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8日
03-小豆原 爱
〈以爱之名〉
我渴望着爱。
大量的爱。
更多的爱。
无穷的爱。
虚妄的爱情,我却如此执着于那在粉色世界中的一点黑暗。
我时常感觉自己在被粉色吞噬。
起初只是一星半点的粉色,而后就是大片大片的,病菌一般的粉色包围了我。我能在任何一个地点、任何一个物件上看到它。粉色的照片,粉色的圣诞老人,粉色的LPL。粉色的课桌,粉色的东桥大学,粉色的小豆原爱。
一切都是粉色的,它们不断入侵不断繁殖,可当我拿起那些东西仔细查看时,它们又变回了原本无趣至极的颜色。
还不够,这样的粉色还不够,每当我的嘴停止咀嚼药片,我都能听见自己空空如也的心脏在向外呼救,它大喊着“给我爱!给我爱!”,敦促着我将手中的又一把药片吞下肚去。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整个人飘飘荡荡昏昏沉沉,却意外地觉得满足,心脏在昏迷的时刻从来不会找我的麻烦。要是能一直这样多好,将心脏和一切会疼痛的器官都从身体上割除,只剩下血液集中的大脑,以比往日理智十倍的状态待人处事。
如果这种感觉能一直停留能有多好。我不止一次在心中默念。
我站在理发店中,神色平常地对一直以来替我染发的小哥说:“这一缕,染成黑色。”
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对他说“除这以外,染成粉色才对”,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粉色不再只以虚幻的形式侵入我的世界,它占据了我的头顶,拔出我的毛囊,将自己植种了进去。
粉色的小豆原爱。
这是我曾经的理想,也是我的现状。
我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罗密欧的。
不,其实我早已遇见了罗密欧,那只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真人。
紧绷着的脸,凶恶的眼神和向下撇的唇线,再加上一米八七的身高,足以让所有人退避三舍。我看着那样的他,心底不由得感到一阵窃喜。
——原来Juliet就是这样的人啊。
那样的罗密欧令我感到安心,因为他和我是截然相反的人,这样的认知令我无比兴奋也无比安心。
我可以打败Juliet,小桃心毫无疑问可以打败Juliet。
我喜欢这样的罗密欧,不管是当年在校园里,穿着运动套装的罗密欧,还是如今被我套上一身和服圈养在家中的罗密欧。
我喜欢看他穿上素色和服的样子,喜欢看到他的身形被简单的布料覆盖,然后我会在脑中勾画描摹他的模样,带着粉色的罗密欧,带着粉色的幻梦。
这样的他是属于我的,癫狂之余我想到Juliet,那也是我的,自罗密欧住进我家后,Juliet已经有整整三个月没有更新过博客,我看着访问人数一点点地从Juliet回到小桃心上,跳动的数字应和着我的心跳。
我这样兴奋着,再然后,恋就闯入了我的生活。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正从学校走出来,红色的贝雷帽在十月的东京不免显得太过厚重了。她全身都包裹在衣物之中,袖口和领口的那颗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的,裙子是标准的膝下三厘米。她走路时的样子很奇怪,一板一眼令人印象深刻,仿佛她脚下的并不是一条平实的路,而是一块块破碎的玻璃。
可她的眼睛,她那透出清明的眼睛,那双有着河流般模样的眼睛,当我在深夜时回想起那双眼睛时,我辗转反侧。
她真是太美丽了。在我充满粉色的世界里,她是唯一可以被称得上完美无缺的东西。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让我魂牵梦萦。我无法忘怀,无法忍受。我抚上她的脸颊,我残破的手掌,那完美的脸颊。
亮粉色右眼美瞳还停在我的指尖,被我牵引着,粘在她修长洁白的脖颈上不动了。这是粉色的胜利!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我绝不能将罗密欧与之分享。
我绝不能将恋与之分享。
我绝不能、绝不能——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腕、那白皙的、孱弱的、我挚爱的手腕。
我又看到了她的眼睛,那不可置信是我最喜爱的食粮、那慌乱是我最好的定心剂、那绝决、那绝决是我——
我低下头去亲吻那双眼睛,世界一片粉红,只有那双眼睛仍旧保留着河流的颜色,我想化为一条鱼,拒绝自己的身份,只沉醉在那其中。
她的头发,她的唇瓣,她的面庞全都染上了粉色,那红色的贝雷帽,落在地上,静悄悄地,我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那双眼睛如此清明?
她用像是在细数罪恶的眼睛看着我,这是你的错,小豆原,我觉得她的眼睛在说话。
花朵从泥土中绽放,雨水从天际处落下,到处都是湿淋淋的。我和她紧贴着对方的身体,那么凉、那么热!
“恋。”
“恋。”
“恋。”
我呼唤她的名字,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你不应当是爱着我的吗?你们、你们这些粉色的、可恶的粉红色,你们不应当都是爱我的吗?剥夺了我那么多寂寞那么多沉寂的夜晚,你们不应当给予我爱令我欢愉吗?
把那理应属于我的东西给我!
我的爱,我的恋情,我的生命!
我看着她,我解开纽扣,我脱下衬衣。我无数次抚摸过她的皮肤,那些粉色漫上她的身体。我的爱。
为什么你要到来?为什么你到来的如此悄无声息?为什么要从我这儿夺走爱恋?
那明明是我的一切,我的罗密欧,我的恋!!
我扣动扳机,她失神地倒在了床上,我粉红色的床垫,可不行,我不能在这儿!我拽起她,拉着她赤裸的胳膊往外走,滚开,滚开,我不要这些该死的粉色!
有东西在我的脚底,我低下头去,那罐标注了罗密欧姓名的药片自书桌上滚落。罗密欧!为什么还有罗密欧!这些粉色为何要在此刻提起那个名字!我的罗密欧……
我捡起那药片。
天空粉得像一大团的棉花糖。
来吧来吧,庆典开始了,孩子们啊,我们的孩子们。
恋的嘴唇离我很近,她的牙齿和牙龈都清晰可见。
来吧来吧,我的孩子啊。
药片落在了她的舌头上,也落在了我的舌头上。
我吻了她。
10月28日
02-利根川 恋
〈同为渴求〉
小豆原爱是个疯子。
绝绝对对的疯子。
从我见到她的那一面起,她癫狂的气质就不断外泄,将我由内至外包围。
我还记得她现在学校门口等我下课时的那一天,大四的课程已经很少了,我背着包走出校门时,她正站在对街的街灯下,正午的阳光撒在她的头上,一头粉色的头发的正中,那缕黑发黑得扎眼。明明可以做一个纯粹的狂人,她却总由自己带着半分理智,在二者之间挣扎往复。
“你就是恋吧?利根川恋?”
我点头。她音调提得很高,是一个我不适应的高度。
“那真是太好啦,我是小豆原,你叫我爱就好。你是来帮助我治疗罗密欧的吧?有关他的一切问题都可以问我哦!”
我打断她:“这不能算是治疗,只能说我们作为志愿者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而已。”我本还想加上一些对她直呼我名字的不满的,但看到她闪亮的亮粉色眼睛,我将那句话吞回了肚子里。那个时候的我对于小豆原的看法还只停留在“一个麻烦的人”上。
“唉?难道说恋妹妹你对‘治疗’啊、‘患者’啊之类的词语很敏感?也是呢,之前也听说过有这类的人,我想想……大概要叫‘德人’吧?总是很在意不伤害他人的想法,做事说话总是担惊受怕的家伙。”
我看着她,只见她亮粉色的眼睛里泛出异样的光芒。
虽然全身都因为她刚刚所说的话而感到不适,但我那时的想法却只是“那大概不是她真正的瞳色,而是选了某款美瞳吧”。
“或许真正让我见到……患者……会更有利于之后的进度,”我不情愿地用上了那个词语,“如果可以的话,劳烦选定一个方便的日期,按照志愿者中心转交给你的我的联系方式联系我。”
“今天如何?只要你有时间,反正我们都很闲,我,还有罗密欧。”
我和她去了她的家里。
我根据我们的对话拼凑出了一些关于她的零碎的信息,比如她是我的学姐,大我一年,刚毕业,没能顺利找到工作,正闲在家里,参加志愿者工作是因为想让大家都感受到爱的感觉。
“虽然我现在还是待业啦,不过我觉得就算是这样的我,在这个世界上也一定有什么工作是非我不可的。加入志愿者照顾罗密欧的这半年来,我不断确定这样的信念。不过现在看来,光靠我一个人果然还是不行呢。”
她这样向我解释着,这些听来闪闪发光的句子,在之后的日子里被她的微笑一点一点撕碎,露出欺骗之后空空荡荡的内芯。
全都是谎言。
而后她反问我为何要来做志愿者。
我?
我,利根川恋,东桥大学四年级,即将迈入社会的22岁,我迫切需要的是学校中学习不到的社会经验。
我需要尽快地在任职前学会如何与同事共处。因此我选择了志愿者,因为它是一项最为经济也最为简便的选择。
我对于小豆原毫无隐瞒,我自信我说出了自己前来的理由。
那天下午我还见到了安孙子罗密欧。从名字上就能明白的混血儿,一半东方血液混着刻板的德国血液。见到他时我才记起,原来他和我同一年级,我们曾在大一的公选课上有过一面之缘。
他寡言,那个下午,房间里传出的多半是小豆原的声音,她用那矫揉造作的音调替罗密欧回答了很多来自我的问题。不知怎的,我觉得我们两个有些敌对。后来我思考了很久,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听空心竹管落在湿漉漉的青石上的脆响。
我想我或许是爱上了罗密欧。
这样的恋情我耻于表达,仿佛情爱落在了唇上就被玷污了,化为了一样肮脏的东西,像是冬日里被靴子踩过的白雪,只留下一串脚印形状的污渍。
当然同样的,我看得出小豆原也爱上了他。
协助小豆原的第三周,我发现了他们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那天罗密欧不在家,当小豆原爱在午后偷偷戴上美瞳时,我从她半掩着的门缝中望去,镜子中她那还未被亮粉色美瞳所覆盖着的右眼,毫无意义地显露出一个大大的爱心。
她那完全暴露在我视野中的后脖颈上,在她平日总用领口或花花绿绿的装饰品挡住的那片皮肤上,我清楚地看到了又一个粉色的爱心。
“患者”。
讽刺的是,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这个词。
毫无疑问,我拿出十足地信心去相信,小豆原爱是一个“患者”,她欺骗了志愿者中心,欺骗了政府,欺骗了罗密欧和我。
名为“愤怒”情绪借由“欺骗”和“异己”而不断升温,等我回过神时,右手已经紧紧攥住了小豆原爱那只准备戴上美瞳的手。
回应我的不是她的怒颜,而是一个灿烂的笑容。
“恋。”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名字的单字。
“真是高兴呢,今天。”
“你看,现在你也知道了这个秘密。”
她的眼睛,一只闪着廉价美瞳的亮粉色,另一只由于发病而显露出绝望的爱的淡粉色,爱心的轮廓在她右眼里愈发清晰了,可不管哪一只眼睛都闪烁着令我恐惧的光芒。
“啊,这真是太好了,恋,恋,到我身边来,蹲下来,让我能看清你的眼睛。”
我的身体一滞。她的右手却已经抚上我的脸颊,还未能戴上的美瞳由她的指尖滑落,沾在我的下巴上,她却全然不顾。
“你的眼睛,这样的蓝色,很少见呢。像是小河一样的清澈,这样美丽的你——”
她的声音中断了。
“恋。”
“恋。”
“恋。”
“给我。”
她的眼睛向上,目光却显得苍白无力,她的手死死地扣住我的手腕,全身地重量都挂在我的身上,我动弹不得。
“给我给我给我给我给我给我给我给我。”
“什么!”
我用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声音喊道。
她的眼睛突然有了活力,那层亮光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我不知道她是重获理智了还是她一向如此。我感觉到她的双手松开了,随后,那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
“爱。”
她笑得凄惨。
“给我爱吧。”
10月28日
01-安孙子 罗密欧
〈与之证明爱〉
利根川躺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自口鼻流出粉红色的液体。
小豆原不在她身边,我关了门,往她的房间走去,电扇划动空气,她房里的电脑机箱嗡嗡地响着,我往显示屏上瞥了一眼,仍旧是LPL的页面,不停有新消息被刷上首页。
小豆原不在家里。
我走回利根川身边,伸手扶起她的头,又有些许粉色的爱从她的鼻中流了出来。她的领口被蝴蝶结系得严实,看得人几乎要背过气去,我伸手解开那淡蓝色的结,满脑子却都是那条属于小豆原的粉红色领巾。
利根川的领口被我松开了,因此我也清楚地顺着那开口看到,她脖子偏下的地方已经泛出了粉红色的爱心,淡淡的粉色在皮肤上还不太刺眼,但谁都知道,放任不管的话,这痕迹将不断加深,直到化为艳丽的桃红色,伴随着难以置信的滚烫和疼痛,或许利根川将用她那双纤细的手将这些爱心统统从她身上挖去,最后剩下十个涓涓流出深红色血液的洞,将她的生命带走。
直到今日,因为爱意补给片的戒断症状而死亡的人数多到人们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情也是见怪不怪,我伸出另一只手将利根川报了起来,把她放到房间另一头的粉红色沙发上,然后拿起一旁的纸巾将那些还沾在她身上的粉红色液体擦掉。
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小豆原,她的样子,她的语气,她的脸。我想知道她去了哪儿,是否在外人面前发病了,是否此刻她的心也依旧被放在滚烫的大锅中,用沙哑的声音向掌勺人寻求着爱。
当我擦干净利根川脸上的液态爱,转而要擦净那些落在她白色衬衫上的爱时,我忽然想到,今天是十四号,每个月的今天,小豆原都要向政府汇报帮助的患者的情况,在回来的路上,再拿着政府盖章过了的志愿者工作证,去药店里以我的名义买上一千八百片的爱意补给片。然后她会躲在一个没有行人也没有监控探头的街角绿皮垃圾桶后吞下十五片药片,在古怪的药店——只是普通的药店“药罐盒”里——吞下另外十五片药片。在已经服用了三十片爱药后,她又会恢复到人人所熟知的样子,蹦蹦跳跳地穿过三个街角,用挂了一大串花里胡哨钥匙圈的钥匙打开房门的锁,来到我身边。
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想到这儿,我不禁停下了拿着纸巾的手。我低头看着利根川,就算在昏迷中,她也摆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那张脸就像是最正直地执行者,正在控诉着我和小豆原的失职。
她怎么会吞下爱意补给片?或者说,她怎么会有补给片?我蹲在沙发边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明白这是小豆原将自己的定额药片分给了利根川,而且以利根川独自一人病发倒在地上的情况来看,恐怕不是她自愿服下的。
那么,能肯定的就是,小豆原肯定对利根川动了什么手脚,至于理由,依我对小豆原的了解,她做事的理由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明白。
我转头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利根川。
她现在很安静,但可以想见,在我回来前的某个时间段中,她曾咆哮着、尖叫着、在地上来回打滚着,渴求能有一个人分给她一点儿爱。我可以想象出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碰倒任何一件家具却又痛得发狂的样子,她的室内拖鞋落在了通往客厅的过道中,但整个家中除了这一点的混乱外整齐得可怕。和小豆原当时的戒断症状相比,她没有将家中的一切都摧毁的愤怒,只是克制地将自己带到了客厅,任由身体在宽敞的客厅中打滚。
这样的坚持,我并不讨厌。
利根川是三个月前来到我们身边的,小豆原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补给片份额,向政府报告我的病情加重,需要加大药片的剂量。她自然是成功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在这一点上政府迟钝得可怕。但同时的,多事的志愿者团队为小豆原派来了帮手,按他们的话说,我的情况已经接近危及了,因此担心仅凭小豆原一人的爱不足填补我的需求,增派利根川来一同帮助我脱离对补给片的依赖。
如果政府真正了解了我和小豆原的情况,一定会觉得他们的这个决定荒诞至极。我根本不是什么患者,二十二年来我从未服用过一片爱意补给片。而我的真正问题恐怕是自己无法理解“爱”为何物。小豆原曾开玩笑地问我要不要服用一片爱药试试看那种被爱包围的感觉,我盯着她已经出现粉色瞳仁的眼睛不说话,三十秒之后她放弃了她的决定。
“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吞下这药片的,”她将药片夹在大拇指和食指中,像是在向我炫耀一般,“绝对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就品尝到爱情的。”
我不知何为爱。且不说它虚幻的定义,就连世人常常赞颂的那些爱的具体体现,我都怀疑是否能被称为爱。
在雨天递来的一把伞上饱含着爱吗?对他人露出的一个微笑中饱含着爱吗?危急时刻护住对方的身体中饱含着爱吗?
人类的情感真的这样简单就能被体现吗?那已经做过了这些事的我和小豆原,我们之间能被称之为爱吗?
在病发时擦过额头的一双手上饱含着爱吗?在午后的阳光中凝视的眼神中饱含着爱吗?当夜不能寐时轻轻抚摸过的背脊上饱含着爱吗?
人类的情感真的这样简单就能被体现吗?那已经做过了这些事的小豆原和利根川,她们之间能被称之为爱吗?
在初次见面时加快的心跳中饱含着爱吗?在并行时投来的欣赏目光中饱含着爱吗?在看见对方躺在粉红色血泊中抽痛的心情饱含着爱吗?
人类的情感真的这样简单就能被体现吗?那已经做过了这些事的我和利根川,我们之间能被称之为爱吗?
无解。
人类的情感太过细腻复杂,尤其是爱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不知道服下爱意补给片后的感觉,我猜就算我真正服下了,我多半也毫无感觉。人真的能被爱包围?被爱包围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是幸福还是悲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麻木地坐在地板上思考着这些问题,利根川的头枕在距离我肩膀十厘米远的粉色沙发扶手上。
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
小豆原 爱
爱意补给片重度依赖者,目前一日需要服用60片的补给片,但本人对此事极度隐瞒,对外声称自己是从未服用过药片的志愿者,对其他患者摆出“你们真是太糟糕了竟然要依赖这样的药片不过没关系哦我会给你爱的”的态度。(投射+自我厌恶)
服用药片的死因是因为一直倾心经营的博客热度被另一个名为“Juliet”的博客打败。
混入志愿者团体后被分配到的患者为安孙子 罗密欧。
利根川 恋
极度克己的志愿者,为了社会经验而参加此次活动,因为小豆原 爱的定时汇报声称罗密欧情况糟糕而前来帮助。但却发现了二人的不正常之处。本想将情况上报,却在小豆原 爱的诱骗下服下了药片,戒断症状非常强烈,转为了患者。
完美主义追求者,压抑自己的情感,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爱情,起先暗恋罗密欧,后被小豆原 爱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告白弄得有些混乱。
安孙子 罗密欧
非药片使用者,但因为小豆原 爱的报复而被政府认定为患者,参加了本次活动,并被(黑箱操作)分配给了小豆原 爱。
其实并不能理解“爱”这样虚幻的定义,对大多数事情都兴致缺缺。长得很凶恶,常被人误认为是不良少年,但其实只是一个喜欢手工的宅男。要说喜欢的话,目前最喜欢的是他养的一只名叫“哈特”的梭子蟹(♀)
博客名叫Juliet。
小岛 红叶
常规的药片服用者,虽有在服用药片,但依赖程度很低,也没有戒断症状。小豆原 爱的学妹,负责为学姐的阴谋跑腿。举报罗密欧是患者的人。
You look like a movie
You sound like a song
My God this reminds me
Of when we were young
Let me photograph you in this light
In case it is the last time
That we might be exactly like we were
Before we realized ①
时隔经年,唐·璜又信仰起了他曾经信仰过的上帝。现在,他鲜少听到梅林这个词了,身边的人们都是如此,从未拿起过魔杖的他们永远不敢想象世界上还存在着那样一个充满幻梦的地方。那些古堡和城墙围起了在那之中的孩子们的所有幻想,将他们与无趣而残酷的现实生活隔绝。可那又有什么用呢,后来他想,他们总要长大、总要毕业,那不过是他们用于祭奠死去的童年的墓碑。那曾经摇摇晃晃走过的走廊和人声朗朗的休息、那曾经飞翔驰骋过的魁地奇球场和雾霭深沉的禁林黑湖,这样的话对于没有经历过魔法世界奇妙的人而言,不过是一纸笑谈。
他也改了当初的习惯,不再称呼不会魔法的人为麻瓜了,他现在和他们一样了,他的魔杖——不论是最初的那根柳木魔杖还是之后的那支栗木魔杖——都已经被他留在了西班牙老家。五十九年前的夏天,当他在药罐盒做完最后一笔生意时,他就已经遗忘了它们。如果莎乐美当年没有一把火烧掉旧屋子,或许现在还能再某件插花作品里找到它们。
世道变了,他也变了。曾经他不可一世,年轻美貌,可以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做学生时一直被学弟挑衅然后躺在地上哇哇直叫,后来当了教授,情况也没好出多少。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输过多少场决斗了,年少轻狂这句话说得真是一点没错,可现在,现在他已经身形佝偻,瘦骨嶙峋,原本的一头金发如今也褪去了光亮的颜色,只剩一头乱糟糟的白发。五年前他听从神父的指教将长发削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有着稀疏白发的老人,皮肤又黑又皱,血管和骨头在那层薄薄的、饱经风霜的纸下突出且明显。年轻的教徒有时和他开玩笑,说如果他再白上一些,他们就能读出他每根血管里的血液运动。每到这时他就只是笑,不答一语。旁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是逝去的青春还是年少的无知?他不说,便没有人能懂。
有天晚上,大雨照常浇灌在山林里。这是雨季,因此谁也没有为此更为在意。但唐·璜不同,每到雨天,他总要在圣像前跪得更久一些,为那些他不曾认识的、此时在雨中奔波的人祈祷,祈望他们能够安然度过这个雨夜,在黎明中重燃抗争生活的野心。那天夜里,风很大,蜡烛熄灭了很多次,圣母堂里只剩他和雨声,于是他一次次从下跪的地方起身,拿出随身的火柴盒——现在他不用打火机了,像是刻意在逃避什么似的,人们谈起打火机总是想起香烟,谈起火柴却只想起蜡烛,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用颤抖的手捡出其中的一根,然后眯着眼睛,眯着他那双已经有八十三岁高龄的紫色眼睛,艰难地找到磷面,然后擦亮了它。火苗在他的瞳仁中闪烁,这样鲜活的事物总是激起他的回忆,毕竟他已经年迈,回忆已经是他唯一擅长的事物了。他看着那抖动的火苗,恍然间想起他曾无数次点燃的香烟,夹在他修长指间的烟火撩人地上升;想起两千年的那个冬天,他们一家人(他、莎乐美、阿方索、多拉和水晶)一起去看魁地奇世界杯,开幕式时火光冲天,多拉差点没把她的长围巾给烧着;想起约莫四十年前的那一把大火,烧光了他们一家最后的联系,一切的一切都在火光中化为乌有;想起他最后一次握紧他的栗木魔杖,一把火将药罐盒烧得精光。他曾与这点火光有过很多的联系,但此刻不是了,他现在只是一个苍老的苦修士,锦衣华服的生活离他太远了,他几乎要以为刚刚的回忆不过是他儿时读过的幻想小说。
一阵山风,他听见雨点被急速拍打在教堂穹顶的声音,以卵击石般发出闷闷的回响,像是溺水者最后的呼救,惨烈但黯淡。这阵风吹灭了他手上燃着的快要见底的火柴,也熄灭了教堂中最终点燃着的几根蜡烛,一时间,大堂中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闪电带来片刻的明亮。
他本不该理会这些的,苦修四十四年,他应当不再被这些雨点这些雷声扰乱心神了,但他转过了身,对着蒙帕纳斯大教堂外的山头,眯起了眼睛。
这双眼睛究竟见过多少次这样的雷雨了,这双眼睛中又下起过多少次这样的雷雨了?他不知道,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圣台旁的窗户前。闪电闪过,又为他带来了一丝光亮,但他的那双眼睛,那双曾被无数人赞美过的、曾经充满生活活力的紫色眼睛,在此刻却清楚地看到,这个雨夜,带给他光亮的并非只有天空中的闪电。
那是魔法的光芒,绿色的光自玫瑰岭传来,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时间他仿佛被带回了过去,他想起魔法部专门指派去对抗黑巫师的傲罗,这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去做的工作,因为他的软弱也因为他的温柔,他永远都无法用魔杖直指某个人,就算他对皮尔斯充满恨意他也做不到,他太害怕不能被饶恕的感觉,所以他才逃到了这里,跪在上帝的脚下,渴求他宽恕他所有的罪孽。
在他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他就常和朋友们调侃不可饶恕咒,他觉得那些咒语简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发明,为什么人们要在知晓不能被饶恕时还要以死相拼?这简直太可笑了,更何况,他对阿瓦达索命嗤之以鼻,争斗的结局到来得太过迅速。他发现就算他做了巫师,他的血液中不知为何总有粘稠的东西把他往麻瓜的思维里靠,他从小就崇拜骑士道,后来频繁参加决斗或许也和这有关,他并不在意输赢,他只喜欢决斗前互相鞠躬的感觉,仿佛仪式结束,他就能心满意足地被任何一道咒语打得在地上滚动。
但他还是对这些咒语熟稔的,毕竟在他四十四岁那年,这真是他人生中最为难熬的一年,他见识过很多人使用这些咒语,他对每个咒语所会泛出的光芒了如指掌,然后在心底发誓自己有生之年绝不会用魔杖挥出这些咒语。
所以这个雨夜,他很快就认出那两道光芒是来自于两个阿瓦达索命咒,他在脑中幻想了一下一位傲罗和一位黑巫师同归于尽的场面,而后木然的眼神上移,他又看见了天边的一道闪电。
绿色的光芒又在玫瑰岭闪起了两次,此时他已经转身走回了那熄灭的蜡烛跟前,用他苍老而瘦削的指头摸出了一根新的火柴。他捏紧火柴的下端,然后想起那些年轻教徒和他开的玩笑,他现在真的能感受到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方向了,它们慢慢吞吞地从他的心脏被挤压出来,缓缓流过他的上臂,流过他的小臂,流过他的手腕,最后再到达他的指尖,被他用力握紧火柴梗的动作困在原地,聚集着一点点的痛感提醒着它的主人。
最后一道魔法的光芒在玫瑰岭亮起了。随后是一阵漫长的黑暗,雨还在继续下着,但闪电却忽然停止了,方圆几里,一时间只剩下黑暗。
于是他用他苍老的手指擦亮了火柴,点燃了面前的白色蜡烛。烛光起先摇曳不定,但很快在他双手的保护下挺直了身体,教堂中终于升起了一丝光亮,他抬起头看立在面前的圣像。圣母脚踩绿蛇怀抱圣子,微微侧倾的脸上,透出的圣洁和遗憾表露无遗。
这一刻既光荣,又遗憾。
他重新跪在圣像前,读他还未读完的圣母玫瑰经。他差不多花了有半个小时才结束他的工作,然后他起身,拿起黑色的大伞,淌着雨水走回他的小屋子,睡进他那窄小得有如棺材的床上,枕着硬邦邦的木板和薄薄的旧毯入睡了。这是他几十年来的习惯,对自身身体上的苛责会使他在清醒的时候好过一些,疼痛出现在身体的其他部位总比出现在胸腔中好得多,他实在不愿想起他见到他爱着的人们最后一面时的场景。多少年来他在心中捶打着自己,直捶打到自己也透不过气、无法抗拒时,他总留下痛苦的泪水。然而睡进他特质的硬板床和一天只食用一碗清水、一块面包还是缓解不了这样的痛,他觉得自己有罪,并且这罪孽跟随着他年岁的增大还在不断增加着。比如今夜,或许他应当带上一把老骨头前去玫瑰岭看看,不论死去的是谁,他都该前行。
但他只是带着这个念头入睡了,晨光照耀时他又带着这个念头醒来了。他一如既往的起身,梳洗完毕前往圣堂准备做晨间祈祷时,他被神父叫了过去。
蒙帕纳斯教堂的神父是从巴黎来的,名叫蒙马特。唐·璜知道他比自己还要大上七八岁,但老头子的身子还是很硬朗,他知道蒙马特曾经是个酒鬼,恋人自杀后还一度染毒,而后自杀七次皆以失败告终,最终蒙马特觉得这一切都承蒙圣恩,因此潜心学习神学,当上了神父。远近的村民们自然很欢迎这样的神父,堕落之人的转念总被世人津津乐道,随着年龄增长蒙马特也逐渐成为村民们教导孩子的榜样,年轻的生命总很难想象白发苍苍的老人曾经经历过的岁月,不过双方对此都毫无怨言,蒙马特奉献,其余人接纳,这样就很好了。
蒙马特不常找他,原因唐·璜自己也清楚,他的目的并非前来施以善行,而是苦修克己的,因此很少有工作会被指派到他头上。但这个清晨注定与众不同,他被叫去时蒙马特一脸安详,问他是否对昨夜的风雨有所了解。
他想神父指的是他所见到的魔法,因此他如实地回答了,他百分之百信任蒙马特,也不再惧怕任何人的嘲笑,因此他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你说得很对,的确是有人丧生了,尽管我无法断言他究竟是死于咒语还是狼群的攻击……不过我想,你或许会希望去现场看看。放羊的村民一大早就发现了那尸体,现在正打算送他去阿德尔玛湖②。你应当去的,唐·璜……对吧,你会去的对吧?”
他只好答应神父。但在他前往阿德尔玛湖前他被一件事绊住了脚,他坚持要听完晨间弥撒、领过圣餐之后才出发——这是他三十九年来的习惯,他从不缺席弥撒,不论为何。这次自然也是这样,所以当他出发时,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对于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而言,时间已经很晚了。
等他佝偻的身躯迈着颤巍巍的步子走到阿德尔玛湖边时,已是正午,再繁琐的葬礼也接近结束,因此他只看到了那具尸体的脚。一双苍白的、透着年迈气色的、血管分明的脚。他就只看到了这么一眼,而后这双脚就追随着他的身体沉没进湖水之中了。村民们往水中倾洒本地盛产的白色小花,他至今不知道那花儿叫什么名字,但他还是拿了一朵,往湖中抛去。村民们双手合十站在岸边祝福死者,唐·璜听到他们说那死者一定是一位幸福的人,因为虽然他身上有伤,但那双眼睛在他们发现时安详闭上的,他们猜想他一定已经度过了他战斗的一生,是时候说一声再见,以呜咽换回休息了。
仪式至此就全部结束了。唐·璜向负责人表示了自己迟来的歉意,而后询问死者的讯息。
“是一个白发老人,脸上有着一个很大的疤痕,身上已经有被狼群撕扯过的痕迹,很抱歉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瞳色,他的眼睛是合上的……您明白的,对于死者这样很不礼貌……我们发现他时,又一只母狼和一只小狼在他身边,差点儿要吞下他半个手臂,谢天谢地,还好今天我们没有因为早餐而拖住了腿……”
他捂住了胸口,赶忙在头顶画上一个十字以安慰自己煎熬的灵魂。昨夜所见并非幻梦,的确有人在那个雨夜被一道不可饶恕咒所击中,丧失了性命,而他,唐·璜,可笑的苦修者,再一次在命运面前逃开,钻进他窄如棺材的床上沉沉睡去。
一旁的村民递给他一根魔杖,他拿来看了看,凭借记忆猜那应当是一只冬青木魔杖,他又笔划着量了量,十三英寸,和他曾经的柳木魔杖一般长。随后又有一条手链被递了过来,拿着那金属手链的村民表示手链已被磨损得厉害,他们拼命辨认也读不出上面的名字,只能依稀看出首字母D和结尾姓氏中“OX”这两个字母。他接过那条手链,很轻,想必曾经扣在它的主人手腕上时相当轻便。他用拇指抚过那条手链的表层,磨损真的是太过严重了,那一道道划痕盖过了曾经的名姓令人难以辨认。
他身边的朋友最后没有一个去当了傲罗,他们都和他一样贪生怕死或是安于现状,当然他们之中也没有人去当了黑巫师——想到这里他思索起究竟有谁能够称得上是他的朋友,然后他想起在爱尔兰保育院里的拉尼·拉蒂默的脸,还有梅西耶那永远半透明、他所无法触摸到的脸庞。他的朋友们当然不会去做傲罗或是黑巫师,因此他也永远不会知道这样的手链对于傲罗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无数傲罗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尸首也无法还乡,或许这一根手链就是他们身份最后的标记,尽管世人或许还是永不知晓他们的故事。
他低下头,用记忆拼凑出一个个名字,并将那名字放到手链上的字母中,细数是否合乎规范。
他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一个人,尽管他与对方的关系并不怎么紧密,但他就是想到了他。想到那个一九九九年的夏日,多拉的眼泪撒满木地板,阿方索迟疑再三还是打算给他们家的小姑娘来一个一忘皆空咒,但被他拦下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痛苦,走过这一步对所有人来说都至关重要。最后阿方索还是不知道让多拉哭泣的人究竟是谁,他倒是猜出了一二,而这一刻他想起了对方的名字,于是将那简单的名姓往手链空缺的部分套去。
D……Dana……Dana·Fox……
他低下头看着那手链,一时间感慨万千。
他或许永远不会告诉其他人戴纳·福克斯这个名字,他会将这个秘密带入属于他的坟墓,然后在心底画上对福克斯的道别圆圈。这是一个属于他和他曾经的学弟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揭示了对方有多么的执着不悔,也揭示了他究竟有多么胆怯懦弱。他已经八十三岁了,他还是从上帝身边逃开了。
他将手链和魔杖收进自己长袍的口袋中,然后他对着那湖水——对着那阿德尔玛湖撒满白色花瓣的湖水——郑重地跪下了,他年迈的膝盖磕在带着土块的地上,他双手画好了十字,然后又起身了。凝视着那湖水,像是送别一位朋友,他不知道戴纳·福克斯之后又遭遇了什么,他最后一次遇见对方是在六十年前,在他饱含幸福泪水的圣诞节,他见过对方带着金丝边眼镜坐在格兰芬多休息室里,眼中是骄傲和执着的光。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蒙帕纳斯教堂的,待到他从村落的热情款待中走出来,四周已是夜色满天。他将手伸进长袍的口袋,取出那支属于福克斯的魔杖。这样的玩意儿已经远离他生活四十四年了,他枯槁的手指抚过杖身,那冬青木魔杖和他的主人一般,经历了痛苦和不屈的一生。他握紧那支魔杖,他本想用魔杖端点起荧光闪烁咒,但他失败了。毫无反应,他想或许这支魔杖不会认同除了福克斯以外地任何一位巫师了,它和他一样的倔强。
他只好将它收回口袋。
踱步进入圣堂时,他注意到前夜他点燃的那根、伴随着阿瓦达索命所燃起的蜡烛悄然熄灭了。因此他从另一边的口袋中抽出了火柴盒,依旧是枯槁的手,点燃了这只白蜡烛。
他在长椅上坐下,这是他第一次在晚祷时在长椅上坐下,他坐在那椅子上,让自己跋涉过八十三个年头的双腿得到片刻的放松。他凝视着面前的圣母像,依旧是荣耀而遗憾的,他伴着烛光看着那圣母像,看着看着泪水就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过去是多久前的过去了?他想起很早以前的事情,那时他和很多人一样穿着那格兰芬多的长袍,走在阳光照耀着的霍格沃茨,他和很多人交谈过、和很多人共舞过、和很多人相恋过……然后这一切,这一切都如熄灭了的烛火,徒留下一缕轻烟。
那夜他坐在圣母堂中思索了很久,久到他认为长夜已经要过去日光即将照耀大地了,他这才从长椅上起身,拿出那条属于戴纳·福克斯的手链,踱步走到圣母像前。他将那手链轻轻地放在圣母像的脚上,金属材质的手链被透过花窗的月光照到了,闪出一星半点的光芒。他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满意了,便起身离开了圣母堂。
那支魔杖被他藏在了他棺材一般的床里,每天夜里魔杖都会滑落到他的肩下,咯得他生疼。可他觉得这样就很好了,他已经满意这样的生活了。
他在自己仅剩的随身物品——他的那本圣经上用笔记上了这个日子,二零五八年七月七日,往后的六年中,每到这一天他都会特地读上一段圣三光荣颂③。
次日他照常拿着锄头在教会所属的农田里耕作,蒙马特出现在他身边,看着他倚锄而立,头上的汗水正蒸发着他最后的年岁。
“我很高兴看到你还能挥舞锄头、继续生活。”白发苍苍的神父说道。
他站在田中,看到刚刚翻过的土地中,不知名的小黑虫正往他脚边聚集。
“你愿意和我谈谈他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低下头思索这个问题,想起当年在走廊上无数次碰见过戴纳·福克斯的场景,那时候的他们都不知晓未来将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他们只是这样擦肩而过,继续走向自己的归处。
他最后还是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要他说他觉得戴纳·福克斯拥有他所没有的一切东西,当然反而言之,他也拥有对方所没有的一切东西。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都已经被遗忘了,过去知晓的一切已毫无用处,但每当回想曾经,他的心口不会再出现疼痛了。
有时候他还是会觉得自己的一辈子过得很糟糕,只是每当他虔诚祈祷时,跪下时看见那放在圣母像脚掌上的手链,他会觉得自己的过去也是辉煌荣耀、不负希望的。
↓以下都是废话,可以选择不看……
①《when we were young》的歌词,感谢大哥的每日之刀,如果说yab是福总的人生写照,我觉得wwwy就像是老唐的人生写照一般,我爱死这首歌了……
②阿德尔玛: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中提到的死者之城,原文曾写到“我想:也许阿德尔玛是人们垂死时抵达的城市,每个人都能在这里与故人重逢。这就标志着我也是死人。我又想:这也标志着彼世并不快乐。”我觉得这个梗很适合最后又见到弗朗西的福总,希望他是真的到达了阿德尔玛找到珍贵的重聚了吧。
③Glory Be 圣三光荣颂,为死者祈祷时会用到的经文,原文如下:
Glory be to the Father and to the Son愿光荣归于父,及子
And to the Holy Spirit,及圣神,
As it was in the beginning is now 起初如何今日亦然,
And will be forever Amen. 直到永远,阿门。
用这个梗的最主要意思是……大哥在和我讨论福总结局时说过,福总的故事也是首尾呼应,从不知道从哪里来到不知道往哪里去,也算是和光荣颂里的那句“起初如何今日亦然”呼应了吧
③有关老唐:
老唐苦修结局其实是从去年想好这个人设开始就一直想写的一个结局,从心底很明白这样的人应当会有一个这样的结局,正好今年时候被安利了ULparo,又可以和福总的剧情接上所以就这样搞了一场!非常感谢大哥愿意把福总最后的一点儿剧情交给我来跑!!万分荣幸!!标题的FFF也是参照大哥序章和番外的FFF来取名的,要我来说的话这三个farewell分别代表了老唐对于过去生活的挥别、对于戴纳·福克斯所道的再见和对于世间生活的永别。老唐和福总的关系还是蛮平淡的,我觉得福总的尸体被老唐发现也算是对应了福总他远离过去的好友家人的剧情,毕竟对于这两个角色而言,对方应该只能算是故去美好时光中的短暂小插曲。在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7361/里也提到过老唐和福总之间的关系,福总看老唐应该就只是觉得他是一个丢人的学长,老唐则是因为被打之后害怕福总,关系十分之单纯,要我说这两个人朋友恶友都算不上,老唐会记得福总也是因为大佬之后剧情的原因……但是和大哥讨论剧情时不知为何就想到让老唐为福总重新点亮熄灭的蜡烛,我觉得这对于老唐而言或许也算是一种释然,那个曾经把他打得满地打滚的小学弟在他面前逝去,他还是要放下一切去为对方祈祷的,这也算是他苦修的成果吧。
另外老唐一家人的结局在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1289/,不过请大家放心这都只是UL线的结局,HWM线他们还是会好好的,请放心,请放心……
④有关福总:
刚拿到福总人设的时候我一度以为他是一个和老唐一样来耍帅的boy,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的发展……港真要是知道结局是这样我一定让大佬对着福总来一颗游走球(不)福总给我的印象就像是我之前在评论里说过的,福总很纯粹也很绝决,故事处处都透着和生活抗争的力度,只是在最后福总的抗争转化为了一种无可奈何,随后就只能被生活裹挟随波逐流了。福总的故事总体来说就是很真实,虽然在这样一个企划里讲究真实是件可笑的事情,但是福总给人一种活生生的感觉,对于那种无奈和放弃的描写我特别的喜欢。这里吹一吹大哥,福总的故事写得一气呵成几乎没有太大的波动,阅读体验也很好,爱死你这种有规划的写作方式了!大哥在最后的FFF里提到福克斯告别旧友,然后把家人的锅丢给了我,所以我在这里好好接住锅来废话两句……黑幕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6810/里福总去药罐盒修魔杖,简而言之,按我流的解读法就是……因为魔杖=事业or成就,家庭又是事业和成就的对立面(因为追求事业就必然要放弃与家人共度的时光),所以就顺带背锅要了福总往后和家人的共度的时间。以及福总与七相伴的美丽人生真的是……从七年级开始苍老,在七十七岁死去……不说了鞠一把泪……
⑤梗都讲完啦!HWM6老唐线已经结束了,我赶紧跑回去继续搞大佬的剧情……
谢谢大家看我废话!!
FWIV时期的旧稿。
由于这个paro太过成功导致这一家人现在已经是标准黑手党设定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虽然黑历史,但是总觉得不发这篇很对不起法兰和卡尔维诺。
最后庆祝法比奥成功从一个自带NPC变成了PC,年度感动意大利十大人物之一。
↓
主要登场人物:
卡尔维诺·菲奥拉万蒂:男主角,菲奥拉万蒂家次子
佩雷·格莱恩:卡尔维诺日本一行的搭档
法兰西斯·克劳尔:卡尔维诺的女朋友
法比奥·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弟弟,菲奥拉万蒂家三子
阿莱克斯·格雷夫:格雷夫家次子
克劳德:阿莱克斯的贴身保镖
铃木加奈:铃木组的新家主
奥古斯托·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哥哥,菲奥拉万蒂家长子
唐·菲奥拉万蒂(伽利略·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父亲,菲奥拉万蒂家现任的唐
玛丽莎·菲奥拉万蒂:卡尔维诺的母亲
温情与死亡
☆
黑手党之中没有温情的存在。
卡尔维诺在安全房内接起电话,这里是佛罗伦萨郊区外的一座不起眼的公寓二楼。
“喂?圣百合花大教堂?我是屠夫。”
“忏悔吧,你这双手沾满血腥之人。”
电话那边的声音放松了下来,随及传来的是法比奥的连篇抱怨。
“我说,哥哥,我这儿就快过不下去了,西西里放在五年前或许还是块宝地,但现在,完全不行。”
“有这么糟糕?”卡尔维诺拿起了块千层糕,边听边啃了起来。
“超级糟糕,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这儿只有碎石和太阳,一路上连只野兔也不敢出现,所有能作掩体的石块全被政府毁了。埃斯波西托这家伙真狡猾,自从老狐狸勾搭上政府后,西西里就没有……等等,你是不是正在吃妈妈做的千层饼?”
“唔,听力不错,”卡尔维诺回应道,“这么说,那边的事你是处理不来了?”
“我再呆两天收集一下有用的信息,晚些时候再回去见老头子。你那边呢?现在是不是正躲在安全房里发抖啊?”
“再敢这么说,回来后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哈哈,这可真是吓人,纽扣店的老板要打断菲奥拉万蒂家小儿子的腿啦!他准备怎么做呢?往街上撒一把纽扣让大名鼎鼎的‘狂牙’法比奥脚底打滑摔断腿吗?”
卡尔维诺忽然冷下声,说道:“法比奥,我是认真的,我刚帮爸爸处理了‘柯兄弟’的事,现在打断你的腿不是什么难事。”
法比奥确实地了解科伦坡和科斯塔这两家人做事手段有多残忍,单单只为了封锁消息便将十余个无辜之人灭口,其中还不乏几位常在交完钱的晚上请他们喝过自家酿的葡萄酒的老主顾。他能明白他的哥哥如今已不再是那位纽扣店的卡尔维诺了,在做了五年家族的眼线后,卡尔维诺终于踏入“家族行业”,再不是当年可以被法比奥随意嘲笑的家伙了。
这时,卡尔维诺那头先开口了:“抱歉,哥哥来了,等你回来了再详细聊吧,法比奥。”他随及挂断了电话,走到玄关口。那里,他的哥哥,奥古斯托·菲奥拉万蒂刚刚脱好鞋,就给了他一个拥抱。那是对生还者最诚意的问候,毕竟作为家族的下任继承人,奥古斯托完全有理由鼓励下这位将来毕竟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男人,血脉是最好的安全保障,这一点是经由各个西西里家族验证的真理。
他在安全房中众多的床垫中挑了一个弹簧稍好的坐下,卡尔维诺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对面。其余的人分散在房间的各处,卡尔维诺还只是个刚刚踏入“家族行业”的人新人,他还没有任何跟班。
奥古斯托开口道:“是这样的弟弟,恭喜你顺利解决了那烦人的‘柯兄弟’,父亲代我向你传达他对你的满意。”
卡尔维诺点了点头,于是奥古斯托继续说道:“父亲说你现在住在安全屋一定不舒服,他决定让你搭明早第一班的飞机去日本处理些问题。当然,在那之前,他希望你能先回趟家,他有位‘朋友’想介绍给你认识。”
卡尔维诺不置可否,他看了看奥古斯托,起身拎起床垫边的一个单肩牛仔包,撇了撇头,示意出发。奥古斯托支起膝盖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西装,迈开步子追上卡尔维诺。
“还是允许我说一句吧,卡尔维诺,欢迎你加入菲奥拉万蒂家族。作为哥哥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卡尔维诺回以他一个微笑,转身走下公寓楼梯。
☆
“别被女人欺骗了人生。”
这是卡尔维诺父亲的名言,那时的他还没有继承唐·菲奥拉万蒂之名,街坊邻居都还和蔼亲切地称呼他为伽利略,直到他娶回卡尔维诺的母亲,健壮能干的玛丽莎,一个典型的西西里女人,全心全意地支持伽利略的工作并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孩子拉扯大。而后,即便是伽利略的父亲当上了唐,她也仍旧相信着菲奥拉万蒂这一家族,正如她相信这个姓氏一般。她从不过问不该知晓的秘密。唐·菲奥拉万蒂用自己的选择统一了言行,选择玛丽莎是正确的,她不仅为他带来了三个孩子,更重要的是她永远都是他奋战最后站在他身边的战友。
奥古斯托作为菲奥拉万蒂的大儿子,在大学毕业后做了三年的经济操盘手后便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转而投入家族的怀抱,可以想见,以他的专业水平,他将成为又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菲奥拉万蒂,在继他父亲声势浩大的势力扩张后,他或许将成为第一个将菲奥拉万蒂家族推向上市公司的唐。
而法比奥,虽说只是家中三子,却很早地踏入了“家族行业”,干脆利落的作风使得他在家族中收获了众多“朋友”——哪怕他们仍把他当做孩子来看。而被人称为“狂牙”,则是在他成年的时候。“仇杀亿卡农”一事当时正闹得沸沸扬扬,作为一名立志为自己报仇的疯子,亿卡农的行径显然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不论是搭电车时你不小心踩到了他的皮鞋,还是在蛋糕店里无意中买走了最后一块他最爱的仁芒辣椒蛋糕,亦或者是你站在他一米之内时碰巧打了个喷嚏,相信三天之内,你就将在某个黑夜中看到亿卡农那双复仇之眼在你面前亮起红光。
菲奥拉万蒂本没打算理亿卡农这条疯狗,但他不幸地报复到了位无辜又坚持每月为菲奥拉万蒂缴费的老人身上。更加不幸的是,那位老人的住处在法比奥的辖区内,而法比奥绝不是个甘愿受这口气的人。
在老人被害的第二个晚上,法比奥翻进亿卡农家的后院,这个中年单身汉那时还正在自己的黄色笔记本上标记下一个复仇对象。就在他用耳廓夹着香烟,手中的自来水笔轻点在纸上的当儿,法比奥,溜进他家的浴室,拿上了他常用的那把剃刀,冲到亿卡农的身前,向他的喉咙割去。战斗的最终,法比奥付出了他左小臂上完好的皮肤,它被亿卡农用惯用的小刀捅入;而亿卡农,则付出了一切。法比奥用力拔起亿卡农的脖子上那把带血的剃刀,用亿卡农的衣角擦净后,插入自己的上衣口袋,从此他一直带着那把剃刀。
至于卡尔维诺,似乎从出生以来便与整个家族的气质颇为不合,他拒绝真正进入家族,宁愿离家出走在佛罗伦萨的另一头当他的纽扣店老板,也不愿意听从父母的安排。妥协也是有的,开店后一年他遇上了经济危机,高利贷的债主他却选择了自己的父亲,交换条件是成为家族的线人,盯紧那些会来店里选择手工纽扣用于装饰袖口的达官贵人。
店里的标志本是鸢尾花,但之后不知怎地改换为了知更鸟的图案,鸟儿们寄宿在纽扣之上,日夜不息地睁大双眼盯着袖口上的主人,像极了菲奥拉万蒂家对于整个佛罗伦萨地区静默不语的凝视。
☆
卡尔维诺第一次见到法兰西斯,是在他赌气离开家的六个月后,在第二层琉璃粉色的圆形纽扣后边,他看见少女的发色和双眸像极了自己店中的宝物。
他们熟识得很快,法兰西斯对这世界毫不猜忌,卡尔维诺很容易地就知晓了法兰西斯的一切,爱尔兰的观光客,法国血统的母亲,从小便结识的英国玩伴,这一切远离菲奥拉万蒂家所涉及的范围,或许也正因如此,法兰西斯很快便接受了卡尔维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卡尔维诺将纽扣店的标志换成了知更鸟。鸢尾花本是卡尔维诺自身的标志,但在听了一夜法兰西斯的童年故事后,卡尔维诺更希望自己是只知更鸟,能够站在幼时的法兰西斯枝头为她歌唱。
“有的时候,知更鸟会从枝头山飞下,停在我的手心。我轻轻地抚摸着它轻柔的羽毛,它安静地栖息在我的手中。有那么一刻,我好希望自己变成知更鸟,展开翅膀,轻轻地穿过山毛榉枝,骑上风,在空中看一眼我所居住的世界。”
天啊,那时的卡尔维诺心想,我快嫉妒死那只知更鸟了。
而如今,他正式踏入菲奥拉万蒂家,大张旗鼓地解决了令唐·菲奥拉万蒂的“柯兄弟”,虽说这使得他在家族中支持他的成员有所增加,但仍不能洗去他突然入世所带来的猜疑。卡尔维诺应当开心,血缘为他做了最好的保证书,唐·菲奥拉万蒂的一句“可他是我的儿子。”帮助他在家族中站稳了脚跟。而今夜,唐·菲奥拉万蒂将在这里向卡尔维诺介绍一位新的“朋友”。
八点刚过,黑色的雪佛莱便驶入了纽扣店后门的车库。唐·菲奥拉万蒂准时到来,身后除了一位身着黑西装的男子外别无他人。
卡尔维诺并不认识他。
“来吧,我想我应该为你们好好地介绍对方。”唐·菲奥拉万蒂笑着说道。他先伸出手指了指卡尔维诺:“卡尔维诺·菲奥拉万蒂,我的二儿子。刚刚才加入家族,因为‘柯兄弟’的事前一段一直躲在安全房中,今晚才刚刚出来。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开着这家纽扣店为家族收集情报。”
“然后是这一位,”唐·菲奥拉万蒂又将手指向另一边,“这位是佩雷·格莱恩,我的教子。之后将会跟卡尔维诺你搭档前往日本处理一点小事。因为我比较看重这件‘小事’,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们能提前认识一下,互相熟悉熟悉。”
卡尔维诺打量起眼前这位男子,高出他一头的身高,浅色的长发规矩地系在脑后,一双蓝色的眼睛衬得脸庞温柔清秀,但不知为何,卡尔维诺觉得这位本应易于亲近的搭档身上,透露出一股令人不悦的气息。
唐·菲奥拉万蒂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
佩雷走近卡尔维诺,他弯下腰凑到卡尔维诺的耳边,说出了一句他不愿让他的教父听到的挑衅。
“Boy,等着我在将来把你干掉吧。”
☆
机翼划过空气,飞机很快摆脱地心的吸引,撞开挡道的几朵白云,顺利飞上天空。卡尔维诺从窗口向外望去,地平线有那么一瞬间的倾斜,之后很快消失在大团大团的云朵后面。
这下终于能比得上知更鸟了,卡尔维诺心想。这是他认识法兰西斯之后第一次乘坐飞机,之前只觉得在空中停留的感觉令人想吐,可现在,卡尔维诺却只感觉到幸福。除了离法兰西斯太远了些之外——他还从未离法兰西斯这么远过——其他一切地都完美得不行。就等之后……
“两杯马提尼,谢谢。”
旁座的对话打扰到了卡尔维诺,他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佩雷。而此刻,佩雷正举着酒杯,颇为优雅地将酒杯轻轻放到卡尔维诺面前的桌板上。
“听说你的纽扣店,之前用的图案是鸢尾花?”佩雷凑近卡尔维诺问道,卡尔维诺同时注意到他西装袖口上的纽扣图案正是象征着自己的鸢尾花。
“是。怎么了?”
佩雷摊开他原本轻握的左手,上面躺着那只让卡尔维诺嫉妒万分的鸟儿,“那么,之后又为什么换成了知更鸟呢?”
“这和你无关吧。”
“嗨,boy,别这样,知根知底才能更好地并肩作战不是吗?我听说了哦,你有个女朋友是吧?”
“没有。”卡尔维诺握紧了玻璃酒杯,皱了皱眉,答道。
“刚刚,回答的时候,你的右肩耸了一下。”佩雷一口喝掉酒杯中的马提尼,靠回椅背上缓缓说着,“对于男人而言,就是说谎的表现哟。”
卡尔维诺沉下脸。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多嘴地把这事告诉唐的。我们彼此都为女人工作,只要最终能分到一两成也就足够了。”佩雷笑着自顾自地说道,“只不过,我想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菲奥拉万蒂家不在意其他,只是不能容许叛徒的存在。”
“闭嘴,还轮不到你这个教子来教我什么才是菲奥拉万蒂家的规矩。”
“那么便好。”佩雷收起之前谈话时颇具玩味的笑容,合上他那双清澈晶莹的蓝色眼睛,在飞机上打起来盹儿。
卡尔维诺也倒回椅背上,闭上双眼假装休息,脑中却飞快地思考着。很显然,身旁的这个男人已经多少猜到了自己突然加入家族的原因,或许还已经想到自己打算抛下家族和法兰西斯远走高飞。很糟糕,卡尔维诺的眉间皱紧,虽然佩雷说过不会将这些情况透露给唐,但显然,卡尔维诺并不相信佩雷。而这事若是让他父亲知晓,菲奥拉万蒂家一定会抹杀掉他这个令家族蒙羞的因子,不论自己与唐的血缘关系有多么的紧密。作为“受尊敬的人”,唐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耻辱并且痛快地干掉自己。
“Boy,别想太远的事,不要因为铃木组如今的当家是为小姐就放松了警惕,要记得她们的背后还有那个格雷夫呢。”
冷不防的,佩雷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传来,卡尔维诺猛得睁开双眼。一边,佩雷的看似温柔的笑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是搭档,你应该学着相信我。就算把我的承诺当做这儿最后一丝的温情,也没有关系啊。”
☆
铃木组倒的确对菲奥拉万蒂家没有什么威胁,新当家铃木加奈刚上任不到一个月,父亲的突然去世为她留下了这个奄奄一息的组织,而刚过二十岁的她显然对黑道一无所知。所幸的是上代人为她铺好了路,仅仅是稍作联系之后,格雷夫家族的人便派出了人前来帮忙。当然,在铃木加奈的眼中,让熟悉黑手党事物的阿莱克斯·格雷夫代替她站上谈判桌与菲奥拉万蒂家族谈判似乎没有任何不妥,但相信在任何一个有远见的黑手党领导人看来,这与拱手将铃木组让给他人别无两样。
有争议的问题是铃木组下属的一个企业,根据上代当家与菲奥拉万蒂家族签署的协定来看,菲奥拉万蒂家族下属的橄榄油厂将长期为该企业提供原料,要求是菲奥拉万蒂家族与铃木组三七分红。这项协定自签署以来已经过去了近七年,在过去的六年零九个月中,铃木组和菲奥拉万蒂家族都互相遵守着约定。可自铃木加奈的父亲暴毙后,这项协定就忽然变成了一纸空文,从意大利来的橄榄油照常运至日本港口,但奥古斯托却始终没在家族的账户上见到本应送来的分红。几经催促之后却终不见回复,最终只送来一句“希望当面谈判”,还顺便附上了唐·格雷夫的亲笔邀请。唐·菲奥拉万蒂怒不可遏,差点要亲自前往日本。最终还是被奥古斯托和玛丽莎劝回,改派了卡尔维诺前往。
而现在,卡尔维诺和佩雷正在铃木组的基地中。
穿着和服的侍女充满异国特色,双脚在下摆中小幅度地移动着,不一会儿便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和室前。拉窗被缓缓打开,可以见得并不算大的室内,跪坐着一位身着振袖的年轻女子。
卡尔维诺环顾着这间仅有四叠半榻榻米的面积,壁龛﹑ 地炉和各式木窗一样不少,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和室正上方的一幅毛笔字,上书“和敬清寂”四个大字,笔锋遒劲有力但却毫不张扬,颇负自由感的四个汉字组合在一起时却又显得互相制约,规矩地呆在宣纸上,彰显出另一分的克己感。
那女子回身轻点了下头以示欢迎,卡尔维诺这才认出她就是铃木组的现任当家铃木加奈。她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玩乐气息,反倒附上了不属于她年龄的凝重,只见她退到一旁,随后出现的便是阿莱克斯·格雷夫的脸。
白色的头发配上红色的左眼,配上遮挡住右眼的黑色眼罩,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卡尔维诺听说过这位阿莱克斯,在奥古斯托的口中,他似乎一直疾病缠身,但不知道为何此次见面倒是异常精神,那双红眸紧盯着卡尔维诺,像极了要将猎物吞下口的蛇。
卡尔维诺坐了下来,他看见在阿莱克斯身后,同样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虽然说不清,但卡尔维诺直觉他的身上有着一股与佩雷相似的气息。
“那么,我就开门见山的讲了,我们这边可以继续和菲奥拉万蒂家合作,要求是将分红降低到总体利润的10%。”
“不可能。”卡尔维诺飞快地答道。菲奥拉万蒂家族的野心日益扩大,就算是在桌前答应了这么不合理的要求,菲奥拉万蒂家族也绝不会从心底同意。
“不,不需要这么快就给我回复,不如回去和你父亲好好商量商量再来答复我如何?卡尔维诺先生?您也一定不希望格雷夫家族与您的家族开战吧?”
阿莱克斯伸出手,做出了个送客的手势,卡尔维诺起身,离开了和室。走廊上,他碰见了坐在一旁逗着麻雀的佩雷。没有搭理谈判缺席的对方,卡尔维诺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
“你的表情太容易泄露心情了,”佩雷说道,“一看就知道你在谈判桌上吃了格雷夫家那个小鬼的亏。”
“呵,佩雷先生要是觉得自己很适合站上谈判桌,不如下一回的谈判就拜托给你了如何?”
“呀呀,真让我吃惊,boy你也学会冷嘲热讽了吗?别误会,我那时可没在偷懒。”
“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干嘛?为铃木家的麻雀送上热心早餐?”
“在那之前我倒还是查了一遍铃木组的房间。”
卡尔维诺稍稍有些吃惊,他继续问道:“那么收获呢?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看到。”
“你他妈——”
佩雷相当轻易地挡下了卡尔维诺袭向自己脸颊的拳头,他用自己有力的手掌扣住了它,浅浅一笑道:“别着急,我指的是‘我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
卡尔维诺皱起眉头看着佩雷。
“啊,你又开始皱眉头了,明明是个小鬼就别老是这么爱焦虑生气啊,一点耐心都没有。难道你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别废话,快说。”卡尔维诺抽回自己的手,姑且算是冷静地重新坐了下来。
“好吧,我就直接说了,铃木组里缺少一个很普通的东西,那东西本来应该出现在她们家中,但现在却突然仿佛他父亲一般,突然暴毙消失了。”
卡尔维诺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仍是没能从记忆中揪出佩雷所指的那个“普通的东西。”
“你似乎回忆得很费力呢,眼睛,向左上看了哟。”佩雷继续打趣着卡尔维诺,“揭晓谜底吧,我在铃木组内没有看见的东西就是‘时钟’。”
“时钟?”
“对。很奇怪不是吗?最为黑道,讲守信用是很重要的,而铃木组里却完全没有时钟的影子。不,倒不如说那整座房子里,连能够计时的器具都不存在。”
“怎么可能?”
“是真的,boy你不带手表所以你不知道,在我要进和室前,带路的侍女特意跟我说要将手表脱下,不能带进那间和室里,因为她们的小姐特别怕任何钟表计时时发出的声音。”
卡尔维诺沉默了,他不能理解为何这位铃木家的新任家主如此害怕时钟的声响。
“看来你还是需要多多锻炼呐,boy哟,你还记得铃木加奈儿时曾被神仓组绑架的事吗?”
“似乎有听说过,这件事和神仓组也有关系?”
“当然,神仓组当年绑架铃木加奈时把她蒙在白色麻袋里,丢在一个大房间中,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台老式时钟不断滴答滴答地走着。之后,虽然铃木加奈被救回来了,但却留下了害怕时钟走动时间的毛病。”
“所以?”
“所以,在谈判的茶室内是有铃木加奈在场的话是根本无法判断时间的。如果想要动手,那么我们大可以从这点下手。毕竟你也看得出来,格雷夫那边恐怕是没有什么谈判余地了。”
“没记错的话,”卡尔维诺沉思了一会儿,又再度开口,“离铃木组不远就有一座教堂对吧?”
“是的。假设铃木组内只有格雷夫家的人带了时钟,我猜顶多也就那么一两只吧,那么……”
“只要将教堂的钟声扰乱就可以了,是吧?”
“完全正确,因为在我给失足麻雀们送爱心早餐的时候,亲眼看见那些的侍女们是依靠听教堂的钟声来判断时间的。”
“那么,动手吧。”卡尔维诺简短地下令。
忽然,一阵电话的铃声打断了这次难得没出擦出火花的对话。卡尔维诺接起电话。
“喂?圣百合花大教堂?你们的钟楼可真是旧得该修修了。”
☆
两位欧洲人再次在这小小的和室中坐下。各自身后,佩雷对着克劳德微微一笑。
“重新再说一遍吧,我是不会退让的,就看菲奥拉万蒂如何抉择了。”
“这是我们这边要说的才对,菲奥拉万蒂家族绝对不会同意如此不合理的提议的。更何况,”卡尔维诺在短暂地停顿之后,转向一旁的铃木加奈,“我想请问铃木小姐一句,家父与您父亲曾经的约定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外人而被撕毁了吗?”
“真是抱歉,铃木小姐已经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处理了,所以能请卡尔维诺先生不要在这里离间我们吗?更何况,就算是看在铃木小姐刚刚丧父独自一人扛起铃木组的份上,您也应当有所同情,在我们刚刚的问题上作出让步吧?”
卡尔维诺笑了:“那可不行,毕竟在我们这儿,可没有‘温情’这种东西的存在呢。”
“那么——卡尔维诺先生的意思是,就算在这儿丢掉性命也不会同意了?”
阿莱克斯的枪管正对着卡尔维诺的额头,这时,一声浑厚深沉的声音穿过和室的纸窗,洗涤灵魂的钟声荡起众人的心灵,却无法改变此刻众人都心跳加速的事实,也无法改变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克劳德的右手早已搭上枪鞘,佩雷沉下重心,铃木加奈赶忙退到一边,阿莱克斯解开了安全装置。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伴着枪声,鲜血飘散在这小小的和室中,宣告午夜的神圣钟声刚过,上书着“和敬清寂”的宣纸上落上了一道血色的直线。铃木加奈的尖叫充盈了整个空间,她吃惊地向后退去,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看着自己缺失的右脚掌。
阿莱克斯和克劳德因这变故迟疑了一下,对视了一眼后立刻领悟到这是对方搞得鬼,但回过头去却只见空空如也的蒲团。回身,随及赶到的铃木组众人只看见握着枪的阿莱克斯和在和室地板上痛得抽动的家主。
“哈哈,真是爽快!这下子格雷夫家可要头疼了!日本果然是来对了!”
“还没完呢,别这么快就开始放松啊,法比奥。”
“当然不会!我倒正想好好地和那边干一场呢!”法比奥兴奋地回答道。
但卡尔维诺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他清楚地看见在法比奥的上衣口袋中,一直在那儿的亿卡农的剃刀,今日突然缺席了。他绷紧了声线,问道:
“法比奥,你的剃刀呢?”
法比奥缓下脚步,仔细地低头查看。
剃刀不见了。
“他们有三个人。”克劳德看着地上法比奥遗失的剃刀对阿莱克斯说道,“这是法比奥·菲奥拉万蒂的东西。”
阿莱克斯冷笑一声,道:“法比奥?这可真是,菲奥拉万蒂一家在这个问题上还真是执着,连‘狂牙’都派来了。”
“那么,要怎么办呢,master?”
“无妨,早就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了,就算被铃木组那群白痴耽误了点时间也没问题。正好已经午夜,哥哥也应该到了。我们的消息放得早,他们一定会去码头堵人,我们只要跟在后面,堵住他们的退路就好了。”
另一边,站在码头边的法比奥则显得有些懊恼,弄丢了亿卡农的剃刀不仅是一种身份上的暴露,更重要的是他感到自己曾经赢下战斗的证明被人夺走了,那剃刀始终是他的心结,他一直相信,若是没有那剃刀,他就不会是今天的“狂牙”。
而正在他焦心之时,码头模糊的夜色中,有人影出现了。
☆
阿莱克斯的白发在夜晚很是显眼,不等他靠近,法比奥就认出了他。法比奥举枪,却被一旁的卡尔维诺按了下来,他在等待阿莱克斯的靠近。
但阿莱克斯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码头岸边的水面,平静得印上了整座城市的灯火。
“你们……调了时间?”
而此时,法比奥已经冲了出去。
子弹排列整齐,相互之间配合绝妙地冲出膛口,迎面撞上另一队的子弹。温度在不经意间上升,法比奥趁着与阿莱克斯相互射击的机会拉近了双方之间的距离。另一边,阿莱克斯也不甘示弱,撤到一旁的仓库夹缝中,有了掩体之后射击的准确性大大提升,法比奥行进的路径上留下了一路的血迹。
克劳德出手了。
剃刀划出一道曲线,直直地飞向法比奥那露在衣领外的脖颈。
“嚓”地一下,血色与肤色交混,伴着法比奥胸前飞起的、因射击而散落于空气中的碎肉块,一同映在不远处的卡尔维诺眼里。
法比奥倒在了地上,抖动了两下,带着他的剃刀,不动了。
法比奥多希望这一切不过是幻梦,他还可以轻轻松松地起身,收起剃刀,搭上港口的驳船,一路回到佛罗伦萨,吃妈妈刚出炉的千层饼。但这一切才是他的幻想,他倒在地上,喉咙不断渗出血液。最终他的眸子暗淡了,目光向上,看着满天的星星。
卡尔维诺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弟弟,他们的“狂牙”,躺在地上,流尽血管中最后一滴血。
他对来自克劳德的进攻充耳不闻,直到爆炸的热浪将他抛至半米高的空中,他这才慌乱起来,但还不等他思索出化解的方法,一只有力的手就将他提了起来。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就算把我当作这儿最后的温情也没有问题啊。”佩雷笑着说道,卡尔维诺发现他似乎没有不笑的时候。
他也只得用微笑回答他的搭档,转身走入身后的仓库。
“从后方绕过去吧,趁着克劳德还没和阿莱克斯汇合,我们得快些动手。”
“不必了。”佩雷站在卡尔维诺身后说道。
卡尔维诺回过头,只看见仓库外月光柔和,只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投下佩雷的身影。
他的手中拿着枪。
仓库有那么一瞬被火光照亮,但那光芒转瞬即逝,卡尔维诺倒在了黑暗中。
佩雷站在他面前,用手指向心脏,说道:“抱歉啊boy,你早该知道,这儿根本就没有‘温情’这种东西。”
“谁……谁让你来的……?”
“放心,不是菲奥拉万蒂家族内的人。只是一个深爱着你,而你也深爱着的女人。”
卡尔维诺抬起沾了血的手,无力地盖在了脸上,气管逐渐被鲜血填满,伴着上涌的血泡,他笑了。从他腹上的那个大洞中,往后十年、二十年的生命源源不断地在流逝。那血色蔓延着像是败者匍匐在胜者脚下,恭敬地铺好胜利的红地毯一般。佩雷看到他的意识渐远,口中却仍在喃喃自语。
佩雷走近那具将死的躯体,他跪了下来,凑近了卡尔维诺的面庞,他听清了那个卡尔维诺至死也不愿忘记的词。
那是他的爱人,他的珍宝,他的一切。因为他说,法兰西斯。
佩雷伸出手,将卡尔维诺的双臂交搭在胸前,低头看了看卡尔维诺那留恋人世的眼睛,他伸出手,将那眼帘合上。
“愿你来生,能做你那殉道的知更鸟吧。”
他这么说着,将那枚纹着知更鸟图案的纽扣轻轻地放在卡尔维诺手中,起身离开。
卡尔维诺听着佩雷渐远的脚步,陷入了黑暗。
往后的事,他不可能再知道了。此时的卡尔维诺仅仅知道那一句话,那句总所周知的告诫。
黑手党之中没有温情的存在。
☆
由于格雷夫家族的中途退出,菲奥拉万蒂在对铃木组的谈判上大获全胜。但同时,失去了两个儿子的菲奥拉万蒂很快决定由长子奥古斯托继承唐的位置,当然,他能否胜任还是另外一回事儿。伽利略则退于幕后,由操盘师玛丽莎来照顾这个刚刚痛失爱子的老人。
另一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纽扣店前徘徊的法兰西斯遇上一位身着黑西装的男子,他浅色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他弯下腰,将一枚纽扣放在法兰西斯的手中。
法兰西斯低下头,那是枚银色的手工纽扣,上面开着朵孤独的鸢尾花。
“我把他带给你了,”男子说道,“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法兰西斯看着那名男子,琉璃粉的眸子印出对方脸上的微笑。
那笑容之中什么都没有,除了温情和死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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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做好疯狂玩梗疯狂遇见黑户口的准备:)
比赛部分还是请看其他选手的投稿吧……这边基本上都在怼大佬……也就不关联大家了…………
所以一个三年级生写什么报道啊写得我精神崩溃几欲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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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三十一卷的征服舞曲
——法尔坎游隼队击球手多拉·璜专访
众所周知,从本刊创始开始,我,赫奇帕奇三年级的柯力·泰塔泰尔就已经声明自己是原花城报记者佩奇·法连齐的忠实粉丝。因此这次的魁地奇特刊,我特采用一种由他开创的新闻报道文体进行本次的报道。
另:特别感谢斯莱特林五年级的小豆原 爱小姐,感谢你为本刊提供了许多珍贵的资讯。
Ⅰ隐含作者①
据我所知,多拉·璜在此之前,虽对魁地奇抱有幻想,但却从来没有魁地奇的实战经验,甚至连普通的训练都不曾参加。对于这个疑点,我特地去拜访了有“霍格沃茨之眼”之称的小豆原 爱前辈,她总在斯莱特林休息室西角的一张皮沙发上等待着渴求旁人讯息的小巫师前来用银西可来换取她的几句话。
我自然也前往了那个地方,提出了我的质疑之后我用9个银西可换来了一个我未曾听说过的名字和多拉·璜学会魁地奇的真正原因。
索菲菈·杰普。格兰芬多四年级。曾在二年级时参加格兰芬多的魁地奇选拔,但身体却因先天性因素而无法通过选拔并被告知应远离魁地奇运动。另外,我还特别付了10个铜纳特来得知,其实索菲菈·杰普和早已毕业的赫奇帕奇学长拉尼·拉蒂默的确来自同一个保育院。
这样一来,结合上个圣诞节我对于多拉·璜的观察,事情就变得很清晰了。在 圣诞节时,多拉·璜那无血缘的哥哥唐·璜送给她的礼物是一本有着拉尼·拉蒂默签名的《带你认识魔法植物》。礼物是由拉尼·拉蒂默的宠物,一只名为汤姆的白脸角鸮送来的,同时附带了一封回信,上面写着“给我的朋友,唐·璜”。我们可以很合理的猜测,这是对一周之前唐·璜寄给拉尼·拉蒂默索要签名书的回信,我相信,依照唐·璜的性格,一周前寄出的信中一定少不了对于多拉·璜目前沉迷魁地奇的介绍(我们同样可以相信他一定省去了描述多拉·璜崇拜拉尼·拉蒂默的片段),因此拉尼·拉蒂默,这位可靠的赫奇帕奇,决定将自己认识的魁地奇高手介绍给多拉·璜认识。
是的,我们几乎可以断言,多拉·璜的魁地奇技术是由索菲菈·杰普教授的。
其次,让我们来关注一下多拉·璜那把叫不出名字的扫帚,相信大家在几天前的比赛中一定对它有着很深的印象。那把控风能力良好、在尾巴上还拖着几根金色长毛的扫帚,相信如果能批量生产,一定会是来年热手的产品。但很可惜的是,我刚刚调查得知,这把扫帚是多拉·璜的养母,那个冷酷如冬夜的女人,莎乐美送给她的圣诞礼物。而扫帚的制作者则是能被称作对角巷的恶魔、药罐盒的老板皮尔斯先生,相信大家一定对这个名字不陌生。对的,本刊前两期曾仔细介绍过格兰芬多七年级的戴纳·福克斯那支失而复得的魔杖,而赋予那支魔杖一段新的生命的人正是皮尔斯先生。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何种魔力,能够修复和创造一切你想得到或想不到的东西。
至此,对于多拉·璜个人的赛前准备就算是结束了,请大家跟随本刊将目光聚焦至两天前的那场比赛上。
Ⅱ半边的太阳,半边的月亮②
此次的比赛对于任何一方而言都称得上是一场苦战,开场由法尔坎游隼队的菲奥斯·菲德尔拿下了第一分,以此向全场宣告参与本次魁地奇的一年级生都不可小觑,鬼飞球紧随着进球险险擦过他的身侧,随后被同队的曼迪·阿玛蒂所追截,她与菲奥斯·菲德尔一同保护着这珍贵的鬼飞球,突破了由哈恩佐德蜂鸟队的奥利弗·怀特与多尔芬·加菲尔德一同组成的防线,将这颗鬼飞球送入了圆环,法尔坎队获得了第一个十分。
然而就在观众席上的各位都在为这场比赛的开场而兴奋不已时,彼时坐在我身旁的小豆原 爱学姐却轻轻地改换了她面前的赌球箱上两队的赔率。也就在此刻,场上的局面已有了极大的逆转。
这时候故事的重点终于又转回了我今年的采访重点——多拉·璜,她在法尔坎游隼队小幅领先时犯下了一个让人难以容忍的错误。她那在场上胡乱挥舞的棒子竟因用力过猛而脱手了!那棒子直直地向前飞了出去,砸中了骑在扫帚上双眼紧盯着进球的哈恩佐德蜂鸟队的守门员尼古拉斯·惠普尔·奥布莱恩身上!好在同队的追球手叶夫根尼·伊里奇·索科洛夫飞快地驱动他的扫帚救下了他们的队长,哈恩佐德蜂鸟队此刻获得了一次罚球的机会。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只在等待比分反超的那一刻,我的耳边又出现了斯莱特林改动赌率的声音,我侧眼看了一下,赌法尔坎游隼队胜利的赔率逐渐升高,看来每个人对于这场比赛都有着不同的期待。
从靠近法尔坎游隼队圆环的观众席上传来了一阵惊呼,很快地演变成点燃全场的掌声和喝彩,是的,鬼飞球悠悠地掠过法尔坎游隼队的守门员杰西·帕克的手指。哈恩佐德蜂鸟队反超了,这是属于他们的一刻。但他们并未因此而掉以轻心,而是掉转头去锁定鬼飞球、游走球和那颗难以寻觅的黄金飞贼。
接下来的比赛显得有些乏味了,尽管解说台上,格兰芬多的戴纳·福克斯还在努力调动着气氛,甚至不惜搬出由德姆斯特朗转学而来的前魁地奇比赛解说员凯蒂丝·格里德·罗德,但观众席上的低迷的气氛无法缓解,正如场上的法尔坎游隼一般,哈恩佐德蜂鸟队正用它们高昂的士气向圆环击出一个又一个的球。
正当我觉得这场比赛已经走到尾声时,当计分器已经显示哈恩佐德蜂鸟队领先法尔坎游隼队一百四十分时,我耳边再次响起了赌率改动的声音。
也就在此刻,乘着她那把奇怪的扫帚的多拉·璜在空中举起了手中的棒子。
Ⅲ最不需要的东西③
在这个小标题下我能列出众多的备选项,棒子、击球手或是游走球,但是如果只能从中选择出一个答案,我相信那日坐在魁地奇球场的观众席上的所有观众都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多拉·璜。
谁知道她那身体中生存着怎样的怪物啊,她的手腕一勾,一个游走球就被打向了观众席,正当众人尖叫着想要躲避时,那游走球又冲着她自己的队友,法尔坎游隼队的守门员杰西·帕克飞去了,好在这颗球及时地被卡伊洛斯·艾利克,本队的另一位击球手给击飞了,对方转过头向着她抱怨着,可我们的多拉·璜,她却充耳不闻,继续着她那狂暴的动作。
紧接着她便陷入了和哈恩佐德蜂鸟队的两位击球手互相击球的胶着状态,一颗游走球被夹在双方的棒子间,不断来回飞舞着,沉重的声音听着让人忧心忡忡。但很快的这局面就被另一颗游走球缓解了。哈恩佐德蜂鸟队的击球手,安德·麦卡锡,她似乎是被游走球盯上了一般,未被棒子打乱飞行轨迹的游走球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追上了她,而她也不得不因此放弃了和多拉·璜的对击。她的位置由她的队友,哈恩佐德蜂鸟队的另一位击球手希尔达·库珀所接替,两位一年级生在球场上猛烈击打着那颗游走球。但好景不长,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多拉·璜一般,永远如此莽撞而不知分寸,拉文克劳的一年级生很快地流失了体力,无法再继续这样高耗能的对战。另一边,魁地奇比赛的重点人物——两队的找球手——塞尔瑞弥·多洛茜和佐伊·苏终于开始了俯冲,黄金飞贼就近在咫尺,但他们二位却是困难重重。肩膀和肩膀碰撞在一起,提快的速度同时加速了观众席上的呐喊,我最后一次听到耳边传来赌率改变的声音。
我回头看着一旁记录赔率的小黑板,吃惊的发现法尔坎游隼胜利的那行下面,赔率降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数字。但我身旁的斯莱特林却轻轻一笑,她桃红色的眼睛紧盯着赛场上,我顺着那目光看去,仍旧驰骋在空中的那个身影在我视力所能捕捉到的最后一个瞬间,击出了那最后的游走球。
于是那一刻我终于能够确信,那才是这场比赛最不被需要的东西。
Ⅳ活语言和死语言④
在旁人眼中这或许是一场精彩的比赛,可要我来说的话,这几乎糟糕透了。无视了规则和礼仪,多拉·璜就像魁地奇球场上的第三颗游走球,将这场比赛搅得令人反胃。更何况,赛后她那不可一世的态度更击起了大家的愤怒,固然有人将她碰上神坛,但我能肯定,在某些地方也有人在对她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比赛结束,与空空荡荡的魁地奇球场相反,医疗翼倒是迎来了一次高峰。为了空出床位,医生还很友善地将批准了唐·璜先生的离院,但这仍旧改变不了这里拥挤的状况。哈恩佐德蜂鸟队和法尔坎游隼队,在医疗翼里倒是退去了相对的立场,大半的成员都躺在这里养伤——多亏了多拉·璜的功劳!传言说他们还在医疗翼里开起了庆祝party,或许是为了庆祝自己从游走球和大棒下死里逃生吧。这部分的消息我并不清楚,是的,我承认自己是一个追求准确的人,但是在这个晚上,这场party并不是我在意的重点。
这个夜晚,有更加值得我去关注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传言的大家正在医疗翼中为他们的派对欢呼时,多拉·璜,这个刚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还在比赛结束后获得了她的暗恋对象的一个吻的胜利者,在这个夜晚,被人提着后领子,直直从她的寝室窗户里给扔了出来。没有飞天扫帚在手的她,就这样从格兰芬多塔上摔了下去,落在下方及膝高的杂草丛中。
当然彼时我并未能清楚地捕捉到她究竟是如何摔下去的,我可不想和她一样从塔上坠下。但随后我又去拜访了那位斯莱特林,对方笑着开了足足5银西可的价格,但为了追寻结果,给我自己、以及关注本刊的大家一个准确的答案,我还是照价支付了。最终的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多拉·璜并未能像所有人幻想的那样,从塔顶摔下。她在落地前被施以缓冲咒,并落入一个人的怀抱。要得知这个人的名字我还需支付12铜纳特,但是不必了,我很快地猜出了这个人的名字,我也不忌讳地在这里公布这个名字,好让大家都能了然于心。
唐·璜先生在离开医疗翼后并未按时离开校园,他仍旧一个人游荡在校园中,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但很显然,他能够找到的除了一颗从天而降的游走球以外,别无他物。
梗:
①帕慕克《别样的色彩》第一章标题,此处的隐含作者指代造成这次魁地奇多拉暴走的始作俑者皮尔斯和尤利娅(第一章提到过的黄色幽灵)
②柯力误以为西班牙语中“半边是太阳半边是月亮”是指人阴晴不定或战局难以看透的,但其实这在俗语里是夸人长得美貌,此处指代的是多拉和老唐
③克莱尔《战山风情画》第二章标题,柯力虽然说多拉是这场魁地奇中最不需要的东西,但其实是指代了柯力和小豆原爱的心理
④让·布洛《蝴蝶与洛丽塔——纳博科夫传》章节一小标题,总的大标题也有参考这本书,活语言和死语言代指对于多拉的事后教育中福克斯和凯蒂丝使用的不同方法。另外标题“四幕三十一卷的征服舞曲”中的四幕不仅指本文分成四个小部分,还指多拉目前所存在的四个paro(虽然很快肯定就不止了);三十一卷指多拉在ULpa里的31年寿命。
HWM6从开始到现在只有这篇和前置剧情使用了第一人称,两篇文章中的“我”指的都是柯力。结合人设纸和前置一起看,整体的剧情是柯力和大佬原本是在同一间孤儿院的,但大佬被莎乐美收养了,柯力却没有。随后莎乐美搞死了前院长并继任,很大程度上破坏了柯力在孤儿院平静的生活,与此同时柯力收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并得到了皮老板的资助前去读书。因此柯力对于皮老板的事情有所了解,并且也知道小豆原爱(皮老板所制作出来的女儿)的事情。对于大佬的不满很早就有了,柯力认为大佬是搅乱他生命的人,因此在大佬刚入学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写新闻稿来报复大佬。(当然在对于NTR摆出了混乱邪恶态度的亲妈面前,这可以是日后三角的好素材)
不是大佬,只是接着很久以前的一个E组继续写喜欢的名字……
我真的好喜欢Dora这个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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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病了。头昏脑涨的,倒在床上,男朋友坐在她旁边。
她今年二十四岁。名叫多拉。在市中心的大银行边的一家快餐店做服务生。
男朋友小她两岁,满脑子充满幻想。他坐在她身边,帮她捏好被角,然后开始讲述他自己幻想中的故事。
忘了说,她男朋友是一个作家。
她的脑袋在这个晚上变得晕晕沉沉的,几乎分辨不清每一句话中的语法逻辑。但她还是坚持睁大了眼睛,用意志对抗沉甸甸的眼皮,听着男朋友的故事。
我在想,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在想,我们每个人的名字是否都是一串钥匙——是一串而不是一把——这些钥匙打开很多扇标记着相同名字的门,打开之后是一个又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眨眨眼睛,允许男朋友继续说下去。
比方说,你吧,多拉。这个世界上得有多少个多拉啊,她们长相各异,有的和你一样,一头棕发,有的呢,却是一头金灿灿的头发。她们有的和你一样在快餐店里当服务生,每天为了生活拼命,到了电灯熄灭的时候,她们也会和你一样抹掉满额头的汗水,然后笑着点着自己的小费,再骑车回家。但是其他的多拉呢,我们也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工作的——这其中应当还有一些多拉还是孩子,她们正在接受教育——她们是否会辛勤劳作然后以微笑回馈生活?我们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鼻涕堵在鼻腔中,发出闷闷的声响。快有十年了,她自十四岁后就没得过感冒,但这个夏天感冒又缠上了她。她猜想或许是过冷的制冷器和夜晚的热风导致了她的疾病,毕竟她经常满身是汗地冲进充满冷气的房间,冻得后背的汗水都几乎要结成冰。
她的男朋友继续说了下去。
更何况,我们完全可以猜测这个名字并不仅仅只在现实中出现,在幻想小说中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多拉。她会不会手持魔杖脚踩扫帚?她会不会骑在一阵风、或是一只会喷火的龙身上,飞越无人的山巅?又或者这不是一部幻想小说,而是更为伤痛的现实主义,她会不会在下了雨的下午,独自一人坐在被雨水打糊了的窗前,抽着一根前男友留下的香烟?她会不会像生了气的大小姐一般,把一块不合口味的慕斯蛋糕狠狠拍在她的床上、等待谁来收拾着残局?她会不会在某个晴朗的午后,在她刚从城市的公园里散步回来,在她见过那么多奔跑着的、手抓气球的孩子之后,掏出一包花花绿绿的药片,和着水龙头中流出的冷水一起咽下?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多拉,这一切都是可能的,她们可能就在我们的身边,和我们一起生活着,我们对此却一无所知。
她发现自己从未思考过类似的问题。世间有多少多拉这个问题重要吗?于她,不重要。于她的小男朋友,万分重要。这是他们之间的差异,她因为这种差异而爱上他。
但今晚不行,她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持她继续思考了,她在被子低下抓住了男朋友的手——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大拇指的一个关节处有因长时间书写而留下的老茧——她对他说这个夜晚应当结束了,她渴望睡眠扫去她大脑中的痛苦。
他走去关灯,按下关灯键的声音响的吓了他们一跳。他正要走出房间为她带上房门,她却叫住了他。在黑暗中他们对望了一会儿,彼此眼睛的光亮在这黑乎乎的小房间中也变得不可见了。
你喜欢我的名字吗?
她躺在床上,用浓浓的鼻音问他。
我喜欢。他回答,然后又加上了一句,我只喜欢你这一个多拉。
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和他互道晚安了,三两句爱语之后,房门轻轻地被关上了。
在等待睡意降临的时候,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曾经的一次骑行。他们两个出门骑车,那是一个有着大太阳的午后,自行车在岸边吹来的风中勾起她的发丝,如同飞行一般。她继续享受着他带给她的幻想。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的多拉吗?她们也能如同我一般,在这风中享受这飞行的感觉吗?
脑中还残留着这个问题,但她的意识愈发模糊了,她已经无法解答。
但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所有人都如同落雨那般下坠着,她的男朋友像救世主一般站在下方接着她们——她们这些多拉——然后他那双胳膊只接住了她一个人,更多的多拉没有被任何双手接住,就这样继续下坠,落到她所见不到的地方了。
她很快明白不论如何努力,她的男朋友都只能救到她一个人。只能救到她这一个多拉。世间的苦痛说不清,但她的的确确是被接住了,这让她无比安心。
梦中,她感到自己非常的幸福。
唐·璜发现自己对于水晶的思念正随着他躺在医疗翼白色的床单上的日子而暴涨。
他不会说没有水晶的日子是多么难熬,但很明显的,看不见他可爱的女朋友,世界显得粗糙了起来。每一日都显得平淡乏味,就连多拉的吵闹都显得稀疏平常。他渴望能够见到他的水晶,就像蛋糕师傅渴望在粗糙的面皮里加入细腻的奶油那般渴望。他希望水晶的细腻和甜美能够改变这粗糙的日子,为生活加入那份如她一般的柔顺。
他的心中生出了愧疚,仿佛有另一个唐·璜此刻正站在他的床边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明明是你让她离开的!”。莎乐美留下的令人心烦的事情他已解决了近半,此刻他又想念起水晶来了。
多么可耻的心理!他反复咀嚼着这个想法,最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向心中的水晶许诺,发誓他一解决手头上的最后工作——大概也就是等到他身上的伤痛痊愈又或者是学期末——他一定去找她。
每每想起水晶,除去甜蜜他的心中还会涌起另一种感觉。
他想起四年前的这个时候,他和梅西耶①一同蹲在图书馆商量着N.E.W.Ts考试作弊的相关事宜时,还是个小女孩的水晶坐在他身后的第四个长桌上隔着一本《中级变形术》偷偷打量他。直到今日,他每每回想起水晶,总会想到那个午后,阳光在长桌上泛出琥珀色的暖光,将每一个回忆镜头都打上微光,模糊那些糟糕不适的部分,只留下一个个最甜蜜的眼神。
旅行时多少次他们坐在奔驰的交通工具上,他也还记得水晶的小脑袋轻轻枕在他肩上时的重量,那甜蜜又沉重的责任!他几乎不敢呼吸,放松肩膀好让一旁的美人儿能枕得更舒服一点儿。有时候他在车上看书,读那些冗长的爱情小说,而后觉得自己和水晶的经历并不比那些描写差劲。他看了很多这样类型的故事,从一夜的疯狂看到八年的坚守,体味着那些作家笔下或真实或虚构的种种爱情。爱情是什么?爱情源于什么?这个问题反复被谈及,他在霍格沃茨时也去过几次鹰院的休息室,象征着智慧的拉文克劳门环也反复问他们爱情是什么。他思索着,在七年级前他的答案是绿眼睛的姑娘,然后这个使他被拒之门外的答案在第七年时变成了水晶的名字,门环却还是板起面孔不允许他通过。
后来他终于通过了一次那道难以逾越的门,那是他为了去和法兰西斯见面而特地赶去拉文克劳休息室,门环冷冷问他爱与欲望何为起源,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透过霍格沃茨花玻璃的阳光下笑了起来,沉稳而冷静地说出自己的答案。
“爱是万物的起源,而欲望则是误入歧途的爱。”
门环沉默着,最后还是让他通过了。后来他和梅西耶说起这件事,对方依旧是保持着常态的冷漠,只在他停顿翻动书页的间隙说或许那不算是一个好答案。
再后来他也的确明白了这个问题的致命之处,在几百本的爱情小说背后,没有哪份爱情是如他描述的那般纯粹,失去了欲望的爱情也不过是一根羽毛,没有原点也没有方向,只能随着风胡乱在空中飘散着。它们二者不可分割,他突然发现门环的提问变得毫无意义,探求究竟哪一者才是初始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提问对于门环而言更像是一场仪式,拥有决心而非知识的人才能通过这场仪式。
旅行是一场思考,漫长的思考。它创造思考的环境和时间,并将这一切在日后化为回忆和收获珍藏在每个人的质量世界②里。
唐·璜当然有在这场为期四年的旅行中思考,但这仅限于他独行的时候。在开始旅行的第四年,水晶从霍格沃茨毕业了,于是他也理所当然地带着她继续着旅程,从那时候开始,在漫长旅途中他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默默看着水晶。
像多拉能够用眼睛记录蝴蝶翅膀上的纹路一般,唐·璜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用他的紫色眼睛记录水晶的一分一秒。每一个瞬间的停顿和呼吸,每一道发丝的弧线和光泽,就算是此刻躺在硬邦邦的医疗翼病床上,他也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如果梅西耶和其他教过他的教授指导这一点,他们必然会拜托他将这记忆力用在功课上,而不是用于记录他小女朋友的一点一滴。
他选择在伊斯坦布尔和水晶碰头,自分别后三年他已经走过了整个美洲大陆和南半球的一些孤岛,这个地点是他低着头在地图上捣鼓了半天才定下来的,他们将从那个城市开始一场属于他们二人的欧洲游。
唐·璜不得不承认他定下这个城市和奥尔罕·帕慕克脱不了干系,他当然是他的粉丝,尽管在他第一次到达那座城市的时候(1996年,又一个闰年,珍贵的二月二十九号!)对方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作家,他也还是第一时间喜欢上了这位日后的文豪。在这个时间点,黑还未追逐谢库瑞③,凯末尔也还未遇见芙颂④,一切都还在混沌中。唐·璜在这种方面倒一直颇具慧眼,他的爱情启蒙源于各式各样的歌剧,后来变成了帕慕克的爱情小说,再往后他开始看勒克莱齐奥,撇开“新寓言”派作家文章中的爱情部分,他只在他的处女作中寻求一种如同亚当·波洛一样的隐忍和癫狂。
他们从伊斯坦布尔出发,一九九六年的夏天,麻瓜社会里的人类住区大会在这座城市举办,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拖着行李箱板着面孔走在街道上的各国代表。这样的场景在两个年轻的巫师眼中看来有些费解,一方是由于迟疑自卑而久久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想,另一方则单纯只是在麻瓜研究课上打瞌睡的时间过长而导致面临实际操作时大脑彻底当机。
回想起来,唐·璜唯一认真学习了的科目就是变形课,而且还是在七年级时突然发力,连续几个晚上泡在图书馆里缠着梅西耶恶补知识,这也是唯一一门他没有依靠作弊就通过N.E.W.Ts考试的科目。一年级的时候他的确是很讨厌变形课的,毕竟他没有带宠物,练手的对象仅限于拉尼·拉蒂默的宠物汤姆,在被那老鸟啄了第十八回之后他彻底放弃了学习的希望,并且从此对拉尼一直没有好脸色看。谁叫你连一只鸟都管不好的!他常常这样为自己的敌对开脱,却忘了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他自身。升上七年级后,变形课的老师改换,他吊儿郎当的态度也如岗位调离了一般,上课聚精会神,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啃教科书。当然最后还是受了很多人的帮助,他顺利通过了《初学变形术指南》、《中等变形术》和《高级变形术》,还看了能有大半个学期的《今日变形术》,终于在毕业前成功练成了属于自己的阿尼马格斯。
“爱情的力量真是盲目又伟大。”
这是梅西耶得知整件事的详情之后说的话,当然没过几日唐·璜就收到了黄玫瑰⑤——黄玫瑰茶包——令他痛不欲生的一种花儿。之后的故事当然如同每一个无疾而终的爱情故事那般,心上人早有了恋人,自己不过是作茧自缚。
在从伊斯坦布尔去雅典的船上他再次想到了这件事,彼时水晶正坐在他身边,隔着有几点水渍的窗玻璃看向窗外。大海一如它在所有人认知中的模样,蓝莹莹地弥漫在他们身边。而后水晶的轻声呢喃打断了他痛苦的回忆,在留心她说的话之前他还是抽出两秒感叹了一句自己再次被水晶无意间拯救,然后他看到水晶轻轻举起食指,指了指不远处的海面。
“那一块海面是黄色的。”
他顺着水晶的手指看去,漫无边际的蓝色海面果然透出一点儿的黄,像是夜里缀在夜空中的星星一般,在波浪和阳光的作用下,显得闪闪亮亮。他看到了那块黄色,同样也看到了水晶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他知道她喜欢闪亮的小东西——或者大东西,比如他——所以每每看到某样物品和水晶的眼神一同闪闪发光时,他总想要把那样东西送到她的身边。
水晶的胸前缀着他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时在一家珠宝店中看到的黄宝石胸针,头上则别着他穿越大吉岭时在沿路的小镇集市上看到的纪念小发卡,这些都是他可以轻而易举帮她拿到的“闪亮的小东西”,但那片海,那片黄色的海,他却无能为力。
最后他还是没有告诉水晶那片海闪亮的原因其实只是因为海面下的珊瑚群。这样的答案太过乏味合理了,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直到那片黄色的海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他才缓缓开口给水晶讲了一个他刚刚编造的蹩脚故事。
“传说——”
这样的故事多半以此开场,因此他也选择了这个万能的开头,然后他凝视着水晶绿色的眸子开始缓缓地将故事说下去。
在一切的开端,海是如同我们所知的蓝色,但并不是现在形容的海水蓝,而是天空蓝(说到这里唐·璜也伸出了手指,装作能够看见天空一般地指了指自己头上的船舱顶,水晶也自然顺着他的手指乖乖抬头,一同装作看到了真正的天空般思索半晌,然后故事继续)。因为是天空,因此在那时候,有很多的星星都躺在海底,在晚上它们就会和在天空时一样,闪耀在海水中,为渔人们照亮前方的海路。在灯塔还没被麻瓜们发明、巫师们也还没学会荧光闪烁的时候,这就是海上唯一的光源。在太阳出现的时候,是这些星星休息的时间,但它们中的一些星很不安分,就像我们熬夜一样,它们熬日,就算是太阳的光芒盖过了它们无数倍的清晨,它们也愿意绽放自己,但它们的力量太小了,不足像夜间时分那样以点亮海洋,因此它们只能让周围的一小块海域染上属于它们的黄色。
后来呢(这时候唐·璜换上一副略带悲伤的口吻,像是讲述某个审判后的悲剧一般,于是水晶也跟随着那语气皱起了眉头,倾身向前聚精会神地听着故事),太阳因此而心生了不满,它不愿被任何东西抢走它的光芒,哪怕只是白昼中的一抹黄色它也不允许。因此它拒绝给那些躺在海里的星星送去光芒了,那些星星逐渐枯萎,一颗接一颗躺在黑暗的海中,心也逐渐变得灰暗,因此在某一天,它们忽然发现自己变了个样子了,它们不再能发光发亮,却拥有了永远的黄色的外皮。是的,亲爱的水晶,相信你一定猜到了,那些星星并没有死去,它们化为了海星,真正地和大海融为了一体,永远地在海下闪着黄色的光芒。刚刚你看到的那片海就是它们聚集的地方,它们不远万里聚集在那里,就是为了让过路人——英俊的唐·璜先生和美丽的水晶小姐——看到它们,感受到它们为了闪耀而付出的不懈努力。
到了这里就是故事的结尾了,他自认为讲得完美,水晶也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那片海域,仿佛真的在为它们的奋斗史而感动。
他后来也讲过许多类似的故事,不外乎都是些他灵机一动胡乱拼凑出来的,带着十二分天真和八十八分浪漫,理性的部分倒是一点儿不剩,全被逐出了他们的生活。
他们是在塞维利亚决定要开始写旅行记录的,安达卢西亚的充沛阳光唤醒唐·璜儿时对于家乡热切阳光的记忆,似乎也擦亮了水晶的过去。来自挪威的小姑娘没见过这么灿烂热切的太阳,联想到唐·璜讲述过的故事——那些故事多半都和灿烂得过头的太阳有关——她还在仰头看那太阳,紧盯着那发热的火球,一瞬间意识模糊眼前出现巨大的黑色阴影,正愣愣地站在原地时,一顶塞维利亚草帽已经落在了她的头上。再抬头,灿烂的阳光被一张同样灿烂的笑容所代替,唐·璜已经牵起她的手往下一个街口前行了。在那一刻他们看到彼此眼睛中的光芒,水晶那一双已经被唐·璜无数次赞美过的绿色眼睛和唐·璜那一双经过了王尔德、梅里美和纳博科夫无数次描写过的紫色眼睛,在同一时刻的西班牙阳光下显出同样的灿烂金色。
就是在那一刻他们决定要写旅行日记,他们买来Filofax,坐在经过的每一个城市粗糙的石块上,记录下每一个他们走过的拐角、树荫和咖啡店。说实话这样做的意义实在不大,他们小小的脑袋更需要的是记住每一条咒语的读法,而不是这些浪漫的点滴。不过他们毕竟是唐·璜和水晶,这段生活的选择权在他们自己的手上,是要迈入巫师世界不断重复探索和对抗还是要回归麻瓜世界过着理所当然的无所事事的日子,一切的选择权都在他们手上,他人无权干涉。
那时候,水晶刚从霍格沃茨毕业,唐·璜也不过二十二岁,一切都还如同他们梦中想象的那般,停留在梦中,影像带着阳光的边沿,甜蜜得像是抹上了蜂蜜。
唐·璜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中被不小心打翻的七彩颜料染成花色的旅行皮箱早已不在身边,亚德里亚海上那淋了他一身的浪头也不曾存在,他伸出手探了探身下的床板,白色的床单配上有些硬的床板,枕在背后的枕头也不似他熟悉的那般松软。
他确认自己此刻不在周游世界,身边也没有水晶。他现在正因为决斗受伤而老实地倒在霍格沃茨的医疗翼里,前一天晚上只有多拉来过,在他的床头吵了一阵央求他要给她准备圣诞礼物。
圣诞礼物啊……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有几天未能好好打理,他现在正急切地希望能溜出医疗翼随便找个浴室清洗一下自己。
他想起这个时候多拉多半在魁地奇训练场,她倒真的很像他,就连擅长飞行这点都不例外。唐·璜倒是很为她加入了球队而表示了开心,不过他也知道她对魁地奇有兴趣并非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另外那个、此时不知在何处做着草药学研究的家伙。
出乎他意料的,就在他准备翻身下床躲过医疗翼医生偷偷溜出去时,原本被他认定此刻正在球场上飞驰的少女用惊人的力气撞开医疗翼的大门,搞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然后就是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一晃眼,多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唐·璜的面前。
“我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唐·璜哥哥。”
少女用难得一见的正经态度说出了这句话,不禁让唐·璜有些意外。于是他等待着少女继续说下去。
“今年已经是十二月二十四日了!”
“所以呢?”
唐·璜用一个上扬的尾音来应对多拉的握紧双拳说出的日期。
“所以、我的圣诞礼物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明天妈妈和阿方索哥哥可都会来,到时候要是你的礼物缺席了可要你好看!”
这威胁来得不是时候,因为透过医疗翼的玻璃窗,唐·璜已经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空中滑过,向医疗翼飞来。
于是他指了指窗外,金色的头发有半缕落在额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他伸手将它拨上去,随后走下床,到了窗前,推开正对着他床位的那扇窗玻璃。
一阵气流,飞行的痕迹出现在兄妹俩的紫色眼睛中,一闪而过。随后出现的是一只白脸角鸮,爪子上抓着一个包裹,径直冲入窗子,往多拉的方向飞去。
少女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猛禽蓬松的毛发和头部的白色虽然显得很可爱,但她还是无法忽视那双尖利的爪子和弯勾状的喙。
但它并未伤害她,只是将包裹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放下,随后停在床尾的铁质雕花上休息。
多拉低头弯腰去看那包裹,棕色的包装纸外还插着一封白色信封的信,上面用整齐的意大利斜体写着“给我的朋友:唐·璜”。
“你可以打开包裹看看,反正也是要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另一边,唐·璜关上窗户,走回床边抽走那封信,“至于这个,是给我的。”
棕色的包装纸很快被多拉拆开,从唐·璜的角度看去,他发现多拉那被阳光镀上的小麦色皮肤并不比棕色的油纸白上多少。他正为自己的发现而暗暗发笑,少女的惊呼就打断了他的笑声。
“《带你认识魔法植物》?!!这本书超级热手的,我在对角巷找了半天都没买到!!”
少女的脸庞一时间闪烁起光芒来,亮晶晶的眼睛让唐·璜一时间想到了另一个人,但他还是沉住气:“翻开它,你一定会更激动的。”
“啊——!!!”果不其然,一声尖叫穿透医疗翼的塔顶,“这个竟然、竟然、竟然是拉尼·拉蒂默的签名啊啊啊!!”
因为收到梦寐以求的礼物而浑身颤抖的少女一把爬上床,抱住坐在另一边床沿的唐·璜,结结实实地给他的脸颊送上了一个响亮的吻。
“谢谢!!!你真是我最好的哥哥!!”
“你这样说阿方哥可是会伤心的,”唐·璜浅笑着,将多拉按在自己的怀里揉起她的头发来,“别光顾着尖叫了,再往后翻翻,我敢肯定那个土豆还给你写了别的东西。”
书页被翻到第二页,拉尼·拉蒂默那规矩的字体出现在空白页的正中央。
“亲爱的唐娜多拉⑥小姐:感谢你喜欢这本《带你认识魔法植物》,希望它能够为你的草药学生涯带来一丝乐趣。署名是你的大哥哥:拉尼·拉蒂默!”
怀着激动的心情读完了一整段话,多拉的小脸已经因激动和幸福而泛起了红色:“他叫我唐娜多拉耶!我第一次被人用尊称称呼!”
“书面礼仪而已,你可不要太放在心上啊,以防万一我先说一句,那家伙有女朋友的,就在斯莱特林五年级,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另一边,飞快地将拉尼的信扫过一遍的唐·璜放下信纸,劝告自己的妹妹不要重蹈某些可怕的覆辙。
“才不会呢!拉尼哥哥是……嗯……男神啊偶像啊那一类的存在!我才不会对他下手呢!”歪着头思索着措辞的多拉忽然蹦出了好几个麻瓜世界的用词,让唐·璜不自在了一阵子,但她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啊,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哥哥好像和拉尼哥哥很熟悉的样子,很多有关他的事情你都知道,还能搞到他的签名书……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还能是什么关系啊!在心底细数了一下自入学以来和拉尼·拉蒂默一同度过的七年时光,唐·璜庆幸自己是一位格兰芬多而对方只是赫奇帕奇,不然要是连在休息室的时光都要一同度过,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跳起来和对方决斗。当然他们这种对立的关系自三年级之后就转淡了不少,到了七年级,他们已经称得上是“朋友”了——一同上下课、一同为舞会挑选礼服苦恼、一同在恋爱方面进进退退的朋友。其中的原因大半是唐·璜额上那在第一堂变形课就被汤姆啄出的伤疤在三年级时被拉尼用自行调制的草药水治好了,剩余的一小部分原因大概能算是他们彼此的一种成长。时至今日,当“朋友”这个词已经能被拉尼大大方方地写在信封上时,唐·璜也总算是能够正面这段友情。于是他拿过信封,用食指指着上面的那个词,对多拉说道:“什么关系?看,我亲爱的妹妹,这个词你是认识的对吧?”
“你们是朋友?真想不到!”得知了答案的姑娘摆出一副惊奇的模样。
“还是当了四年、哦不,七年的朋友。”
“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哥哥的嘴里说出来的,”多拉紧紧抱着那本《带你认识魔法植物》,不时用手去摸那烫金的封面,眼中饱含满足,“那你肯定知道很多和拉尼哥哥有关的事情啦!赶紧给我讲讲吧!”
此时唐·璜已经横躺在床上了,尽管床板稍显硌人,他还是想保持慵懒的姿势,因此他拒绝了妹妹的要求,闭上眼睛表示自己只想好好休息。但他很快在多拉的猛烈攻势面前败下阵来,少女晃动着他的胳膊另他无法无视,他只好爬起来,带着半点无奈说道:“作为这个学校里或许是认识拉尼·拉蒂默那小子时间最长的人,我敢跟你保证,没有什么他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比如那只白脸角鸮吧,它的名字叫汤姆,是拉尼从一年级就开始养了的宠物。”
为了表示他熟知这一切,他甚至还伸出了手,想要亲昵地抚摸白脸角鸮那蓬松的羽毛。
然后,医疗翼中传来了比多拉收到礼物时还要大的尖叫声。
“出于各项因素考虑,我们决定同意让您继续在医疗翼疗养一段时间,但如果您还继续做出类似的伤害行为,我们将立刻将您从霍格沃茨逐出。”
戴着眼镜的医疗翼医生站在床前下达了最后通牒,当然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了,头上包扎着厚厚的绷带,唐·璜回忆起被汤姆的爪子和喙关照时候的痛感,不禁颤抖了一下,乖乖地听从了医生的建议继续躺在床上。
最早来探望他的自然是多拉,阿方索和莎乐美因为开放日的缘故也到了学校,不过真正到他跟前的只有多拉和阿方索两个人。
“你看,这是阿方哥和妈妈送给我的圣诞礼物!”多拉在他的病床前捧起一把扫帚。
他瞥了一眼那扫帚:“不是光轮公司的?”
“不是哦,妈妈说这是找药罐盒的皮尔斯先生特别定制的,仅此一把呢!”⑦
兴奋的神色又爬上了多拉的面庞,唐·璜想起自己拥有第一把扫帚时的心情,多半是同样的澎湃激动吧,他这样想着,转头问一旁的阿方索:“你就和那女人一起送她这个?”
“其实,”阿方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本来是想熬福灵剂送给多拉的,但是离校太久了手感生疏,失败了好几次,最后只好和莎乐美一起送扫帚了。”
“你直接让那女人去熬不就得了,干嘛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唐·璜带着抱怨地说道:“我的那份呢,阿方哥,你可别说你也想给我福灵剂然后失败了啊。”
“准确地说,我们的确是有给你准备礼物,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多半是没法领了,还是好好待在床上休息吧。”
这句话令唐·璜万分不满,但他很快注意到了这句话中的重点:“我们?”
“就是我、阿方哥还有妈妈!我们一起给你准备的礼物!”一旁的多拉抢着回答了,“是一个闪闪亮亮、你超级喜欢的东西!”
腹诽着你们都这样说了我怎么可能不溜出去偷看,正想着开口抱怨,阿方索却突然冲多拉眨了眨眼睛,少女于是心领神会地说道:“阿方哥,该是我魁地奇训练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阿方索的回应还是一个眨眼,而后他牵起少女的手,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帮多拉拎起了那把扫帚,最后转过头,十分刻意地对唐·璜发出了警告:“请千万不要离开医疗翼去中庭或是图书馆闲逛,好好养病吧。”
唐·璜这下百分之两百确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等到阿方索和多拉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飞快地翻身下床,掏出藏在衣兜里的魔杖,回忆了两秒,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很大的决心读出了那个咒语。
“Disillusionment Charm.”
如预期所料的那般,冰冷的液体从他的头顶淌下,最终将他完全覆盖并让他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
这是他第一次成功使用隐形咒,一瞬间的激动后他很快冷静下来,轻快地溜出了医疗翼的大门,顺着旋转楼梯向下飞奔。
中庭还是图书馆?他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刚刚被阿方索提及的两个地点,随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放慢了他的脚步。
一个名字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收起将要迈向中庭的步伐,转而坚定地走向了图书馆。
他很清楚,在接收家人的礼物前,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图书馆静悄悄的,或许是圣诞节的缘故,一直以来熙熙攘攘的学生们在今天变得三三两两,空荡荡的几张长桌摆在正中央,因此唐·璜一眼就瞥到了伏在长桌尽头打着瞌睡的那个身影。
四年过去,原本矮矮小小的学弟也变了个样,但仅凭那头乱糟糟的红色头发和伏在课本上不羁的瞌睡姿势,唐·璜也第一时间认出了那个属于奥提斯·帕西诺的身影。
他赶忙除去了身上的隐形咒,走到还在熟睡的奥提斯身边时,弯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奥提斯耳边的木桌。
“唔……骨饼……不要走……”
看来这样的力度并不足以唤醒还在梦境中和零食们游戏的奥提斯,于是他加重力度又敲了敲那张长书桌。
“唔嗯……呃!我、我真的没有在睡觉!”
因为惊醒而突然睁大的金色眼睛也如记忆里的那般,不过曾经闪烁着的某种光芒在那眼睛里消失了,唐·璜更愿意将那种“光芒”称作是对于目光所及的一切的品尝欲,毕竟,在他的记忆里,奥提斯认识世界的一大途径就是把见到的东西放进嘴巴里嚼嚼看能不能吃。
“嗨,奥提斯,很抱歉打扰了你的午觉,不过我还是想来和你说一声好久不见。”
从梦中惊醒的少年擦了擦疑似残留有口水状液体的嘴角,目光从当做枕头的《标准咒语四》中抬起,仰着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终于开口带着怀疑地语气说道:“唐……学长?”
“Yes,yes,我就是你那四年如一日帅气逼人的唐·璜学长。”尽管满头包着都是绷带,唐·璜也依旧不改当年的脾气。
“为什么学长你……又是满头绷带啊?”
“比起这个问题,我更想知道为什么奥提斯你会用‘又’这个令人非常在意的词语,不过……”唐·璜停顿了一下,随即带开了话题,“奥提斯你居然会出现在图书馆里,真是不敢相信,看来我离开之后你们这帮小家伙终于也成长了啊……”
“因为有O.W.L.s……”
但是奥提斯的辩解在唐·璜接下来的一声惊呼中变得无力了。
“你居然真的在为O.W.L.s而学习!天哪,别告诉我你还没碰见过梅西耶那个家伙!”
回答他的是奥提斯疑惑的双眼。
“梅西耶!就是那个总爱在图书馆转悠、身上穿着拉文克劳长袍、总爱缠着人替他翻书页读书的幽灵!”
奥提斯摇了摇头:“不,唐学长,我几乎整个学期都泡在图书馆,但是不管是睡觉还是补习的时候,都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家伙。”
唐·璜感觉到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变得冰冷。
圣诞节的午后,窗外开始逐渐飘下小雪花,他站在图书馆的长桌前,愣愣地听着他格兰芬多的小学弟说出这样回答。
唐·璜在校园中奔跑着,穿过回廊、跨越中庭、查遍所有他能够去的塔楼,一路上他瞥见了无数个眼熟的身影,却没时间停下脚步和他们打上一声招呼。
他此刻心烦意乱着,他一边奔跑一边在心中发誓待会儿找到了梅西耶他一定要冲那幽灵破口大骂。
但没有,任凭他穿越了整间学校,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没有他的礼物,也没有梅西耶。
他的头顶落上了几片雪花,还有一两片淘气的家伙溜到了他的脖颈里,被他的体温融化后就化为了水,冰冷地贴在他的衬衣上。
踏着入夜刚被点起的圣诞装饰灯,他讷讷地走回了图书馆。
奥提斯还坐在那个位置,看到他走进图书馆的样子,不禁露出担忧的神色。
半块被掰断的小甜饼被从书桌下递到了他的手里。
“别太难过了……嗯,我把我的小甜饼分你半块,打起精神来吧唐学长。”
他接过那半块小甜饼,突然觉得很想流泪。
唐·璜第一次见到梅西耶是在二年级期末的一个晚上,拉文克劳的幽灵因为不能忍受他的愚蠢而为他恶补了一整晚的魔法史,以致于第二天在考场上他几乎睡死过去,答案多半都是梅西耶在他耳边恨恨答出的,最后成绩公布时他还是得到了一个大大的P,转头想找那幽灵算账时对方却振振有词地说他的答案绝对正确,因为他是按自己死亡的那一年来推算时间的。
唐·璜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并表示出极大的包容。对于已经无法继续书写自己历史的人,他总是显得特别宽容而耐心的,这种不明白应当称作善良还是骄傲的品质巩固了他和梅西耶之间的、旁人难以理解的友情。
拉尼·拉蒂默固然算是唐·璜的友人,但在唐·璜和水晶的恋情方面,梅西耶才是第一见证人。彼时的拉尼正为自己照顾的小男孩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女朋友一事忙得焦头烂额,自然分不出心来体味唐·璜酸酸甜甜的恋爱风味,于是梅西耶便成了唐·璜最为经常拜访的朋友。
他倒也不介意在图书馆磨上一整个下午,坐在迎着阳光的那张桌子前,一边听着梅西耶冷淡的“翻页”的命令,一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坐在他身后的水晶。
水晶,水晶。
他在口中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加上了这一点,他这才醒悟为何失去梅西耶对他而言是这样大的打击。
他和水晶恋情的见证人消失了,这意味着他再也不可能重复那样的时光,不能够再坐在阳光下,隔着书页的翻动声欣赏他爱着的人了。过去已经消融,记忆化得比今夜的落雪还要快,属于他们的童年时光太短暂了。
七年一晃而过,更何况他在那短短一年中迅速发酵升温的爱情。他忽然觉得那场景像是父辈们口中提及的爱情故事,老套陈旧又刻意,但他就是不愿放手,不想离开那为他和他的水晶划定的圆。
“你在哭吗……唐学长?”
奥提斯的声音忽然就将他拉回了现在,四年后的今日,又是一个圣诞节。他还能想起四年前,那属于他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场舞会,水晶穿了难得一见的小恶魔装,绯红的脸颊像是能够点着火一般。而他也如所有人期冀的那般走向她,绅士地挽起她的手带她去舞池中央共舞。
他伸手从衬衣的口袋中摸出一面镜子,那是他独自旅行时在威尼斯岸边集市上的战利品,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个极低的价格被他搞到了手,在抛给摊主姐姐好几个自以为完美的眨眼后,这小家伙就一直和他寸步不离,紧贴这他的衬衫,在最近的距离感受着他心脏传来的热度。
手指在熟悉的触感之外还摸到了另一样东西,他将它提出来,发现是一颗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糖果,他估摸着八成是前几天和多拉在病床上打闹时不小心掉进他口袋中的。
奥提斯还在对座痛苦地和拗口的咒语拉扯对抗,唐·璜望向镜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它干巴巴的,眼角连一丁点的水分都没有。他不太清楚为何奥提斯要那样说,难道他刚刚的表情真的这样槽糕吗,他摇着头浅笑着,然后掏出魔杖,对着那颗意外获得的糖果轻轻说了一句Mobiliarbus。
糖果随着他的期望歪歪扭扭地飞行了起来,而后啪地一声从奥提斯的脑袋上掉了下来,顺着那弯弯曲曲的红发下落,最后在咒语书上停止了它的行动。
“Merry Chrismas,”唐·璜在那个他习惯坐了整整五年的位置上冲奥提斯笑了笑,“谢谢你的小甜饼。”
然后不等他的小学弟对此有什么反应,他就起身,迈开长腿,从那个位置上逃离了。
格兰芬多休息室的炉火还如同他记忆中的那般温暖,刚从图书馆逃离,对着胖夫人说出多拉偷偷告诉他的口令、正想钻进休息室放松一下自己的唐·璜在开门的瞬间的确感受到了炉火的温暖和——某个男人带来的寒冷。
戴纳·福克斯的白发出现在红色的靠背沙发之后,对着那颜色他几乎打了个寒颤,回想起福克斯曾经指向他的魔杖和唇中微微吐出的Dppugno,那周身都被击中的感觉再次包围了他,一时间他几乎想要逃离这个地方,重新回到那个给予他无限感伤的图书馆。
但是那双熟悉的红色眼眸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对方冷哼一声,此刻再退回去自然是不可能,他只得顶着发麻的头皮走到那属于他的靠窗宝座上,对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霍格沃茨风景发呆。
良久的沉默在休息室漫延,长到唐·璜已经将他七年级时在决斗中被对方打伤在地的片段回忆了足足有五遍,他们之间还是没有任何的对话。
但是或许、唐·璜心想,他并不因此记恨戴纳·福克斯。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看得很开。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他明白所有的决斗对他而言都必然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失败,但他还是愿意去参加去尝试——当真正有决斗的必要时。紧接着他想起了不久前的另一场战斗,papilio手中的魔杖直指自己的胸膛,但他又怎么能让多拉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呢,她还是个孩子。他明白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就如同天下每一个兄长的心情那样,骑士时代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握剑,巫师时代又不希望她们拿起魔杖,最好世间所有的纷争都永远不会落在她们身上,所有尖锐的、刻薄的、匪夷所思的伤害都冲他来就好了。勇气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也从不畏惧在那一瞬间付出一些代价。至少,唐·璜在心里苦笑到,被自己的同学打飞总比被奇怪的黑巫师打死要好得多,要是他只是只身一人并且能够选择命运,他倒希望一辈子被霍格沃茨留级,永远在七年级被学弟学妹们用Stupefy打到动弹不得。
但事情并非如此顺利。在他抱有这样的觉悟入学后,他认识了一帮朋友,也有了值得信赖的后辈,赶在毕业的末尾谈了一场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恋爱还顺利毕业了,到了现在,竟然连妹妹都有了,人生何其奇妙,他简直要站起来歌颂梅林,将这么多幸福的东西送给了他,代价却只是要他被学弟的咒语击倒在地并被坏脾气的白脸角鸮啄上几年。
因此他十分地宽容,对所有在决斗中战胜过他的人都宽容——当然对于唯一的那一次属于他的胜利他依旧耿耿于怀,时至今日他还是一看到卡尔维诺·费奥拉万蒂就想跳起来打人——包括此刻坐在红皮沙发中的戴纳·福克斯。他对这个学弟的印象除了危险外就不剩什么了,在他眼中福克斯是个很单一的人,虽然有听说对方对于女性态度有如三月春风对待同性却冷若冰霜,他依旧搞不太懂福克斯这个人。
他停下来细细思索他们究竟为何进行了巫师决斗,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福克斯对他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按照后来他的分析那个表情毫无疑问是在传达着“净给我荣耀的格兰芬多丢脸!”这样的信息。但是、当然了,决斗的真正原因大概和两个小男孩为什么要出手打架类似,用一句“看你不顺眼”就足以概括所有类似的斗争了。
“多拉刚刚来过。”
戴纳·福克斯的声音落在休息室里,伴着烧得旺旺的炉火,那句话的尾音被淹没在木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中,唐·璜几乎不敢相信福克斯竟然会主动挑起话题。因此他迟疑着,没敢接话。
“真不敢相信你也有了妹妹,不过当然,她看起来比你好得太多了。”
果不其然的对话,在心中腹诽着福克斯对于同性和异性相差甚远的态度,唐·璜思索了两秒,然后决定放弃抵抗:“是的,她当然比我好很多。像我这样差劲的学生,在霍格沃茨五十年恐怕也出不了一个吧。”
福克斯转过了头,不同于唐·璜的记忆,他正带着金丝边的眼镜,一股傲气丝毫不因那眼镜而削减,于是时隔四年,唐·璜再次接受到那双眼睛的拷问。红色的眸子透出一股与暖色相反的冷质,冻得他几乎打起哆嗦。不同于他紫色眼睛中永远散发着的暖和热,他很明白这是一双带着冰冷傲气的眼睛——至少在面对他时是异常冰冷的。
“很有自知之明。但我不得不说,唐·璜,你真是一个无趣透顶的男人。”
“无趣才是长生之道,”他吸进一口空气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对着曾令他心生恐惧的学弟露出一个修饰性的笑容,伪装成仿佛诱饵如其所愿钓上了一条大鱼的麻瓜渔民一般,“作为巫师你的想法太过狭隘了,我尊敬的福克斯先生。”
他是真的害怕福克斯会突然从兜中抽出魔杖再对自己来一个Stupefy,事实上他觉得福克斯的手几乎已经触到了放在口袋中的魔杖,但好在此时福克斯只是默默地将头转了回去,面对着熊熊燃烧的壁炉,缓缓地开口了。
“如果不是担心会让某位美丽的小姐因此而悲伤,愚蠢的家伙,你此刻就已经倒在你脚下的那个位置了。”
他一向认为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但在福克斯的那句话中——事后想来真是要感谢梅林,他没有猜错——他不知怎的明白了福克斯提到的“某位小姐”并非最理所应当出现在此地的多拉,而是另一位他思念已久的人。
阿方索的话再次在他脑中响起,图书馆或是中庭,图书馆或是中庭,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明白这一切了,他赶忙站起,屁股离开窗台,迈开步子冲向休息室的大门。
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觉得应当要对福克斯说点什么,但他像是哑了一般站在门口愣了几秒,脑中唯一清晰地就是福克斯那头白发。
像落雪一般,他的脑中不知怎地出现了薄雪被融化了的情形。
他在霍格沃茨中奔跑。
这样的奔跑并非第一次了,在无数个早课踩点抵达教室、在无数个夜晚从霍格莫德镇偷偷溜回宿舍,在那么多曾经的锻炼下,他早已轻车熟路。从休息室去往中庭的路对他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平日里他觉得这段路不过几分钟,而此时他却觉得奔跑对于这几分钟的路程而言都太过缓慢了,他几乎希望手边有一把飞天扫帚,最好还是光轮出品,一下就能带他去往他的圣诞礼物身边。
雪在这个圣诞夜越落越大了,雪花第二次落在他的头上、他的肩上和他的脖颈里,中庭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等他到达时,身后的脚印已经连成了一条深深的线。
他喘着气,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白色的雾气,中庭正中央,那个他等待的人正背对着他站在雪中。
雪也落在了她的发丝上、她的肩上和她暖色的围巾上,他庆幸那些雪花没有像对待他那样粗暴地对待他珍爱的礼品。
他向那个思念了多时的身影走去,一只手伸向胸口,从那个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那面沾染了他体温的镜子,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属于他的圣诞礼物的肩膀。
水晶那冻得通红的鼻尖出现他的面前,天哪,他几乎没有其余的闲心去看她可爱面庞的其他部位,他觉得自己真的该在一切结束后冲回休息室,让福克斯用咒语把他打得在地上打滚——他竟然让水晶在下雪的中庭等了他这么久!
“天哪,唐,你的脸……”
不等她结束她的感叹,他便拉起她的手往室内走去。于是更多的话被这段行程的步伐所阻碍了,靴子踩过雪地时发出沉闷的吱呀声,他们终于走到了有火光照耀的走廊。
“你怎么在中庭站了那么久,天哪,看你的鼻子……”
唐·璜伸出手,捏住恋人那因寒冷而发红的鼻子。
“唔……别、”水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他赶忙放开恶作剧的那只手,“我是来给你送圣诞礼物的。”
一本眼熟的Filofax出现在眼前,唐·璜认出那是他们旅行时一同买的、奶黄色外皮的那本旅行日志。
“花了大半年,我总算是补完了所有的日志,”水晶捧着Filofax,绿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我猜唐你应该会想第一时间看到,所以就当做圣诞礼物送来啦。”
他闭上眼睛,和奥提斯发问的那次不同,他此刻真的觉得眼角有点湿润了。
他在那一瞬间突然有一种预感,那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必将和他共度余生。如果说他的未来还将有任何的不成熟、有任何的缺陷,那一定是因为他的生命中缺少了这个人。
那本奶黄色的Filofax很明确地告诉了他,这就是他能够拥有的最好的一切了。
他想起梅西耶曾经在图书馆里对他说过的话,现在他可以彻底将那些话忘在脑后了。他不特殊,也不闪耀,他是一个无趣之极也平凡至极的人。但是如果他的水晶需要的话、如果他的水晶希望看到他闪耀的每一刻的话——他丝毫不介意为她发光发热。
他向前迈步,将水晶拥入怀中。
纯真年代或许真的不会再回来了,毕竟他们已经离校多时,也是该踏上征程的时候了。他闭上眼睛嗅到怀中恋人发丝中透出的清香,心中暗暗许下了一个承诺。
随后,他对水晶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劝她闭上眼睛:“我亲爱的小水晶,请闭上你的眼睛,然后伸出你的双手吧,我敢保证会送给你你最喜欢的、这个世界上最最闪耀的圣诞礼物。”
那双绿眼睛听话地在他面前闭上了。他微微一笑,在将手中的镜子交到水晶手中的同时,他弯下腰抚摸对方柔软的长发。
“Merry Chrismas,my little Crystal.”
END
①梅西耶:一个让我难过到几乎没法介绍的人,按照他亲妈的设定是鹰院的幽灵……
②质量世界:现实疗法的概念;大脑中的一部分,储存了所有已经感觉到的人物、地点、事件和行为的经历图像,是人们生活的核心,也是个人的“香格里拉”。
③黑&谢库瑞:奥尔罕·帕慕克《我的名字叫红》中的人物
④凯末尔&芙颂:奥尔罕·帕慕克《纯真博物馆》中的人物
⑤黄玫瑰:象征着友谊的NTR之花(不是 去年收到了黄玫瑰茶包,今年收到了芒果布丁变的黄玫瑰,大佬不愧是老唐性转,什么都能对应,我冷冷一笑
⑥唐娜多拉:西班牙人在男性名字前加唐、在女性名字前加唐娜表示尊称,这里是多拉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用尊称称呼
⑦多拉收到的礼物是皮老板特制的加入了赫鲁尾巴上的毛的扫帚,因为赫鲁的特性,这把扫帚对风的控制十分到位,不慎坠地时也能够用风缓解冲击力
看到关联角色时请相信这是hwm6不是hwm4……
放弃修辞,我疯狂赶起剧情,之前的相关剧情请走:/http://elfartworld.com/works/113802/
朋友们我们魁地奇球场上再相见!!!
看到手癌请自动脑补我们没有文化的人就是这样子的.jpg……我已经去砍手了……
“药罐盒啊药罐盒
张开了嘴就不合
药罐盒啊药罐盒
尝来甜蜜像个吻
药罐盒啊药罐盒
见不到它如丢魂
药罐盒啊药罐盒
一把药片一个人”
哼着自创的小调,皮尔斯握着长长的勾勺搅动着面前巨大炉子中的粘稠的绿色液体。这是他今天最后的工作了,在不断搅动了十个钟头之后,他终于要迎来一场期待已久的休憩和漫长的等待了。
躺在炉子中的东西,在外人看来无疑是一堆恶心的绿色粘液,但皮尔斯深知,此刻躺在炉子中的必然是代表了一个新时代的杰作。他转头看向炉子边歪歪扭扭的一个货架,木质的隔层间有了缝隙,于是他便把每次制作的药片配方夹在那儿,此时夹在那上面的正是这炉杰作的配方,它从隔层的第二层开始一直挂到地板上,除开几样皮尔斯最喜爱的原料之外,它还包含着几样珍贵而邪恶的配方。
皮尔斯的手指在那配方单上上下滑动,满足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
上好的蝾螈尾巴十只,五厘米东方人的直发,剑龙的角一个,两把锈斧头粉末,五十只缺了左边第一条腿的蜘蛛,两个蝎子尾巴,一滴哀伤的雨滴,三滴午夜时分的泪水,一把龙骨草,六根荨荨痒根须……
这些不过是他最为常用的材料,他的目光再下移,这才到了令他感到激动的环节。
法比奥右腿膝盖骨一片,磨成粉,于第三天晚上加入;卡尔维诺左手小拇指一根,在艮劳尔奔牛节时加入;奥古斯特的部分视力,于第十三个月圆日加入;唐·费奥拉万蒂(这个名字后来被两条粗粗的线条划掉了,改成了这配方的原本名字伽利略)破碎的心脏一颗,在最终完成前一夜加入。
皮尔斯点点头,确认这些东西都是他所需要并且拥有的,然后他的目光继续向下,一条表明分割的线条之后,列出的是他所需要但却暂未得到的材料。
晓夫的记忆三片,未取得,下个月前盖尔帝将会送来;赫鲁的运气一罐,未取得,尚不确认卡尔维诺是否能捕获;多拉的头发两根,未取得,明天莎将会送达。
他凝视着这未取得的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陷入了沉思,他见过那个名叫晓夫的男人,在去掉那双违和的耳朵之后,皮尔斯觉得他看起来的确很像曾经的某个人。然而那个人已经很早地消失在了时光之中,如果他还活着,皮尔斯猜想他或许已经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了,当然皮尔斯也更为倾向另一个结局——他早已死亡,此刻的白骨已经在泥地下腐烂。
年轻和苍老的界限在皮尔斯棕色的眼睛里显得淡薄,他还有着少年的身形,少年的声音和少年的一对眼睛,但尽管他再努力,他的一双手却已经苍老,皮肤在手腕处突然变得褶皱,像是藏不住的丑闻,在衣角尽处暴露无遗。他也曾渴望更换过双手,不巧地或许是他只看上了莎乐美的那一双手,但那女人自第一次前来谈判后便不再将自己身上的东西拿来交换。他直白地问过她为何不肯做这门生意,同时也直白地告诉她他中意她那双手,十指有力而笔直,不论是握紧魔杖还是按下琴键时都令人动容。但莎乐美的回答简短而刻薄,带着一种属于她独有的浪漫和幼稚,说阿方索只有在她弹钢琴时才会停下脚步看她。这个答案说出口的第一时间皮尔斯就明白对方在撒谎,她已经在他这里付出过了代价,因而她不再敢拿自身当赌注。
思绪飘到这里就突然拐了弯,皮尔斯明白没有多少人敢在他这儿当回头客,一时间除了唐·璜这个笨蛋他几乎想不出其他反例。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说敢说唐·璜是个笨蛋呢,至少他可不敢,至少在和他打交道方面,他想不出比唐·璜更为老练的商人,就连莎乐美都不行。女人做生意总带着一星半点的痴狂和固执,也往往就是这一星半点葬送了她们的一生。
炉子开始咕嘟咕嘟冒起绿泡了,他收起回忆,弯下腰将铜炉下的柴火熄灭了点,好让这锅东西满满在小火苗中发酵,长成属于他的传奇。
已经是入夜时分了,对角巷也点起火光,药罐盒自然也不例外。用莎乐美的金加隆堆砌起的门牌和纯金门把都很好地阻挡了懵懂的小巫师,这家店不仅不受人欢迎,它更会在顾客之前就将人拒之门外。更何况,巫师世界最受欢迎的奥利凡德就在药罐盒的前一个街角,没有哪个笨蛋会放弃一个天堂转而投奔这样的一个地方的。
但或许,今夜除外。
还带着泪痕的戴纳·福克斯刚从奥利凡德冲出来,在被告知“很抱歉,对于这根魔杖我们无计可施,只能为您更换一支新的魔杖”后,或许是误打误撞又或许是命中注定的,三年级的格兰芬多站在了药罐盒的门前。
皮尔斯此刻正坐在店内歪歪扭扭的桌台后面,苍老的大拇指正不断摩擦着它的兄弟们,格兰芬多红在第一时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是他喜欢的颜色。虽然他喜欢红色蟾蜍肝和怪吼红甘草,但看到这属于格兰芬多的红色还是另他觉得不适。或许,他眯起眼睛在心底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或许这是因为半个世纪前他是一名斯莱特林,而且还和另一位格兰芬多一同度过了撕来扯去的七年时光。然后他就看到年轻的格兰芬多扭开了那纯金的门把,拖着颤颤巍巍的步伐走进了药罐盒。
走向前台时福克斯被长在店内的藤蔓绊了一下,足以显示他此刻糟糕的状态,皮尔斯踩在小板凳上,让自己的双手和头超过桌台的高度,一张笑脸在桌台后面迎接着福克斯,然后轻声询问他需要些什么。
“你能修好我的魔杖吗?”带着一点儿被压下的哭腔,皮尔斯看到对方的鼻头还是红红的,他善意地理解那是被深秋的晚风吹伤了而呈现的状况,毕竟他也不愿想象男孩儿哭泣的场面。
“你就那么想要修好你魔杖?小先生,相信你已经去过奥利凡德了,你也一定知道,当巫师的魔杖损坏了之后,人们更多的是去更换它而不是修好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经从凳子上下来了,一双少年般的腿迈开了步子,走到福克斯的面前,年轻的格兰芬多这才发现他们竟然有着相仿的年纪,但当皮尔斯从他手中接过那被掰成两半的魔杖时,他很快发现了对方有着一双苍老的手。
一双和此刻他颤抖着的双手截然不同的手。
“我只想修好我的魔杖!我可以给你任何东西!请修好它!”
“冷静些先生,冷静些,这样的承诺可不要过快的说出口,”皮尔斯看着因福克斯因激动而颤抖着的双肩,指指一旁那张由剑竹骁龙骨制成的椅子,示意福克斯坐下,“让我先看看它吧,嗯……有趣的断面,相信你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至于内芯……独角兽毛与龙的神经没准是一种好的组合。”
他的目光从那断成两截的魔杖上抬起了头,宛若思索般独自喃喃着:“作为连接的内芯他们的契合度没准比本身要高,我觉得可以冒险试一试……我猜你也不会介意反正你一心只想要修好它……”
“那最后就这样吧,这根魔杖我的确能修,”皮尔斯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福克斯,对方显然还未从打击中走出来,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眼中仍是空洞,一时间皮尔斯对对方格兰芬多的身份表示了一丝怀疑,但他很快收回了这个想法,这个孩子还很年轻,没必要过早展示他身上的一切,“但是,我亲爱的小先生,你要拿什么东西来交换这根完美契合的新魔杖呢?”
“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修好它。”
皮尔斯点了点头,仿佛很满意这个答案一般。
“多希望奥利凡德能够修好你的魔杖啊,不是吗?我很抱歉你推门进来了,我的小先生,作为交换,我希望拿到的是将来你与家人相处的时光,没有问题吧?”
他口中的小先生终于一改空空的眼神,将目光收紧,但很快又放松了,像是落水的人挣扎无力后松开岸边的芦苇那般,他满意地看到福克斯点了点头,然后笑容一如既往地爬上他年轻的面庞。
“成交。”
看到那头白色长发走出药罐盒时,手中捧着盛满战利品的玻璃罐,站在柜台之后的皮尔斯带着满足的眼神目送格兰芬多的离去,他很明白这将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位先生,在很久地将来,在对方已经苍老逝去的时刻,他还将如今天一般站在这柜台后面,用依旧年轻的身体迎接下一个推开门的客人。
多么可惜啊,他在心中带着沾沾自喜的情绪想到,如果奥利凡德能够修好您的魔杖就好了,不是吗,您这位沾染风霜的殉道者?
今夜,药罐盒依旧为每一个人开放。
END
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段子手……
第一次改正错误叫老唐Juan真是新奇的体验,虽然感觉一点都不好……
标题是开饭了的意思,肉菜饭和最后的那道菜都是西班牙特色菜品……大概吧。
(划掉)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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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an,把烟熄掉,我听到Dora的箱子在前门响了。”
这是Alfonso的声音,混着陶碗在煤气上吱吱作响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大号的皮箱被奋力丢进门内,随后闪出的少女的身影并不比那大皮箱高上多少,Dora顶着一头占了雪花的金发,绕过皮箱走过玄关。
“Hmmmm真是冷死我啦。”少女叫嚷着,两手在手臂上摩擦着,一走进客厅就直奔壁炉,躲在前头不肯离开了。
“你哦……又弄得满头都是雪。”Juan走到她身边看到那着落在金发上正因炉火熏烤而逐渐融化的雪花,伸手将它们从Dora的头上扫去,语气虽带了抱怨,但更多的还是宠溺。
坐在壁炉前的少女,脸庞已经在火光下显出了红色,她转回头,嘟着嘴说自己的解释:“没办法嘛,我要两手才能推得动那大箱子,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撑伞啦。”
“就不能带个帽子?你这个小懒鬼!”Juan带着笑意作势用食指轻点少女的额尖,这亲昵的动作随后被少女一掌拍开,回敬一个把五官缩在一起的鬼脸,Dora轻喃着:“戴帽子好丑的,我才不要。”
Juan狠狠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最后还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头,拿出一副嘲讽的腔调:“呵,听听听听,你才几岁就开始在意这种事情啦,看来你不仅是个懒鬼,还是个超爱臭美的懒鬼!”
“Alfronso——!Juan他又欺负我——呜,呜呜——”
“你假哭得也太难听了点吧……哇哦你不要说着说着就真的哭起来啊!Stop!赶紧Stop!”
慌慌张张地June刚回头,正对上端着陶碗从厨房走出来的Alfonso的视线。
“Juan,今晚你只有豆子可以吃。”
Alfonso放下陶碗,宣告了Juan的大败。听到自己胜利的信号,Dora立刻收起了自己的眼泪,冲着低着头挠地的哥哥比出一个胜利的V。
“Alf,我觉得Dodo欺负我欺负得更厉害,我现在要是开始哭你能收回刚才的话吗?”
“Juan,你要是哭的话,我会比较想说你今晚连豆子都没得吃。”
“好了你可以不用说话了,”被悲伤击倒的Don•Juan先生倒地不起,“我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接受Crystal的邀请去她们家吃圣诞餐了。”
“亲情在这个家里一文不值。”随后他又补了一句。
“好啦,你究竟在较什么真啦,”Dora此时已经跑到桌边查看了一圈他们的圣诞大餐,转头看的Juan还赖在地上,只得走过去拉起他,“我把我的那份肉分给你一半就是啦。”
“真的吗——!”这几乎是Juan兴奋的咆哮了。
“假的,我忘记加上定语了,仅限肉菜饭里的肉。”这是Dora冷静的回答。
“寒叶飘零洒满我的脸,吾妹叛逆伤透我的心……”这是Don•Juan冲去窗口看着大雪独自神伤的高歌。
而后他回头,假戏真做的眼睛里还含着半滴眼泪,液体带来的折射中他看到Alfonso和Dora笑着站在桌边等着他坐到他们身边,他笑了笑,转身坐下了。
陶锅终于被掀开,牛肉和猪肉混合着豆子在锅中烹制了三个小时,融合了馥郁的肉香和新上市缸豆的清香的气味瞬间灌入这家每一个的鼻子中,于是喉头滑动,唾液下咽,左手拿叉右手拿勺,他们赶忙开始了自己的大餐。
和着窗外的大雪,他们开饭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