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饕雪虐,极冷的雪山上就连柔弱的雪花都如刀锋一般锐利,纯白的雪地上泼洒了猩红一片,站在悬崖边上的男人无视了自己身上的伤拎着剑看向身前的背影,不知何时那个高大可以庇护他的背影变得如此消瘦,那件代表宗门荣耀的大氅早不知飞到何处去了,银发被寒风扬起露出半张孤傲的脸。
他听见她说:“轩儿虽顽劣,但断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各位若是要不顾一切侮蔑我凌霄门……”
那水蓝色的身影掐诀向前几步,留下正面难以察觉的位置,那个方向是只有凌霄门弟子才知道的下山险道。
“那就先过我这关吧……”
“老太婆!”他咬着牙沙哑喊着。
“这是最后一次了。”
白轩当然知道这最后一次指的是什么,这一切都是他惹的,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傲慢勾起了不满,恶意引来了业火,这苦果不需要他一个人尝,代价是全宗门都要替他受着这报应,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一直自诩无情的师尊。
“操!”他提气跃上去想推开自己师尊挡在她身前又被衣袖挥开,倒滑了好几步才在松柏的支撑下站稳气得白轩大喊,“老太婆我说过了这都是我的原因!该死的是那些衣冠禽兽!你犯什么病来管我!”
夏凌面前的人群里传出道貌岸然的虚伪指责,那男人愤愤说:“夏门主,你这讨债的徒弟说得没错,你把他交出来吧,只要白轩死了我们盟主的仇也就报了,大家同为正道谁又想和凌霄门为敌呢?”
“呵呵……真该死啊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畜生,喂,老太婆,你还要拦着我吗?干脆把我这个逆徒逐出师门好不好啊?这样我就能随便杀了他们了。”
“白轩啊白轩,好一个亦正亦邪白少侠啊,你可知道你轻描淡写多管闲事害死了多少人啊,就连我们盟主被你害死了啊!!!”
掐在手中的暗器被最后一口内力包裹飞射而出,狠狠钉进开口说话的那人肩膀上,白轩吐了一大口血在地上,用护腕擦掉嘴角的血冷笑着说:“真的是我害死的吗?不会是你们那劳什子盟主作恶多端遭报应了?”
“还在大言不惭!都有人亲眼看到你从院子里翻出来!”
“哦,如此这般,那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你的右肩比左肩要更冷更酥麻呢?冰封草的毒可不是好解的哦。”
“你这畜生居然下毒!大家上!杀了白轩给盟主报仇!他凌霄门要包庇这种作恶多端的混蛋我们就踏平这座山!”
白轩跌跌撞撞走到夏凌的身边,扬起眉毛挑衅地笑着,刚打算抬起胳膊撑在她肩膀上站稳一起并肩对敌就冰雪一样的眼眸看了一眼,然后看似凌厉却毫无伤害的掌风打在他的肩上将他推飞了出去。
“轩儿,以后处事……再冷静一些吧。”
夏凌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平静地宛如这座雪山一样生冷,但是那双本不会有任何感情的眸子里又闪烁着点点慈爱。
白轩就这么被一掌打下山崖,凌霄山巅只有夏凌一人对着无数的“正道之人”。
“师父——!!”
萧瑟的风吞噬了沙哑悲怆的喊声,寂寥的山间好像有着熟悉的声响回应着他,白轩昏迷前的那一刻终于分辨出来那是凌霄门大门口挂着的那个风铃,还是他被夏凌收入门下时挂上去的。
风铃在打打杀杀的声音中如此明显,如此凄凉。
“混蛋!混蛋!白轩你要是害死姨姨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
耳旁还有喧嚣的打斗声,带着哭腔的少年哑着嗓子喊着什么,等到白轩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人用毛皮披风裹着藏在雪洞里,他歪了一下身子面前的积雪松动了一块露出一小片可视的空隙,他费力睁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以一敌五的少年是谁。
那是被师父捡回山上,又因阁主一生只收一个弟子所以交给其他长老培养的小豆芽菜夏安,以往最爱黏着他师父的夏安被揍得不轻,身上的划开的伤口涓涓流血,那血已经被冻成了冰晶,随着他提剑运气御敌那些红色的冰碴子又落在地上被踩进雪地里,连站都快站不稳的他还是一直挡在能发现白轩的方向。
“臭矮子,把你那个师哥的行踪交出来我们就饶你一命!这是你们的地盘,山谷里都有人怎么可能没有后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呸,我最恨的就是白轩了,你们自己去找他吧!最好和他一起死在这山里!”
“臭小子你找死!!!!”
长剑贯穿了夏安的腹部,鲜血浸染了凌霄门的白衫,在夏安身上盛放出一朵猩红的梅花,他仰着头深深看了眼山顶的方向,似乎要把某个亦师亦母的身影印在眼底。
“别死啊……混蛋……”
夏安喃喃地说着,清明灵动的眸子随着头颅的低下逐渐失去了光芒。
“真是浪费时间,走,去找其他的弟子一个一个杀过去,我就不信那白轩要是还活着会不出来!”
“咔!好————!”
导演的声音响起,随着这句咔响起之后好像整个环境都嘈杂起来了。
“快快快,羽绒服姜汤!”
“清理场地!下一幕的布景按要求快点准备!”
“道具呢!道具来收东西了!”
多了许多许多额外的声音后“夏安”好像才反应过来,一直到有人“拔出”了他身上插着的长剑后“夏安”猛地一抬头。
“放饭啦!!!导演我要加鸡腿!我一条过的!!!”
蹦蹦跳跳的“夏安”连脸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就冲去盒饭点拿了一盒盒饭还打开盖子要工作人员给他加了第二个鸡腿。
“哼哼哼我今天很棒吧,一条过!”
他就披着大棉衣端着盒饭坐在开了小太阳的休息点一边嘚瑟一边开始啃鸡腿,一直到面前路过了一个高高的黑色影子,他抬头看过去和“白轩”对上了视线,“白轩”看着他碗里的两个鸡腿呵呵一笑。
“修安。”双手插兜的“白轩”叫他。
“怎么了岑老师??”
“你胖了。”
晴天霹雳落在修安的头上,他连鸡腿都还夹在筷子上就噌地站起来,惊恐地左顾右盼,似乎想找镜子确认一下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长胖了,之后天气好了要拍前面的戏不能比现在尸体的状态还要胖啊,会不上镜的。
被叫作岑老师的主演没有一点道德,憋笑憋得没有任何表情管理五官扭曲,最后抓着路过的男二搭在人肩膀上抖个不停。
“岑哥你别吓小孩了……”在等场地准备好的男二看着自己肩膀上的人哭笑不得,“等下引修老师来了你就惨了哦,还有我肩膀上有血浆哦你小心不要抹开了等下给服化组添麻烦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噗嗤……等、等等……哈哈哈哈……哎哟,哎哟……我怎么知道一句话这小子能吓成这样,哈哈哈哈哈!”
等了好一会儿岑轩墨才直起腰来终于收了笑声,转而开始向另一个人开炮,他用干净的左手捏着浔千里脸上没血浆的地方把有些圆润的脸捏的嘟起来然后霸道地问:“嗯?谁给我们‘江谦’这么大胆子敢管白轩做什么了?是白轩平时人太好了还是浔千里给的胆子太大了?”
“那肯定是白哥好啊,没有白哥带着江小谦可是一下山就被骗干净了啊。”
“哦,那你去找白轩吧。”岑轩墨瞥了一眼场地布置得差不多了,等补拍一下“夏凌”的特写就到浔千里上场了,所以直接松开手拍着人身上没伤口的地方给他掉了个头推去了导演边上。
浔千里笑了笑这脾气大的莫名其妙的人之后走去了摄影机后,他们A组的主要演员们除了那个影帝刺头以外都很听话,所以导演也经常放他们到摄像机观摩,此时此刻就是饰演夏凌的修老师修奕霖再补拍镜头。
小小的监视器上显示着银发飘飘的女人,修老师是冷淡颜中的top,保养的让人看不出已经快50岁了,需要补拍的内容是以一敌百的美貌特写,但是因为自然风加上鼓风机的小失误已经出现了好几次问题,穿的真的很冷的她没有一点不耐的情绪只是认真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一次顶着寒风继续拍。
一直到导演要的美强惨绝美镜头被拍下后才放修老师离开,她的助理已经把贴好暖宝宝的羽绒服披到了身上,热水也送到了手里。
修奕霖跟过来看回放的时候还有精神和浔千里交流了一下心得。
“小千里做好准备哦,鼓风机吹着真的很冷,等你下戏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我到时候叫修安,他惦记好几天了,刚好明天我们A组都是夜戏可以放松一下。”
“好,谢谢修老师。”
“别这么客气,记得喊上那个混小子,以前小时候做我学生的时候就皮的不行,长大了拿了奖也不安分,你别被他牵着鼻子跑。”
“哈哈,岑哥人很好的,就是喜欢开玩笑,您放心我不会的。”
修奕霖裹了裹羽绒服似乎之前群戏的NG加上漫长的特写真的吹得她身体有些不适,和浔千里挥挥手钻进了保姆车中。
好好学生浔千里一直目送着前辈休息才转过身走到导演身边,等导演骂完灯光组停下来后才笑着说:“莫导,我准备好了。”
“好,小浔去站位上,各部门准备——”
A市公安局刑侦队会议室
副队长屈泽闯了进来,拉开百叶帘打开窗户放了点阳光进来,看着一屋子少说五天没洗澡的臭男人摆了摆手说:“能别抽了吗?再抽线索没找到我们高低得死上四五个兄弟,到时候法医部尸检清一水儿的报告是肺癌,挖开洗干净了都得说一句好黑。”
当下就有人不爽了,抬腿就扫到屈泽刚换的裤子上,留下灰扑扑的印记叫骂着:“老屈你懂个锤子,你家近你清高你还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抱了抱老婆慢悠悠来上班,还不记得给我们带早饭。”
“带带带,带个锤子带,特么的实习生买的你吃了吗就在这里放狗屁,不吃别浪费人小孩的钱,老子是昨晚上和岑队轮班的,全都这么熬你他妈是破案呢还是熬鹰呢?”
屈泽喊完这句稍微活跃一点的会议室又死气沉沉了。
十年来一直有个案子压在A市公安局的脑袋上——四一三连环虐杀案,受害人没有共同点,有男有女各种职业,都在壮年的年龄段,死因五花八门。
最简单的是十指被砍断塞进嘴里肢体被碎全部骨头摆成爱心的形状,最离谱的是被剁成小块塞进猪肉冷冻库的整猪肚子里,还是准备贩售的时候有员工从钩子上取下猪肉才发现里面掉出了不是内脏的东西。
真要说唯一的共同点让刑侦大队知道这是连续作案是因为从来没有通告说犯人有留纪念品的习惯所以不存在模仿作案,但是十年来近10桩人命案子里都有一张和尸体放在一起被血水泡到变色的拍立得,拍立得白边上会有刀划的日期,被血水一泡十分明显。
真要说有这么明显的线索应该很好找,但是犯人像是熟知反侦察一样,拍立得相纸是多年来的网红款,从线上到线下到处都有卖的,痕检科看了刀口也是2元店的水果刀,仿佛只是碎尸之后留个纪念随便摸了一把记了个日期。
每一个犯罪现场都没有任何指纹,凶手像是洁癖强迫症晚期患者一样,擦掉了全范围内所有的痕迹。
除了血迹。
“他娘的上面给的时间就剩一周了,这么这么倒霉。”有人看着挂满了证物照片的白板发愁,又迫于主位上夹着烟闭目休息的那位大魔王的淫威不敢放其他的屁,只能小小声腹诽。
岑轩墨窝在椅子上,乌黑的短发有点起油小撮小撮粘着,眼睛下是乌青的痕迹,下巴上冒出了不少胡茬,身上的黑短袖看不出干不干净,反正也被熏得全是烟味。
他一只手搭在腹部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上的香烟缓缓亮着快烧到他的手指上,听到下属的碎碎念抬起了眼皮,即使是半眯着眼睛也能透过这点缝隙看到眼白上的血丝,不知道他已经熬了多久了,浅色的眼瞳都开始发混凝滞。
烟头被他抬手丢进已经泡了烟灰茶的一次性水杯里,干哑的嗓子发出零下十度的声音:“这是工作,被害人是无辜的,不是让我们倒霉的。”他顿了顿,揉了揉发疼的眉心,“下次再有这种想法你自己收拾东西滚去内勤吧。”
没点名,倒也不需要点名,挨骂的心惊肉跳恨不得把自己埋进会议桌低下,没挨骂的在想“愣头青怎么敢在大魔王面前说这种话,不要命辣!”,好在岑轩墨现在处于一种迟缓的状态,像是没睡够的猫一样你分不清是散漫还是困倦,他骂完那句话之后又回归了安静,只是原本闭着休息的眼睛望向了白板,黑笔的字红笔的线像是蜘蛛网一样把十年来的惨案联系在一起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最新一例是上上周四的凌晨四点,凶手那该死的仪式感让他抓住了喝完酒后游荡在街上发酒疯的年轻小混混,完成了他心目中的作品,拍下了荒诞可怖的照片留念。
金发小混混的颅骨被撬开,内容物像是发泡奶油一样被打散成糊,还贴心的翘起一个小角,然后插上绿化带里随处可见的苜蓿草,身躯被打包用的宽大保鲜膜缠绕起来,像是一个人形的花瓶一样,而最令人不适的是……小混混的脸应该是狰狞的,可是被切开又缝合调整变成安详如睡眠的状态,拍立得照片上安静地像是行为艺术一样。
尸检报告上述被害人颅骨粉碎,有重击在水泥瓷砖一类的痕迹,皮肤破损处无法检测dna但是从砂砾的检测情况来看,发现尸体的现场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只是可能被凶手拍完照片之后觉得占地方,丢到了小吃街的后街垃圾巷里,早上给环卫阿姨吓得不轻。
屈泽嘴上说带个锤子,实际上还是给会议室里每个人带了包子油条豆浆,避开了好几个神志不清抱着过来喊爸爸的人之后他放了一杯豆浆在岑轩墨面前说:“岑队,现在只能查受害者们这十年来的关联,反正是翻卷宗你回去歇着也是等,你垮了我们就难搞了。”
“监控呢?”
“什么监控?”屈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岑轩墨问的是街道的监控,“好巧不巧,盲区,年年评选卫生街道被放弃的地方。”
“呜呜嘟!我呜嘟!”嘴里塞着大半包子的陈雨听到俩人聊到的内容举着手呜呜叫,然后被屈副队一巴掌拍后脑勺上骂着要他咽了再说话。
挨打的人三两口吞下了包子,喝了大半杯豆浆打了个油菜味的嗝才从桌上一摊资料里翻了点什么出来,他挤了挤岑轩墨面前桌面上的东西,放了个平板之后又把手里的截图和文档一个一个排开。
纸上是小吃街的记录,店面照片配着店铺员工的证件照,从每家店的证词到盲区外能查到的一切监控和摄像头,陈雨抓了抓油焉了的卷发顶着俩肿泡眼一项一项说,他声音比较低沉,人也困倦到一定地步,导致根本没办法中气十足地讲线索,低哑平缓的声音让整个会议室昏昏欲睡。
“最后,就是运气比较好的一点,街口的咖啡店因为换了装潢加上了店外区域所以在一个月前装上了监控,但是兄弟几个熬夜翻完了案发前几天的录像,没有携带行李箱大件物品等可疑物品的路人经过。”他嘬了口杯底的豆浆继续说,“根据口供和排除,当天值班的店员晚上10点就下班锁门了,店内监控也可以查到,现在卡在这里了。”
定风波企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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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岑轩墨爱找茬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习性了,只是连他这恶劣性子也没琢磨明白这宝塔镇都要开英雄会了,一块石头丢下去不知道能砸到多少个身手高强的侠客,还有小酒馆敢做黑店。
今日天阴,至少不下雨,他闲着没事在坊市钻了个巷子青天白日就开始喝酒,结果遇到了想摸行囊的小二。
此时此刻他双腿交叠侧坐在八仙桌前,左手撑着脸偏着头灿烂笑着,如果不是右手上那双竹筷子被他捏在手里中指微微发力死死压着小二的手,那店小二满头大汗两股战战的话,倒是显得二者交谈甚欢。
“我说啊——”他拖着嗓子像是捉弄老鼠的猫一样夹着促狭,“手脚不干净的话切下来洗洗呗,干净~”
“不、不……不要啊……!!小的也只是为了老板干活啊,少侠、少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
颤抖的破音吸引了不少视线,按理来说应该装个大方小小惩戒一下大家笑笑就过去了,但是被赶下山的人没这么好脾气,也不嫌看热闹的人多。
竹筷刚卸力小二就飞快抽回手掌,低垂的脸上透露着阴狠,随即浑身紧绷前踏一步,握拳上扬起手探马似要直捣岑轩墨中门,却被坐直了的岑轩墨抬臂拨开。
原本搭在长椅上叠着的腿也伸了出去,擦着地面踹上了小二的脚腕,那店小二失去平衡后重重跪倒在地,岑轩墨起身踢了长椅卡在小二身上,转了一圈后轻轻坐下。
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淡淡说:“你要是只拿东西呢,那就随便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剑呢?这可是老太婆给我的第一份礼物啊……你手上还有油呢。”
“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剑了。”
岑轩墨把空了的酒杯放在桌上,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他懒洋洋倚在桌边举起杯子朝着几桌开外侧着脸看着自己的人。
他问:“练练?”
白瓷杯正对着的是戴着眼罩的男人,身边放着一看就知道是武器的布包,岑轩墨有注意到从这手脚不干净的店小二被他用筷子打手的时候这人就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这边,生怕没人知道他是在看热闹,偶尔还小酌几口仿佛看评书一样下饭。
岑轩墨这杯酒敬过去之后那人也举杯点头,一饮而尽,豪爽的酒滴还撒了一点渗入桌面。
“可以。”
布包被他抖落,露出了冰冷锐利的苗刀,他站起来掂了掂手中的刀,转了半圈反手握在身后,对着窗外抬了抬下颚,然后翻身跳窗,走之前还回头看了眼岑轩墨,示意他跟他出去。
岑轩墨笑了,摸了摸下巴。
“有点意思。”
然后他在厅内扫了一圈,剑鞘拎起布包甩到了隔壁桌一直背对着自己的青衣少女身边,落在了她的面具旁。
“这位女侠,看你还有菜没上完估计还要吃一会,东西劳烦照顾一下,弄丢了我家老太婆会骂人的,回头请你喝酒。”
青衣少女微微侧头只露出了白皙精致的下巴,她看了一眼身边绣着雪花暗纹的黑色布包,点点头,马尾随风摆动做出了回应。
岑轩墨衣摆扬起跃起踩在围栏上,爽朗一笑向后翻倒仿佛要摔下去一样,但瞬间楼下就传来了一声低沉的:“有劳了!”
楼下是待他站定之后调整着护腕,抬着眼皮看着面前的男人。
“怎么着也要互相通报一下名号吧?翎霜阁岑轩墨。”
“段四。”
“点到为止?”
“嗯。”
破风声划开了街上的杂音,段四前踏好几步,苗刀大开大合从身后向前横扫,即将要接触到岑轩墨剑鞘时被他用惯性往回一带,再刺,闪烁着寒芒的刀尖直击面门。
后者踏地接连后退,侧着身子踩上了栓马的石柱借力高高跳起,手中漆黑长剑出鞘,剑鞘被甩开一旁,岑轩墨掐着剑诀,左脚北落拉出弓步,带着自己身的重量长剑下劈压下了沉重的苗刀。
段四微微眯眼,沉气蹲马,双手绷直发力,苗刀在手中一搅旋转半周,提即颠起抖落了直压着的墨竹剑。
“不赖嘛。”轻飘飘的声音从侧面落到身后,不知何时岑轩墨竟快速越过了段四,裹挟着极淡的冰凉雪松气息被后者捕捉到了。
段四长刀向身后反卷,刀尖扫过一大片地方阻碍另一位的接近,他身子逆转,顺步伏低在石板路上横扫一圈,发出了磨砺的尖锐声音。
沉重刚强的苗刀在段四手里如臂使指,他按着刀柄沉在腰间,仿佛挎剑一样中平相对,柄根缠腰,刀尖朝下压以防岑轩墨随时提剑上挑露出破绽。
不够爽快,他心里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这人狡诈又滑溜,仗着轻功在这条巷子里攀墙又翻飞,还十分卑鄙喜欢从右边冒出专攻视线死角,而刚好能施展开来的苗刀又因为地形局促显得有些拘束,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极难察觉的一丝裂痕。
岑轩墨盯了段四很久,终于捕捉到了这细微如发丝的蹙眉不耐,他太擅长惹毛没感情的人了,像极了热爱玩弄猎物的猫,就连师父能从清冷无情被他惹得动手打人,看到这样的段四后他终于收起了玩耍的心情,提剑正面对上。
双腿交错侧身抱剑向前,刀刃剑刃碰撞中发出清脆的铮鸣声。
苗刀下劈、长剑上削,苗刀横撩、长剑隔档,苗刀担肩、长剑后扎。
一次又一次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量让二人手臂微微发麻,你来我往的隔档中难舍难分。
过招到百回时岑轩墨先收了手,墨竹黑剑被他挽了个剑花背在身后,侧身躲过苗刀惯性的直刺。
他看着同样停下来收刀的段四,甩甩手说道:“累了,喝酒去?”
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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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雨下得令人有些心烦意乱,岑轩墨抖了抖青色的油纸伞甩掉了连绵的水珠之后握住那青伞挽了个剑花收在身侧,弹了弹护腕上的水就顺着那人群在坊市走着。
吆喝声、叫卖声、高谈阔论的笑声,还有那健壮马儿的嘶鸣,宝塔镇好不热闹,这一切听在他耳里比在雪山上吵多了,即使来了这么多天也没习惯,偶尔如钟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还让岑轩墨有些头脑发晕。
“老太婆真是的……”
不知道钻进哪条小巷,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喧嚣声如潮水般慢慢退去,偶尔又几句断断续续的对话又遮遮掩掩让人听不清楚。
岑轩墨倚着还算干燥的石墙看着师门寄来的信件,又开始念他那不近人情的师父。
“这种地方有什么历练的必要吗?只怕是隔壁门派那老头搞的鬼想看我挨揍吧。”
他还记得被赶下山的时候宁执华带着他的小徒弟来翎霜阁,冠冕堂皇对着师父说想过两年送小徒弟去江湖闯荡一下,但是心智还不够成熟,能不能让可靠一点的兄长先去看看……然后岑轩墨就看到了修奕霖那张古波不惊的脸看向了自己。
这可真是吉凶自有天定啊,约莫也是修奕霖这清冷性子都有些受不了岑轩墨这浑身反骨的叛逆孽徒,能找到机会把他丢进江湖摸爬滚打磨砺磨砺也是好事。
岑轩墨摸着墨竹上红色的剑穗子,眼神凶狠笑得嘴角扭曲,又骂了好一会老头老太,这才脚尖一点轻轻一跃翻身上了屋脊。
雨停的傍晚还留有不少云层,夕阳半透不透露出一丝丝余晖染橙了天际,他摸出怀里塞的舆图看了看方位,朝着武林驻地跑去,衣摆飞扬马尾雀跃,在云暮霞光之下显得无比鲜活开朗,好一副英雄少年的模样,如果他嘴里没在说什么阴阳怪气的嘲讽就更好了。
“老头的信件里武林盟还要什么助力英雄会……先去悄悄,与我无关的话就溜回去逛逛,找家茶馆听听小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