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是古惑仔paro啦
仓库里光线昏暗,但是人声嘈杂。腥臭的海风掩盖了血和酒精的气味,但是那股男性的汗臭还是熏的让人头疼。
黄昊宁和同伴一起打着斗地主,眼睛早就适应了照明不佳的室内,正好堪堪看清手上的牌。
背后的那人轻轻咳嗽了一声,一股烟味从他久熏的肺泡中爬出。
“喂喂喂!”黄昊宁把牌拍在桌上,扭头往后警告,“我忍你很久了喔,你们作弊也就算了,用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啊!”
那人满脸横肉,一条长长的刀疤趴在他的锁骨上。见黄昊宁转头,他不急反笑,左手摸着自己的刀疤,右手从自己裤兜里摸出一把匕首。
“唉,刀哥,别介意。这傻*脑子不好,误会你了。”黄珍妮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一身廉价的香水味。抱着弟弟的脑袋使劲地揉了几下,用的力道不小,根本不让他抬头。
“搬嫂在的话,就算了吧。”一个打牌的人站了起来,另一个人也站了起来。
“*的,你们三个人都串通好的是吧。”黄昊宁也刷地站起来。
珍妮也被狠狠地带了起身,她恢复平衡便生气地紧紧勒住弟弟的脖子,努力在脑海里寻找说辞。像是生气,又像是在保护着他。
突然仓库的大门被拉开,光线一口气涌了进来,打在飞舞的灰尘上。
仓库里的男人们站起来围了上去。
黄昊宁第一次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面前是厚厚的人墙。那个女生披着阳光和父亲一起走了进来。
她穿着干净像个大小姐,看清楚了仓库里的人数后哎呀了一声,就被父亲拉到了身后。
这才发现,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个帮派的打手,他们就算不愿意,也得乖乖走进仓库。
“我来找你们老大谈生意。”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保养得还可以,但是常年在饭局上征战的肚子还是不争气地挤压着腹部的扣子。
黄昊宁认真看了一眼,和姐姐悄悄说:“这个人好眼熟,感觉今天早上在电视上见过。”
黄珍妮回忆了一下:“那个说要把整个九龙治理好的政客。”
“那他来找蟒蛇谈什么生意。”黄昊宁的问题没有人回答。
“老大说你可以进来。”是姐夫,黄昊宁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对方并没有看他们这边。
那政客拉着女儿的手,就要往里面走。
“你,一个人,可以进来。”姐夫让他停下。
“不可能,你们妄想我把女儿留在这种……又脏又臭的仓库里。”政客反应很大,可怜他对女儿的关心让他气得发抖。
刀哥听这话,往前走了两步,脸上满是威胁,身后不少人见状也往前走。
“那就派个人陪你女儿去看看海。”蟒蛇老大的声音从里面的房间传出来,不见他人,光听声音却觉得是一个和蔼的男人,“你们自己选一个人。”
“黄昊宁。”那打牌的男子重重推了一下黄昊宁的背,“年轻嘛,有共同话题。”
黄昊宁没站稳,踉跄一下,周围人让开一个圈,现在他也被框在了注视的目光下。
“他还不行……”姐夫刚要说话,被刀哥拦了下来。
刀哥一边摸着自己的刀疤,一边说道:“怎么了,你介绍进来的人,不让他干活?”
姐夫还没说什么,黄昊宁却说:“行啊,看海而已。”
那女生看向他,眼中却没有害怕而是讨好的笑意,那是脆弱的,不应该在这里存在的姿态。
大约是见他没有什么威胁性,政客犹豫再三,松开了拉着女儿的手,跟着有些担忧的大搬走进了房间。
周围的人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只有黄珍妮嘱咐了一句:“好好看着人,别搞丢了。”
黄昊宁点了点头,走在那女孩前:“我叫黄昊宁,你叫什么?”
“我叫新乐。”女孩愣了一下,然后在阳光下展开了笑容。
黄昊宁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也笑了起来:“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可爱。”
二月二,龙抬头。
黄昊宁一家浩浩荡荡往母亲的广东老家开去。虽然随了家父祖籍为广西,祭祖的习惯氛围却还是母亲家更为浓厚,到了时候就得往母亲老家赶。
黄珍妮能坐在副驾驶,皆因开车的是她的男朋友,而黄昊宁只能在后排和父母挤在一起。青春期以后的孩子,谁会想和父母贴得这么近。黄昊宁应付着父母的唠叨,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站,黄昊宁提出想要换着开,却被全家拦下,最后是黄爸爸换了上去。
“我工作的时候,还开过不少次车。”黄昊宁声明道。
换到后排的陈斑想了想:“他们还没熟到可以告诉你,你开车多烂。”
黄昊宁无语转头看向窗外,不一会儿却进了隧道,也没有什么景色,一片黑黢黢。
穿过这个隧道,很快就要到镇上,已经看得到一些熟悉的街道,也有一些眼熟但是叫不上名字的人。
黄昊宁注意到,有一个跛脚少年在远处挥着手,他不确定是不是和这里挥手,但还是礼貌地挥了回去。
红墙绿瓦沈家祠堂,二进院子中一棵百年榕树蔓延出头,树叶随风轻盈摆动。树下池塘,一红一黑大锦鲤只把树影当饵食,张嘴吃了一口浮萍。沈嘉伟扫出一堆树叶,越过二进往一进走,看那木棉树开得正好,闲来无事乱逛的大娘正捡了木棉花,拿回家晒了煲汤。
一辆白色东风日产停在了祠堂不远处,沈嘉伟用扫帚撑着头,观察了一会儿,见黄家一行人下了车,才眼一眯,笑着脸迎了上去。
“小姑,小姑丈好。”沈嘉伟先跟长辈问了好,随即一把揽住黄昊宁和陈斑,满眼笑意对着黄珍妮,“哈!大搬!死仔包!眼镜妹!好久不见!”
“你们好好聚。”沈妈笑了笑,拉着黄爸也走进祠堂找人重温感情去了。
“好久不见了沈茂利!”黄昊宁反手给沈嘉伟一拳。
“叫表哥啦!”沈嘉伟也还他一拳。
“嘉嘉,你回来好久了吗?”珍妮抱着手臂问。
“不算很久,回来两个多月而已。”沈嘉伟被叫小名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答。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阿伟。”陈斑从沈嘉伟的搂抱中钻出来,指了指他的扫帚。
“我已经扫完了,你们从广西开来估计累了,不用再干什么活。”
“我们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这里聚集起来了。”珍妮用力碾过脚下的泥土。
“应该有……十年了。”黄昊宁回忆,“小学那个时候嘞,大搬哥和姐姐就很能打。”
“哈哈哈哈,他们为什么打架来着?”沈嘉伟努力回忆。
“为人出头?应该不是为我们……吧。”黄昊宁挠头。
“不是为了你?”珍妮震惊,“为你打过好几架的了,白眼狼!”
“我记得小时候,你还帮忙祭祀的,今年呢?”大搬依然在找事情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记得那年我们做飘色,表哥是何仙姑,我是吕洞宾,中途我太无聊了回头去看表哥,表哥睡得可香了。”
“哈哈哈,我也记得,我太重了没被选上……”珍妮一脸悔恨。
沈嘉伟举起扫帚挥了挥:“今年不做飘色,这次舞龙,我做头上的龙珠。”
“你还会舞龙?”
“不会。”沈嘉伟摇头,“但是我们得会。”
“我们,怎么个我们?”
“老人家算了,说是今年要年轻一辈舞一条小龙在前面开路,才能一路通顺。”
“神神叨叨的。”黄昊宁咋舌。
“你身上神神叨叨的味道也不轻啊。”沈嘉伟笑着说,收了扫帚往里走。
祠堂内香火不断,一鹤发老太坐在太师椅上闭眼喝着茶,听着黄爸沈妈汇报近况,不发一语。
见小辈们进来,老太才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
“已去之时不可留,该过去的都放开吧。”老太皮似千层饼,眼神却锐利如鹰。
这老太是沈家祖母,迷信得很,酷爱周易,总是总所谓的算到的事下命令。但她到底是一家之主,而且大多数时候亲切可爱,大家也都顺着她的意思。
“什么?”黄昊宁一惊,盘算起来,“已去之时?”
沈嘉伟细想一下便回:“阿嫲,摘一下耳机。”
沈家祖母摘下蓝牙耳机,一看旁边自己的孙女孙女婿,惊讶道:“哎呀,娜娜回家来,怎么不叫我一声呀。”
沈嘉伟接过耳机,对着黄爸沈妈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阿嫲说想试试我的耳机,然后用着用着就整天带着了。”
“几好用的,好似那些演员在我耳边讲话喔,好新鲜。”老太笑起来,然后转头拉起沈妈的手话家常。
“吓我一跳,还以为她又算到了什么。”黄昊宁最近神鬼志异的事见多了,心下打鼓,还以为又是什么事件。
“阿婆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东西。”珍妮比划了一个盒子,“‘已去之时’留下来的嘞,那个。”
“我一直觉得你是我们之中里最不聪明的那个,结果你找到了什么……互联网公司的工作。不是做保安吧。”黄珍妮手提着一双罗马凉鞋,赤脚踩进小溪里。
“沈表哥也好不到哪去啊,他不是也有了工作。”黄昊宁指了指背后的沈嘉伟。
沈嘉伟一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的表情,穿着拖鞋举着铁锹也趟进水里。
陈斑在前面也拿了一把铁锹默默走着,不忘回头向还在溪水里的黄珍妮伸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他也聪明,就不是正道的聪明。”
“这话说我歪而已啰。”黄昊宁反而很受用,开心地提腿,也踏上另一边的草地:“我是正经考进去的。”
沈表哥点了点头道:“正经考进去的。”
然后也跳出了小溪。
“应该在这附近,有颗很大的石头。”陈斑找了好一会儿,盯上了最大得那块石头,却也不过半腰高度。
“哇,我们之前觉得它很大的。”黄珍妮低头看那石头。
陈斑二话不说就下了第一铲,沈嘉伟也走上来有节奏地间隔着挖了起来。
没几铲,一个蓝色的曲奇饼铁罐就冒出了头。
陈斑再一铲,把握好深度,连土带盒子挖了出来。最近的沈嘉伟便凑上去,把盒子清扫出来。土地湿润,铁盒边沿锈迹斑斑,废了好半天劲才打开。
盒子里一股尘封的泥土气味,里面的东西倒是奇迹地没有变成植物的养分。
“这张是宁仔的,‘要和女孩子打啵’。噫,好核突。”沈嘉伟翻出第一张纸。
“这是纯情少男的真挚愿望。”黄昊宁接过,完全不以为耻。
“这张写着‘想要变成云’……”还不等沈嘉伟做出任何评价,黄珍妮就抢了过去,示意他看别的。
“下一张是‘好好保护大家’,大搬的吧。小时候真的全靠大搬罩着,走路都打横来。”沈嘉伟带笑递给他。
陈斑笑起来:“现在保护不到你们两个了,我就只能保护珍妮一个。”
黄珍妮假装没听见,干脆摸了下一张纸:“看看嘉嘉的愿望啦,‘好想睡觉’?”
“那个时候,晚上十一点来挖坑,脑袋都不清醒,只能想到睡觉了……”沈嘉伟辩解道,又见大家的愿望都念完了,正打算盖上盒子,盒子里却还有一张纸滑过。
“‘成为领头’。”沈嘉伟念了出来,“不是我的,这是谁的?”
在场的三人纷纷摇了摇头。
陈知安做了个梦。她恍惚间看到有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坐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本硬皮书。
“嘘……外面下雪了,不用去上课。”她说,“助教总是有点特权的,我帮你请过假了。”
“学姐……”陈知安觉得应该这么叫她,“我想吃火锅。”
那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优雅得像是个坐在舒适躺椅里的魔女,虽然她坐着的只是个没有靠背的硬板凳:“闭上眼睛亲爱的。睡一会。”
这场梦是暖洋洋的。陈知安不是很想醒过来。
然而有人不这么想。
她听见自己耳边冒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煮沸的水正要逃出锅来。她怕自己父亲又一次忘了在蒸笼上的花卷,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她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
“小姐?小姐醒一醒,您点的鱼丸来了,要帮您下进去吗?”
陈知安猛然惊醒。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白头发的……科长?
茶茶依旧是那副有些严肃又有些无可奈何的表情看着她,似乎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奇怪。
她仿若被雷劈中,茫然四顾,举目皆是辣锅。对面还坐着一个头戴高帽的男人,手里拿着杯酸梅汤,那脸色活像是被扔进辣锅涮了一回又撩出来扔进辣油碟子来回拖拉三十次的面色。
再低头,雪白弹嫩的鱼丸竟然一颗颗自己跳进了覆满一层花椒的锅里,上下浮沉好似她的心率那般忐忑不安。
“您的菜上齐了。”科长……女仆说,裙边似乎有点短,但是陈知安不敢看,她捂着眼睛留出一条缝去看那人的脸色和手里的黄瓜,“要帮你切成丝吗?”
陈知安听着像是在说‘我把你切成丝吧’于是她连连摆手恐怕自己说慢一步就要被凌迟了下油锅煎炸烹煮,裹上花椒粉馋哭隔壁的辣锅。
大约是她的表情太过惊悚诡异,那人把黄瓜放下了,一瞬间陈知安觉得自己听见了黄瓜在呼唤自己的声音:“今天你直球了吗?今天你直球了吗?”
陈知安努而甩手把黄瓜拍进了墙里指着骂道:“你知道社恐有几种写法吗!”
这时陈知安余光瞥见了锅里的鱼丸,它表面似乎并不光滑,像是画在奇怪四格里的小球,不仅嘲讽的表情生动,还有眼睛和嘴巴,陈知安只觉面熟,久别重逢非少年,落花时节又逢君但如何也想不起是谁,她觉得自己大约是掉进洞里的爱丽丝,摔到了头。而对面的柴郡猫掉线了。
陈知安着急忙慌拿来漏勺一把撩起鱼丸喊道:“新乐!!你糊了!!”
鱼丸的怒号像是小狐狸吹哨子又细又响:“你才糊了!!”
霎时辣油四溅,陈知安仿若看见了黑夜中的流星,铁树银花般的光芒在眼前炸开。她抓住桌沿大喊:“麦艾斯!!”
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碗里的酱料却看上去有个整齐的平刘海和眼罩。正朝她微笑致以:“知安啊,鱼丸要配苦瓜拌香菜加番茄酱才好吃啊,你记住了吗?”
陈知安晕头转向拍下呼唤铃,转眼面带微笑的帅气青年就站在了她的面前,一手拿着柔软细腻白皙如萨摩耶的虾滑,一手拿白底黑字的红头文件,上书‘六扇门辞退通知’几个大字。
“您丢的是这份通知书,还是这份虾滑呢?”
一瞬间陈知安觉得看到了他背后的圣光,憧憬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涌出心头,化作嘴角一地鲜红辣油缓缓落下,她五体投地跪拜臣服大喊道:“我没丢东西!!!”
“很好,你是个诚实的孩子,我这就把通知书和虾滑一同送给你。这是账单,请记得在前台付款。”
陈知安再抬头只能看到男人胸前闪闪发亮的红领巾,上别着的徽章,上的店长二字了。
她顾不得去听虾滑发出的神奇海螺般的喘息,虽然那像极了萨摩耶要抱抱的声音。
她拿着账单冲向前台又猛然被绊了一跤,回头望去,一条不怎么熟悉的尾巴甩在眼前。
热辣的前台小妹手里牵着红线和结账小哥一边接吻一边用尾巴把POS机递了过来。
“一共250元,谢谢惠顾!”
仿佛有一只手捏住了陈知安的四肢,她梦呓般念叨‘随一箱,随一箱’抬手扫出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当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工资卡已经空了。陈知安骇然大惊,换不择路风驰电掣跑出店门,口中只能大喊:“我不吃辣!我不吃辣!”
身后六扇门时尚火锅店的招牌依旧在黑夜中静静闪耀。
我把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真的找不齐啊!我不认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