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都是本人理解,若有ooc请以亲妈为准
院子里石榴花开得正艳,皮良随手摘了一朵,拿在手里摆弄。他步子悠闲,晃进里屋,见母亲正背对着他收拾东西,便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溜到她身后,将鲜艳红花插在她发间。
皮夫人知道是儿子调皮,手里动作不停:“又是什么花?趁早摘了去,娘不爱戴那些花花绿绿的。”
“好看的。”皮良笑嘻嘻地在母亲身前坐下,十分满意地打量自己的杰作。他又低头瞧母亲手里的包袱,心知是为自己整理行李,便赶忙说:“娘,不必麻烦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好。”
“娘是怕你落了东西。你要去寻鱼仙,又不肯带佣人,娘担心。”
“我年纪也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您就安心吧!”
皮良宽慰母亲,把她手中包袱接过来放到一边。上次出游,家人执意要让他带阿进同去,虽说生活起居都有人伺候,可阿进总要在他耳边唠叨,使皮良束手束脚,不得自由。这次去寻鱼仙,皮良便坚持要自己一人前去。
皮夫人看向皮良,叹气道:“若是去平常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是去寻那鱼仙。你出生时算命先生为你卜过一卦,说你命中与水犯冲,你爹才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波浪汹涌,无水自息,希望你平顺度日。”
“你和我爹不是不信这些吗?小时候,我爹还带我下河游泳抓鱼呢!”
“可你如今要去寻的是鱼仙。那鱼仙说是仙人,但我看未必,没准是吃人的妖怪,当心它们把你捉了去。”
“不会的,听说仙人都和善可亲,再说,鱼仙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见的?”
皮良知道,母亲说这些话只是借题发挥,实则还是放心不下,便又说了些好话宽慰她。虽说如此,皮良还是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做了,不过是出门游玩,何必那么担心?
再说,要是真被那鱼仙捉了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皮良说了些软话,最终是把母亲给送走了。他回头看到桌上被收拾整齐的纸张,不禁皱起了眉头:一定是母亲嫌他放得乱,好心收拾了,可又没按顺序放,他可还有几张没写完呢!那上面写的都是他从各地听到的故事传闻,有趣的故事他原样记下,没头没尾的便修改一番,填些色彩,叫人听得舒服。昨日有个故事只写到一半,却混在这纸堆里找不见了。
皮良正翻找着,耳边突然响起人的声音。
“那鱼尾婴竟飞到月亮上去了?有趣,有趣!青濯你也来看呀!”
皮良循声望去,见一红发女孩正拿着几张书稿,看得津津有味,而她话里的另一人正躲在半掩的门后,怯生生地露出半张脸,又是好奇又是不安地向里张望。
“我,我不要进来,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就行了……”青濯紧抓着门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忘了,这可是……”沈红向青濯使眼色,“他又不能伤害我们,怕什么?”说罢拉着青濯的手,挤在皮良的案头看起书稿来。
皮良不明所以,却也对这两个不速之客生不出戒心,还以为是来帮自己整理书稿的好心人,便说:“你们看便看,帮我找找有无未完成的书稿,这可让我好找!”
“好呀,那你还记不记得上面写了什么?”女孩问。
“我……”皮良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摇了摇头。
“没关系,一张一张看过去,总会有的!”沈红宽慰他,又拿起一张纸看了起来。青濯起初不太情愿,但见皮良不像要伤人的样子,便稍微放松了下来,和沈红凑在一起悄悄嘀咕:“这写的都是什么呀,我看不大懂。”
“嗯……和尚,和尚就是出家的光头,不结婚不生孩子,也不吃肉!屠户,屠户就是杀猪的……”
“猪?什么是猪?”
皮良悄悄听这两人说话,觉得这两人有点怪,不知是哪来的人,竟连猪也不知道。但他也没细想,由着两人继续凑头嘀咕。
“猪,猪就是……”沈红有点犯难,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想了一会儿,突然两手一拍,说道:“差点忘了,这是在梦里!”说完一点纸上的字,一头肥头大耳的猪便活灵活现地从纸上跑了出来,冲出房门,不知道朝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这就是猪!”青濯兴奋地拍手叫好。皮良看得呆了,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青濯又问起和尚,道士,屠户,状元,沈红便一一使其显现出来,光头的和尚,戴冠的道士,持刀的屠户,穿红袍的状元,从纸上逐个走了下来,又倏忽消失不见了。
这可真是前所未见!皮良啧啧称奇,便问那红衣少女道:“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为我变个鱼仙来吗?我今生要是见了鱼仙,就死而无憾了!”
沈红笑道:“这有何难?”说罢拉开裙摆,赫然露出一条鱼尾。皮良再去瞧一旁的青濯,竟也是鱼尾人身,奇异非常。
“该走了,我们还要去下个人的梦里呢!”沈红向皮良施了一礼,就拉着青濯走出了房间,皮良再向外看去,已经不见两人踪影。
再向屋里看去,哪还有什么手稿?梦境已像幻影般碎裂,皮良只得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漫长的,不平静的一夜还未结束,他于黑暗中被再度唤醒,而这一次已不是在他自家的书房。
“……然后呢?”
一双黑眼睛像是夜里的星,在皮良的眼前亮起来了。
月亮高悬头顶,照亮平静的海面。皮良只知道自己坐在海中桌席,似乎在与谁对饮,却也根本不去细想,只接着面前人的话头问道:“什么然后?”
那人是个头戴珊瑚,生得一双凤眼的姑娘,衣袂飘飘,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却有半个身子没在水里。她倚在桌边,声音里带着点儿急切:“先前你只说到书童,那书童后来如何了?”
皮良方才恍然大悟。白日里他曾与人讲起画中鱼仙,可讲到一半,对方便没了兴致再听,将他打断了。皮良也不想自讨没趣,便没继续讲下去,没想到竟有人来向他讨要后续。
这画中鱼仙的故事说来简单,是有位书生得了一幅鱼仙的画,这幅画十分神奇,传说中水泼不进,火烧不损,书生十分喜欢这幅画,把它挂在书房里,时时观赏。有一天,画上的鱼仙竟然走了下来,与书生谈天喝酒,好不快活。书生让自己的书童在一旁伺候,书童暗中恋慕鱼仙,总是忍不住去书房看鱼仙的画。然而有一天,书生发现书童突然消失了。
“书生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书童,却发现书房的那幅画里面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就像是书童的模样。从此以后,鱼仙也就再没来和书生一同喝酒了。”
皮良讲完,那仙女才松了口气,像心里大石落地似的。她转过头来看向皮良,满头的珠翠晃了晃:“还有吗?我看你有很多故事,再给我讲一个吧!”
皮良还未张口,仙女又道:“你要是觉得口干舌燥,便喝些酒来润喉吧”
“哪里有酒?”皮良不解,看向桌子。这桌上空空如也,未见有酒。仙女不答,伸手向空中一抓,竟将月亮抓在手中,手腕一翻,变作两枚皎白酒盏放在桌上。仙女又抬手叩了叩月亮,几枚白玉团子滚落下来,变作兔子跳到桌旁,复变成身姿柔软的美人,紧挨着皮良,为他斟酒。
皮良只觉得害羞,脸红得像火烧一般,不敢看那几个美人的面容。仙女见了,便挥了挥衣袖,带起一阵云雾,美人身影就在云雾里散了,变回兔子模样。
皮良这才觉得自在了些,捧起月亮变的酒盏来。酒还未入口,便闻到扑鼻的桂香,皮良抬头看,原来是月亮上的桂花落了,正落到杯里,在酒上旋开一朵花。
“比起眼前这些奇观,我的故事又算得了什么?怕是说出来要您取笑了。”皮良不禁叹道。
仙女哼了一声:“那也要我听了再说。你不会喝了我的酒,却不给我讲故事吧?”说罢作势要将皮良的酒杯抢过来。皮良赶忙护住杯子:“我讲,我讲!只是这故事不能听太多,今日只能再讲一个。”
仙女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这么说,明日还能再来听一个?”
“正是如此。”
若是一口气全讲完了,他便再也见不着这夜的月亮,再也喝不着这里的酒了!
他哪知这只是一夜的幻梦,天亮之后,他便再也记不起分毫。
这几日皮良总觉得精神不好,总是身体疲惫,像是没睡醒一般。皮良只当是自己晕船,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仍然像平常一样度日,殊不知几夜梦中与鱼仙对饮,讲了不知道多少个故事。
这一晚,皮良难得失眠,便干脆到甲板上闲逛。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唯有阵阵涛声响起,让人不觉内心安定下来。皮良正望着水面发呆,却看见海中隐约有暗影浮动。他心中一惊,想到种种鱼仙的传说,不免激动起来,立刻屏息凝神,蹲下身子把自己藏了起来。那影子似乎是见甲板上没人,便大胆地从水中冒出头来,在甲板旁游动。皮良见了那人模样,眼睛不由得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水里的人看。他见过她,认得她,听过她的声音,知道她的名字,但却不知道在哪里与她见过面。
“喂!”
皮良大喊了一声。那水里的姑娘似乎被他吓了一跳,浪花一翻便消失不见了。皮良静静等了一会儿,再没看到她出现,只能悻悻回船舱里去。路上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事:真是奇怪,这明明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鱼仙,可是为什么一点儿惊讶的感觉都没有?
还有那鱼仙,他一定是在梦里见到过,他似乎还记得,她的名字是……
青黛。
慕煦有些茫然,虽然知道今日有雨,但万没想到是这么大的。
早晨出门时不过是毛毛细雨,尽管如此还是打工为先。说这挑担子,给的钱是比普通打散工要多,也是真的辛苦。很久没干这么累的活儿了。
忙的他单中午一餐,就吃光了自己所带的干粮。尽管如此,现下也是饿得快要前胸贴后背了。本想着找个店吃碗面,但是这雨是越下越大,怕之后根本回不去客栈,不敢在外逗留,之后在跟老板娘借下厨房自己再煮点东西吧。
这么想着觉得又能省几分钱,积蓄又赚回来点,心里又开朗不少。
但说到钱,他的眉头又撇了下去。不过这件事这也怨不得别人,都怪他太天真。慕煦忍不住叹口气。如果当初不被那看不出道的家伙忽悠,他现在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拮据。
那一日他刚来顺水码头不久,不到辰时,太阳高照,早晨在海边买卖活鱼的贩子早就收工走人了。
烈日炎炎,这白船也不会提前来,想着碰运气的慕煦被晒得有些受不住,正想寻个茶摊消暑,却见前头不远,刚刚摊贩们离去的地方有个奇怪的人在吆喝。那男子头戴草帽,脚穿草鞋,看不清面容,正卖力叫卖,引了不少有好奇者旁观。
他好奇上前,只见道人手持一副空白绘卷,向阳光处,隐隐有图画在纸上浮现。若问这玩意儿究竟有何作用,草帽男也只是笑笑,用非常难听的调子重复唱着几句:
“若往此地,可得所欲。身无长物,以梦易之。”
旁人再三追问,他嘻嘻哈哈看的人恼火,终于忍不住急了要给他一鼻窦,挨打后那男子终于收了唱腔,开始说人话。他只道这是藏宝图,藏宝点便在那仙人居住的白岛之上。眼下大暑也快来了,收了这藏宝图,跟着仙子们乘仙船去岛上寻得真金白银,换良田千顷日后一辈子不愁吃穿衣食无忧可不妙哉?
一问价格,男子一脸认真,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然后慢悠悠地又伸出另外一只手,统共加起来:“十两银子,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呔!”旁人都道是骗子,鸟兽般散去,只留下一个没来得及走的慕煦,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好不尴尬。
慕煦抬脚欲转身,却被什么拽住了袖角。回头一看,那江湖骗子伸出脏兮兮的手正往他身上擦。这回慕煦是看清了,男子与他怕是差不多年纪,身着洗得发灰的黑袍,斑斑驳驳。身形瘦得惊人,眼下挂着俩极深极深的黑眼圈,脚上趿着的那草鞋沾满泥土,稻草散乱,现如今乞丐也没有几个这样穿的了,他却不觉,“哒哒哒”地蹬着一双破鞋,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少爷、少爷——看你与此画有缘,不若打个对折,五两!你看如何?”男子一脸诚恳,甚至看着有几分可怜。
鬼迷心窍了。他应了一声,不知何时风起来,港口仅有的几艘渔船随波晃动,等慕煦再回过神,轮到他拿着那卷画——且兜里钱袋变轻不少,再一看,刚还在面前的男子已不知去向。
六月廿六,丙辰,好厨子慕煦,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被不知哪来的打流的骗去了一半。
*
路过一处喧闹繁杂的小巷,分明是下雨天,四处的人声可鼎沸。走进一瞧原来是本地人聚居的贫民区,远离主城的中心,犹然热闹非凡。有叫卖糖糕的,有串朱果的,还有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杂货摊子,满满排了一条街,食物的香气、女郎的香水味、劳工的汗味和吆喝声混杂着雨水充斥了每寸空气里。
那粗野而健康的、只属于贫民的气息,闻来恍如隔世,就算雨再大也盖不住。
光顾这里的多是本地人,也有像他这种外地来打杂的苦力和挑夫。如今这儿被仙缘笼罩,许多四面八方的有钱人慕名前来,也会专门到这百里坊转转。
巷中虽窄,两侧均有小楼林立,茶楼、食馆、各式各样的小店,琳琅满目的,天渐晚,都准备点着烛花在揽客,这雨根本拦不住他们分毫。
慕煦微微抬斗笠,一边好奇一边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眼睛在各处流连。
沙哑的、浑厚的、各式各样的卖货声不肯认输般,断断续续地在小巷里此起彼伏。正在这时,一道与众不同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清脆如铃。
“喂——下面的。”
慕煦抬头,雨滴落在他的脸上,有些模糊了视线。他眯起眼睛,只见有人从窗户探出头,长发随风猎猎舞动。慕煦直觉不妙,待到看清那人的脸,发现竟是那在福兴客栈见了两面的姑娘。
思考间慕容清殊的半个身子已经越出了窗,慕煦大惊,还未意识到她打算做什么,但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控制不住僵硬的四肢。只霎时,少女用力一撑栏杆,整个人翻了下去。
慕煦不敢再想,扑到楼下,手忙脚乱地接,小楼不高,其实对于做好准备的人来说接个大物件并不算什么难事,怕是连大点的声音都没有。“大物件”坠落下来也不过一瞬,慕煦接的稳稳当当,就是他自己给自己添不少心理压力。
女孩身形娇小,只有在从天而降的瞬间有些许冲击感,尽管如此,辛苦工作了一日的的手臂远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有力,慕煦觉得胳膊有些发麻,内里的骨头隐隐作痛。
楼上正看戏的茶客们都被这动静吸引了来,纷纷鼓掌,甚至叫好道:“小伙儿有点功夫!”
平息砰砰跳的心,慕煦忍不住看了又看怀里的少女,发现她清瘦得可怜,便忍不住掂了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而像一尾鱼一样从他怀里轻盈地滑到地上。女孩环顾四周,举着伞的人群摩肩接踵的,每个人都像一滴水一样可以随时融入大海,要在这里找一个摸包的小贼,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天方夜谭。
眼见无果,她皱了皱眉,低声骂了一句“该死”。少女有些不甘心地扯出内袋,摸了个遍,只摸出了几块碎银子。
慕煦就站在距离她一步开外,表情有些微妙,淡淡道:“怎么……”
“了”还没说出口,他就闭上了嘴,对方的深蓝色的眼珠子不知道是多少次毫无忌讳地冲着自己,他顿时有点不敢继续往下问。不知为何,他潜意识对这个姑娘抱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少女捋了捋湿漉漉的鬓发,将它们拎起、并从眼前挪开,言简意赅:“刚刚有人偷了我的荷包。发现的时候已经逃走了。我下来找,没找到。”
她站在雨里,面容平静,像是在讲述晚上刚吃了啥。
“姑娘……”
“慕容清殊。”
“……慕容姑娘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需不需要……”
她不接话,一如既往地直愣愣看着慕煦,慕煦被她盯得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池。思来思去,想了又想,不确定地开口:
“慕煦。慕容的慕,煦光之煦。”
这下慕容清殊满意了,她摇摇头,然后伸出手把那一把碎银子递给面前人,一字一句道,“慕煦,谢谢你接住我。”
慕煦不知道是今日第多少惊,连连摆手,“举手之劳,不必不必。”
见他推脱,慕容清殊也不勉强,很快收了回去。
雨淅淅沥沥,似乎小了点,只是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慕煦瞧着身边的慕容清殊淋雨的模样十分可怜,脑子一热摘下了斗笠,想给她挡挡雨,还未递出便见少女仰面朝天伸出手,捧了一捧雨,往脸上一泼,俨然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慕煦恨不得给多事的自己一耳光,瞬间打消了念头,把斗笠一把扣回头上。
如若放在寻常,在无人迹的地方,慕容清殊定然是直接冒雨穿行。但现在这座城里可谓是人满为患,来寻鱼仙的客人们看到此等天气,都道是好运,白船驾云雾自雨中来,果不其然,还未到大暑,磅礴大雨先来打了头阵,替仙人们迎客来了。
转出小巷,来到官道上,管道宽敞,相对百里坊,没有那么人挤人。但也因此,他俩更显眼了,仅有的路人都冲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浑身湿透的女子和头戴笠帽的男子,怎么都像是吵了嘴的一对情侣。
慕煦感受到视线,有些不适应。慕容清殊则是完全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在道上。
该说幸好下雨天没车,不然她走这么狂肯定要被车撞。慕煦又忍不住叨叨,都说六道轮回,离魂要投得人间道已是不易,然这人世间,饶有千千万种身份,悬殊大过天地,他也不曾怨过出生。好吧,也不是不怨,只是装看不见。然而偏偏慕容清殊就正正好撞到他跟头,要他想不看见也难,怕是得把这仅剩的一只眼珠子给挖了,才能安心。
分明发誓这辈子都当失了考妣无亲无故的孤儿了,说不要什么就来什么,他心理准备还没做好,莫非这也算命么?
人流匆匆,多是贩夫走卒。都背着货到处找避雨的地方或者打算回家。
慕煦与慕容清殊并排走,悄然打量着她。真不知道向她这样的小姐为什么要去白岛,看她身强体健不像是得了病的样子。莫非是家里……他又开始思忖。想着或者人是单纯好奇心强,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有钱人总比想象中更要人无语。
要问世间应当无人不知前左相慕容离,昭王还未称王时已随着他在营中布阵,是天下一等一的谋士,不多时便帮着当今天家夺了天下,从此改朝换代,定号为昭。自此大昭承平已数十余载,慕容离也在不久前向昭王乞了骸骨,告老还乡,带一家人离开了东京一路南下,再不过问朝廷庙堂之事。
即使对他这乡间煮夫而言,这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闲话,细节并不清楚,但是再跟旁的人说个大概,作谈资,还是多少可以的。
两个人前后脚回到客栈,虽已入夜,大厅里人还是多,熙熙攘攘的,也没顾得上注意他俩。慕煦刚想去问借一下后厨,扫视一眼,发现已不见徐娘子的踪迹,想必是歇下了。剩一个掌柜在后头坐着,无聊地打着算盘。
慕容清殊趴在柜台上跟掌柜说了什么,接着便转身离开了,一身水滴滴答答的,留下一条雨做的小路。慕煦这才想起来兜里还收着她的玉,忘了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