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立区域——
特朗普酒店会议大厅里,落座着许许多多凶恶的身影,黑色正装肃穆笔落在纸上发出沙沙声留下了三个不同风格的签名,帕罗特市的港口运输线在这个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地方,在这一刻被三位地下世界的主人敲定了分割方案。
明面上的一纸合约并不能满足这些巨鳄的胃口,他们小心谨慎、包藏祸心,在刀尖上跳舞、在虚伪的笑容中藏着枪弹,互相准备随时吞下巨象一般的“同盟者”。
拉结尔·布法里诺最先站起身来,对着在座的轻轻摘下帽子按在胸口鞠躬,丝毫不留念生意之后的交谈,签属了他的名字的那份文件被扎着短短马尾的下属包在原色文件纸袋里,小心翼翼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手提箱。
“卡尔,没必要这么紧张。”拉结尔微笑着丢给了绷紧肌肉警惕中的下属这么一句话,手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拍,擦了过去离开了会议大厅。
被拉结尔提醒的中年男人叫做卡尔·戴维斯是为爱尔兰家族工作许久的老兵了,所以在这种可谓是盛大的场合,作为士兵的他不存在怯场和谦卑,只有警觉和怀疑埋在心里随时准备破土而出转成对敌人的子弹。
爱尔兰的角头们也没有因为BOSS的重要文件让戴维斯先生携带产生什么明面上不满的情绪,只有平静和看似不符合爱尔兰的低调。在家族的资历让卡尔在这里如鱼得水,老道的经验让他比那些年轻人更加沉稳,男人扣上了锁扣提着箱子迈开步伐跟上了拉结尔的背影。
缺失了一角的三方并没有什么区别,从一开始这三条线就没有连在一起过,克劳德·帕拉帝佐看着俄罗斯家族的主人,这个被白西装包裹着如同雪豹一样的男人用冰冷的目光盯着离去的黑色狼獾从齿缝中泄露出不满和厌恶。
“埃德森先生……”叶夫根尼娅带着红色手套的手搭在了埃德森的椅背后,些许沙哑的声音提醒着自家BOSS在外注意控制情绪,尤其是在其他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下。
金发的女士优雅起身,指尖捻起了桌面上签好字的文件同样也收到了印有斯图尔曼家纹章的手提箱里,向着意大利的位置轻轻欠身以示尊重,然后回到了埃德森的身后在BOSS的耳边用手遮掩着嘴唇作出微小的提醒。
“我想我们应该离开了,帕拉帝佐先生。”埃德森站起来笑着看和下属交流的克劳德,对着坐着的男人伸出了右手,“很高兴能和以忠诚可靠出名的意大利合作,希望还有机会合作其他的生意。”
“同样也很高兴与您合作,斯图尔曼先生。”克劳德起身握住了伸过来的手,白手套在吊顶的水晶灯照射下有些刺眼,但他不介意这些小事,紧紧握上对方在礼节内轻晃了几下然后松开,对着埃德森·斯图尔曼作出请的手势准备一同离开。
属于意大利的那份文件早已在比尔的手中被保护好了,根本不可能有哪一家的首领会在这种不合理的情况下撕毁合约,两队人看似并肩离场但是又泾渭分明,只有主人们虚伪的交谈和笑声在会议大厅里慢慢传开。
警局——
“柯特你给我听着!我不可能派他们去送死的!”兰斯顿·温斯洛局长对着电话里大骂,“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们因为这种不确定真实的信息去送死!”
“兰斯顿,冷静下来,这是一次机会。”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带着电磁噪音冷漠又机械。
“放屁,操,你以为我这边没有情报吗?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能不知道?”警局的大家长锤着桌面发泄着无法抓住对面打一顿的怒火,“今天是那三个家伙一起商量生意的日子,你觉得他们身边可能会没有人吗?”
“但是这是一次机会,是抓住狐狸尾巴把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我的老朋友。”
“谁他妈是你朋友,你这样会害死他们的!”
“你会理解我的。”
电话挂断了,已经没办法骂对面的兰斯顿局长抓着头发看着面前的报告书,盖着FBI红章的文件在他眼里像是缓缓流淌的猩红血液一样……流的大概是他下属的血。
“妈的!”兰斯顿一手挥开了桌面的文件,然后倒在了座椅里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这一刻的兰斯顿·温斯洛有了符合他年龄的苍老感。
“局长……我可以进来吗?”尼诺·德卢卡抱着文件听到了办公室里的杂乱声,在门口不知道是进是退,但是手上的文件又是需要让局长马上知道,敲完门之后的他在门口犹豫踱步。
“尼诺吗?进来吧……”
娃娃脸的警探推开玻璃门,看到一片狼藉,没打算去问局长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只是安静的收拾好地上的文件,按照封面上的字简单分好类放回办公桌上,然后把自己要交的那一份轻轻放在最上面。
“局长,发来的这个很重要……”
兰斯顿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拿起文件简单地翻阅了起来,然后尼诺就看到了这个本来就不面善的局长在灯光下脸上阴影越来越黑,面色也越来越凝重。
“尼诺。”
“到!”
“帮我把沃福桑德和维克特叫来。”兰斯顿局长头也没抬。
“好的。”
“等等……把……威尔逊也叫来吧,马上。”
尼诺轻轻带上了办公室的玻璃门,小跑着去叫那几位警长去了,了解文件内容的他已经预见到了之后会发生的事情,绿眼睛半垂着盯着地板,他对这里实在是太熟悉了根本不需要看路都能找到那几个人的位置。
“要开始了吧……”他收拾表情,踏进了门内。
中立区域——
“沃福,给。”威尔逊丢给沃福桑德一根烟,也对着维克特摇了摇,在对方摆手之后掏出打火机给自己和沃福桑德点燃,笑着吐了个烟圈说,“你说局长喊我们来盯梢有用吗?”
“不知道,但是已经有探组分散开去其他街道包围了,希望这次至少能网住一条鱼。”
“靠FBI给的情报?”维克特擦着自己的爱枪在一旁泼着冷水。
他们三个都知道,被兰斯顿局长叫去了办公室之后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任务,狐狸们的交易掌控着这个城市的黑暗吸纳着肮脏糜烂的金钱,在终于有机会抓住罪证的时候FBI的局长柯特·马尔克斯绝对不会放过这些家伙。
柯特局长一封信件任务交给了兰斯顿·温斯洛,在警局局长的纠结与焦躁中派出了本来在办公室抽着烟偷着懒的家伙,让这些警长们带着各自的小队在这个闷热天气全副武装出来围捕这些违法乱纪的混蛋。
“滋滋——”对讲机被按开了,沃福桑德联系所属自己这边的小队,“贾斯蒂斯,情况怎么样?”
“哈喽,这里是贾斯蒂斯·瑞德探组,现在的天气很好,穿着防弹背心带着头盔稍微有点热,蒙根去面包店买了甜甜圈在和我还有奥莉薇娅分享,康斯坦丁不想吃所以没有,莱特街上非常和平,老鼠们还没有出洞。”
“臭小子!现在是工作时间,给我认真点盯紧了!”沃福桑德的声音大到让贾斯蒂斯举远了对讲机用手指塞住耳朵。
“好的好的,蒙根啊,听到没,沃福警长在说你呢不要溜走去买甜甜圈了。”
“别岔开话题,如果情报无误俄罗斯那边的人会经过你们那,拦住就好。”
“收到。”懒洋洋的声音掐断了对讲机,贾斯蒂斯戴正了头盔看着自己这个临时小队,猛男蒙根·温彻斯特、低调做事的康斯坦丁·沃尔科夫、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奥莉薇娅,还有自己,这能干什么啊?去拦俄罗斯黑帮?太没意思了吧。
“好的大家都听到沃福警长的喊话了吧?我们打起精神来,如果俄罗斯黑帮的人出现在这里那么我们……”贾斯蒂斯用手指比出了枪的手势,闭上了左眼对着街的那边砰地开了一枪,“保护自己,然后抓活口。”
“贾斯蒂斯,确定是俄罗斯吗?”奥莉薇娅的目光隐藏在眼镜后面询问着临时小队的队长。
贾斯蒂斯淡淡的看了一眼奥莉薇娅,想了想沃福的话,说:“大概吧……有仇可以失手报仇,我不会上报的。”
“嗯……”奥莉薇娅看街道的尽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行一步的爱尔兰家族在酒店外的大街上停了下来,拉结尔·布法里诺握着手杖轻轻敲击着地面,抬头看着逐渐聚集的阴云嘴角皮肤勾勒出毫无感情与实意的笑容。
“演出就要开始了……欧辛,去前面的街上吧。”
被拉结尔指到的下属露出真心实意被认可的满足笑容,接受了他的任务,摸了一把自己的圆寸头,抖了抖西装外套,从藏在外套里的枪带中掏出手枪握在手心里,非常显眼又醒目穿越马路。
“砰砰!”两发子弹射入了欧辛面前的地里,作为警告也是试探。
“BOSS!果然有埋伏!”欧辛后跳了一小步避开了射击范围,回头对着马路对面的拉结尔大喊着,“现在怎么办啊BOSS?冲吗?”
拉结尔在街道对面悠闲地朝着他挥挥手,欧辛瞬间读懂了首领的想法。那就冲吧,他这么想着,丝毫没在乎现在处在攻击范围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完成任务罢了,人数算什么呢?这可是BOSS信任他的能力才会给予的荣幸。
快乐的黑鹿兴奋了起来,即使是因为视力问题射击的准度并不精确,但是弹道的推算难不到一位正在成长的黑帮成员。
邮箱筒、电话亭、纤细的街灯甚至还有街角的招牌,欧辛像是丛林里的鹿一样把自己隐藏在灌木丛中,躲避、潜伏、飞越,极快地接近了墙角的警察。
子弹从他举起来的枪里迸发射出,一直到击中了那位全副武装的警察面前的墙壁,飞起的砖块让欧辛遗憾了一把,如果能够更准确的话……
但是他并不是一个人在这里,爱尔兰可不止他一个人在突围,随着拉结尔的手挥下,爱尔兰的士兵们也穿过了马路,纷纷举起武器和埋伏的警察们对射,密集的子弹声像是激昂的琴音一样混乱狂躁但是又带着暴力的美妙。
角头厄巴巴护着闭着眼睛走在最后的拉结尔,手杖被他握住了中端,精美的旧银制骷髅手杖在空中随着枪林弹雨声画出乐章的节拍,拉结尔无比享受这一刻,享受这由自己与忠诚可靠但是不可控的卧底创造出来的危机。
属于黑帮的混乱危机。
落后的俄罗斯与意大利当然能够听到这密集的枪点声,俄罗斯人才不会被这种远距离的武器打倒,冲出去就能解决问题。乔挑衅地看了眼温吞聚在一起商讨情况的意大利人们,回身对着埃德森弯腰鞠躬亲吻着伸过来的白手套,然后拧出狂热的笑容拉开手枪的保险栓冲出了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
下属像鱼群一样从玻璃大门里溢出,扩散成可以猎杀鲨鱼的阵型,站位分散但是却联系紧密,对着警察铺设的网开始了反制。
“埃德森阁下!”乔的声音穿过了人群和枪雨,“请跟着部下们往剧院那边撤退,那边的包围网可以轻轻松松突破。”
子弹在街道中交错,警用大口径子弹在射程距离内杀伤力确实可观。
除了飞溅的血花就只有晕染西装的血污,人墙像是淋了一场血雨一样被浸透。
抢攻!抢攻!抢攻!
子弹击飞了街牌,击碎了写着折扣的宣传板,打破了没来得及关上的窗户,乔带着部下们杀出一条血路,让埃德森和叶夫根尼娅顺利前往街对面的格林剧院。
克劳德收回拦着下属的手,看着准备撤离的俄罗斯家族沉思了一会儿,说:“我们不能跟着他们,容易被包围,甚至被当做脱身的诱饵。”
“欧尼斯特。”克劳德喊道,“带着猎犬找到突围的办法。”
任务轻飘飘地砸在了他的身上,这简单吗?并不简单,但是欧尼斯特会把这个任务努力做到完美,向克劳德·帕拉帝佐献上他的忠诚与生命。
猎犬小队迅速按照职责散开围好,即使能打的人不少,但是队伍里还是有仅仅只能算上“能够开枪”的瓦伦缇娜和西奥多。
欧尼斯特靠墙站着,右手端着枪垂在身前,左手缓缓拨动着左轮弹夹,机械齿轮的响声无比清晰,这种不会背叛自己武器带来的温度让他有更多的安全感。
他习惯于和那些现在处于对立面的警察一样组成小队来掌控武力,用秩序对抗秩序,用力量对抗力量,曾经无序无能的小混混变成了家族里可靠的猎犬,欧尼斯特乐于看到这种良性发展,也乐于掌控这份可供保护的力量。
猎犬小队听从他的指挥抢占了警察为了谨慎还没包围的两幢楼的高点,但是不够,仅仅只是高点的压制无法让BOSS离开这个包围圈,还需要更多更多,需要更准确的刀锋、更密集的弹流、更强势的突围。
“守住这里,可以适当引诱那些青蛙进入停车库,让他们以为BOSS从停车场撤走。”欧尼斯特踩碎了抽了一半的烟,“其他的……我来扛。”
留下了随机应变的指令之后欧尼斯特按着墙头翻了下去,目标是地下停车场。
风衣被解开,随着奔跑的风飞舞着下摆,露出了枪带上的两把枪,其实他并不喜欢这样,真正的赌徒是要连身边看牌的陪赌女郎都能骗过,让人看不透他藏了多少底牌,所以此刻需要把底牌也用上的情况让他非常不爽。
地下停车场的灯被击碎了,欧尼斯特握着手中的史密斯威森准确击中每一个眼前的目标,哪怕只是一盏有些落灰了的灯。
他不太想用身上挂着的另一把枪,不想让这把枪的前主人面对现在的局面,面对可能要击毙异国同僚的事情。
蠢货,活下去才最重要。
欧尼斯特这么想着,脑海里短暂浮现了一张金发碧眼的愚蠢笑容。
甩掉脑海里过去的追忆之后,他掏出另一把枪来,警制M1911,奥斯维德短暂的实习生涯里搞到的最好的东西,甚至还刻了字。最后被欧尼斯特使用了些小小的手段拿到了自己身边。
砰砰砰砰!
被猎犬引诱到停车场门口的警察们像是牧羊犬赶入羊圈,枪声和人影一同躁动,欧尼斯特极快地在黑暗的停车场奔跑着,目光闪动记下了每次来自于警察枪口的火花,推断着距离在这片深渊里击中了足以停止他们行动的部位——腿。
青蛙们聒噪的对着对讲机叫鸣着,说了些什么根本没有人在意,欧尼斯特只盼着吸引更多的火力,最好是平原里的巨象,这样让它倒下去才有这次作饵的价值。
克劳德已经在其他人的陪同下绕开了酒店向着后方撤退,人群中不知道是谁问了一句欧尼斯特:“兰德尔先生……会怎么样?”
“欧尼斯特是个专注,尽责,执着的人。”克劳德这么回答着,看向了看不透但是听得见枪响最多的地方,“他能够回来,一定可以回家。”
对于拉结尔·布法里诺来说,只要能解决掉面前不和谐的音符就能回到爱尔兰的地盘上,甚至欧辛都能明显感觉到前方战线的薄弱,毫无意志的微弱人群被打散,这些警察根本没有秩序,仿佛无头苍蝇一样只知道浪费子弹。
“他们好像……没有领头羊。”卡尔这么说,但是当他看到拉结尔的笑容之后明白了什么。
这些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你可以懂,但是你觉对不能说出来,拥有秘密保持秘密才能让人活着。爱尔兰优秀的卧底先生,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身份的卧底先生,此刻已经把事情办得无比稳妥,分开队伍,留下没用的警力,让这群黑色的疯子享受着夹道欢迎一样的流弹从中立区域张扬离开,倒下的警察像是默剧里慢动作一样,中枪、大叫、丢枪、倒下,十分戏剧十分儿戏。
而奔波去真正剧院的俄罗斯一行人,在当红演员的尖叫声中占领了这空荡的彩排剧院,叶夫根尼娅去和剧院的负责人交涉,只为了在警察来之前能够通过后台的出口绕开这些死板的家伙。红发的女演员平复了心情之后把这些凶神恶煞的人引去了错综复杂的化妆室后台,找了小助手带着他们离开。
奥莉薇娅跟着的小队搜查到了几近无人的剧院,彩排中断的演员们聚在舞台中间,柔弱的样子像是被威胁过一样,有几个警察认出了中间红发的女演员,在很多剧院外面甚至能够拥有二十米的涂鸦海报的玛姬·墨菲此刻翠绿的眸子里含着泪水,抓住愣住的男警员开始哭诉可恶黑帮的恶行,絮絮叨叨说了十几分钟以可恶的白西装为首的男人是怎么为难她们这些准备活动的演员们,然后威胁了她们不要说出离开的路。
性急的警员抓紧了没被衬衫裙包裹的洁白手臂,摇晃着玛姬问着俄罗斯的混蛋往哪跑了,凌乱披散的红发像是红色的海洋一样遮住了奥莉薇娅的眼睛,她突然反应过来不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然后一把抱住了被粗暴摇晃的玛姬。
“温柔一点!我们是警察不能这么对无辜的路人!”
“好疼……我的手腕都被捏红了……”玛姬环着奥莉薇娅越过她的肩头看着自己留下手印的手腕,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她藏在女警的怀里透露了俄罗斯黑帮离开的方向。
只不过是相反的。玛姬看着急匆匆离去的警察这么想着,脸上没留下一丝之前的委屈和柔弱。
地下停车场。
如欧尼斯特所想的,铺设的陷阱诱捕到了平原的巨象,他懂警察会怎么应对,小队包围,分批用火力压制他,然后一点一点接近,最后把他像是一尾鱼一样装进有进无出的网里,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以至于在巨象到达之前,在这片黑暗里就是他的海洋,只能从枪口崩裂火花的那一瞬间找到他的黑影,但是抓不到。
赶来的是维克特警长,在入口处拖走了被打中腿缓慢爬行的下属之后拉开手枪的保险栓踏进了黑暗里。
地下车库的潮湿的腐臭味混合着溢散的血腥味让维克特皱了皱鼻子,他觉得这时候如果有烟能够驱散这种味道会更好,但是并不是适合抽烟的时候。
前压的警员指引了维克特前进的方向,他贴着看不清品牌的轿车慢慢从另一个方向接近冒着火光的地方。
普通的史密斯威森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维克特放缓了呼吸等待一个机会,等待那个不知疲倦的男人停下换弹夹的机会,这一瞬间他可以越过三辆车的车顶落在那个打伤了他还没认可的下属的混蛋面前,朝着那个家伙脸上狠狠甩上一枪托。
“砰砰砰————!砰!咔哒。”
停火的黑暗里传来清晰的拆弹夹声音,维克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的肌肉绷紧每一个细胞都告诉他它们准备好了,准备好捕捉目标。
他轻巧地跳上了车顶,然后用力踏凹了鬼知道是谁的车顶棚,纵身一跃,像是捕食的老虎一样对着目标跳过去。
“操!”
维克特骂了起来,眼前看不清的人影并不是藏起来换子弹,他在空中看到黑暗里一闪而过的银光,以及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警用m1911的拉栓上膛的声音。
妈的这个家伙还有另一把枪。
努力在空中扭转身体让自己快速落地的维克特艰难躲开了这一击,但是也流弹被擦伤了腰部,黑暗中响起几句脏话。
两个人在这短暂的碰面中稍微知道了些对方的特征,一双冷酷无光的棕色眼睛和一双焦躁不耐的蓝色眸子,两个人飞快拉开距离。
欧尼斯特侧身从车前盖上滚过去,躲到了另一侧开始用m1911的火力压制着对面的警察。同时用腘窝夹住弹夹单手在腿后换上了最后一组子弹。
维克特踢着轿车让自己滑到了停车场柱子后面,双手一上一下对准了车开始宣泄子弹,密集的弹壳落地声最后停在了四只手枪都跳了清脆的咔哒声之后停止了。
一方是两支枪支被丢掉的声音,一方是寂静无声,维克特从腰上拔出了匕首,肾上腺素让他忘记了疼痛,虽然这点伤对于他来说并不会影响什么,他压抑着呼吸,从这一刻开始就是真正的肉搏。
车后的欧尼斯特像蛇一样安静,他收起了属于另一个人的那把枪,侧耳倾听着对方的声音,皮靴在地板上轻轻摩擦着刮擦着没人清扫的浮灰,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让他弹出去面对那个看起来很强的警察。
“砰。”
并不是子弹的声音,是车前盖被击中发出的沉闷响声,那个男人,那个蓝色眼睛的男人锤着车借力跃了过来,手中的刀刃在黑暗里闪现了一刻银色的光。
金属被切割的刺耳声音让两个男人同事皱起眉来,欧尼斯特手上的史密斯威森已经被巨大的力气切进了半边枪管,跃起的引力也推动着他退后了好几步撞上了身后的车才停稳。
脊背发出了刺痛的警告,也许这一撞刚好磕到脊柱,但是现在是生死博弈,谁会在乎身上出现的一点“小伤”呢?
左轮格挡了逼近脸的刀刃,欧尼斯特甚至可以从刀刃上看到自己的半张脸,他抵住车轮借着这份沉重的力量开始和维克特对抗起来,手臂的青筋虬结,眼前的刀刃一寸一寸被推远,最后在卡主手已经稳住力量的欧尼斯特一脚下,维克特被踹中了腹部远离了他。
经验丰富的警长不会让自己倒在地上,他借势一滚卸掉了身上的力,撑住了地面再一次反扑过去,手在黑暗中抓住了欧尼斯特的风衣,在对方脱下甩开之前给了一个狠狠的过肩摔,浮沉被溅起,欧尼斯特也被维克特锁住了喉咙,氧气不足让他脖子和额头都冒出了青筋,手指像是要抠进对方骨头一样死死扣住,另一只则用手肘不停击打着身后的肉体,沉闷的打击声在停车场里响着,两个凶狠的男人都在熬,熬到对方失去意识,熬到对方吃痛松手。
翻滚中欧尼斯特停下了手,不是因为窒息,而是他摸到了手边之前警察掉下来的枪,子弹上膛的声音让维克特警觉地松开手后退,谢天谢地,下属不只是丢下了一支枪,这种时候他的脑子里飘过一些令他都能笑出声的想法。
等活着回去在对编号找下属训话,居然把单位的枪支乱丢。
正当他走神的这一刻,跳弹击碎躲避的车后视镜,一些崩坏的玻璃渣打在脸上让维克特反应过来。身上的汗毛立起来了,似乎每一根都在跟他尖叫着“快躲开!”
逼近的子弹带来了死亡的味道,维克特看不清黑暗中对方的眼神,但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刚刚再滚慢一刻,那么子弹就会击中心脏。
“他妈的……混蛋……”维克特低声骂了一句,欧尼斯特是对他起了杀意的,每一发子弹、每一次枪口对着的位置都是从最开始迸裂出火花的跳弹算计着,算计着他的起身、翻滚,全是瞄准要害。
他甩出去三颗子弹,要给那个该死的黑帮男人一点制裁,至少要先拉开距离。
“砰!砰!砰!”
三枪的火花照亮了人影,欧尼斯特是在后退,他也警惕着维克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准确又尴尬,像是西部电影里牛仔们进行无意义的拔枪速射一样,在双方的射程内,又被黑暗笼罩加大了难度。
维克特把枪换到了左手上,闭上了眼睛感受停车场的氛围,想捕捉那一瞬间的机会抓住那个男人。
欧尼斯特也在听,但是仅仅只是偏过头,他不放心这里只剩下一个能动的警察,一心分做二用,听着维克特的动静也在观察周围。
“嘎哒。”
轻微的击锤响动了一下,维克特打算扣下扳机,他在这个空间里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回响。正当他调整位置将枪口对着脚步声发出的方向时,这突然变得急凑起来,紧接着是能够穿破耳膜的女声尖叫。
“该死的……怎么还有人。”
“啧,平民吗?”
两句不同的说话声同时响起来,警长放弃了追捕,选择去接应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平民,他知道就算刚刚他射出去也不一定能让那个凶残的男人失去行动力,只要有机会一定会抓住的。
欧尼斯特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警察走远,一直到对方离开了停车场才放松下来,然后他去捡到了枪支的地方把不知道属于谁的枪丢回地上,至少这玩意是不能留在身上的,正当他转身的时候踢到了一个小黑方块,那是慌乱中也被遗忘的无线电。
欧尼斯特隔着风衣下摆捏着这个无线电想了一会,然后按开了通讯按钮,电波的滋滋噪音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显得无比大,他缓了换然后张开了嘴。
“告诉他们所有人……无论是谁伤害了我的人,我都会杀了他们,我会杀光他们。”捂着胳膊站在停车场中的欧尼斯特捏住被丢下来的无线电这么嘶哑地说着,像是守护领地的头狼,用自己的鲜血划下身后群狼的安全区。
然后他踩碎了漆黑的无线电,踏入停车场黑暗的深处。
下雨了……
暴雨也遮掩不了枪口迸发的火光,在漆黑如墨的夜晚里是那么显眼,最后几声枪响结束了这场阴谋的混战,没有任何一方是赢家,只有雨水冲刷不掉的血水缓缓在地上流淌。
克劳德·帕拉帝佐他们顺利的离开包围网,倚靠着欧尼斯特的分兵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帕拉帝佐家能轻松重开警方的包围网,除了途中解决掉了几个为了出卖情报不长眼的小混混。
他看着外面的雨然后把手伸出去接着屋檐下的雨水清洗,已经不知道混合了多少个人的血液被连成串的雨滴带走,他需要用干净的双手赶回去抱他的女儿,拥抱他纯洁无瑕的天使。
械斗停止之后老板紧张不已的从橱窗柜偷看,克劳德发现了他,温和地说着:“放心,我只是买点水果,不用紧张已经没事了。”
吸收了暴雨湿气的纸袋有些湿润,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的红苹果被装了进去,红宝石一样的苹果在雨帘和血地的衬托下更加鲜艳。克劳德满意地抱着这袋苹果走进了本举起来的黑伞之中,心里想着说不定可以让女仆作出好吃的苹果派来给芬,跟在身后的比尔掏出几张钞票,随手压在了一颗橙子下。
大雨能够洗刷地上的血水,洗不掉逐渐变冷的尸体,枪火歇息之后又走了多少人呢?无休止的黑白争斗至死不休……
是夜,帕拉帝佐家的庄园还有几间房间亮着明亮的灯,草丛里些微的虫鸣骚扰着沉思的男人,欧尼斯特穿着背心短裤叼着燃了一半的烟在熨案前沉思,是先给衬衫撒水还是先热熨斗这些事情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明天的电视访谈他应该用什么表情站在boss身后……
克劳德留给他的客房有着简单的梳妆台,甚至也能传唤家里的女仆帮助他做这种琐事,只不过欧尼斯特更喜欢亲力亲为,而且这样会让他更能冷静下来思考。然后男人绕着熨案调整角度让自己出现在镜子里,眯着眼睛模拟明天应该用的表情。
微笑……这种看起来对方仿佛走不出大门的感觉肯定不适合在公众场合出现。
凶狠……好的感觉明天鹦鹉市就会血流成河。
严肃……嗯……虽然这么说有点不敬但是感觉这样在boss的墓碑前比较合适。
最后沉默的男人吸了口烟,捏了捏因为严肃而皱起的眉头,选择了面无表情,至少面无表情不会让人觉得会被当场杀掉。
“啪啪啪”几声沉闷又快速的敲门声想起来,想也不用想这么急性子的会是谁,欧尼斯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门没锁。”的时候本就已经旋转着门把手冲了进来。
“哦我的老天爷,欧尼斯特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穿这么没品味的背心?你在想什么?明天陪boss接受采访你就穿这个在里面?”嫌弃到甚至脸已经皱得像是吃了十颗柠檬的本根本没有停止炮击欧尼斯特的声音,“老兄你大晚上窝在房里熨衣服你不会是紧张了吧?不会吧,你可是那个牧羊人哎,你会怕小报记者的摄像机?”
“……”
“呵呵……明天他还会难得的系好领带吧,是不是早上还要去找女仆问一下埃尔德雷奇结怎么打?我们严谨的欧尼斯特先生不会被微小的细节打败的。”从本身后走出来的瓦伦缇娜慢悠悠坐到了单人沙发上,长滤嘴轻轻敲着桌上的烟灰缸抖掉了路上蓄着的烟灰。
“瓦伦缇娜……”
阴阳怪气的女人看着面色阴沉的欧尼斯特露出暧昧的笑容,饶有兴趣地审视面前这个穿着也许只能被称为是睡衣的男人,刻意咬重了发音答到:“嗯?先生,请问您什么事?”。
知道这个死性不改的女人会把男人当成玩物,但是这种目光看到自己身上还是有些不自在,应该休息的时间里穿着没什么问题的平角裤这是自由……但是非常不喜欢这种蕴含着挑逗的目光,尤其是被眼前的毒蜘蛛这么看着。
“瓦伦缇娜,如果你继续这样逗他的话他可能会像个变态一样直接披上西装了。”比尔虚掩了房门,挡住了路过女仆好奇的视线,“到时候这家伙看起来会更加奇怪。”
“如果你们真的这么闲聚在我房里聊天的话不如和西奥图一样早点去睡觉,至少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
“那家伙根本没来,回去过精致夜晚去了,希望明天早上不会迟到。”
“说重点。”火柴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在欧尼斯特还没甩灭的时候本也凑了过来借了个火。
“你的青蛙那边怎么样了?”
被问到了这个问题之后,欧尼斯特往床边一坐,深吸了一口烟,用极其沉重又缓慢的气息喷吐出来,在烟雾中陷入了对于几天前的回忆。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事,通过下属的情报知道了一些有“空闲”的警局青蛙们,避开了难以“控制”的警长,欧尼斯特最后看着眼前两份档案选择了名为瑞德的警探,毕竟另一位从照片上看这个体格就很难在发生争执的时候顺利解决。
然后顺利的通过信件联系上瑞德警探,顺利的约见了瑞德警探,顺利的……被瑞德警探用热情的笑容带去吃饭。
“我只会带朋友来吃我最喜欢的这家店哦,这里的香草咖啡奶昔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如果不是因为我过敏……”
瑞德警……不,经过要求之后他希望被称为贾斯蒂斯,贾斯蒂斯警探先生坐在桌对面,手指交叉叠在一起托着下巴,看着欧尼斯特的笑容里满是期待,真诚到让他觉得不吃完就不算是朋友,但是他们根本不算朋友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贾斯蒂斯·瑞德有种令人难以形容的对事情的奇妙掌控感,明明是他在分享、在询问、在让出主权,但是都会给予你一种窒息的感觉,像是深海的水压,明明是平静温和地包裹着你,毫无波澜也没有一丝攻击性但是却会让你产生透不过气来的强势感。
贾斯蒂斯就那么随意地穿着印有热带植物的花衬衫在街道拐角等着欧尼斯特,彩色和黑色的两个人在交叉路口碰见时仿佛是被破坏撕毁又勉强贴在一起的两幅画,生硬无比,非常不融洽。
“贾斯蒂斯先生,我想您明白我的来意。”欧尼斯特双手放在桌上,和奶昔都有保持了相同的距离,直视着微笑着可以称之为漂亮的男人。
他并不是不信任下属,只是不放心自己那些天真地展示武力的小白痴们在警察面前嗨过头,万一被送上手铐他还需要去再一次找路子把这些没用的小狗捞出来,想想就会头疼,所以他选择自己来。
“兰德尔先生,我理解您的想法,但是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贾斯蒂斯把奶昔推得离欧尼斯特又近了一些,“如果我们需要交流什么,我希望是您吃完它之后,我们作为好朋友来讨论一下你的需求。”
贾斯蒂斯在话语最后改变了一些微妙的单词,让欧尼斯特听出了暗示,好在这位警探先生不会在餐馆里下毒,而且甜食他也陪大小姐一起吃过很多次,并不讨厌,欧尼斯特这么想着,然后接过了面前的香草咖啡奶昔。
“喂,欧尼斯特?”
比尔的声音把欧尼斯特拉回了现实,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烟灰落在了短裤上,要死,在场有女人的情况下怎么去拍干净,他自认自己大概算是个矜持保守的男人。
“问你话呢,你那边的青蛙怎么样?那个叫做沃福桑德的家伙人还挺不错的。”
欧尼斯特起身走到烟灰缸边上,无视了瓦伦缇娜的目光摁灭了还剩一小节的烟,想了想说:“东西有点难吃。”
“啊?”
确实很难吃,跟着大小姐怎么说也算是吃了大部分帕罗特市的甜品的欧尼斯特真的没想过会有这种东西,在交涉的时候他已经观察过了,奶昔杯上一层层叠着蛋糕、奶油、饼干、蛋卷、华夫饼和巧克力把奶昔装饰的精致漂亮,像是工艺品摆件一样虚假,一直萦绕在两人中间浓厚甜腻的香味无比刻意,欧尼斯特半天不知道如何下口,在贾斯蒂斯的鼓励下先吃掉了看似正常的华夫饼。
看着开始吃的欧尼斯特,贾斯蒂斯露出了更为开心的笑容,侃侃而谈说着不弄倒装饰也是香草咖啡奶昔的一种挑战,兰德尔先生看起来这么强也应该尝试一下,一定可以挑战成功的。
后续当然挑战成功了,吃这种叠叠乐一样的东西最重要的是手稳,而这个问题对于认真起来的欧尼斯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问题是……太腻了……无法形容的腻,冻硬了的巧克力在嘴里融化后散出劣质可可和全脂牛奶混合的味道,蛋糕浸透了奶昔的冷气已经失去了蓬松绵软的口感,仿佛洗过很多次碗的海绵一样难以下咽,而打在上面的奶油……
上帝啊,从不信神的欧尼斯特在吃下这一口之后第一次感叹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上帝,如果有的话他一定会在每顿饭前认真祈祷感谢,感谢这个上帝赐予的血肉是无比的美味,感谢厨师是那么珍惜食物,感谢这个世界能诞生这么多食材,然后想从大衣里掏出枪一枪崩了做这个玩意的厨师,用他的脑浆打发作奶油可能都比这东西要能让人下咽。
欧尼斯特黑着脸吃完了这份奶昔,还要在因为过敏不能吃的贾斯蒂斯面前说这玩意好吃,非常好吃,编出了一段仿佛诗歌一样的形容之后在贾斯蒂斯灿烂笑容下得到了欧尼斯特并不想知道的答案。
“不好意思,其实我已经在上周辞职了。”过分的笑容居然没有太多的恶意,和那种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不过你需要的协助我能给你推荐一个人,他干这种事情比我可靠多了,只要你们给得起钱。”
桌上丢着一张名片,威尔逊·莱因哈特的名字用整齐的字体印在上面,家庭电话就在名字下方,联系还是不联系这个问题被贾斯蒂斯丢给欧尼斯特了。
“所以你就去吃了个……呃……超级难吃的奶昔?地址在哪?我下次也带沃福警长去试试,联络一下感情。”
“呵呵……男人啊,在某些时候真的靠不住。”听到没意思的答案之后瓦伦缇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顺便还记得带上了房间门,家族里一些动歪脑筋的小女仆在想什么她可是比房间里愚蠢的男人清楚得多。
“别看着我,我没打算说你这件事。”比尔被冰冷的目光看过来连忙改口,“明天boss要上访谈,你不会半夜熨衣服是紧张了吧?”
“刺客不应该出现在公众的目光里。”
“欧尼斯特你没发烧吧,你现在已经是角头了,是砥柱啊,你在想什么,难道我们都占优势到这种时候还需要你戒烟一个星期去搞死什么麻烦的家伙?”
欧尼斯特躲开了本摸过来的手,把熨好的衬衫挂起来,收好了熨斗之后才回答他:“防患于未然才是最安全的,胜利的果实不应该这么简单就被拿到。”
“懒得理你。”本对着死脑筋的欧尼斯特挥挥手,一把勾住比尔拖着人往外走,“山羊我们走,去喝一杯睡觉了,这个家伙只有被打到住院两个月才能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搞赢了别人家而不是被炮灰骗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欧尼斯特看着桌上暗红色的领带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和瓦伦缇娜说的一样去打个埃尔德雷奇结,毕竟又复杂又好看,但是比起温莎来说麻烦很多,他不是很想去麻烦家族里的女仆们,半掩着门的时候几个女仆拿着各种东西路过门口好几次,他看得见她们的眼神在往房间里飘,只是不知道她们在期待什么。
“真的很难吃……”
他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还想着那个可怕的“艺术品”,也许贾斯蒂斯是真的很喜欢但是确实不能吃才会这样做的,希望他一辈子不要吃这个东西。
巨大的圣象被黑色正装的人群围绕着,像是篝火四周干枯焦黑的木柴,中间飘荡着几缕黑烟,新兵单膝跪在圣象前接受那垂怜的目光,低吟着至死不渝的誓言手握利刃在掌心留下一道血痕,紧捏的拳头挤出鲜红的宝石滴落在焚毁的圣象上,黑烟和火焰发出滋滋的噪声,新鲜血液已经注入了这个家族,全新的生命诞生于此。
皮鞋把带着火星的劣质香烟碾进泥土里,欧尼斯特看着拿出手帕按压着伤口克制不住兴奋的年轻人产生了一丝烦躁。群鸟会迁徙,人也会离开,这些还带着青涩的新兵们不知道会在哪条道路上前进,也不知道会在哪个街角离开,像是飞越的候鸟一样,下次再见已经不是同一只了。
“嘿,小子你想开溜了?”腰间被肘击袭击了,欧尼斯特下意识想去抓住袭击者的手,但是被对方闪过,比尔吸了口雪茄抬头把烟喷到了欧尼斯特的脸上,拽着这家伙的衣服拖到了角头们该站的位置,“BOSS还有话没说完呢,轮不到你小子先走。”
“啧……”
“好家伙,我还是怀念你跟那些愣头青一样的时候,至少那时候你礼貌很多。”比尔弹弹烟灰,露出不是那么友好的笑容,对着望向角头这边的愣头青们打招呼,鬼知道会有哪个家伙分到自己手下,总之先让对方觉得自己比身边摆着臭脸的傻大个要好才能找到有用的下属。
欧尼斯特小声骂着脏话,从大衣口袋里摸出皱皱巴巴的红白烟盒,抖出了一根带着折痕的香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甩甩手熄灭了火柴不知道弹到哪个灌木丛底下了。
烟雾从鼻腔里喷出来模糊了眼前的视界,他晃神想起了山羊说的话,吹开面前的烟雾发出不屑的哼声。
他加入家族已经十七年了,最开始确实也是愣头青,甚至只是被给予了一丁点可以复仇的机会就聪明的理解了权利在自己手上是什么感觉。
“报仇而已。”如果最开始问他为什么要加入黑手党的话那就只能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甚至会斜着眼睛看你的脸上得到这个答案。
金发与棕发的少年躺在草地上闲聊着,从浓缩咖啡聊到意面和千层面,在两个人深深的鄙视了一番菠萝披萨之后金发的男孩翻个身偏过头看着棕发的家伙。
“喂!欧尼斯特,以后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想法吧,和老头过上好日子就行了,希望能够搞到点钱做点生意,毕竟老头子年纪大了腿脚有点不太好不能去太远的地方。”
“兰德尔叔叔啊……确实,你要喊他少喝酒啊!太伤身体了!”
“这本来应该是妈妈去劝他的……算了不说了,我都没有见过妈妈。”欧尼斯特坐起来拍拍背后的草屑转头问着身边的人,“奥斯维德,你呢?以后想干什么?”
“嗯……我想做警察!喂喂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去保护别人有什么不好的吗?你也不是没看到贫民窟那边的孩子们,帮教会做点事情还可能会被小混混抢走黑面包!”被称为奥斯维德的金发少年挥舞着拳头大喊着,“我想解决掉这些混蛋们!”
“噗……说这话之前看看你的样子,不要被混混揍回来抓着我的手喊‘欧尼斯特哥哥救救我呀!’吧。”
“你他妈放屁,我比你大才对!混蛋来打一架啊!”
欧尼斯特弹起身子就跑开甩了奥斯维德一脸草屑,十几岁的男孩幼稚的可爱,小草坡上断断续续的笑声在不同地方响起,惊走了藏在灌木里偷吃果子的小鸟。
“哼哼哼……啧啧啧……”奥斯维德绕着欧尼斯特转了好几圈,看着穿着和自己一样警校制服的家伙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声,“说是准备去做生意但是没想到啊,你居然也来了。”
“奥斯维德,麻烦你搞清楚一点,我的成绩合格了,老头现在不酗酒了所以我能出来读书了。”
“是是是,我明白的,聪明又冷静的‘欧尼斯特哥哥’用自己优异的成绩换到了奖金进入了学校,绝对不是什么舍不得最好的朋友奥斯维德·菲尔德先生所以奋力读书锻炼为了和最好的朋友进入一个学校。”奥斯维德摸着为了显得成熟没有剃掉的胡子揶揄着自己的好兄弟,最后换来了伸过来的一只脚。
“尊敬的菲尔德先生,麻烦您先躺着吧,我去学校了。”丝毫没有绊倒挚友的愧疚感,欧尼斯特甩开步伐往前走,假装自己并不认识地上那个捂着腰打滚的家伙。
扑棱棱的群鸟飞过道路,不知道是哪只艺术家觉得地上这位翻滚着的家伙很适合留下一副画作,在高空中喷撒了白色的颜料弄脏了奥斯维德刚熨好穿上的新制服。
“哦!我的老天!!!!!欧尼斯特——帮帮我——”
当然,听到这样的呼喊声欧尼斯特选择温柔地关上了耳朵的大门,没把好兄弟的话放进去,脸上挂着适合今天这个舒爽天气的微笑越走越快,直到消失在奥斯维德的视线里。
声音嘶哑的男人跪在地上,大衣被血迹浸透,斑驳的暗红花朵开放在浅色衣服上像是哀悼的花束,他的双手沾满鲜血紧紧摁在躺在地上的人喉咙上。
“混蛋,混蛋,操他妈的为什么是你,给我醒醒,奥斯……不要睡着,千万不要睡着,等等就有医生来了,不会有事的好吗?”
“欧尼……斯特……”
“操你妈,别他妈说话了,没事的,血管破了而已!等医生到了之后咱们包扎好了你没事了我听你说一年废话好吗兄弟?你说菠萝披萨好吃我都听!”
血迹顺着喉咙的微微起伏一波一波涌出来,奥斯维德那双被夸过只剩下真诚的蓝眼睛开始失去光芒慢慢涣散,体温逐渐流失的手搭上了欧尼斯特的手,后者感觉像是冰块贴上来,但是他没有甩开也没有握住只是努力的捂住奥斯维德的被割破的动脉。
“欧尼……嘿……兄弟你在哭吗……哈……咳咳……”他的声音像是坏掉了只会抽气的手风琴,在欧尼斯特的手中拉出难听的悲鸣,血液淹没了奥斯维德,咕噜的气泡声越来越响,奥斯维德无力的压住欧尼斯特的手说着,“我睡……睡一会……明天……明……”
手滑落到了地上,人也露出僵硬的微笑闭上了眼睛,血液再也没有一股一股往外冒,而是顺着欧尼斯特的指缝带着温暖缓缓流出来,把奥斯维德的金色短发染成湿漉漉的红。
过了好几分钟,一直到血液也不会继续流动了,欧尼斯特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紧紧抓住那只之前盖着自己的手,带着鲜红的血摁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明天……见……哥哥……”
还未凝固的血液顺着额头滴下,染红了欧尼斯特半张脸,带着他眼眶里的泪水混合成复仇的流星落在沉睡的奥斯维德脸上,乌鸦在唱着哀悼的死亡乐曲。
欧尼斯特站在如黑鸦一般的人群之中,跪在慈悲的圣象前用利刃划破了自己的手掌,看着渗出的血滴黏连在一起汇成血线最后铺满整个手掌,仿佛像是一年前的那次守护任务,被随便叫去帮忙完全没有经验的年轻人最后死在了子弹与利刃下。
拳头狠狠捏紧血液溅了几滴在脸上,欧尼斯特结束了对着圣象的宣誓静静起立,随便用衣袖擦掉了脸上的血迹退到属于新兵的那块区域聆听着克劳德·帕拉帝佐的话。
“……作为男人,需要无情地将邪恶消灭。”
这位二代教父宛如漆黑雄狮巡视领地一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下属们,平静地和大家说完家族的要求之后没留下任何对于新人来说算得上鼓励与激励的话语,就这么转身离去了。
“你小子先跟我干几天吧,要是没本事的话劝你不要到黑帮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咬着雪茄的男人走向了欧尼斯特,不耐烦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不过如果你干得好的话有俩老家伙要换人了,也许你也有机会爬上来。记得叫我比尔先生。”
“……好的,比尔先生。”欧尼斯特想了想低了低头表示给予了尊重,在比尔咂嘴声中问了第一个问题,“比尔先生,为什么加入仪式这时候会有女人?”
不远处倚靠在一位年迈角头身边的是黑短发的颓废年轻女人,半眯着眼睛亲吻着装着长滤嘴的香烟,时不时对着搂住自己的老年人轻笑着,似乎是发现了欧尼斯特在观察她,吸了一口香烟往欧尼斯特这边吐了一口,烟雾遮住了她嘲讽的笑脸,等到散开的时候这个女人又贴在了老角头的身上调起情来。
“小子,你叫什么?”比尔盯着他的眼睛问他。
“欧尼斯特·兰德尔。”
“那好,兰德尔,在这里我告诉你第一课,你永远不要去好奇别人为什么会存在于某个地方,为什么会在你眼前做这种事情。”比尔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停下来转头看着欧尼斯特,“好奇心不是用来讨论家族成员的,你该做的事情应该不是和女人一样八卦吧?”
“……”
“好好想想,你该干嘛。”
“我想复仇,把那个……混蛋的奢侈的懦弱的有钱胖子狠狠地揍一顿,打爆他的眼球,让他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然后切开他的喉咙让他唱歌。”
“那你就应该去准备动手了,但是你的第一战家族肯定不会给予你什么,自己努力活下来吧,要武器和协助人的话可以去申请。GOOD LUCKY,小子。”
欧尼斯特看着走远的比尔,没有听到那句被鸟叫声盖住的“别和某些个混蛋小子一样轻易死了。”他只觉得能够报复了那个害死了奥斯维德的混蛋就够了,至于以后想做什么,以后再说吧,至少现在父亲是支持他的。
“兰德尔先生?那个……兰德尔先生!”新兵拘谨地站在欧尼斯特的面前,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才把这位走神的角头唤回这个世界。
“兰德尔先生!我是这次被分到您手下的新兵,我叫……”
“停。”欧尼斯特打断了他带着兴奋的自我介绍,“我现在还不好奇你的名字,只有你在我眼里合格了之后你才配有名字。”
“这……啊……对不……”
欧尼斯特根本没管面前新人再说什么,冷淡地看着那双因为自己说的话产生不安的眼睛用低声喊了出来:“第一课!”
“好!”
“跟上我的步伐,把你的目光全部用上去看身边的一切事物,记录身边一切事件,为了家族献出你的一切,但是记住把你没用的性命给我留着继续使用!不要给我像路边的野狗一样随随便便被流浪汉打死拿去当晚餐,你现在是意大利家族的猎犬,给我动起来!用你那没用的鼻子找到新鲜的尸体去!”
“遵命!……那么……兰德尔先生我应该做什么才对?”
欧尼斯特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折歪了的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熄了之后按住了比自己矮一些的新兵的头,说:“先去街上熟悉一下你的地盘吧蠢狗。”
安顿好了自己下属的洋金花找到了山羊碰头嘀嘀咕咕着:“说起来比尔,过去十七年了你知道欧尼斯特报仇了吗?他不是和狂战士一样嚷嚷了好几年吗?”
“好像去年找到机会最后杀了对方全家了吧?”
“不是吧,他不是那么……呃……”洋金花试着抬手比划了一下,“那么给人感觉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的人吗?怎么会杀了对方全家的?”
“小孩放了,但是好像老婆看到他爹死的那么惨也快疯了,最后带着孩子从楼顶跳下去了。”
“啧啧啧……男人……”
“我没去啊,只是听到有家政人员传过一桩灭门案就是了。”
洋金花听到了这个回答之后沉思了片刻,戴着手套的手搭上了山羊比尔的肩膀上凑过去小声说:“我们……晚上喊他喝酒吧?”
“你确定?”山羊挑眉看着眼前像是毒蜘蛛一样的坏女人。
“确定,你去喊,地方我来定。”
比尔抓抓胡子想了想看那个臭小子喝醉也是很有趣的娱乐活动,于是大步走上去抓住了欧尼斯特大衣的后领热情地邀约他晚上一起吃晚饭,不允许拒绝的那种。
春末的杜鹃鸟欢快叫着往北方飞去,意大利家族在这时候又迎来了新生的血液,而活着的人关系仿佛更加亲密了,这一切似乎都向着更好的方向在发展……
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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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樱绽放,伞形的樱花层层叠叠挤在枝头上,盛开的淡粉色花瓣娇嫩的像是淡妆美人的脸,偶有花瓣像是粉色雪花一样被吹落在行人的肩上头上,再被急匆匆的行人甩落抛飞飘到地上。
精致的深棕色羊羔皮皮靴踩碎了路上的花瓣,但是其主人并未有一丝驻足的意思。绣着雪花的深色行灯袴摇摆飞舞着,搭配着画有垂枝樱的唐菖蒲红色的小振袖,更显的活泼与精神。
但是云井雪她并没有让人能称赞活泼精神的一面,有些过长的刘海遮住了眉毛左侧夹上了带着绒球的发饰,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身体两侧,只有发结上专门为了卒业式而带上的蝴蝶结,可以说除了鲜艳的衣物以外整个人都带有意思阴沉吧。
当然,这对于她来说是无所谓的事情,阴沉也好、孤僻也罢,身边净是一些没有必要深入交流的“同伴”那还不如一个人。并不喜欢过多交友的她结束了仪式之后就赶快离开了,捧着津川隼人老师的新书《间隙之中的夜樱》边走边读想往商业街区走去。
春风之中纷飞的樱花有时候会飘到书页上,这时雪就会捧起书轻轻吹走这顽皮的花瓣。其实边走边看书是很危险的事,但是归宅这条路无非就是巷口走到尾在拐上几个弯而已,并不够宽的路也没有电车会进来,商业街也为了西洋人的习惯阻拦了小车通行,留出了方便行人的马路。
不知是因为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阳光温和还伴着微风,路上赏樱的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让街道略显得拥挤,好几次余光瞟到了几个乱跑的孩童雪还稍稍让了让。
[少女陷入了街道的迷宫里,街道里原本攒动的人影像是被间隙里伸出来的影子一个、一个拖了进去。昏暗的光线中只有远方聚集起来的光,那亮光是黑暗中悬垂的八重樱,厚重又密集的花瓣在这片迷宫之中散发着妖冶的荧光。]
[“不能去!不能去!不能……”有个声音一直在少女的脑海里回响着,但是……]
读到这里,雪突然被拍住了肩膀,不怀好意的大手将她拉回了现实,这时候的她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一条街上,约莫是之前让人的时候不小心跟着别人走错了。
午时慵懒的气息和这周围的建筑物告诉她——这里是烟柳巷。
“喂!你是哪家游女啊,这个时候溜出来是想跑咯?”浓重的酒气喷吐在了雪的脸上,浪人潮红色的脸堆满了危险的笑容,“要不要跟我去爽一下啊?嗯……你看着这么干净应该还没被用过吧,嗝。”
“放开我!”
小振袖甩了起来,衣袖上的垂樱和从树上飘落的早樱一起,但是无法挣脱发酒疯的中年男性,手腕被紧紧钳在那只隔着两层衣服都能感觉到发烫的手里,像是镣铐一般。
挣扎中《间隙之中的夜樱》跌落到了地上,盖在了沾满泥土的花瓣上,看不到的那面字迹已经被泥土盖住,只留下半句看不完整的话。
[间隙中的八重樱绽开了层层花瓣将少女……]
伸手想去把心爱的小说捡回来的雪却被拽住不能动弹,酒鬼的气息越来越靠近了,仿佛就在耳边吐气一样,厌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雪四处张望却无人可唤。
努力摆脱醉鬼的雪抬起头来,看到了唯一打开窗的楼阁里坐着一位看向这边的男性。
帮 帮 我
被扯住头发吃痛的她无法发出更大声的声音,努力抬着头向前接近窗户下方,她不知道里面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也不知道会不会救她脱困,但是如果不试试的话就完全输了,云井雪她不想输。
烟柳巷里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类似今天的这种事情,哪里会有人每天这么好心去帮忙呢。楼阁里的男人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甚至像是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酒杯里没酒了,等到身边的艺伎给他满上了一杯之后凑近了唇边才决定了自己要做什么事。
男人起身倚靠在窗沿上稳稳地端着精巧的酒杯,抬手一甩,酒杯就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击中了醉鬼的头,也击倒了想要继续撒野的他。
随着酒杯一起抛出的酒液从半空中洒了下来,留下了几滴裹着花瓣的酒溅在了雪的脸上。
成年后第一次接触到酒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松了一口气的雪舔了舔沾上酒的嘴唇,比一直想象的要更加苦涩。
津川彻和云井雪的不良高中生ver
——
雪站在跳台上,把被刮破的制服长裙丢在泳池边上,翘起脚脱掉了黑色长袜,麻花辫也被铁丝勾得散开像是黑色瀑布一样从肩膀上落下。
带着些薄茧的纤细手指勾着淡蓝色的内裤边调整位置,伸展出了圆润的弧度。然后她抱起了脚边的水袋解开、蹲下。脚趾勾在粗糙的边缘上,拎起手里透明的袋子看着里面买来的几尾金鱼。
墨水一样的尾鳍在水里飘荡,红色金鱼浮在水中被提起,像是游荡在晴朗的夜空上。
“哗啦。”
水声响起,面无表情的少女高高抬起手臂端着袋子一角把金鱼倒进了泳池里。
短暂离开水的金鱼有些慌张,摆动着身子溅出水花之后钻进了深色的水池中。
雪站起来伸展了身体,水手服被拉起露出了大半截腰肢,姣好的曲线延伸到了脚尖。
少女纵身一跃,宛如之前倒进水里的金鱼一样落入水中,水花冲上了岸,浸湿了丢在不远处的长袜。
她潜入水中,借着星光寻找金鱼,黑发如海藻一般散开,又像是乌贼的墨汁困住了水里的鱼,也困住了她自己。
吐出来的气泡在水里无声无息炸开,雪伸出手去抓游在身边的金鱼,美丽又娇弱的生物利用着自己光滑的鳞片顺着水流从她的指尖溜走,尾巴甩在手心的感觉就像是抓不住的丝绸。
她跃出水面喘息,鼻息里是学校泳池稀释后散发的淡淡消毒水味,发丝黏连在身上,水珠从颤抖着的睫毛上滚落,顺着脸颊、下巴再一次回到了泳池中。
年幼的塞壬舀起水花轻轻哼起了没人熟悉的小调,红色的金鱼接近又远离,亲吻着裸露的肌肤。
此时此刻这一切都是属于云井雪一个人的,水声和虫鸣让她浮在水上闭上了眼睛,被自己搅动的水流推到了泳池中心。
“喂!”
有束光划破了黑夜,突然出现的男性的声音惊醒了放空的雪。
“大晚上跑进学校不怕被风纪抓吗?”这声音因为水的原因显得有些遥远,“你还敢往他们宝贝池子里倒鱼,游泳部的明天发现了就来我们部踢馆咯!”
雪游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水面攀着岸边,等到她看清了是谁之后撩开了滴着水的头发说:“津川前辈,你也在学校。”
“共犯?”
“是的。”
“不错。”
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对视着,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说什么,安静的空气被金鱼游动的水波声打破。
摸着鼻子的津川彻看着湿透了的云井雪想了想,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随口问着:“你出来之后穿什么?裤子需要吗?”
“前辈,你一边盯着问我一边解开腰带的样子真的很像变态,请问我可以尖叫吗?”
还是前面的屁话,望月典没上传户口,但是这俩是大学同学,大学的星拓真还是那么普通,不过活泼了很多,变的有点像高中之前的他了。是会把典放厨房里可以即食的材料吃掉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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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总是会给人一种疲惫的感觉,海风吹拂着整个城市带来的丝丝凉爽让夏末的炎热一扫而光,上午的阳光耀眼的照着大地让刚从家里出来的星拓真眯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过来。
“啊,真不想出门……”
即使这么说着的他还是老老实实拿着望月典塞手里的清单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出门了,还不忘把分好类的垃圾带出去。
“蔓越莓、芝麻、巧克力豆……典这个家伙,为什么家里这么多东西没有都还要做饼干啊?不过前几天好像吃掉了一些差不多的东西?”
大学认识的好友到最后可以同自己一起工作好几年的情况真的很少见,结果没想到典会一直从同学变成同事再变成室友,星的身份被发现了之后便和典合租在了一起,靠着手巧的典帮助他掩盖了许多意外事故离开的情况了,所以对于典的小要求星总是会做到。
这次也是为了给向日葵班的小朋友们准备的一些小饼干,早在前几天休息的时候典就已经准备好了非常可爱的包装袋,明黄色的半透明袋子上是星星的图案蓝色的丝带系在上面,里面打算装上许多可爱的小饼干,只是这两天典在准备材料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件事……
好多材料被星拓真给吃掉了!
好友忍着想揍星拓真的心情飞快的写下了清单塞在他的手里把这个偶尔脱线的家伙推出了家门就继续去准备其他事情了,只是没想到这位罪魁祸首居然还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他们的房子是租在警局附近平时治安是非常好的,只不过今天的气氛显得很怪,星拓真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向一个方向前进,或者说是快速离开……
正当星拓真在好奇附近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小小的彩香投影在了他的耳边:“老师!典来电话了哦!”
“啊,接通。”
“好的!”
彩香消失之后好友熟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喂喂,阿真啊……”
望月典的声音还没有说完便被警报声强行切断了,本来应该是乖巧听话的彩香被红色的警告包围着,机械式地说出了星拓真最不希望听到的事情。
“三级危险警报,请尽快听从警察疏散撤离到安全区域。”
没有任何最智能AI应该有的感情波动,没有任何温和的颜色,只有一片鲜红的警告悬浮在彩香的身边,鲜红的颜色和文字映着星的脸,像是十年前溅在脸上的血。
警告响完之后彩香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小小的身影在星的面前一蹦一跳,挥舞着小手喊着有些失神的星。
“老师!老师!骑士系统发来消息!要附近的假面骑士去保护居民了!”
“啊,好……彩香,先打给典。”
短暂的等待之后,电话接通了,声音变得低沉起来的星对着望月典说:“之前的警告……”
“嗯,听到了。阿真你去吧,等下我到附近去看看,你自己注意安全,小心怪人!”
挚友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多年的默契让对方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会心一笑之后星拓真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嗯,我晚回来一点,没有要多带的东西了吧?”
“橄榄油。”
“好。”
挂断电话之后星拍了拍自己的背包,心里想着希望不要用到这家伙之后就往人群离开的商业街跑了过去。
跌跌撞撞的人们从星拓真身边擦过,好几位直接撞上了他,手忙脚乱地扶起对方之后面对的是惊恐的脸,涕泪满面的人抓紧了星的手臂,沙哑的声音叫喊着:“救救我!救救我啊!求求你…………去死吧!!”
眼前的人从惊惧的脸逐渐被白色的液体覆盖,遮盖住整个面部凝结成了一张可恶的笑脸,不用想都能知道面具下的人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恶……别抓着我啊,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星拓真的喊声被淹没在冲过来的面具人群里,被控制住的人们像是要吞噬所有非同类的生物一样涌上前来。
一时之间只有失去神志的呜咽声在这片地方响起,星拓真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逐渐失去了声息。
“没想到还有没控制的人类,马上解决掉赶紧回去,那家伙又要打电话来碎碎念了,真啰嗦啊。”
带着帽子的身影正打算接近人群时,人堆发出了变化,亮蓝色的光像流星一样推开了人群,把附近还在涌动的普通人们震晕在了地上。
“之后要好好道歉了……”这么说着的人是之前被埋在人堆里的星拓真,但是现在的他是一身银白色有着蓝色夜空一样颜色的长围巾的假面骑士——STAR。
“啧,真倒霉。喂,你们几个快去拦住他!”
指挥着还有行动能力的家伙阻拦着朝着自己过来的假面骑士,名为falsity的怪人紧张了起来,之前才和假面骑士Current纠缠不休消耗了许多力量的他四处寻找着离开的路线,此间无数次摁掉了手中的电话。
“控制这些无辜的人的怪人就是你吧!给老子把他们变回来!”
“傻子————谁会听假面骑士的话啊!拜拜!”
还能行动的人群再一次被控制着扑向了STAR,无法对普通人出手的他一边躲避着无力虚弱但是足够贴近的攻击一边想办法放倒这些麻烦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怪人从面前逃走不知道钻去了那条巷子里了。
“可恶啊!”
挥着手的STAR无意间击碎了身后某一个人脸上的面具,正打算道歉的他回头发现失去了面具的人就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瘫软下来倒在了地上。
担心他被踩伤的STAR扑了过去将倒地不起的人抓住甩在自己肩膀上随即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他唯一的武器starry gun,枪口聚集的金色光芒化作闪耀的流星点射在一张又一张的面具上,咔啦咔啦的破碎声响了起来,控制好的力度刚好只能击破面具又不会造成本体无辜受伤,面具的碎片落了一地,最终解决掉了这一片被控制起来的普通人。
“希望大家都没什么事情,老子可不想因为伤人被带走啊……还不如和怪人打一架呢……”
瘫倒在人群中的STAR拔出了星盘驱动器上的流星解除了变身,虽然没受到一点伤害可是却被折腾的满头大汗,喘了喘气坐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把倒在地上的受害者们搬到了马路边上阴凉的地方叫出彩香联系起骑士系统来。
“您好,我是假面骑士STAR,商业街区这边发生了怪人控制普通人行凶的事件,目前暂时解决问题。受害者超过十位数,可能需要一定的身体检查,希望总部可以派人来协助。”
[还好……没有人出事……]
这么想着的星拓真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十年前的事情,这次的袭击就像是一场怪人的预告,向整个城市的人们宣告他们从未离开而是在准备更可怕的事情……
灾难就像是暴雨一样重重地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有恐惧、有紧张、有兴奋、有悲哀,谁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是永无天日的暴风雨还是雨过天晴的好天气……
“老师!典的电话哦!老师!”彩香挥着小手在放空的星面前,呼喊着让他接电话。
“喂,典。”
“我这边遇到了逃命的人,协助路过的警察安顿好了,你呢?”
“遇到怪人了,带着插着羽毛的帽子,还有个看起来很让人生气的面具。”
“我记一下,知道叫什么了吗?”
“不清楚,但是能力是用面具控制普通人,不知道有着什么样的危害,但是破坏了面具就能解除控制了,被他跑掉了。”
望月典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紧接着问了星拓真:“那……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搬运有点累,但是,典……对不起……”
“嗯?”似乎听出了星话语里的难过,望月紧张了起来,“没什么对不起的啊,你没事就很好了……难道有人受伤了吗?”
搓着自己鞭子的星想了想,有些尴尬的回答了望月:“啊……不是……是……商业街好像被破坏了,人都跑完了,今天可能不能买东西回来了……”
“你!是!不!是!打!傻!了!啊!”
被挚友气到的望月典直接挂掉了电话,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家伙给我到外面和怪人打架去吧!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
被挂掉电话的星拓真不解的看着彩香:“我说错什么了吗?”
“唔,彩香觉得老师说的没错,没有做到答应的事情是应该道歉的!”
可以说AI随主人吧,星拓真和他的小彩香都没察觉到望月典的关心,反而一起惹毛了对方了。
写在前面的屁话,对我忘记上传了……一旦不用电脑就会忘记e站的存在。
十年前的星拓真刚刚16,因为严重的暴力事件离开了东京来到MASK市一个人生活读书,文里背景板一样的老师是高中这几年对他一直很好,也不在意他做过的事情的人。
靠着老师和家人的支撑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礼貌的好孩子,虽然在变身之后还是老子(俺)的喊。
川成老师的那副眼镜也是星拓真一直收好不管搬家几次都会放好的宝物。(对,他根本没把这个遗物还给老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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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的振动闪亮了屏幕破碎的手机告示着主人已经有了电量,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信息提示,手机屏幕上扭曲的字显示着未接来电和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内容。
[儿子你在哪里?面具市出现……]
[儿子看到短信就给家里回个……]
[小真!你还活着的话看到消……]
[求求你,不要有事啊……]
点开最近一条是早上6点发来的。
妈妈:[拓真!三天了!求求你快回消息吧,请神明保佑你千万不要出事啊,如果你没事了看到消息给妈妈打个电话吧,面具市已经封路了,我和爸爸都很担心你,千万,千万不要出事,求求你!]
包着纱布的手点摁了几次才从这个碎到快掉渣的屏幕上点开了通话。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了,听筒里传来了带着焦急哭腔的女声:“臭小子你终于接妈妈的电话了……”
“妈……我没事……没事啦……”
“没、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哭到没法继续说下去的妈妈还想说什么就被爸爸抢了过去,“儿子你现在在哪里?我看新闻说那边被破坏的很厉害,你受伤了没?”
“没有,轻伤而已。我刚好躲在学校里,有老师护着,还有假面骑士呢……爸,你去照顾妈妈吧,我真的没事,过两天稳定一点联系你们。”
“多联系我们。”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处响起破败嘈杂的电流声,半晌过去了手机还是贴着耳朵,这微弱的电流声像是心跳一样让星拓真静静地听了很久。
扭头过去是断开的墙壁和碎岩,半截玻璃反射出来的星拓真根本不像他说的一样没事,头上身上手上全是纱布,衣服上甚至还有着血迹,眼窝处是深青色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几天没睡了。
“好累……”
他确实是躲在学校里,只是因为假期不想回去便缠着尊敬的老师帮助他去研究课题,三天前也是约定好了到学校图书馆见面,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警报响彻了整个城市,星拓真人生十六年来第一次见到的巨大怪物就这么出现在这个城市之中,盘卷上了高楼像是宣告主权一样发出愤怒的嚎叫。
三天过去了,头部遭受撞击的他已经想不起来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最后是老师大喊着把他推进了图书馆,以及那被贯穿的腹部。飞溅的鲜血最后洒向了星拓真,再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老师倒了下去……
老师温和的目光逐渐失去光彩,无力的声音最后回荡在星拓真的耳边。
“星……快逃……”
爆炸的震荡让他整个人滚进了图书馆全身被划破倒在了墙边。
[逃不掉了……]
这么想着的他被冲击震晕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简易救治处被包扎好了,挣扎了几回想跑到学校去找到老师的尸体一次次被告知不能离开这边。
“可恶……川成老师啊……”
直到最后星拓真都没办法离开救治区,留给他的只有川成老师掉落下来的那副沾上了鲜血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