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诺玛成为霍格沃茨勇士的派对刚一结束,伽利略就迫不及待地把主角拉到一边,语气里有些不满:
“我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把纸条扔进火焰杯的?我甚至不知道有这回事!”
“我也没想过自己会被选中,何必告诉你呢?”诺玛耸肩。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火焰杯里投了名字,得知自己被选中的时候,甚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听说任务很困难,以前甚至死过人!”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真是太可怕了!”诺玛捂住嘴巴瞪大眼睛,表情十分浮夸,装作自己被吓得不清。伽利略却信以为真,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要怕,教授们肯定会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也会帮你的忙!”
“真的吗?那么我的舞伴就由你来担任了,记得挑一件上得了台面的礼服!”
她一口气说完,不让伽利略有犹豫的时间,趁他还在愣神的时候,一溜烟地逃回了女生宿舍。
好险。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大大地松了口气。耳朵还在发烫,还好没人发现。
后来伽利略问她,为什么要找自己做她的舞伴。诺玛不想回答他,就假称天上有五十只蒲绒绒在飞,成功地把伽利略的注意力转移走了。那是个难以说出口的理由,她不期待伽利略能够理解,他对此一无所知才最好。
她从前以为,恋爱这个词语距离她太过遥远。虽然她常以男生自居,但也从没对女生动过心,倒是伽利略不知何时占据了她的内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动,是那年圣诞节,他们在公共休息室的壁炉旁睡着的那个夜晚?还是那年暑假,他们去湖上划船,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的瞬间?又或者是格兰芬多得到学院杯时,那个满怀激动的拥抱?
她说不清是哪个具体的时刻,因为有太多回忆都与他相关。但当诺曼·戴维斯察觉到自己的感情时,他一度陷入了自我厌恶之中。即便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男人,他仍旧还是摆脱不了女性的身份,陷入一段堪称软弱的恋爱感情之中!但与伽利略的争吵又让他重新思考,自己一直以来扮演男性,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和“那些女人”不一样吗?
想到这里,诺玛·戴维斯遍体生寒。原来自己也不例外,嘴上说着“女人与男人没有什么不同”,却不由自主地将女人视为更低等的性别!想清楚这一切之后,她不再刻意扮演男人,又和伽利略和好如初,但在伽利略眼中,他仍旧是他的好兄弟“诺曼”,而非“诺玛”。
现在,是时候取下那个小小的字母“n”,让伽利略看到“诺玛”了——而这次舞会就是最好的机会。
她原本是这样想的。
试想一下,曾经的好兄弟突然成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士,在舞会上与你一同起舞,大放光彩,是否会让你有一点儿动心?这就是诺玛原本的计划,但事到临头她反悔了:她还是不喜欢穿裙子。
她几乎没怎么穿过裙子,尝试过的几次也觉得不怎么愉快,下半身凉飕飕的,让人难受。尤其是礼服长裙,那厚重的裙摆简直是累赘!因此舞会当天出现在伽利略面前的,仍旧是一身男士礼服的诺玛。
“嘿,我还以为你会穿裙子来。”伽利略打趣道。
“作为勇士的舞伴,不觉得穿裙子的应当是你吗?”诺玛毫不客气。伽利略微微涨红了脸,似乎是联想到了一些尴尬的场景。古怪的气氛没能持续多久,作为勇士的诺玛与伽利略一同在中央领舞,本该有些浪漫氛围,但动作笨拙的两人频繁踩到彼此的脚,十分扫兴。
舞会结束后,三强比赛的准备也该开始了。为了应对比赛,她学了几个新魔咒,最近正在勤加练习。伽利略最近神神秘秘,说要给她一个惊喜,但以诺玛对他的了解,这个惊喜多半会变成惊吓,因此完全没抱任何期待。
等到比赛前夜,诺玛才见到伽利略准备的“惊喜”。
“请看,这是我的得意之作!”伽利略得意洋洋,半个身子倚靠在一辆自行车上。它看起来不怎么好看,零件也像是东拼西凑来的,让人忍不住怀疑骑上去就会散架。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诺玛皱着眉头打量这一辆自行车。
“你不会不知道它是什么吧!”伽利略又露出那种在谈到麻瓜科技时常有的表情,兴致勃勃地给诺玛介绍起来,“这是自行车,只要骑上去就能快速移动!我想你大概用得上它,没准到时就要你和其他选手赛跑呢?我还用魔法做了改造,适应多种地形,甚至还可以飞!”
“还可以飞?”诺玛突然有了兴致,“让我看看!”
伽利略骑上车子,示意诺玛坐在后座。他握住车把,蹬了几下车子,车轮飞快转动起来。伽利略按下车把上的一个按钮,旋转的车轮离开地面,向夜空中飞去。
诺玛一把抓住伽利略的后背保持平衡,自行车升空之后,更是直接环上了他的腰。
“坐稳了,我要加速了!”伽利略按了第二个按钮,自行车后突兀地喷出一阵火焰,前进了一大段距离。热浪让诺玛感到些许不适,但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让她忽略了这点。她和伽利略坐着自行车,在霍格沃茨城堡的上空环游,月亮在头顶闪耀,和煦的春日晚风拂过两人的脸颊,一切都美好而舒适,除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刺鼻的焦糊味……
“该死的!!!我的校袍烧着了!!!!”
手忙脚乱地使用了清水如泉之后,伽利略慌忙地降落到了地面,有点不好意思:“看来喷火功能还有待改进。”
诺玛眉头直跳:“火焰杯都没想到,是你抢先一步烧到了我。”
“我还是先拿它回去改进一下,要是你用得着它,随时跟我说!”
“真诚地期待我用不上它。”
嘴上这样说,其实诺玛很喜欢这辆自行车,只要伽利略把那个可疑的喷火功能去掉,它就是一辆完美的代步工具。
……收回前言。
现在,诺玛想把伽利略生吞活剥。
谁能想到三强争霸赛的第一轮是从火龙身旁夺取金蛋?诺玛迅速地想到伽利略的新发明,如果她能借助这东西快速移动,应该能成功躲避火龙拿到金蛋吧?伽利略也和她想到一处,悄悄来到选手帐篷,告诉诺玛自己已经加强了火焰的安全防护措施,顺便还加入了新的功能。
“新功能?”
“到时你就知道了!”伽利略神秘一笑,诺玛顿时感到不安,但将要面对火龙的紧张让她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当她离开帐篷,走进场地,便看到自己的那条秘鲁毒牙龙在金蛋的不远处守护着。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用飞来咒召来了自行车,稳稳地骑了上去,准备趁火龙不注意,快速拿走金蛋。但当她骑着车驶向火龙的瞬间,自行车突然开口唱起歌来,声音大到全场观众都听得一清二楚: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一轮赢,二轮赢,赢到最后得奖杯!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自行车里传来的毫无疑问是伽利略的歌声。诺玛感到尴尬无比,让她更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她眼角余光瞥见伽利略正在观众席手舞足蹈,甚至试图组织格兰芬多的同学一起唱!
更糟糕的是,那条圆滚滚的,有如地上河豚的秘鲁毒牙龙,也听到了这首难听得出奇的音乐,并且跃跃欲试地看着诺玛的方向。
伽利略,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就杀了你!
诺玛紧盯着极速飞来的火龙,车头一转,避过它的突袭。她启动第一个按钮,飞到半空,像驾驶飞天扫帚那般朝着金蛋俯冲而下。火龙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它似乎是火龙中速度最快的种族,但显然圆滚滚的身材限制了它,让它没那么容易追上诺玛。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伽利略的歌声还在她耳边回荡。如果说她未能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力量,那也是不合理的说法,但显然它更多地让诺玛心烦。现在支撑诺玛前进的动力,是只要能成功完成比赛,就能暴打伽利略一顿,这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
天啊!观众席上发出一阵惊呼。在离金蛋还有段距离的地方,诺玛竟然跳下了自行车!她用减震咒避免了伤害,稳稳落地,朝着金蛋飞快跑去。而自行车后部喷出一阵火焰,欢快地唱着歌朝天空飞去: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诺曼能赢火焰杯,咿呀咿呀哟!”
火龙似乎没注意到诺玛的脱离,径直朝着自行车追去,而在火龙返回之前,诺玛已经成功地拿回了金蛋,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第一轮。
据说,后来那条秘鲁毒牙龙终于追上了自行车,并且在此之后不停地殴打它,直到它闭上嘴巴。
而伽利略也在第一时间冲向她,热情地拥抱了身心俱疲的诺玛:“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还有我的自行车!”
诺玛的拳头在离伽利略的腹部还有一英寸时停住了。她发觉自己其实更想做的还是拥抱他,当然,只要他别再唱那首傻透了的歌!
15岁那年的春天,她第一次见到植松美优。
时值樱花盛开的季节,粉色花瓣热热闹闹缀满枝头,只须一阵微风就扑簌簌落下,扬起一场粉雪。
植松美优就站在雪中。她提着书包站在樱花树下,花瓣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随风一同轻轻舞动。似乎是发觉自己头上粘着花瓣,她轻轻抬起手腕,纤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细致地整理好秀发。花瓣留在指尖,她摊平手掌,轻轻一吹,吹出一阵小小的,粉红色的风。
森田小夏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她脚下生根似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植松美优的侧脸。柔和而端庄,温柔又美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啊!等她回过神来,植松美优已经走远,像被春风吹落的樱花,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下次见面,一定要和她搭话!森田小夏握紧拳头下定了决心,又忍不住幻想起来:如果她是高年级生的话,是不是可以成为她的“妹妹”?要是能成为那样的美人的“妹妹”,她简直要死而无憾了!
森田小夏看着盒子里的樱花手链一阵出神。小巧精致,镶嵌着金色花边的樱花,与白色的珠子一同串在一起,分外可爱。植松美优那里也有款式相同的一条,又是一年春天,不知道她有没有把它扔掉?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太贪心。如果她没有迈出那一步,也许今天,她仍然是植松美优的妹妹。
她盖上盖子,眼睛一阵酸涩,想不到柔和的粉色也能刺痛一个人的心。再也,再也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森田小夏将充满回忆的盒子一股脑塞进床底,躺在床上,把被子蒙到头顶。
她哪里不知道,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它们打包扔进垃圾堆,但在第十次打开盒子之后,她仍然狠不下心丢掉它们。
森田枫跌跌撞撞跑向姐姐的房间,双手高举着一张画,很是兴奋。今天他在幼稚园画了幅画,老师夸他画得最好,所以一回到家里,他就迫不及待地拿去给爸爸看,被爸爸夸奖了一通之后,又跑来给姐姐看。
还没进门,他就高声地叫嚷起来:“姐姐姐姐,快看我今天画的画!”
但与他预想中的不同,森田小夏并未像往常那样满是笑意地听他说话,而是坐在桌前,皱着眉头看着手机发呆。
“姐姐……?”森田枫在门口停下脚步,试着叫了她一声,森田小夏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弟弟,笑容又重新回到她脸上:“怎么了,小枫,是要给我看这张画吗?”
“对!你看,这是我画的小咪酱!”
“画得真好!”
得到姐姐的夸赞,森田枫的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欢欢喜喜被姐姐抱起来转了几圈之后,森田枫拿着画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想起进门前那一刻时看到的“不笑的姐姐”。
姐姐最近怪怪的,不那么喜欢笑了,头发也比以前短了。森田枫问她为什么要剪头发,姐姐只是说想换新的发型,可他还是喜欢长头发的姐姐。
姐姐到底怎么了呢……
森田小夏盯着手机屏幕叹气。已经过去半小时,页面还是停在那个line聊天界面。她反复修改输入框的文字,却始终没勇气按下发送键。
“你还好吗?”删掉删掉,出了事故不可能还好吧,完全是明知故问!
“最近怎么样?”装作不知道她受伤的事会不会好一些?但时机太巧,反而会被看穿自己在说谎。
“我好担心你的情况……”删掉删掉!她们已经分手了,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担心呢?可是,就算分手了,她们至少也是同个学校的同学,关心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不算什么逾越的行为吧?但是分手之后还来问东问西,总是显得不够洒脱……
啊!真是的,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纠结啊!
森田小夏抓了一把头发,泄气似的一头栽在桌子上,把手机扔到了一边。上一次聊天还是分手前夕,她约植松美优出来,说有重要的话要说。那天她在圣母像前交还了念珠,宣告了两人之间关系的结束,现在想到那个场景,她的胸口还会有点发闷。
她以为植松美优至少会询问理由,会叫她好好思考再做决定,但植松美优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说了声“好”,就像她鼓起全部勇气告白的那一天。
姐姐……不,植松前辈她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喜欢我吧。接受告白是顺水推舟,分手也答应得干净利落,那些美好得像梦一般的时光,现在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森田小夏本想同植松美优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地结束这段感情,可是却突然听到植松美优受伤的消息。
她只听说是意外,但光靠那些口口相传的谣言,她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是实际情况,事到如今她连植松美优的伤势都不清楚,只知道她人在医院……森田小夏几乎立刻想冲去医院看她,可是又立刻冷静下来。她要以什么身份去探望植松美优,前任女友吗?本就遭受意外的她,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更加难过?
不能去看望的话,打听一下情况总行了吧?可是她删删改改,犹犹豫豫,这么久了也没能给植松美优发送任何消息,这条路大概也行不通了吧!森田小夏不想放弃,她握紧拳头重新爬起,一鼓作气地在输入框里胡乱写下句子,却在按下发送键时硬生生停下了手指。
输入框里静静躺着她最想说的话,却也同样是一句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的话……
“我好想你”。
森田小夏找到伊织白汇询问情况,已经是植松美优受伤的三天后。她和伊织白汇并不熟悉,仅仅停留在见面会打个招呼的程度。硬要说的话,由于伊织白汇和植松美优关系密切,森田小夏对其抱有少量的敌意以及竞争意识,但为了不让植松美优为难,她都暗自控制情绪,好藏起自己阴暗的一面。
直接开口询问植松美优的状况对她来说有些困难,她只得旁敲侧击地询问道:“伊织前辈,上星期的芭蕾舞比赛……你去看了吗?”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仍然太过直白。伊织白汇轻轻看了她一眼,直接将森田小夏最关心的情报一股脑地告诉了她:植松美优遭受了怎样的意外,医护人员又是如何处理的。末了她伸手摸了摸森田小夏的头,安抚道:“不用担心,状况已经好了很多。”
她为什么要摸我的头?森田小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知道植松美优状况良好,她还是安心了许多,就任由伊织白汇抚摸。
她不想让伊织白汇误会,或者说,是不想让伊织白汇背后的植松美优误会,便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情况而已。你不要告诉姐……植松前辈。”
好险!她差点把“姐姐大人”这个称谓脱口而出,还好伊织白汇似乎没有察觉到,只是淡然点头:“好。”
森田小夏谢过伊织白汇,两人正要分别,伊织白汇却转过身来,声音轻飘飘的:“关心的心情如果能亲自传达的话,会让人觉得很温暖哦。”
森田小夏呼吸一滞,装作没听见一样转头离去。姐姐……不,植松前辈会觉得很温暖吗?她想要自己的关心吗?需要自己的关心吗?被感情破裂的前任女友关心问候,她真的会感到高兴吗?
森田小夏擅自决定了问题的答案,因此,与植松美优的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她们分手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