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w今年也好惨烈呀www”
“啥?你丫还在关注BR啊?”
渡边翼放下手里的铅笔,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两位幼驯染,不动声色。
“B、R……?”
他只是疑惑地重复金发不良少年吐出的陌生词语,下一秒两人投来难以置信,甚至称得上怀疑的目光。
“搞毛??原来你这家伙不知道啊??”金发少年眯起眼睛,抱起双臂。
“虽说翼君是被冠以‘超高校级’称号的‘优等生’……”粉发少年笑着晃了晃手机,“连圭酱这种笨蛋都知道的情报都不清楚,稍微过分了吧?”
“喂!!煌你丫,给老子收回你刚刚的发言!!”
“……所以,”翼直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蓝色瞳仁,“到底是?”
“听好啦。”煌举起食指贴在唇边,示意两人安静,“所谓BR就是——”
“——BR法案,正式的名字是《新世纪教育改革法》。”
当班里那位严肃又认真的“学习委员”起身向大家说明BR法案时,渡边翼隐约想起幼驯染的解说。在那位轻浮小恶魔眼中,BR不过是大人们可笑又可怜的反抗,顺便给无聊生活增添一丁点乐趣的香料。
但它确实砸到了自己头上。
原本难以企及的生死问题被唐突丢到一群高中生眼前。
——除了他。
翼坐直身子,扭头看向一旁的亚伦·冯·海因里希。
每天都“与死打交道”,这个班里离死亡最近的少年。
唯一能拨动他的心弦的人。
他的恋人。
此时亚伦微微垂头,刘海遮住了双眼。翼抿抿唇,瞄见恋人偷偷向他伸来的手。翼迟疑半秒才伸手握住。出乎他意料的是亚伦没有抽回手,甚至扯开一个微笑。
翼稍稍歪头,捏了两下亚伦的手掌。恋人迅速且带有力道的回握令他愈发不解。
但翼隐约觉得——那个笑容绝不是什么“他人陪伴带来的心安”。
在被带往“目的地”的途中,翼有幸与恋人搭上同一辆车。不幸的是,这辆车搭载的另一位却是转校生中的一人——花柳まき。
比起另一个凶巴巴的无聊男人,这位气场十足,难以接近的少女……更像是“同伴”。
“花柳同学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参加BR的?”
翼身子前倾,习惯性地扯出个装模作样的笑容。同时,他瞄见亚伦的眉毛微微抽动一下。
“……唔,我是为了杀人才在这里的。”花柳面无表情地回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
这本是个无脑的试探性问题,翼没想到对方真的会作答——虽说答案也没什么营养。
“……只要杀死‘超高校级’,就能消除学生间的差距和不平等了。”她剥下棒棒糖的糖纸,不动声色地瞥了坐在对面的两人,“在这里杀人也不会受罚。”
——果然是“同伴”吗?
翼被突然蹦出脑海的念头惊到,这偏离了他原先问话的目的,却又有什么地方完美吻合。
正当翼想要开口弄明白时,身旁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了。”
翼不解地对上亚伦的视线,扭头只见花柳把棒棒糖塞入口中,不再看向两人。翼咬住下唇不作声,下意识地握住亚伦的手。
……亚伦,刚刚没有挣开………?
直到翼卸下以往的笑容,独自走入荒废的村落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望向右手。仿佛他的温度还残留在手心里。
翼用力攥住拳头,朝着村落深处进发。
虽然如此。
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想死去。
*
他划亮火柴。手中的火柴发出温暖而微弱的光芒,多少给这片阴暗的墓穴中带来一点萤火似的希望。他抬起头,眼前是熟悉的坑洼的岩壁和墓穴中独有的阴冷而潮湿的气息,而这一刻的他却是自己所不熟悉,无论是身着打扮抑或心灵。
于是他便向前行。脚步声在虚空中回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从墙壁滑落、发出安静的声响。
(……之前那些被选中参加br的人们,又在想些什么呢?)
他不由自主的这么思考着。手中的火柴熄灭了,黑暗又再次笼罩了眼前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再次归于平静。
(果然他们想要活下去吗?这便是人类的本能。)
第二根火柴又被点亮了。白磷燃烧的气味多少有些让人生厌。他继续往前走着,他走过那些破损的墙壁,走过那些武器损伤的痕迹,也走过那些斑驳陈旧的血痕。若是人的灵魂当真存在,此地又会有多少徘徊不去的痴念呢?
他站定在一片墙壁前,那上面已经氧化发黑的血迹是如此的鲜明,那是曾经有人战斗过,杀害着,想要活下去的证明。破空的锐器、挥舞的铁锤、鲜血流出、或有冷香四溢。
(——那么,我想要活下去吗?)
他又继续往前走,脑袋里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一生。生命本身,是自出生一刻起,便向死亡所进行的赞礼。任何活着的东西都会走向空虚,它的本身并无任何意义。个体便更是如此,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也不过是海中一粟。
若说生命本身真有什么意义的话。
如果说这份意义本身真的存在的话。
那么,这一定是,在拥有这份生命所感受到的感受本身,即使所存在的全部意义吧。
(……但是,这份意义,对我而言是基本不存在的。)
遗憾的是,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激动人心、令人辗转反侧的故事。仅仅是天生的,仅此而已,如此而已。
又或者说无相降雾的整个人的人生,也只不过是仅此而已的人生。
难以感受到对他人的好意、同样也难以感受到对他人的杀意。就像是毫无波澜的古井,就像是沉寂着的冰川,像是连接着已死亡病号的心电图,是平和而毫无波动的直线。
只有一些杂音、只有一些浮沫,还漂浮在那潭死水上。
那一点碎片、废屑、零星的火星,已经是无相降雾的所拥有的、能够活下去的全部意义。
他抬手划亮第四根火柴。
再往前走就是真正的墓穴,原主人的,与来者的。残缺的白骨倒在路旁,扭曲的姿态仍能看到当时所挣扎的痕迹。他闭起眼睛,轻微的弯腰致敬。
——由将死之人予已死之人的致敬。
从确定被br选中为真,梦野同学死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认为自己是最后能够活下去的存在了。不管是从概率上来说,还是从生存的执念上来说。
说到底,原本的他也并没有什么一定要活下去的执念,他只是不想死去,不想放弃那微乎其微的、让心底那零星的火星变作熊熊火原的可能性罢了。
(……那么,我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呢?)
死掉的话或许会比较轻松。
既然这几日间就会死去,那么多活这几日与否也无甚差别。
比起被别人杀死,由自己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想必更加没有痛苦吧。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虽然如此。
第四根火柴也熄灭了。他也来到了墓穴的尽头。损坏的棺木,零星的碎石,还有曾经是学生的、紧握着什么的执拗白骨。
那东西、在尚未熄灭的火柴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THE STORY WILL NOT BE )FINISH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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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番 无相降雾 获得 「神秘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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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老师都这么认真只有我水的一批——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