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从北国雪乡飞走的旅鸟,一生只会飞回故乡一次,而那一次则是旅途的终点。。。
而此时雪花悄然飘落于白雪覆盖的大地上,而在这白茫茫的大地上铺着一条扎眼突兀的鲜红色的印记,那是鲜红温热的血在洁白的雪地上溶出的一条长长的痕迹,这条线一路延伸,直到一棵树下变成大片大片的血迹,而血迹之上希维娅虚弱的坐在积雪上斜靠在一颗粗壮的树下,身体微微起伏,呼吸微弱飘若游丝一般,粉嫩的嘴唇失去了血色变得灰白,羽毛也无精打采的耷拉在头顶上。
“啊。。。大意了啊。。。”
“别说话!希维娅!保存体力,你会没事的!我们。。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很快就能再见到爸爸妈妈了!”
雪莉在一旁着急的将斗篷割成大小合适的长条,打算结结实实的绑在希维娅身躯上那骇人的伤口上;雪莉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身体止不住的抽动着,眼角晶莹的泪花,挂在已经微微肿起发红的眼睛边,暗示着雪莉已经大哭过一场。
“会很痛的,希维娅你忍一下。”
雪莉带着非常重的鼻音强忍着抽泣说着。
希维娅抬了抬眼皮,努力的将半眯着的眼睛睁大,心疼又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哭的梨花带烟的可爱女孩。
“雪莉。。。你知道这是。。。没用的吧。。”
希维娅嘴角微微抽动着挤出一丝笑容,这一丝笑容在剧痛下显得是那么扭曲,以至于都几乎看不出来是在笑还是在哭。
“不会的!不会的!。。。你会没事的希维娅!你一定。。。会没事的。。。。”
......
几十分钟前。。。
“呐,希维娅,马上就要回家了感觉怎么样啊?”
雪莉在雪地上一边蹦蹦跳跳的一边回头问着希维娅,绿宝石一般都眼睛不断眨着,喜悦之情完全都写在了脸上。
“啊。。其实还好啦,很久没回家了,也挺想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的,估计快会有说不完的话吧”
希维娅琥珀一般橙红色的眼睛正如冬日的炉火一般温柔的看着到处乱跑乱跳的雪莉,头顶的羽毛不自觉的左右来回轻微摆动。
“嘻嘻,你的羽毛都出卖你啦!其实你超开心的吧!”
雪莉一下就跳到希维娅面前轻轻抱住希维娅,调皮的说道。
“啊!。。。其实是这样的啦”
听完,希维娅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如同初升的太阳晕染的天空一般,希维娅白皙的皮肤迅速晕染上一层红晕,不好意思的说着。
“希维娅真应该好好学习一下怎么控制自己的羽毛哦,情绪都偷偷的都被表达出来了,嘻嘻。”
雪莉做了个鬼脸又一下跳开,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精灵一般,白发的少女在雪地间跳来跳去,一会儿去扒拉一下灌木丛,一会儿去摘一朵花,时不时哼着一些北国的小曲非常喜悦。
希维娅一边走着,一边望着天空,天空是那么蓝,像纯净的蓝水晶一样,阳光透过树枝撒向地面,被阳光照耀的雪地散发出的光让人无法直视。希维娅在这些光束中隐隐约约的似乎看到了莫芒的身影。
莫芒身着一身华丽的礼服,头上依旧带着那顶熟悉的帽子,一个微微透着青色的羽毛在微风下轻轻摆动。莫芒一改往日的活泼形象,此时她静静站在光线下,在帽子的遮挡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见她的嘴角轻轻翘起就那样静静的对着希维娅微笑,她缓缓向希维娅手心朝上的伸出一只手。
“要来跳一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希维娅好像真的听到了莫芒对她发出的邀请,她有一丝颤抖,急切的向前走想要拉住那种纤细修长的手,可就在希维娅迈入光芒的那一刻,莫芒的身影消散了。
希维娅的眼眶逐渐湿润,她收回伸出的那只手紧紧攥在一起,身体微微颤抖,努力压抑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
“对啊。。。你已经不在了啊。。”
希维娅微微扬起头,喃喃自语着,往昔的时光如同走马灯一样不断在脑海闪回。
【我叫莫芒·冬青果,如您所见是一位游商,您的帮助真的太及时啦,真的很感谢...】
【希维娅你太会挑地方啦!在这个瀑布边盖的房子一定非常漂亮吧!想想就有点激动了...】
【希维娅!等等!遇到危险的话,把这个符文擦掉,我就可以用魔法把你救回来了...】
【希维娅。。没关系的。。即使这具肉体腐烂了,我的灵魂也会永远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希维娅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春日节那天,莫芒帮她梳着头发,两人不断拌嘴。又或是身着礼服时向希维娅发出的舞蹈邀请...
“冬青果。。。你还是穿着礼服的时候最美。。。”
晶莹的泪滴不断滑过脸颊滴落,希维娅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眨了眨眼,发现雪莉就自己在身边担心看着自己。
“没事吧希维娅。。。”
“嗯,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雪莉听完瞬间就明白了什么,毛茸茸的耳朵轻轻抽动了一下,随后雪莉抱住了希维娅的一条胳膊,轻轻将头靠在希维娅身上。
“没关系啦”
希维娅轻轻摸了摸雪莉的头,柔和着说道
“只是。。。需要在习惯习惯就好了吧。。。大概”
希维娅这么说着,声音缺越来越低,以至于最后几个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
回到现在
“该死的鹰嘴冬熊,等你伤好了我一定要宰了它!”
雪莉一边咒骂着,一边又轻轻的抽泣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
实际上内心中,雪莉和希维娅都非常清楚,希维娅活不了多久了,如此重的伤,本就需要立刻止血和治疗,但现在在这种荒郊野岭,有效止血都成了奢望;那只该死的熊太快了,袭击又是那么突然,希维娅根本来不及拉走雪莉,只能将雪莉护在自己身下用自己的身体狠狠承受了那只熊的攻击,随后拉着雪莉慌忙逃离。
而此时也已接近日落,距离受到袭击也有差不多两个小时了,雪莉搀扶着几近神志不清的希维娅缓慢的在雪地上挪步,她们走过的地方留下来深深地沟壑。
风逐渐变大了,风将地面的积雪卷起吹向天空,随着大片大片的浮雪被吹起,雪莉和希维娅逐渐看不见道路,被完完全全包裹在了这白色的世界里。
“雪莉。。。我有点冷。。。”
希维娅哆哆嗦嗦的对着雪莉说道
雪莉听完化形变成雪貂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噌噌爬上希维娅的肩头,然后轻轻的把自己围在了希维娅的脖子上。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雪莉轻轻的问道。
希维娅感受着雪莉毛茸茸的身体,感受着雪莉温暖的体温,感受着雪莉轻轻的心跳。轻轻的笑了一声,颤颤巍巍的摸了摸雪莉毛茸茸的身体。
“嗯,好多了。。。”
就这样,希维娅带着雪莉漫无目地机械的向前走着,就像是时钟走动的秒针一般,只是向前。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嗯,我记得,我当时害怕极了,是你把我从这种恐惧感里拉出来的”
雪莉把头埋入身下只露出耳朵,鼻尖死死顶着希维娅的脖颈,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希维娅继续说着
“还记得。。你第一次做的。。木偶吗,当那个木偶。。。动起来去做家务的时候,家里的佣人都以为自己要被赶走了,都。。围在管家叔叔边上求情呢,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叔叔有如此窘境,那个表情。。现在都觉得好笑呢。。。”
希维娅这样断断续续的说着,雪莉不断回应着,在这风雪中,希维娅的身体逐渐被白雪覆盖,远处看就像一个不断向前平移的小雪堆一样。希维娅一件接一件讲述着自己与雪莉各种回忆,每说一件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了雪莉的心脏一般,一度让雪莉无法呼吸。雪莉能明显感受到来自希维娅脖颈处的脉搏在不断减弱,希维娅的生命在不断流逝,而她却一点事情都无法做。
又过去了不知多久,风雪重归平静,大风将天空中的薄云吹向了遥远的地方,露出了澄澈的天空,繁星编制的华丽丝带正绵延在夜空之中,璀璨夺目。
希维娅走到一块巨石前,沉沉的靠了上去,就这么紧贴着巨石不断滑向地面,最后斜靠着石头坐倒在地,她仰望着星空,露出了一丝微笑。
“雪莉你快看呐。。。多美的星空啊,就像我们坐在书房阳台。。看星星那次一样,那次的天空。。可没有现在漂亮,我还和你约定。。要永远陪着你呢,不过。。。我看起来要食言了。。。雪莉。。希望你不要怪我。。。”
希维娅声音越来越微弱。
“雪莉。。我有点困了。。稍微小睡一会儿。。。就来陪你。。好。。吗。。”
雪莉紧紧围在希维娅的脖子上,感受着希维娅的脉搏逐渐消失,感受着希维娅的呼吸逐渐停止,直到最后就连仅剩的温度都化作冰雕一般的凌冽。雪莉死死缠在希维娅冰冷的尸体上,泪水不断流出,冻结成一颗颗晶莹的冰珠,鼻尖死命顶在希维娅的脖子上,就好像只要这么做希维娅很快就会醒来轻轻抚摸着雪莉的身体,手上的温度传递在雪莉身体上,再一次听到希维娅清澈可爱的笑声,对雪莉说。
“早上好,雪莉~”
不知过了多久,雪莉变回成人形,最后轻轻吻了一下希维娅的脸颊,那寒冷刺骨死亡的味道让雪莉不由得心脏停止跳动了几秒,她狠狠抹了了一把眼泪。
“晚安,希维娅”
......
传说中,有那样一片森林,哪里白雪覆盖,草药,矿物非常丰富,人们来来往往数十年间没有任何一个人遇到危险,就算赶上狂风暴雪,迷失方向的旅人也会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一位白发的少女为其指引方向脱离困境,而那片森林中央有一块巨石,巨石前插着一把锈蚀严重的迅捷剑,剑柄上挂着几片似乎永远不会褪色的淡青色羽毛。很多人都声称目击到了哪位白发少女蹲坐在巨石前打扫。久而久之这块巨石被人当做了一块圣地,人们来此祈祷,祈祷自己或他人旅途平安,任何试图触摸长剑或者羽毛的行为都会招致来往旅人的敌视和仇恨。。。。
班维尔很小的的时候就离开了家,不是带着青春疼痛的离家出走,也不是怀着期望主动踏进花花世界,只是单纯的被人贩子拐走了。
哦,走的时候,人贩子还打死了她的狗,一只长毛的,白色的,柔软的细犬。父亲说它长大后可以保护她,不过班维尔显然没等到那个时候,不然细犬肯定可以咬死这该死的人贩子,然后吐着沾满血的舌头蹭上来。
她可以给它洗洗干净,再穿一身可爱的小衣服,在父亲处理掉这些人贩子的尸体后,继续在柳叶领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她的狗太小了,只是灰土上一个越来越小的红点,人贩子的迷药一熏,这个红点也消失在黑暗里。
接下来的日子班维尔并没有受苛待,食水没有断过,只是在几番辗转后被卖到一个脸皱巴巴的老头那里,后面知道这是本地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法师……
可去他妈的吧。
狗都知道买被拐的孩子来做实验素材的不是好人。
笼子里的班维尔借着微弱的光注视着那老头的背影。六年过去,班维尔长大了不少,这个老毕登脸也皱了不少,不过实验还是没有进展。
班维尔幸灾乐祸地想着。
摸着粗糙的地面,班维尔尽力将身体缩起来——六年前非常宽敞的笼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很挤了。
笼子里关过很多人,动物,或者一些黑黢黢的很呆的玩意儿。老法师很讲究,每次实验失败都会将笼子清理干净,但班维尔总觉得有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腐臭萦绕着。不过想必也不用闻太久,今天她被老法师的影仆带来时,空空的笼子就说明了一切。
……本来还期望这次能和以前一样快点结束,然后回到并不温暖也并不舒适的地下室再苟活几天……可惜,自己人生最后一段时间要跟这个老登一起度过了。
“268号,出来躺在台上。”
班维尔听见老法师粗粝的声音,她很自觉地走出去……不自觉的话法师会用电击法术帮她自觉。老法师经验很丰富,完全不担心电击强度超过限度,损坏实验素材。
看见班维尔很老实,老法师没再关注她。一个九岁的人类女孩儿并不值得让雷斯顿领最强大的魔法师投入更多关注。他关心的是他花大价钱从一个神秘游商手上搞到的珍惜素材——
一盒新鲜的妖精。
不是玛莎拉妖精那种低智的香料小虫,而是有高等智慧的梦之妖精。
老实说一般商人能搞到梦之妖精的美梦结晶就已经算是手段通天了,而将活着的梦之妖精打包装好,整整齐齐地排在黄水晶盒里,那个黑发的游商不止手段通天,实力也不可小觑,出于这点考虑,老法师忍住了改头换面去杀人越货的想法。
不一定打不过,只是害怕产生不必要的消耗。
摇了摇头,老法师将思绪转到接下来的实验中,他已经太老了,贤者之石带给他很多,也拿走了很多,他并不后悔透支性命使用魔法,但他也确实想继续活下去,再活五十年,一百年,一千年……
而从他了解到死亡书记这种存在开始,一个念头就无法抑制地滋生起来……他自知没有强大的意志让他在死后恢复记忆,所以他要活着变成死亡书记……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再杀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人都在所不惜!
班维尔躺在实验台上,翻了个白眼。
一看就知道,这老登又开始忆往昔峥嵘了,褶皮夹着的那两颗浑浊鱼眼时不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这让她和水晶盒子里一个刚刚苏醒的妖精对上了眼。
哦,新的小小倒霉蛋,真可爱啊……被这老东西逮到可算你命苦咯……
班维尔冲妖精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许是嘲笑不慎被捉住的妖精,也可能在嘲笑还有心思嘲笑妖精的自己。
妖精本来略显慌乱的神情竟忽地消失了,它把手撑在黄水晶盒内壁上,静静地盯着班维尔,连它苦命的小伙伴尖叫着被冰冷的夹子夹出盒子也没看一眼。
尖叫声很快停止了,班维尔看不到什么,她的脖子与手脚都被实验台的牢牢绳索固定着。随后那张快要看吐的老头脸出现在班维尔视野中,也挡住了那个与她对视的小妖精。
“嗯……”
装了半管紫色半透明液体的针管一下刺入皮肤——老法师有一点基础医疗知识,但不多。注射前是排干净空气了,可他似乎并不懂缓慢推药的道理,注射的强烈痛感还是让习惯了疼痛的班维尔哼了一声。
但随着药液注入,班维尔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她感到非常放松,非常舒缓,那老登的脸看起来也柔和了很多;但同时,全身上下的疲累似乎一股脑地爆发出来,沉重地让班维尔喘不过气。
“该死的,明明这已经是素材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
……这老登长得丑,夸人还挺有一套的……
班维尔意识渐渐模糊。
“滋——”
痛入骨髓的穿刺感让班维尔的大脑皮层再次活跃,抬眼望去还是那老登居所地下的昏暗密室,班维尔就失望地叹了口气。
没死就意味着还得活着。
活着可太累了。
老法师应该是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班维尔看向黄水晶盒,妖精也只剩下三四只,蔫蔫地歪在盒子里。而之前那一只盯着班维尔看的妖精也不见踪影。
“喂——”
细细的声音从另一侧的实验台传过来,出于某种莫名的直感,班维尔一听就知道是那只小妖精,她艰难地将头转过去,看见它被特制的夹子死死夹住。
“你好,小人类,你看起来很痛苦。”
小妖精的声音就像它的种族一样,带着轻盈与好奇。奇怪,那小妖精明明离她这么远,声音却像在耳边……也许是妖精的天赋吧。
班维尔闭上眼睛,既然还没死,她姑且还想再睡一会儿。
“你需要帮助吗?小人类。”
班维尔努力睁开眼睛看向小妖精,心想你都自顾不暇了怎么担心起我来了。
“我想帮帮你,你很痛苦,我……”
那小妖精说着居然开始哭了起来,细细的抽噎着,给班维尔给整的莫名愧疚起来,刚想说你别哭,结果嗓子像是插在了管风琴上,气流经过,带出的只有破口袋一般的“嗬——呜——”声。
班维尔用仅剩能看见的一只眼睛往桌上试剂瓶看去,借着反射看清楚自己的脸——通体皮肤泛紫,面部与颈部有密密麻麻的脓肿与凸起的血管。
什么鬼啊……我连死都不能安安生生的死吗!
成了这个样子,班维尔能肯定自己活不过今晚,哪怕现在天空之神就神降把自己救出苦海,这幅鬼样貌也只会在居民的尖叫声中被火枪打成碎肉。
……
老法师回来了,意外的是他也带来了一个孩子。
一个金发的小姑娘,穿着深蓝色的小裙子,梳着蓬松的双马尾,看起来懵懵懂懂的——和六年前的她一样,只是看起来更蠢一点。
老法师指使影仆将小女孩赶进笼子,小女孩蹲坐着,双手抱住膝盖,看起来非常不安,目光在触及实验台上的班维尔时更是吓了一跳,再不敢抬头。
蠢死了。
爹妈也是蠢的,自家孩子这么容易就没了也不知道看好。
狗也是蠢的,看到火枪了就躲呗,反正都追不上了不如回家算了。
老登也是蠢的,这么多年也找不到活着变成死亡书记的方法,反而因为魔法消耗了更多生命。
这妖精也是蠢的,明明都自身难保了还为别人哭的上不来气。
我也是蠢的,这短短的一辈子就糟蹋在这个老毕登这儿了……
要是我会魔法就好了,等被老登弄死,复活成死亡书记直接杀了他,也算报仇不隔夜了。
要是我会魔法就好了,会魔法应该就不会被人贩子抓住了吧……
要是我会魔法就好了,这样父亲也不会因为我是个女孩,把我送到柳叶领的乡下关着……
要是我会魔法……
……
【如你所愿,祝你好梦】
恍惚中,班维尔感受到一股轻盈的气息环绕着自己,意识在下沉的时候裹上了一些亮晶晶的尘埃。
【嘻嘻~我的同胞,就拜托你了哦,小人类~】
恍惚间,班维尔看见自己出现在老法师身后,轻而易举地在老法师带着错愕的惊恐中拿到他腰后别着的施法短杖。一些奇异的,温暖的力量涌现在体内,随后疯狂地注入短杖上的鲜红石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暴怒的毁灭业火——
————————————
“你听说了吗?普罗林大人做实验的时候去世了。”
“你是说前两天法师塔那边的爆炸?可别人都说是大地女神的怒火,是普罗林大人做了些触怒大地女神的事。”
“别瞎猜了,有两个幸存是小姑娘,大点的那个是普罗林大人刚收的弟子,就是说普罗林大人在做实验时出现意外了……那小姑娘才9岁呢,眼睛都被炸瞎一只,啧啧……”
……
“领主,我不明白……为什么说那女孩是普罗林大人的弟子,明明是她杀了……”
身着丝质长袍的领主用眼神制止了手下,缓缓摇晃着水晶杯中澄亮的葡萄酒,似乎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抿了一口。
“普罗林这么多年来为雷斯顿领鞠躬尽瘁,我们在他死后为他找一个继承者,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
手下闻弦音知雅意,明白了领主的考量。
普罗林法师与领主合作多年,他私底下干的那些事领主不可能不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普罗林法师年事已高,却从来没想过找个弟子传授魔法,还不停地排挤走其他远道而来的魔法师,早就成了弃子。这次一有机会,领主大人就顺水推舟加了一把火。
“雷斯顿领想要在这个世界立足,是一定要重视魔法师的。以前有普罗林,现在也可以有……”
“班维尔,班维尔·雷诺。”
“班维尔·雷诺……充满毁灭性的爆裂魔法。她会成为雷斯顿领新的守护者。”
“如您所愿。”
————————————
班维尔活下来了,并且恢复了原本的相貌,全都是因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妖精……那只妖精感受到了班维尔的痛苦与求助,于是主动被普罗林碾碎,注射进班维尔体内,与她融为了一体——这种融合让班维尔迈进了新的层次,赋予她制造分身的能力与使用魔法的天赋。而在制造完大爆炸后,班维尔也如约放走了那些存活的妖精。
现在她也算半个妖精了。能听懂那些梦之妖精叽叽喳喳的感谢,他们说之前能直接和她对话的那只妖精是他们之中最聪明的一只。
“她……叫什么呢?”
“璐璐……”“不对是鲁鲁。”“明明就是露露……”
又是一片叽叽喳喳。
“那露露,她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什么是愿望?”“就是最喜欢的事!”
妖精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露露最喜欢恶作剧啦!”
噗嗤——
班维尔笑出声来,笑的肚子痛。妖精们有些不明白,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它们看见,班维尔好像笑太过啦,眼泪都笑出来啦。
哦不,她哭了。
“呀,你不要哭了……”
“没,我没哭……我在笑啊……”
班维尔缩到了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只是表情还在维持着有些扭曲的笑脸。
“露露喜欢笑,但不是这种笑……露露只是想让大家都开心起来。”
“因为这就是我们梦之妖精啊!给大家带来美梦与快乐~”
班维尔止住了眼泪,也许是哭干了,也或许是体内的露露让她别太难过……她确实好些了。
“你别难过,露露最后是紫金色的,她应该很快乐,她帮到你了。”
班维尔哽了一下,这么详细的描述是生怕吓不到人吗?
“……你们再说我就哭给你们看!”
“啊?那我们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不说!”
噗嗤——
班维尔又一次笑了。
“骗你们的……我……不会再哭了。”
————————————
与妖精告别后,班维尔把小女孩放了出来。
小姑娘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说运气好结果被抓到这儿来;说运气差,却刚好遇上自己爆掉那老登。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摇摇头,两根马尾可爱地摆动着。
“哎——头疼。”
班维尔怀疑是刚才的爆炸把这孩子崩傻了。本来在打开黄水晶盒与笼子之后,班维尔就想一走了之,但看了一眼这个孩子,她就鬼使神差地多留了一会儿。结果现在——看看这小姑娘一直抓住她衣摆的手!
于是,在领主的使者赶到时,看见的就是一个有些气鼓鼓的女孩与另一个或许只有三岁的小小孩大眼瞪小眼。
“两位女士下午好,我是雷斯顿领主的使者,对于普罗林大人不幸罹难,雷斯顿大人感到很抱歉,还请两位节哀。”
三岁那个还懵着,班维尔却从来人的话语中听出一点不同的味道,于是脑子开始飞快的转动。
“我……很难过。普罗林老……师为了……治好我身上的病,不幸在这次实验中失去性命……”
最初几个字,班维尔简直跟嘴里嚼着腐臭的泔水难以开口,但随后越来越流畅。
是的,既然雷斯顿领主没来兴师问罪,那么她只能是那老登的弟子、衣钵传人。身为富商之女,班维尔的家里虽然不如贵族圈子一般勾心斗角,但也见识了不少人际往来中的弯弯绕绕。
“还请保重身体,尊敬的女士。为了表达慰问,以及支持您以后的研究,雷斯顿领主派我给您送来了一些礼物,还请您务必收下!”
“……替我感谢雷斯顿领主的美意,只是老师刚刚遇难,我和……我的妹妹都非常难过,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老师的后事。”
“请两位节哀……我这边就不多做打扰。普罗林大人的葬礼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告知领主府。”
“有需要的话,我会的。”
……
“那女孩果真这么说的?”
“属下绝无半句虚言。”
“我明白了。”
领主看向窗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思考了半晌,对手下吩咐:
“这种人,雷斯顿领是留不住的。你去库房里挑点东西,过几天随我去拜访这位新晋的魔法师小姐。”
“如您所愿。”
————————————
距离那次有些可怕的爆炸已经过了不少时日,期间陆陆续续有当地的权贵过来拜访,班维尔也一一接待了。只是同时,班维尔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汲取普罗林留下的魔法知识。
天赋使然,班维尔在爆裂魔法上的进展非常快;但半路出家的本质让她在魔法理论上近乎一无所知,只记住了最关键的三点——魔法的使用需要贤者之石、使用贤者之石会吸取生命力,魔法师会被魔兽攻击。
发现魔兽对于魔法师的威胁,还是班维尔在清理遗留的存活实验品时,被以前相当温顺的兔子魔兽疯狂攻击发现的。不过也许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她现在已经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人造种。
人造种……对,班维尔现在是人造种了,魔兽眼中的小蛋糕。
除此之外,那个三岁的小女孩也慢慢开始讲话了,其他问不出什么,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月”。考虑到之前的说辞,班维尔索性让她改名叫月·雷诺。后来班维尔愈发不爱出门时,都是打发长大些的月去负责采买。
领主后面也陆陆续续派了几个有天赋的学徒来学习魔法,班维尔也只能硬着头皮,靠着自己半吊子的水准带出一批更水的学徒。只是领主也非常满意了,在班维尔离开时还送上了不少好东西。
是的,五年过去了,班维尔准备带着月离开雷斯顿领。
她打包走了老登的所有藏书和金币,就用的爆出来的空间道具。在班维尔清点完普罗林的财产之后,甚至大逆不道地生出了一丝感激。
月在这五年里一直修习剑术,说是要保护班维尔,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拿着木剑攻击花田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战斗力。只是她不放心把这孩子一个人放在雷斯顿领,也只能一起带走。
“你现在还能记起你家在哪吗?”
本来班维尔只是随口一问。月大些后,班维尔问过很多次,想找机会把月送回家,但这孩子就是支支吾吾不肯说。
“我的家在流夜领。”
这次居然是不一样的答案。
流夜……
班维尔突然想到自己的童年,自己的狗,和柳叶领。
“流夜领,我记得地图的方向,我会带你去那里。”
月抬头看了一眼班维尔,不说话。
走了好一会儿,月才慢吞吞地开口:
“班维尔姐姐,你要到我们家来嘛?”
班维尔愣了一下,只是笑了笑。
“我准备去米拉克,那里对魔法师来说更加安全……和有趣。”
“这样啊……”
月显得有点闷闷不乐。班维尔也能理解,她也不太舍得相处五年的小姑娘。只是……月还有家可回。
而她,在狗死掉的时候,与家的链接就断开了……未来倒是可以考虑在米拉克安家,或许可以开个小店,咖啡厅?不错,再养条狗,每天喝喝茶,遛遛狗……
开始有些期待了……米拉克我来了。
在将月送回家的最后一刻,月回头,再次问班维尔要不要来她家。
“不用啦。”
“我要去米拉克……我想那里应该会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