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世上万事皆缘起,因缘生万物;万物又有灵,就此诞山川精怪,飞禽鸟兽。
大清尚书纪晓岚先生有云,事出无常必有妖。这林林总总的东西多了,便会起争端,扰世间清闲。
只是非人的东西要是搅乱伦常纲纪,也不好叫人判断,因此诸国就此暗地里建立了各自的组织。
说到这里,便要提一提那中国的六扇门——此地搜人类中的能人异士,又招神佛妖怪,为的是清查异常、解决事件。
正是因其存在,世界齿轮啮合如常。
本企为参考了现实世界半架空企划,并不会涉及南京的严肃历史事件。可当做现实世界的平行时空看待,并无法完美还原南京的人文地理风土人情,考据党切莫较真,介意勿参,感谢理解。
O概要:过年与知法犯法与女儿亲爹。
——2302——
电水壶将发出水烧开了的鸣音,齐言草叼着牙刷,一手拿着玻璃牙杯,另一手将日历撕掉一页。露出的新页上红色数字下方写着小字:除夕。
齐言草将过去那一页废纸丢进厨房的纸篓,附身用杯子上沿撞开水龙头,用杯子接水漱口。身旁炉火刚将水煮开,水汽升腾,把窗户玻璃染白。齐言草摸了摸嘴,洗净双手,转身去冰箱中取面,抖松后下入沸水中,再将锅盖盖上。顺手用抹布擦干净水池和灶台的水渍。待白沫翻腾,齐言草盛一碗凉水倒入锅中,另一手拧扭生火。哒哒两声,火起架锅,倒油摇晃。放下炒锅后,齐言草再盛一碗水倒入面里。
在齐言草走去冰箱,从保鲜柜里拿出昨夜的青椒肉丝炒豆腐干时,仙人掌酱从阁楼上缓缓踱步下楼。“早上好啊,仙人掌酱。”齐言草关上冰箱后朝着小仙人掌挥挥手。仙人掌高兴地蹦跶下最后两阶台阶。再走回厨房,齐言草将炒菜下锅,“哗——”一声,油星飞溅,香气翻腾。锅铲与锅壁摩擦几下,焖上。捞面,倒水撒葱,起锅,一铲子将青椒肉刺和豆腐干浇在面上。齐言草端着两份早餐面走去厨房,放在桌子台面上。房内齐言树的闹钟也响了起来。
齐言树穿戴完毕揉着眼睛去卫生间洗漱,齐言草和仙人掌酱则开始巡视公寓内各个房间把需要换洗的衣物和沙发套桌布等丢进洗衣篮。两伙人再次在餐桌碰头聚集在福字之下,齐言树已然藏起了睡眼惺忪之态,重新整理好了他冷静又礼貌的状态。而齐言草则脱去了早晨所穿的围裙,穿上了有喜庆图案的卫衣。
“新年快乐,小树。”齐言草拿起筷子,开始嗦面。
“新年快乐。”齐言树笑了一下。“今天没有炒面吗?”
“炒面摊没开——过节了嘛。”齐言草笑。
“哦……”齐言树低下头。
齐言草感受到来自弟弟的酸涩,拖着凳子和碗凑到齐言树身边:“上班回来有炸馒头。”
“好。”齐言树点点头,又笑了下。两人吃完面,齐言树收拾完东西戴上双剑去玄关穿鞋。临行前齐言草给他围了个毛绒围巾。大红颜色的,很喜庆。就这样,齐言树踏上了去六扇门上班的路。他今日的任务与以往春节并无不同——巡逻街巷,保障安全。而齐言草,与他的弟弟一样,同在六扇门做事,不过做的是不一样的差事。
与执行科不同。每年灵兽科都干一件事——过“年”。
传说中,年,是一种凶兽,自古时起就有在腊月三十到吃人闯祸的习惯。传说人们用红色和巨大响声吓走了。从此腊月三十便有了过年的习俗。这传说不假,如今这只年依旧会在腊月三十来闯祸,而驱赶他这件事经过一代代一轮轮更迭,在如今交到了六扇门灵兽科的手上。
齐言草和这位“年”兄算是老朋友了,自入职六扇门起每到年关都要和“年”兄有个约会。每次都在寒风里等“年”兄大驾,好不容易等入席了又是一阵火花霹雳鞭炮齐鸣,第二天起来脑袋里都还在噼里啪啦回想。这每一个年过得都算得上标标准准,典型又传统。就是有些废耳朵。
齐言草想到这儿笑了笑摇头。然后哈了口气搓手站在计划规定地点等指令。身边是几捆电子烟花和新·过年特制·电子一千响。没剁几脚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小树?怎么啦?家里有什么东西缺了吗?一会儿我就要放鞭炮了,可能听不见你的电话~”
“你在哪儿?”齐言树直接问。
齐言草直接向齐言树发送了自己的位置:“收到了吗?”
“好。家里都好。”齐言树说罢挂了电话。
齐言草看了看电话,眨巴几下眼睛,把这通电话理解为拜年后他让手机自己滑进兜里,笑着继续朝手哈气。
“我有三倍工资~我骄傲~”齐言草哼着不成曲的调子看着路灯下悬浮的灰尘。不一会儿,他从里头看出了两个人影。一个像他弟,另一个像小女孩。齐言草觉得自己大概是冻困了,开始做梦了。这两个人影越来越近,手拉着手带着红围巾红手套——仙人掌酱还套着红帽子,帽子上贴着六扇门的符——就这么一路向他走来。
“饺子。”齐言树走到齐言草面前,向齐言草晃了晃手里的环保袋。
“我正好饿了!”
“趁热吃。”
“我去洗个手!”
等齐言草小跑回来,齐言树替他拿出可降解盒子,盒子发出的热气在路灯下冒出白烟。仙人掌酱打开盖子,一团水气冲着齐言草的脸过去,然后才露出十几个饺子。
“有竹签儿哎~”齐言草捏起签子,戳起一个饺子一口就吃了下去。“好吃呼呼呼。”这位哥哥就在他弟弟捧着饭盒,仙人掌酱围着他打转,在路灯底下,吃了一顿暖乎乎的夜宵。
冻住的手脚这下都开始暖和起来,喜悦之情随着温热的血液游走遍齐言草全身。心底冒出了活动的主意,齐言草从自己的装备里掏出一把仙女棒对着齐言树和仙人掌酱:“要玩吗?”
两位对视一眼后看向了那个写着《一千响》的大家伙。齐言树还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这不等你放嘛。”
我记得仙人掌酱是女孩子吧?齐言草瞪大眼睛向仙人掌酱确认。仙人掌酱叉腰点头并舞动双手发表了非常正确的回应:老师说不可以因为性别就乱下定义!
齐言树看着齐言草和仙人掌酱手舞足蹈勾起了唇角。齐言草则受到了仙人掌酱的教育,开心大笑。仙人掌酱因为兄弟二人都在笑所以也笑起来。三人笑作一团。
待年兄到场,三人一同按下开关。电子一千响发出噼啪巨响,远处近处,各处炮仗形成一阵声浪。
“向南去了!——”企业微信有一条通知所有人查看的消息。
齐言草收到移动指令便即刻向仙人掌酱转达。齐言树举着手机拍下了他的亲哥哥在烟花之下炮仗声中手舞足蹈的模样。
“别拍了——”齐言草跳完想一把拉住齐言树的手,被他反一把拉住。齐言树一手拽着齐言草,另一手拉着仙人掌酱就往南边跑。
三口人就这样一直向南跑,放着炮仗度过了十二点整。
年兄今年也很给面子。成功收队时,齐言草一个红包也没抢到。看着企业微信里一堆谢谢老板表情包无语凝噎。齐言树拍拍齐言草的肩膀:“仙女棒我可以偷偷买了,在阳台放。”
“?”
随后这位六扇门执行科鹰犬同志对着仙人掌酱发表了重要讲话:“有机会带你去乡下放真的。”说完他推了下眼镜。
“喂,六扇门吗?有人知法犯法。”齐言草举起手机假装说话。被齐言树轻推了一下。三口一起在月色之下回家去了。
*改编可以乱编,戏说可以胡说,没有任何人需要对当事人谢罪因为他们都死了
话说明朝永乐年间,有一知县名为许昌,为官清廉正直,心系百姓,却也因此得罪了地方豪绅。豪绅派人杀害了许昌,又重金贿赂了负责的官员,许昌一案便草率了结。许昌膝下有一独子,名为许原,从小聪慧过人,博闻强识,过目不忘,年纪轻轻就成了秀才。许原意图替父报仇,惩治豪绅,他深知豪绅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撼动,于是埋头苦读,希望有一日入朝为官,重审父亲的案子。
八月,许原前去乡试,赶路时遇到一群孩童正用棍棒击打一只白鹅。许原见白鹅可怜,驱走了小孩,又把鹅带去医馆疗伤,悉心照顾。白鹅渐渐伤愈,与许原也日益亲密,怎料某日许原发现白鹅不见踪影,房中却有一妙龄女子。许原诧异,女子自称鹅娘,是修炼了几百年的鹅妖,化为人形便是来感谢许原的救命之恩,说罢便来脱许原的衣服。
许原大惊,问这是何意,鹅娘道,我道行尚浅,你救我一命,我赔你百年,也算是不负你的恩情。许原连连摆手,鹅娘见他如此,便问,莫非你已有婚配?许原摇头,鹅娘不解,道,我听闻男儿都好美色,你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想也知道该干那事。许原道,我一心考取功名,并未想过男女之事,还请姑娘自重。鹅娘奇道,你这人实属罕见,难道我没有姿色?许原细细打量鹅娘,见其婀娜多姿,顾盼生辉,虽心中微动,却也连忙摇头。鹅娘见许原不愿,也不强求,从此变作书童打扮,陪同许原参加乡试。鹅娘性情直爽大方,两人交情日笃。
及至乡试放榜,许原中举,为来年会试愈发刻苦读书,鹅娘为其研墨,照顾其起居,许原也对鹅娘渐生情愫,两人定下终身。鹅娘要回乡告知族人亲事,许原欲同去,鹅娘怕族人为难许原,便独自上路。豪绅知许原中举,前来巴结,许原个性刚正不阿,痛骂豪绅为富不仁欺压百姓,甚至害死许原之父,豪绅愤怒,招来手下痛打许原,眼看许原就要奄奄一息,鹅娘赶回县里,痛揍豪绅及其手下,救出了许原。
两人逃至临县,许原身体康复后与鹅娘大婚,来年二月许原进京赶考,高中榜眼,入翰林院,几年后重审知县许昌身亡一案,查出当地豪绅种种不义之举,将其收押至大牢,择日处斩。
这真是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啊!
破天荒说:“志怪的怪是有了,就是还不够精彩。需要加入一些爆款元素,比如当下最流行的……”
邓云青:“最流行的什么?”
破天荒:“合成大西瓜。”
邓云青:“合成什么?”
破天荒:“大西瓜。”
破天荒:“我们可以对这个故事加以改编,加入一些合成大西瓜元素。比如许原的父亲断案,断的是什么案?西瓜疑案。这个豪绅呢,用一个葡萄换了一个大西瓜,农民事后觉得不对劲,告上公堂,许原的爸爸就开始破案,他是怎么换的大西瓜呢?”
邓云青:“用两个菠萝?”
破天荒:“不错,然后这两个菠萝是怎么换的呢?这不就有悬念了吗?”
邓云青:“我觉得挺好,这个故事您随便改,改成啥样都无所谓,您觉得精彩就行。”
破天荒:“也谢谢你的供稿。顺便问一下,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
邓云青:“前半部分是。到鹅娘回来之前都是真的。”
鹅娘赶回县里,正碰上鬼差来捉许原的魂魄。原来许原已被当地豪绅活活打死,鹅娘见此惨状,当即与鬼差大打出手,拼死护送许原魂魄回归。鬼差见许原逃了,只得捉了鹅娘回去交差。许原醒来,只见地上躺着一只死鹅。
来年二月许原拖着病体进京赶考,考官暗示许原行贿,许原不肯,直至放榜果然籍籍无名。许原自此一病不起,死前还念叨着鹅娘的名字。
至于豪绅,自然是享了一辈子清福,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破天荒:“观众不会喜欢这个故事,太丧了。好人没有好报,恶人也没有恶报。不过像这种豪绅,准要沦落畜生道,几辈子遭人享用。”
邓云青:“肯定是,没准昨天的五花肉就是。”
破天荒:“怪反胃的,还是当苍蝇吧。只可惜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或许来世能再续这段情缘。你还知不知道来世的故事?”
邓云青:“来世啊,知道一点,不过还没结束呢。等结束了之后再给你讲。”
*请抽到西红柿鸡蛋片汤的朋友自行取用,什么?饺子,这里没有饺子
腊月二十九,六扇门包饺子。
邓云青悄悄给我透露,说这次准备的饺子馅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于是我做足了心理准备。说到怪,无非就是臭豆腐榴莲折耳根,螺蛳粉皮蛋冬阴功,之后一看果真如此,但我没猜中全部。草莓车厘子的饺子真的能吃吗?我很疑惑。
还好我们抽到的饺子馅蛮正常的,是西红柿鸡蛋馅,我喜欢。
邓云青说,好耶,我们开始吧!然后就坐在凳子上抱着双臂看我。我一头雾水,问他,你干啥,不是包饺子吗?邓云青笑眯眯地说:鬼包饺子可能有点不吉利,今日全权由你负责。
我崩溃了,我哪会包饺子。
我就是传说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青年,平日靠公司食堂和外卖为生,包饺子这项极限运动我真的没参与过。邓云青懒洋洋地说:那就试试呗,反正你都这么大人了,也该学学。
我无言以对。还好面已经和好了,接下来只需要进行一些我从来没进行过的操作就行了。我看邓云青:你真的不打算动手?我也没觉得你包饺子会不吉利。邓云青当着我的面直接消失了,摆明了要当甩手掌柜。
那你倒是教我怎么做啊!我对着空气喊。邓云青的声音在半空里飘啊飘,说你自己百度吧!
我就真的开始百度。到了包饺子这天才开始学如何包饺子的,大概我是唯一一个。
总之先把馅做好。我把鸡蛋放锅里炒,邓云青在旁边念叨,油放少啦!炒完鸡蛋切西红柿,邓云青问我:你会用菜刀吗?我怒切十八刀,让他看看我到底会不会。结果切完发现每块都不一样大,我的气势就立刻萎靡了许多。我把鸡蛋和切好的西红柿丁拌在一起,再加点小葱,邓云青又问,你怎么不放盐?我问他放多少,他告诉我适量,我的血压肉眼可见地升高了。适量是多少啊!
邓云青说你尝尝呗!我恨不得把他下锅炖了。
饺子馅搞定之后我开始对着面团下刀,然后擀饺子皮,这我是真不会,擀出来一张一张好像欧洲国家地图,这个像英国,那个像德国,还有像意大利的。好不容易擀出一个圆形,邓云青在旁边悠悠来了一句:太厚了。
我拿着菜刀杀气腾腾地看着他,然后重擀。包饺子就是一步一个坎儿,馅不会做,皮不会擀,等到了开始包饺子的时候,饺子也不会包,只能进行一个乱捏,捏出来的饺子可以说是惨不忍睹,邓云青看了会沉默,希望到时候吃到的人不会流泪。
包到后面我开始找到一点窍门儿,饺子渐渐看起来有点像饺子而不是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了。但邓云青还在一旁摇头叹气,我问他,他就开始笑,笑得我心里有点发毛。后来我想,反正最后也不是我吃,爱包成啥样就啥样好了。
包完之后下锅,我算是知道邓云青为何发笑。这群大胖饺子一下锅就迫不及待地把衣服全脱了,嚯,好一锅西红柿鸡蛋汤!
邓云青盛了一碗,深深吸了一口:其实也还行啦,就当是片儿汤了。
我也吃了一点,其实也不坏,就当是片儿汤了。
那能一样吗!本来是包饺子结果做成了片儿汤,那当初为什么还要包饺子呢?我怀着深深的疑惑,环顾食堂的四周,鼻子里闻到的却是一股复杂的味道——芝士榴莲饺子似乎下锅了,而螺蛳粉正在排队。
算了算了,甭管做成了什么样子,能吃已经是莫大的不易了。
当我们谈论“死”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邓云青和我成了同事之后,经常到我家玩。他说他有个三层的纸扎大别墅,不过不能碰水也不能碰火,还一脸可惜地跟我说,我不能去真是太遗憾了。
我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但心里挺不是滋味。
看得出来,他尽量把自己的事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他对此毫不在乎。他对我说,现在他有房有车,吃穿不愁,还有份好工作,好多活人的生活质量还不如他呢,我差点就信了。
后来有一天下班路上,我买了一杯奶茶,觉得挺好喝,就顺手递给邓云青让他也尝尝。他接过吸了一口,什么也没吸上来。
我错愕地盯着奶茶,邓云青在一旁大笑起来,就好像这个事儿真的很好笑一样。
黄昊宁在旁边看我俩,表情怪怪的,他的点和我们都不太一样。
黄昊宁说:“你俩喝奶茶,用一个吸管啊。”
我一拍脑门,忘了,习惯了。
我们两个认识太久,在饮食上并不特别避讳。喝同一瓶水在学生时代是常事,特地倒出来喝反而显得生疏。
我是这么想的,但我没说。邓云青替我把话全说完了,我们认识太久了不计较这个,但他又话锋一转,说:“不过以后也不用计较了,我喝不着了嘛!”
邓云青当了二十多年的人,能吃能睡,爱晒太阳,现在他不能了。这对他来说也是好的吗?他要一直这样当鬼吗?我想问他,又怕得到答案。
我俩躺在我家的懒人沙发上看综艺,之前这玩意只有一个,后来我又给邓云青买了一个。懒人沙发是会吃人的,而我心甘情愿以身饲虎。
主要确实是舒服。
综艺是我喜欢的侦探类节目,邓云青没看过,现在我们看的是我最喜欢的一期。我们一边看一边讨论案情,邓云青在一旁胡猜,我偏偏不告诉他正确答案。这一期我看了太多遍,难免走神。我注意到字幕里所有的“杀”和“死”都被打了引号,最近几年的综艺似乎都是这样,似乎不加一个引号,观众就真的会认为节目里假到不行的塑料模特是真的尸体。甚至嘉宾说声“笑死我了”,字幕里也会变成笑“死”我了。我一直无法理解这种做法,仿佛把观众都当成傻子对待,是一种纯粹的欲盖弥彰。但现在我的心情反而微妙地与字幕的状态靠拢了。
在邓云青的面前,我不敢说“死”,不敢说“杀”。其实本来也不想让他看这个综艺的,是他突然想起我以前推荐过,硬拉着我来看。邓云青问我,这个人到底是谁杀的呢?我就回答,我也不知道谁是犯罪分子。他问,死者到底是被什么凶器杀掉的呢?我就回答说,我也不知道犯罪分子用怎样的手段作案。
我处处回避那几个词,但邓云青非常直白,就仿佛想要引我说出来一样。到后来这甚至有些像一场游戏,他说,凶手,凶器,死者,千方百计地要我上钩,我说作案,犯罪分子,作案工具,被害人,滴水不漏地闪转腾挪。其实他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我偏偏不想说那几个字,仿佛说了,就是往本来已经结了痂的创口上再捅几刀一样。
后来我说不闹了,邓云青就说好,也没再提那几个字。我们都安静下来以后,房间里就只剩下电视的声音。我几乎记得住每一个镜头,每一个人讲的话,在这种熟悉感中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皮也沉重不已,邓云青好像离开了,又好像没有,他好像来过了,又好像没有,我也许跟他说话了,又也许没有。
我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薄毛毯,一期节目播完,下一期已经播到一半,邓云青看到我醒了,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薯片袋子:“我全吃了,一个都没给你留。”
鬼吃东西是吸食物的气,吸完了之后虽然食物还在,但吃起来味同嚼蜡,我有幸体验过一回,不堪回首。
“几点了?”我问他,然后去摸我的手机。手机上是准确的时间,六点二十五,邓云青报了个虚数,说是六点半。
我说哦,脑子里回忆刚刚梦见的东西,像一团浆糊,越试着去想越不清晰。我问邓云青,我刚刚有没有说梦话,他点点头说,我刚才一直念叨着想吃炸鸡,外卖一会就送到了。
我松了口气,那还好。可能我确实是太想吃炸鸡了。
许天明睡着了。他的眉头皱得很紧,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我去给他拿了条毛毯,他的睫毛动了两下,眼睛睁开一条缝。
我拍了拍他,让他好好睡,他却伸手抓住我的袖子,问我:“可不可以不要死?”
大屏幕里,凶手被捉拿归案,玩家们欢呼庆祝他们的胜利,而屏幕外的许天明问一个死者,可不可以不要死。
“哎呀,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思前想后,我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