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炎热,甚至发烫;
悲鸣,惨叫,哭声,空气滚动的声音,木头炸裂的声音,玻璃破碎的声音;
红色,红色,红色……
那是唱诵着绝望的地狱梦魇……
…………
“你在干什么,石木。”出声询问的,是宇田川二,前超高校级的航空技术研究员,一个眼神仿佛死了一般的少女。
“没干什么。”因为忽然被搭话而回过头的,是穿着仿佛特摄片英雄一般全身皮套的男人。
之所以称为男人,也只是因为他的声线罢了,周围的人甚至都不曾见过他的外貌。
即使他们已经都处于绝望势力之下。
名为石木猛郎的超高校级皮套演员,曾经自称为超高校级的英雄,而现在,却只是一副活着的残骸罢了。
“英雄”这个概念的残骸。
被否定了所有生存意义的残骸。
而也许是冥冥中某种力量在作祟的缘故,堕落的英雄,似乎就该搭配邪恶的科学家,于是,同样被绝望所操纵的宇田川二,便成了石木搭档一般的存在。
“装备,还顺手么。”宇田川打量了一下石木,随口问道。
虽然没有手持武器这一点和“顺手”这个词有些矛盾,但绝望化的石木显然不可能在乎这些:“防御力、力量都有提高,重量也并没有多少提升,那个功能的话,还有待试用。”
“记得告诉我用后感,就算我是超高校级的,也不代表可以凭空制造只是和我领域沾了一点边的东西,我还需要更多数据。”
正如宇田川所说,作为“超高校级的皮套演员”的石木现在的“皮套”,已经不是单纯的演绎用皮套了,而是经过“超高校级的航空技术研究员”的超技术所改造的战斗武装。
这个世界的“超高校级”仿佛游戏修改器一般,总能给人提供各种方便解释的道理。
顿了一下,宇田川继续说道,“好在,这事也并不急在一时,反正和‘他们’交战之后就能获得你想要的数据了。”
宇田川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希望侧那些“入侵者”,若是石木或者宇田川没有变成绝望的同党的话,也会是那里坚定的一员吧。
“伊梅斯……”宇田川喃喃道,“既然绝望不可避免,那么在别人杀死他之前,就由最喜欢他的我来亲手将他……”
很有绝望色彩的台词,想必这也是她此时的心声。而石木也没有接话,他的想法虽然有所不同,但同样身堕绝望的他,并没有任何否定对方的意思。
伊梅斯,这是一个石木猛郎同样十分熟知的名字,超高校级的搬运屋,与原先的石木一样是一个喜爱英雄节目,崇拜英雄的家伙,一个冷淡的家伙,一个总是心事重重的家伙。
还有,是石木以“英雄”身份结交的,第一个朋友。
“哼哼,既然是英雄就应该拯救所有人!”“拯救所有的人……哪怕牺牲自己吗。”“不对哦,伊梅斯,这个所有人里,应该包含‘自己’才对啦!”“包括自己……呢。”
事后,石木才从伊梅斯的话中意识到他的英雄观与自己是不同的,他的心中,已经把“牺牲自己”当成默认条件了,而自己,则试图拯救所有人。
那么那家伙,现在正在成为“能够为别人牺牲的英雄”吗?
稍许有些期待呢。
不,不对,英雄这种东西,是不存在,不管是我,还是那家伙,都不是英雄。
摇了摇头,石木停止思索,再次看向一边的宇田川。
说来,宇田川也是因为伊梅斯的原因才与石木有过几面之缘的。
宇田川总是出现在伊梅斯身边,和他也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不过现在看起来,也许没这么简单也说不定。
“所以你是干什么来的?”石木随口问道。
“哦,忘了正事……按照预定时间,‘他们’就快要到了,那么按照预定计划,是时候该分头行动了,你那边的任务需要时间更久,我是来通知你出发的。”
石木点了点头,便依照宇田川所言,准备行动。
虽然,这一切对已经绝望的他全都无所谓,但项圈除了能让人堕入绝望之外,还附有灌输指令的功能,这让他不得不按照命令行事。
否则,完全绝望后的他恐怕连生存的欲望都难以保障。也许他获得的绝望,或者说从心灵深处捞起的,原本就在那里的绝望……比起其他人被强加的绝望,更加深邃也说不定。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他还是必须执行上面布置的工作。
绝望侧可不是什么温柔的职场环境,要真表现出自己失去作用,恐怕立刻便会被当成活体诱饵来使用。
石木、宇田川与另两人被安排到的区域是一处医疗区,而被他们作为根据地的,则是医疗区中造型犹如金字塔的一家医院。
配备全新科技的医院倒是有着十分舒适的环境,可惜,并不会有其他人前来享受。
而在这里的人也没什么享受的心情。
“我还以为是哪只老鼠跑进来了呢。”伴随着搅拌咖啡的声音,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浅井鹤,超高校级的词作者,一个与“邪恶”相性良好的人。
不过,也许正因为这个原因,从表面上看起来,他却是变化最小的。
“要出门?真是辛苦你了,石木君。”他微笑着说道,“喝点咖啡吗?”
说着还抬了抬手中那杯。
但,没等石木回答,他又自顾自地说道:“哦,忘了,你是没有嘴的,哈哈。”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幽默感简直是绝望程度的糟糕?”石木讽刺道,“你可以把这些幽默感留给昔日同僚们。”
“哦,那还真是令人绝望呢。”浅井抿了一口咖啡,说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披着斗篷?难不成是怕被人认出来吗?那倒真是个好笑的笑话了。”
“皮套的姿态,太显眼了。”不管是原本的皮套还是经过宇田川改进后的,上色都是相当花哨的,在单调的环境下几乎一眼就能发现,这对他的任务不利。
“那脱了皮套不就好了?”浅井毫不在意地说。
“有不能脱的理由。”说完这句,石木便不再开口,似乎是表示自己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项圈是有着下达指令的功能,但下命令的人,不是宇田川也不是浅井,他们并不能强迫石木做什么事。
“我可是十分好奇啊。”浅井一边说着,一边步步接近,“这层外壳下面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回答他的,是石木的背影。
“啧啧,冷淡的家伙。”
穿过走廊,出现在眼前的开阔空间是作为医院入口的挂号大厅,手下四人的最后一个,超高校级的庭师——南鲤,便是负责为这个大厅进行“装饰”的。
与原本便有几面之缘的宇田川或者进入绝望之后才有所认识的浅井不同,南鲤是他原本在拍摄工作中便有所听闻却未曾见过面的人。
然后,第一次见到本人,看见的便是那个如同一副空壳一般虚无的模样。
也不知是否是被植入的绝望否定了太多,南鲤的感情表达被压抑到了最低,看上去像人偶多过人类。
那么,那个人偶现在又在哪里呢?
这么想着,左右张望了一下的石木却没有发现应该在附近的南鲤。
“唔……”声音从稍微上方的位置传了过来,石木抬头望去,看到的是不知怎么爬到二楼去的南鲤。
为了构建“必要的场景”,楼梯和二楼靠近挂号大厅的地形已经全被毁坏了,通常来说靠大厅的楼梯从二楼下到一楼或者相反的行动都是不可行的。
“你在那里干什么。”无谋地爬到危险位置的南鲤,在石木看来更像是在作死。
“这里,有个,挂饰,所以……”南鲤的样子有些虚弱无力,像是没睡好,也亏得他能一个人爬到那个位置。
石木看了一眼南鲤抓在手中的挂饰,大约是什么鱼的样子,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大概也就是这个家伙一时起意吧。
“下不来吗?”石木直言道。
“……”南鲤无言地点了点头
“那就跳吧。”石木无奈地走到南鲤所在位置的下方,“我接……”
话都还没说完,石木便感受到一股风压到了脸上,接着,便是双手一阵沉重。
南鲤竟是二话没说就跳了下来。
“你还真是信任我。”石木感叹道。
“因为是……英雄……啊。”
却是石木随手把他摔到了地上。
“英雄?”石木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不是那种东西。”
无视了身后一言不发坐倒在地上的南鲤,重新戴上刚刚被吹开的斗篷兜帽的石木,转身朝门外走去。
“英雄是不存在的。”他说道。
…………
冷,寒冷,直要冻僵;
金属,呼喊,水流,滴滴作响的声音,耳边呼呼的风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白色,白色,白色……
那是宣告未完待续的告死天使……
…………
“超高校级的技术,孩子……我们能满足你需要的一切。”
…………
“名字?石木晶……不,改成这个吧,石木猛郎,也许这样更像是个英雄?”
…………
“………………假面骑士?”
“所言正是!”
“……………………为什么在学校?学生?”
“我是作为‘超高校级的英雄’保护这个学校的假面骑士!哒!”
“……………………这样。”
“等等,你这个眼神,你不信是吧,真的啦,喂!你为什么在往后退啦!喂!”
“没什么,只是在想到底哪里来的笨蛋……那么假面骑士先生,你的名字呢?”
“哼哼,英雄总是不留姓名……喂,等等,别走啊,我叫石木,石木猛郎。”
“啊这样……我叫伊梅斯。好好加油吧骑士先生”
“哼哼,吾友,以后还请多多指……所以说了别走啊喂……”
…………
#03 変わっているこの世界
+变化之中的这个世界+
标题日文感谢阿空!
预定的吹颜一个都没吹成,一位乘客突然失去了梦想.jpg
大致地响应了一下,然而和二酱海城的互动也没写到,等我元旦补起来,补起来(以头抢地
结果华节的想法仍然交代得不清不楚……算了就这样吧啊啊啊啊啊ry
*
得知有人死了的时候,我却并不为此感到难过,但也没有因此而变得开心:只是有种淡淡的,摸不着头绪的感觉久久地徘徊着,将我包围在其中了。
知见寺和八月一日…再也见不到了吗?从此彻底消失了,再也不会在世界上某个我看不见的地方呼吸着,交谈着,像是其他千千万万个普通的人一样度过自己平凡的人生了吗?
那么在暴风雨过后,大家能够一同面露笑容的奇迹也不会存在吗?
*
回忆。
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已经不是清晨了,却还不是一天中令人酷热难耐的时刻,上午九十点钟的阳光不温不火,照在身上时有一种边缘清冷而中间微微温热起来的感觉。临走前我转过身来,将钥匙插进锁孔里——一圈,两圈,直到听到“咔嚓”的响声时才收回手来,放进书包时钥匙圈上小小的铃铛挂坠与金属相撞,发出一阵细碎而又清脆的响声。
我把钥匙重新收好,然后沿着长长的曲折阶梯一步又一步地向下走去,迈下最后一阶之前我再度低下头来,检查了一下占据了大部分脸部轮廓的口罩是否还好好地挂在原处。
没关系的。这么想着的我终于走出了公寓也登上了月台,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等待着广播中传来那个被我写在手机备忘录上的站名。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我走下电车,按照手机荧屏上显示的路线前进,经过饮料售卖机的时候我掏出了几枚硬币,但正当我想要把它投进去时才想起自己戴着口罩。于是我有些无奈地将硬币重新收了起来,迈开步子准备继续向前的时候才发现售卖机的旁边就是约好的咖啡厅——怀抱着某种踌躇的心情,我停下了脚步,再伸出手来轻轻地把门推开,小小的木门在欢迎我的同时发出一阵像是风铃碰撞般的响声随即又轻快地隐匿了,于是咖啡豆的香味自门后带着它独有的热度弥漫开来。
“中午好啊。”
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映入我的眼帘,此时此刻我也意识到了那响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来自于眼前白发少年的夹克上装饰的锁链。
似乎是留意到了我的视线,陌生的少年对我笑着,然后用双手手指摆出了取景框般的方形。
“哦哦哦~你看上去不是平凡的人呢…”
我迷惑地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人,他也回看向我——用着很有兴致的神色。
看起来稍微有点像不良少年,但听起来又不是…。在我愣神的时候他已经继续说下去了。
“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电视里经常能看到呢,怪不得眼睛这么好看。”
是工作的人…是工作的人吗?
“请问您是华宫……”
我偷偷地、像是做了坏事一样拿起手机,再度确认了一下短讯上的发件人。
“寒河江秋彦。”他微微低下头来对我说,“叫我秋彦吧。”
到了这个地步我反而没有之前那么慌乱了,而是安静地、耐心地看着他,于是他仿佛明白了我的意思般相当流畅地对我讲出了他的本意。
“我需要你的帮助。”
——回想起来,这就是我与寒河江秋彦相遇的开端,但更多的事情也无须赘述了。当时只是有种朦胧的感觉,而时至今日才变得明朗。我抬起头来看向穿着简洁外衣、变得更加令人难以琢磨的寒河江,觉得有些东西即使历经了时间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比如说一直将他笼罩在其中的轻佻的气息,又或者是忽然认真起来时专注而心无旁贷的神情。
距离驹崎辽在我们面前倒下、胸襟被鲜血肆意沾染的那一刻还有几分钟,就这这时我看见海水像是被煮沸一样翻腾了起来,在白色的浪花间仿佛正有什么东西被孕育而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
电车在铁轨上奔驰着,窗外五彩斑斓的色块仿佛回忆般匆匆流过。
我不再思考,放空大脑地向着某一个方向看去——寒河江秋彦坐在昏迷的驹崎辽身边,失去了池田崩响沉沉地靠在一边,但这又意味着什么?谁死去了、谁受伤了、谁活过又消失了,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
在电车上闭上眼睛,我觉得仿佛这样就能够通向银河似的。车窗外的风景逐渐有了实体,我们驶入了光一样的世界。
*
驹崎辽躺在病床上。
这是由我的双眼确认过的、毫无争辩余地的事实。他依旧昏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单薄又透明,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变成雪花四下消散一样。
但也许,也许下一秒他就会醒过来,仍然用着冷冰冰的口气指挥我们行动,想到这一点我急急忙忙地回过头来,那一瞬间我几乎确信他已经睁开眼睛并抓起了手枪。
“准备战斗。”
“跟着我一起进去。”
“莱奇·布尔本,你能完成这个任务吗?”
……没有反应。
看着他的表情,我开始幻想起别的事情——他在做梦吗?梦里会有谁和他在一起,而他又会在哪里?在旧高中他向我描述过的“仿佛没有边际的世界”,我也为此努力地寻找过,即使结局是令人难过的收场——此时此刻他就在那样的世界,和我无缘认识的人向远处望去并为此露出笑容吗?
一直以来萦绕着我的,那种由幻想与现实相互割裂而产生的矛盾,不知何时却只剩下淡淡的余响。如果说在此之前我还坚信着即使有人死去,我也会毫不在意地过着一天又一天,过着大家永远并肩战斗的美梦,那么此时此刻已经可以断言它是一种虚无的妄想了。八月一日爱、知见寺弥生。这两个名字用着前所未有的重量刺穿了我,并留下无法忽视的空缺。即使用再多装饰再多谎言来掩盖我也无法告诉自己,“他们直至今日仍然好好地生活着”了。
不能用幻想掩盖痛苦的现状,从而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这究竟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我再度试探地看了一眼驹崎辽,确定了他此刻仍在昏睡无暇而顾及我的杂乱思想。如果他得知了我的想法,一定会对我这种不成器的队员感到头疼吧,说到底这个问题从来没有选择的必要,对于他来说应该只是“晚饭选择巧克力还是味增汤”这种不值一提的正解早已明确的分歧而已。但是我——我内心所有的纠缠,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华节奏从幻想的住民变成了普通人类,而在这样的过程中体会到现实格外的冰冷无情而已。
“捉鬼游戏,捉鬼游戏。”
即使名字叫做游戏,也不会给人带来快乐。
已经没有办法告诉自己“这种事情也没发生过”了。
*
住院部的大楼也是白色的。纯白的大理石地面与光洁的天花板交相辉映几乎让人感到晕眩。
我和莱奇·布尔本跟在寒河江秋彦的身后走近这座建筑,彼时那个奇怪的、不合常理的余波仍然占据着我的思维(我相信大多数人仍然没有将那种奇怪的阴影自心头抹去),正因如此,依然神态自若的寒河江秋彦——不知道他自己是否察觉到这一点——反而显得异常了。
“现在没有线索。”我询问他的时候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就算怀疑了也无济于事吧。”
于是我们沉默地,无话可说地看着他向前走去。
“夏天的大惊喜…surprise。”当他将那句歌词哼完的时候,寒河江秋彦轻轻地转动把手,随即推开了他面前的门。
我低着头,出神地在他之后走进了房间。门扉被风吹动着,像是有生命那样轻微地摇晃,发出了门轴生锈后吱嘎的噪声。
*
“莱奇。”
和莱奇·布尔本一起调查房间的时候我叫了他的名字。绿发的少年向我转过身来,被绷带包裹着的他看起来分外苍白——他对我笑着,但我却不合时宜地感到难过。
已经伤痕累累了,所以,所以,不勉强自己露出微笑也没关系。
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自然不可能对他说出口,因此实际上我所做的只是停顿了一会儿,竭力避开他的眼睛。请允许我擅自揣测它们依旧呈现琥珀般的金色,不是布满阴霾的橙更不是血液干涸后、一层一层沉淀累积下来的红褐。
“……我相信大家。”他说,“Princess呢?”
我又能怎么想呢?如果换做是几天前的我,一定会摇着头,满脸迷惑不解地询问他「你在说什么」了,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将自己困在茧中的困惑——是了,我已经和某个人,某个我现在想不起名字的人做过约定了。我们的手曾越过机械残骸、鲜血和羁绊相互紧握,在硝烟中仍不曾褪色。而此时此刻的我又该如何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并欢笑着关上塔楼的大门?
“我不清楚。”
不是相信或者不相信,事到如今已经无所谓了,也许那只是类似于「人需要呼吸」「植物需要阳光」一般冰冷的事实,无论去否认还是去掩盖都不会失去它的色彩。
“那就别想太多,走一步是一步吧。现在这样担心下去反而没用,打起精神来!”
莱奇·布尔本伸出手来摸了摸我的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来自寒河江秋彦),却有着和第一次截然相反的触感,他的手指也层叠地缠绕着纱布,那与其像是抚摸倒更像是僵硬的摩挲。
“奏,你相信秋彦和我吗?”
………
太过突然地,莱奇·布尔本没有任何修饰的问句径直地撞了过来。我慌乱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首先应该回答他——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你相信十三队的希望吧……”他的表情变得深沉了一些,阴影平缓地垂落下来,几乎遮蔽了他的视线。“我也相信,可是……”
莱奇·布尔本。
他在想什么,究竟想表达什么,没有结尾的言语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些我一清二楚,不仅是出于身为艺人的我不情愿的才能,更是因为在我心中沸腾着的我无法直呼姓名的这种心情,此时正在更多人的脑海中不折不挠地弥漫着,嘲弄着。现实与信任,平凡和梦境,近与遥远——这一切正是令我徘徊其中的、纠葛的牢笼的源头。正因如此我绞尽脑汁却丝毫没有头绪:该如何排解他的烦恼、又该如何使不信任的障壁无影无踪——这些困扰着莱奇·布尔本,也同等地困扰着我。
“…………只要相信就可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骗人,这些都是骗人的,我比谁都要清楚,这个世界就像是水自高处流向低处一般,时刻都在变幻着样貌却又总是自顾自地变得更糟。但在他的面前我除了这样的回答已经别无他法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多念念就成真了。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重复着,然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终于驱使着我完成了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我像是安慰孩子一样,笨拙地拍了拍他那件长大衣,幻想着这点微不足道的温度能够为他再多做点什么。
*
“Princess对Bartender是什么感情呢?”
“秋彦君..?”没有领会到他话中含义的我思考了一下,“很可靠的人,我也想变得可靠。”——这个愿望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那一定可以的……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小声问道:“Princess是不是喜欢他呀……”
喜欢吗?喜欢、爱、公主与王子、蔷薇和夜莺?我从未想过这些,倒不如说是太过忙碌却变得对此漠不关心了。秋彦君,寒河江秋彦——最开始是不良打扮的少年,不知何时起变得成熟起来也变得难懂;和驹崎辽共同战斗,独当一面的人;有时候会露出温柔的
表情,战斗时虽然很可怕但依然会保护大家——
“喜欢…?”
“我不明白,这会是喜欢吗?”
然后莱奇·布尔本终于露出了放松了一些,变得更加像他的表情。
“说不定喔……我会守望你们的~”
——说起来,我似乎做过约定。
那段时间里头脑浑浑噩噩的,几乎连自己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只有约定的事情,只有这件事不想忘记。
在金色中,我看到了仿佛透明的蓝色。
*
“奇迹。”
我和莱奇是在摆着电脑的那个房间里发现它的。在手握上鼠标时我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仿佛下一秒就会看到他们正趴在电脑前——不对,不是的,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
明明我知道再想下去会更加令人难过,但却忍不住在回忆中寻觅着所有能够令我联想起他们的地方——但越这么想,现实就越发令人悲哀,空落落的地方再也无法填满了。于是以往一直被我回避着,忘记了的悲伤全部涌了上来。我假装翻读着病例,但实际上连字都看不清楚。
都是没有头绪的词。
“换头手术啊…”寒河江秋彦的声音忽然近距离地传来。我吓了一跳,有种偷懒时被抓个正着的错觉。但他并没有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而是专心致志地读着报告,略长的头发细碎地散落下来。
“是一位意大利精神学家找到的技术哦,可以将病人的头部移植到健康的身体上,使其重获新生。”
“……连这个都知道吗?”
“吗,我也只是把老顽..父亲的藏书都读完了。”
真厉害啊——我无声地点了点头,还想继续说点什么,但他已经不再看向这里了,于是我继续翻了几页。
负责人一栏上的署名全部是“千鵺树”。
和这里的某座建筑有着同样的名字呢,我想。
一张白发中年男子的照片夹杂在资料中,我盯着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却终究想不起来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见到过他。
“秋彦君..?”我指了指荧屏上的那张面孔,他浅淡色彩的瞳孔中浮现出思索的神采。
“唔。”寒河江秋彦轻轻地应了一声,凑近了一些似乎也在全神贯注地思考着什么,然后不知何时我们的手叠在了一起。这样温热的触感有些陌生,但又并不讨厌——好像有着令人安心的、不可思议的魔力。
简直像是要回忆起什么似的。
手的温度,约定,莱奇·布尔本的最后一个问题。
“不是恋情也不是爱,那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