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连衡交换了银奢靡与铜奢靡
自龙纛诡异倾覆,晁允夏便以圣上身体不适为由,以自己的部下更换了所有圣上的贴身护卫、宫女。然而陛下在那时忽地倒下,众人有目共睹,为安抚行在人心,晁允夏乃自号监国大将军,代圣上处理一应军国事务,断绝太玄子与外侧的一切书信、面谈,对于此名为保护、实则软禁的行为,行在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都说圣上此时凶多吉少,怕是不久便要出什么不忍之事……
好在晁允夏代天子巡狩,也是出兵果决、屡战屡胜。待得攻下赤梁几座城池,奉了豫王之命、暗地里监视武安的三皇子、右威卫大将军晁承祐却心生不满,不愿晁允夏夺此大宝,率了一众亲兵与之对峙,无论如何都要面见圣上,只是当夜,晁承祐便回了自己驻地,无论如何都按兵不动,似是以此反对晁允夏软禁天子的行为。
数日后,本该负责后勤的连衡却回到了朔方,自称私下里见了天子,得了衣带诏,自称受了天子封做“宣威定边威武大将军”,封锁了朔方与大烨的往来,乃是一副割据姿态。又封了副手周拂桢为“朔方一应钱粮总平章事”,扣留新收的朔方税收,付了一枚折断的银色玄卡,将税收用作了朔方今年的用度。
于是连衡去信晁允夏,反对其软禁皇帝、私自监国的行为,晁允夏也回信,反驳连衡得了圣上衣带诏的说法。书信往来,其中种种言论无需赘述,此处摘录其核心论战如下:
:你的监国大将军是假的,我的衣带诏才是真的。
:你的衣带诏是假的,我的监国大将军才是真的。
:如果我的衣带诏是假的,你可以让陛下亲自出来反驳。
:你说我的监国大将军是假的,你也完全可以让陛下公开反对我嘛。
:我不管,反正你是假的。
:你才是假的。
连衡又去信深入敌后的花既白,欲引其一同反对晁允夏。然而花既白与晁允夏联系,却从晁允夏的信件中得知了这场战争中,太玄子的诡异食人之事,于是反而站在武安一侧,支持起晁允夏的监国大将军身份了。晁允夏又封了他几座城池的食邑,花既白便反倒做起了武安的使者,与连衡书信斡旋。
在花既白的斡旋下,连衡与晁允夏各退一步,互相承认对方的监国大将军身份与衣带诏,抛下按兵不动,不战不降不死不和不走的晁承祐,竟结成了一个事实上的西线小团体,倒也无人在意软禁中的太玄子是死是活了。
而另一边,掠夺了皇陵的黑刀会,在河南道的宿州、濠州安了家,又打起名号来,自称已有兵马五千,收拢了宿州、濠州的罪犯、丁壮,遥遥指着北方,那便是后话了。
过了中秋,仍带着夏日余韵的热风中已经染上了几分凉意。枯黄的树叶随着秋风卷下,在石板地上摩擦出轻微的唰唰声。一片小叶顺着半敞的窗户轻轻溜进室内,落在案几上。杜玦指间夹着一根算筹,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母亲的最后通牒言犹在耳——“不成家,便安心回来,司天台不是你该待一辈子的地方。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官做到三品还不够吗?也该为杜家传宗接代。”阻碍她观测星宇、推演规律?这比陛下天马行空的难题和玄铭灵牌都更让她难以忍受。思及此,她有一个计划,一个能一劳永逸堵住母亲的嘴,且绝不干扰她自身研究的绝妙计划。
时值季度交接,玄铭灵牌造成的一系列事件导致官吏大量流失,杜玦趁机向太玄子讨要了司天台可自行寻找人才的特权。一时间民间凡是在算学观星二事上有天资之人通通被吸纳进了司天台。契机出现在一次枯燥的公务交接中。这次来汇报近日观测结果的是新来的司丞,杜玦记得这个与自己志趣相仿甚至自带了观星仪器入职的女子,楚方圆。她着一身半旧青衫,洗得略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十分整洁。未能被发绳束住的碎发散落在眼前,透过间隙看得出此人眉眼清润,不知为何姿态却像是正在压抑着什么。
总不能是要一刀捅死我这狗官。杜玦自嘲地想了想,将桌面上的星图略推开些,示意对方上前。公事公办地交代完,杜玦本以为对方会如常人般寒暄或告退,却见楚方圆捧着发放回去的卷宗,目光已被其中一幅失传的《璇玑图》拓印牢牢吸住,指尖不自觉地临摹着其上繁复的星轨,口中喃喃:“此图标注的赤道偏移,与现行算法竟有三分之差,是因岁差未计,还是观测基点不同……”
那一刻,杜玦脑中灵光一闪,她开口打断了楚方圆的沉浸:“楚司丞。”
楚方圆蓦地回神,眼神里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思索迷惘,下意识地应道:“大人有何吩咐?可是此卷归类有误?”杜玦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以一种志在必得的认真表情问道:“我急需一位名义上的婚姻伴侣来应对家母,以继续我在司天台的观测与研究。我知道楚司丞志在星宇,应是同道中人。我,杜玦,司天台监正,可为你提供查阅禁库秘藏、使用观测仪器的便利。若是仍觉不够,我姑且可以称得上是陛下的宠臣,略有自信可以举大烨之力搜寻你想要的典籍。你我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这番突然其来的提议,让空气瞬间凝滞。
楚方圆明显怔住了,瞳孔微缩,这完全超出了她熟悉的任何情境范畴。但下一刻,她那习惯于处理未知信息的头脑已开始下意识运转:利弊、可行性、潜在代价……她的目光扫过杜玦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星图与算筹,那里有她梦寐以求却无缘得见的前人笔记。在当朝,平民出身意味着她不依靠权贵便几乎没有上升的可能,甚至当前的一官半职也可被轻易夺走。若能借此直接便捷地接触到那些典籍便再好不过,更何况这位杜大人还位列点卯之册……
楚方圆没有像杜玦想象中那样表现出羞赧或愤怒,反而认真地像是在解一道难题。她谨慎确认道:“杜大人之意是仅表面婚姻,人后仍然是同僚?秘库典籍,皆可借阅?若是我说……想借杜大人玄铭灵牌一观呢……?”
“自然。”杜玦怔了一下,点头,“玄铭灵牌也可给你研究。”这句话成了压翻天平的最后一颗砝码。对知识的渴求和玄铭灵牌的好奇瞬间压倒了一切世俗考量。楚方圆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既如此……楚方圆愿与大人合作。只是细节需约定清楚,以免日后纷扰。”顺利达成合作,两人立即在官署存放卷宗的偏厅内迅速敲定了这桩婚姻的所有条款。居住分区,财务独立,人前表演的尺度把握以及楚方圆所能调阅资料的范围。甚至于出乎杜玦预料的,楚方圆同意她利用自己折卡。
于是,一场迅雷不及掩耳的婚姻震惊了京城。权倾朝野的司天台监正杜玦,竟与一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小吏缔结百年之好。一时众人对这二人的地下办公室恋情议论纷纷,话本子一连出了数刊对二人恋情的大胆推测。
婚礼定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吉日。杜府张灯结彩,红绸一路从门口铺到楚方圆的临时居所。宾客盈门,仍在京城的文武百官多来道贺,好奇、探究、祝福的目光交织在这场堪称离奇的联姻上。杜母虽不甚满意楚方圆的出身,但好在杜玦终于成家,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她看着不远处正在行却扇礼的二人,与杜父相视一笑。
楚方圆身着繁复的花钗礼衣,黄金宝石打造的沉重头饰让她有些不适地微微动了动脖颈。她平日疏于打扮,此刻薄施粉黛,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出一种不同于往常的清丽。杜玦则是一身大红翟衣,金线绣着的翟鸟纹衬得她平日里熬夜以至于总是疏离而冷淡的面容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她难得地没有在思考星象,而是按照礼仪官的指引,完成着一项项繁琐的仪式。
“饮合卺酒。”喜娘端着托盘,笑容满面。
两人各执一半葫芦制成的酒杯,注视着对方一同饮尽。杜玦的动作流畅而标准,楚方圆则稍显生涩,但她学得极快,目光低垂,配合得天衣无缝。酒液微辣,带着一丝甘甜,滑入喉中。
“结发礼。”又一声唱和。
喜娘小心地剪下两人一缕发丝,用红线缠绕,装入锦囊。杜玦看着那缕属于自己的青丝与楚方圆的缠绕在一起,目光微动,这种与某人就此绑定的感觉此时并不讨厌,反而让她的心里慢慢漾起一丝暖意。楚方圆则看着那锦囊,下意识地思考起在特定时日举行这种结发仪式是否对应某种特殊的契约星象。
待所有的礼仪终于完成,闲杂人等退去,新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烛火的气息,一时寂静无声。喧嚣过后,这刻意营造的温馨氛围反而凸显出一种微妙的尴尬。毕竟除了官务上的往来以外,她们对该如何独处实在缺乏经验。
最终还是杜玦先打破了沉默。她抬手替楚方圆摘去义髻,再挨个除去那些沉甸甸的首饰。“辛苦了。”她说道,语气是她惯常的平静,"虽然现在说这个有些冒昧,但是能否趁着洞房花烛夜一并将纵欲卡折断?”头上轻松不少,楚方圆也跟着松了口气,但听到杜玦的这番话,她还是愣了一下。如此的开门见山……
"当然,现在还不急。但纵欲卡还是尽早折去为妙。或许我们可以借房中术验证‘法于阴阳,合于术数’之说与星象的联系……”杜玦将茶杯推向对面,为二人各斟了一杯清茶。两人对坐饮茶,窗外依稀还能听到前院隐约的喧闹,更衬得室内一片宁静。红烛噼啪作响,光影在两人身上摇曳。也罢,正好可以趁机研究玄铭灵牌。日后再说更是徒增尴尬。楚方圆暗中为自己开解一番,闭一闭眼,道:"那就全凭大人差遣了。”杜玦失笑,看着她这副严阵以待的认真模样,先前因为仪式而起的一点微妙情感也随之淡去。有这样一位聪慧、清醒且志趣相投的合作者,比应付一个期望她成为贤妻良母的古旧伴侣要省心多了。
杜玦唤侍女们将数张毛绒绒的毯子铺在那格没有糊窗的窗子下面,又搬来矮几和笔墨纸砚,紧接着屏退了所有人命她们一概不许进入后院。
"这扇窗是专门留作屋内随心观测星象之用,不料今日倒用于此处了。”杜玦挽着楚方圆的手坐入毛毯中,一手摸出玄铭灵牌,一手便开始脱去衣物,"我对房事只有一些理论知识,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告诉我。”矮几上,笔墨纸砚与那张岩石纵欲卡并排而放,旁边甚至还摊开了一卷标注着经络穴位的星图。清冷的月光混着烛光洒在铺着厚毯的地面上,也洒在杜玦逐渐裸露的肌肤上,泛着象牙般细腻的光泽。
楚方圆看着杜玦动作利落地褪去外袍、中衣,直至只剩一件素色里衣,不由得微微屏息。她努力维持着研究者的心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那流畅的肩线、隐约可见的锁骨,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也依样开始解自己的衣带,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的微颤。“先从……观测气息与星位对应开始?”杜玦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她靠近时,楚方圆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不同于寻常的温热。杜玦的手指按上楚方圆的腕间,似在探查脉搏,指尖微凉,却让楚方圆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嗯。”楚方圆低应一声,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杜玦所指的星图方位,以及体内理论上该随之流转的气机。然而,当杜玦的指尖顺着她的手臂内侧经络缓缓上行,带着一种探索未知领域般的专注时,那清晰的触感却扰乱了她所有的推算。
杜玦回忆着典籍中的记载,手指顺着被里衣半掩的肩头一路滑到肚脐。她观察着楚方圆的反应,如同观察星象变化,记录着她呼吸的逐渐急促,肌肤温度的升高,以及眼底那层理智逐渐被水光淹没的过程。“此处……对应天枢位,气感是否……”杜玦的话问了一半,便停住了。因为她发现楚方圆并没有在对应星位,而是仰着头,眼眸半阖,纤长的脖颈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与她平日清冷形象截然不同的呜咽。这声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杜玦心中漾开一圈陌生的涟漪。她一直以为情欲不过是需要观测和理解的生理现象,但此刻,楚方圆真实的、不受控制的反馈,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冲击力,穿透了她理性的壁垒。
楚方圆感觉自己像一艘迷失在星海中的小舟,从身体深处涌起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拍来,简直要将她溺亡。杜玦的手指不再仅仅是记录数据的工具,它们带着某种魔力,点燃了一簇簇细小的火焰,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想要更多。她原本抵在杜玦肩头的手,不知何时已悄然环上了对方的脖颈,指尖陷入那柔软的衣料中。“大…人……”她无意识地唤出声,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与渴求。这一声呼唤,彻底击碎了杜玦最后的研究者心态。她看着身下之人染上绯红的面颊,迷离的眼神,以及那微微张开的、泛着水光的唇,一种强烈的、原始的冲动取代了冷静的分析。她俯下身,不再是出于实验目的,而是遵循着本能,吻住了那两片柔软。含糊间,杜玦轻轻附在方圆耳边:"别叫大人了。明琼,这是我的字……”算筹、星图、观测记录此刻都被抛诸脑后。笔墨被无意间碰倒,在毯子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如同她们此刻紊乱的心绪。矮几微微晃动,那张纵欲卡滑落在地,无人顾及。
*此处有一些十八岁以上限定的文字
月光静静地流淌,笼罩着毯子上交叠的身影。喘息声取代了低语,探索变成了占有与给予的本能共舞。楚方圆没法再思考星象和黄帝内经有什么联系了,她只是紧紧抓着杜明琼,在陌生的情潮中浮沉,感受着对方同样不再平稳的心跳和逐渐失控的力度。杜玦发现理论终究是苍白的。这种肌肤相亲的炽热,这种灵魂仿佛都在颤栗的共鸣,远比任何冷冰冰的数据更令人着迷。她沉溺其中,早已忘记了最初想要研究的理论,只凭借着直觉和涌动的欲望,带领着彼此奔赴那未知而令人心眩神迷的彼岸。
窗外秋风依旧,室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那扇观测星空的窗,今夜映照的,是两颗在人间情欲中暂时迷失,却又无比贴近的星辰。
咔的一声脆响,两人交握着的手下压着的纵欲卡已应声折断。但这细小的声音被淹没在二人带着暖意的共鸣中,需得到明日才能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