天色也暗了,便干脆在附近找了个避风的山洞,打算休息一晚再出发。
他们背对背躺在营火旁边。诺曼知道伽利略有话想说,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等。
“那个……诺曼,你还醒着吗?”
“嗯。”
“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交朋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个猎魔人了吗?”
诺曼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解释:“不是这样。在你告诉我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个猎魔人。跟你认识,交上朋友,也只是个巧合。”
“那你知道我是个猎魔人之后,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了我?魔女不是最恨猎魔人了吗?”
“我从来不做滥杀无辜的事。”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扮成男人呢?”伽利略又问,“而且还……扮得那么像。”
“因为这样比较方便。女人做事总是处处受限制,而且没人会怀疑男人是魔女。”
伽利略“喔”了一声:“好有道理,我就没有怀疑过。”
“那是因为你傻!”诺曼忍不住骂他,“要是你碰上的是别的魔女,你早就被杀掉了!”
伽利略挠了挠头,他突然想到一件不得了的事,脸色一下子变了:“等等,那你的妹妹……”
“我没有妹妹。”
“什么!”伽利略大叫,“那我见到的那位女士……”
“是啊,就是我本人,”诺曼没好气地说,“我还以为你早该想到的。顺便一提,彼西妮也见过我,她当时就发现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不如人家小女孩呢。”
“彼西妮竟然一点都没告诉我!”伽利略再度受到了打击,诺曼和那天的美丽女士竟然是同一个人!他挣扎起来,想挣开脚上的绳索:“诺曼你,你欺骗我的感情!”
“实在对不起,我也有我的苦衷。你是猎魔人,我不能让你知道我的身份。”
“这……我也能理解……”伽利略停止了挣扎。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了吗?”
诺曼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想起在威尼斯时,她曾经对伽利略说过,自己会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告诉他名字。她犹豫了一小会儿,说:
“诺玛。我的名字是,诺玛。”
这之后他们开始随意地闲聊,聊起不曾被提起的魔女诺玛的故事。诺玛回避提起自己的童年,只说父母离世之后跟着亲戚一同生活,她们在森林里打猎,养猪,有时也下山去看看外面的人类世界。诺玛被那样的世界吸引了,没有魔法的人类是怎样创造出这样色彩缤纷的世界的?她想知道,所以她来到了伦敦,成为了诺曼,认识了伽利略。伽利略问她,你觉得人类怎么样?她说,人类是很复杂的,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有时很坏,坏人有时很好,其实魔女也一样,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魔女和人类能和平地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但那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伽利略说,他现在仍然觉得,诺曼是魔女的事情令人难以相信,难以接受,诺玛说我理解,你肯听我说话,已经是我想象中最好的情况了。
那一夜他们聊了很多,直到两人都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们再度出发,走走停停,直到第三天的夜晚,诺玛发现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伽利略问。
“我们的位置变了。”诺玛说。他们身处高空,下方是一望无际的云海,头顶上悬着一弯新月。诺玛向南飞行,现在本该已经到达地中海上空,但她现在却感知到自己在北冰洋附近。伽利略的眼睛瞪得老大:“我们该不会在不知不觉中环游了地球?”
“我飞得没那么快!”
“难道地球只有欧洲那么大?其他的板块都不存在?”伽利略震惊地提出自己第二个猜想,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你想什么呢!这肯定是魔法造成的啊!”诺玛都不想跟他说话了。伽利略发现魔法这个解释竟然能让他安心,不由得又开始怀疑人生。
“看来我们是逃不掉了,”诺玛喃喃自语,“不管是非洲,亚洲还是南极,现在我们哪里也去不了。想要找一个没有魔女,也没有猎魔人的地方,怎么那么难啊。”
伽利略看着有点低落的诺玛,不由得想安慰她一下,他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不是还有一个地方吗?”
“什么地方?”诺玛好奇地问。
伽利略指向他们头顶的新月:“没有魔女,也没有猎魔人,甚至没有人类的地方……不就是月亮上吗?”
诺玛错愕地抬起头,弯弯的月牙挂在漆黑的天空,像是谁的笑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