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Ⅳ】《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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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招】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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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群山六十公里外,一个人正在以奇怪的方式前进着。他躺在地上,用脚发力推着自己向前。 

他每蹬一次腿,便伸开手脚躺十分钟,看着天上的云飘来飘去。也没人催他,于是他便用这方式一次次拉近与山脉的距离。 

直到草原上开始下雨,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拉开一扇门跑走了。 

门后是另一片没有下雨的草原。不过已经入夜。天空中没有云彩,月亮正是满月,因此很亮。 

他的新的欲望还没有诞生。于是又一次躺在了地上,睡去了。 

睡着的时候,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一只大山雀对他说: 

“你,你要到那座山去!我,我命令你。”那只大山雀神色十分“理所应当”。 

他便也理所应当地点点头。 

“是的,之前已经听你说过了。我正在路上。” 

“好!你一定要早点去到那个地方,否则你我都赚不到大钱。” 

大山雀单脚抓着树枝,单脚举起来摩擦,似乎是在表达“钱”的意思。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别给我偷懒!” 

大山雀拍拍翅膀飞走了。 

他抬头看向大山雀离去的方向,心里思考着,一天前进四百米究竟算不算偷懒。 

一切都由定义决定。无论是单词也好,句子也好,长文也好,没有定义就什么也不是,既没有意义,更没有感情。 

他站起来,看着远山。从前他在城市里上班时,视野里的高楼大厦看起来比山还高。只是走出几公里外后,便矮了下去。山高就高在,走了几十千米,也不见它高度的变化。 

“操!”他大声发泄着,迈步往前走去。 

 

大山雀顶开空中的透明翻盖门,钻进了一个颇为人工的地方。 

虽然大小适用于鸟类,但是键盘鼠标的式样都是给人使用的。大山雀只能用它的小爪子移一下点一下,非常不便。按了几个键后,显示屏上显示需要指纹解锁,更是重重的一击。 

显示屏在大山雀眼里像个沙袋。 

“只能再往上走!”大山雀拍拍翅膀,又往上飞去。只是此处空间本就狭窄,它飞起两个鸟身便撞到了天花板。 

此时它又往上一顶,竟然又是一个翻盖门。它钻出去。空间改变的同时,它的身体也有了变化。大山雀招牌般的两团白色消失了,小尖嘴也缩进去,翅膀伸长,皮肤替代羽毛... 

它变成了一位裸女。说是裸女,其实只裸了上半身。下半身是从鸟儿变过来时,毫无变化,只是变大了的厚厚的绒羽。 

它跑跑跳跳,来到一座显示器前,伸手一拍! 

显示器立刻开始跑加载条,然后非常快速地显示出了,那个人在草原上前进的俯视图。像素太低,只有一个点表示他,十个点表示山脉。 

他与山脉。只差了七个像素点。 

“这他妈还看你妈啊!操!”她一脚踹在操作台上。 

 

空气里湿气很重。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较低层,因此并没有什么光线。如果愿意抬头,倒是能看到天上的雨滴在通过高层时,七彩的反光。 

今天下的是暴雨。即使在最底层,也有密密麻麻的雨丝落下来。他贴着墙壁,头顶的雨檐实在太短。他不得不让背蹭上一层污渍。不过路还是得走,他紧贴着墙,好像电影里看过的间谍贴着高楼的玻璃。 

这时他看见了,雨中有一个人影。那人影在雨里缓缓向他靠近。走到近前,他才发现了。那雨原来是穿过肩膀往下掉的。 

“原来是全息投影。”他想。 

“不然哪有人想在这雨里不带防护装置地走。臭到明天。” 

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啊。” 

他想接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时候该说,“对”还是“是”,还是“确实”呢? 

 

这是他和大山雀的第一次相遇。 

大山雀很快露出了她残暴的本性。具体的表现就是说脏话,并且伴随暴力。 

他在吃了大山雀三脚后,得到了他的昵称。 

鼹鼠。 

“你住得太低了,光线也少,搞得你眼睛眯得像鼹鼠一样。以后你就叫鼹鼠,明白吗?” 

大山雀女士住得只比鼹鼠高了一层。 

但是鼹鼠真心认为这位女士是个大人物。因为她说了一个故事。 

“我几年前走出过这座巢都。走了几千千米,爬上了一座山峰。” 

“站在顶上,这巢都里住得最高的畜生们也没有我高了。” 

“然后我对着巢都的方向,大声地喊。” 

那女人现实里也在大喊:“我说:‘操!!!’” 

“顶上的人也听不到。” 

“旁边的人听得到。”鼹鼠说。 

她冲过来,死死抱住鼹鼠。“我就喜欢你这一点。” 

“你对周围的人很温柔,又对上面没什么野心。而且还是个脑机过敏者。” 

“你只要这么做再这么做,我们就能自由啦。” 

她抱着抱着,右手不知何时勒住了鼹鼠的脖子,越说越激动,勒得鼹鼠脖子一片红。 

“明天就出发。” 

 

底层的雨,在中层变得鲜亮起来。回廊的灯光为雨染上一层昏黄。山雀与鼹鼠沿着回廊走向灯火辉煌的地方。雨声因为就滴在回廊外的飞檐上,反而比远处的歌声更响。 

鼹鼠表现得很宁静。他好像把整个人沉在水里,四肢都有股奇妙的漂浮感,既没有过分地紧绷也没有太过放松。 

山雀看起来虽然也正常,但她就像追赶着什么,动作都比平时快一分。 

计划就在今天开始。 

一路上没有看见人。因为宴会已经开始。两人在回廊不断前进着,也没有什么老爷爷来盘问他们的来历。 

歌声远远地传来。两人也不再前进,坐在栏杆上休息了起来。 

半边的天空上闪着灯光,环城的航线时不时有飞车穿过。两个人像在热带丛林抬头看树冠。 

顶层只有边缘散出几抹光晕。这座千万级的城市的夜晚居然是如此宁静。 

“好安静啊。”现在空气里只有歌声、雨声和飞车穿梭的声音。这里虽然是巢都的边缘,但也和巢都中央并无区别。 

“现在只要坐在这里就可以吗?”鼹鼠问道。 

“那不然呢?”大山雀笑了。 

天上似乎有无穷的雨正在落下来。大山雀坐在栏杆山摇摇晃晃,和着远处微弱的歌声摇摆着身体。 

鼹鼠伸出手接住雨水,一闻,果然还是有股臭味。 

“鼹鼠,你是脑机不耐受吧。今天第一次戴上脑机,有什么感受吗?”大山雀问道。 

“很平稳呢。能看到不少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那你能看到那个和那个建筑之间的巨幕吗?”大山雀指向一个地方。 

“看不到啊。” 

“那你听得到我的脚步声吗?”大山雀站在地上,开始跳一段踢踏舞。 

“听得到。木头的声音。”鼹鼠回道。 

“那不还是没听到!” 

大山雀笑得更开心了。她弯着腰,盯着自己的脚尖。脚尖掠出,脚跟跺下,踩出旋律。 

“怎么样,我跳得还不错吧。” 

她又跳完了一段,直起背。鼹鼠盯着她。她看向远处。 

“还是有点太黑了。回去吧。” 

鼹鼠顺从地跟在她的身后。 

“不对,我要检查你的脑机开了没有。”大山雀一个转身抓住鼹鼠的脑袋,然后看向鼹鼠耳后,“很好。” 

“现在已经脱离了检测区域了。那我把我的脑机重新开起来了哦。” 

大山雀重新扭开旋钮,扑面而来的就是十几个警告信息。 

“无有权限......哎,关掉关掉。” 

造型各异的飞车穿梭着,带着炫目的光效。它们绕过燃烧的巨幕冲入巢都的内部。指示灯一段一段响起,并有机器人将它们指引到各自的道路上。背后歌声传来的地方,一尊百米高的人像从地面站起,一圈烟花绕着她的腰间炸开。她的歌声空灵而有穿透性,仿佛巢都的另一头也能听见。 

大山雀摸着头“哎呦哎呦”地叫起来。鼹鼠什么反应也没有。 

“你当然什么事都没有。快点,扶我回去。” 

 

鼹鼠终于在草原上醒来,站起来往山走去。他的心情高涨,仿佛有一只飞鸟要从他的胸中撞出来。他终于跑了起来,越跑越快,像风一样。在这草原上没有阻挡,只有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头顶投下一道黑影。他知道,那是大山雀在跟着他。 

他来到山的地方。他掉了下去。 

无数信息冲进他一个月前装上的老式脑机里。鼹鼠掉进一片黑暗。没有东西能将他从黑暗中捞出来。脑机已经完全被涌入的信息占领。 

在外面山雀已经将他的身体放入冰水中,避免他被大量的信息烧坏脑子。 

鼹鼠的眼前突然爆出一块紫色。紫色没有形状,只是鼹鼠的大脑在高喊,你获得了一块紫色。脑机正在努力读取信息,让他们能转化成具体的脑信号,出现在鼹鼠的眼前。紫色、黄色、红色,无数的颜色出现在鼹鼠的眼前。紫色很近,而与它为邻的黄色却好像远到了天际。脑机无法正确读取这段数据,将它以乱码的形式出现在了鼹鼠的脑海里。 

错觉、幻觉相互叠加消灭。 

“这只是个证明,鼹鼠。”山雀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证明,我们看见的东西,谁也没能理解。” 

 

几百年前,码农把年代久远的代码称作屎山。因为各种原因,代码难以阅读,难以修改,又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代码甚至难以取代。 

承载整座巢都虚幻与真实的也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屎山。人们在屎山的最高层敲敲打打,却不清楚下方到底是什么。巢都的诞生距今已七十余年,在当初建造他的时候,脑机还使用的是鼹鼠安装的老式脑机,甚至还在借用政府部门的数据库。七十年里,巢都也建立了自己的计算中心。但在从老版本到新版本的更迭中出现了问题。巢都在早期实现了太多需求,整体更迭会相当不易。因此他们改动了其中一部分,而留下了一部分还在使用原来的逻辑。巢都的某一部分,可能是飞车路线计算,也可能是广告投放顺序,大到巢都的福利发放,小到早晨阳光的入射状态。巢都的最基础的一部分,就裸露在鼹鼠的脑海里。 

鼹鼠还在沉睡着。在他脑海里经过的信息不停地被山雀导出,分析。大部分都无关紧要,只有少数能指引他们前往正确的地方。 

鼹鼠沉在冰水里,大山雀也躺在他的身旁。容器之外,是一片黑暗的房间,只有老式的空调还在运作。 

 

不知过了多久,鼹鼠被山雀摇醒。他全身通红地躺在床上。比起身上像要融化似的痛苦,他的精神更是暂时丧失了部分机能。 

滚滚而来的乱码如同草原上的野火,烧去了他脑里的某些结构。他可能在未来几个月能都无法辨别远近。 

山雀的脸看起来就在他眼前一厘米处,却遮住了他百分之九十的视线。 

山雀笑着。她摸着他的脸。她拥抱着他。那人体的触感传入鼹鼠的脑海。那是没被信息烧掠过的草原。那触感勾起了他的记忆,而记忆会让他重新回来。 

 

“信息作为资源无关紧要,有人要有人不要。但计算处理信息的能力是真正的黄金。”山雀竖起食指说。 

“有钱人把握着信息与算力。他们本来应该和古代的有钱人一样死去把钱传给下一代。这样一代传一代总有一天他们的算力份额都会被花完。但算力不仅仅是金钱,也是长生药。” 

“他们用算力将自己带进长久的梦境,他们用算力网罗世间合适的肉体,他们用算力计算自己继续活着的可能性。” 

“直到他们的大脑真正死去。” 

“算力不会顺延给他们不知哪来的子孙。而仅仅会作为他们的份额从此永远不会被使用。” 

“鼹鼠,我叫你鼹鼠好吗?我们要深入这座屎山。从那里将这些流散的黄金重新挖出来。拥有了这些黄金,即使是最尊贵的巢都的神灵,也要为我们所用。” 

“你明白了吗?鼹鼠。” 

那个女人的手指轻轻从鼹鼠的三棱髻滑落。 

鼹鼠点了点头。 

 

 

 

 

发布时间:2022/05/31 06:25:18

2022/05/31 Literary Prison 【假面舞會】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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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尼

    2022/06/05 12:00:16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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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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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巫念桃 :

    轻轻放一个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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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汉尼 :

    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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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艾连 :

    感觉像四戎或夜雨

    2022/06/05 21:10:10 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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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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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溪明 :

    四戎

    2022/06/06 17:59:46 回复
  • 甄栩瑶 :

    好长,看的我有点蒙。

    刚开始看到景想和环境描写以为是未来的故事,慢慢看下去才发现不是,怎么说呢,整体是有点平淡而且无聊,但是有一部分越想越有趣,也给我提供了很多想法。

    首先是两个角色形象的选定,山雀和鼹鼠,这两个动物代称十分符合两个人设的存在,高高在上的,有些感性又自以为睿智的女性形象,和叫声婉转,长了翅膀,又飞不多高的山中的雀儿很映。

    迟钝的,笨笨的,遵守别人的指令,只会在地下行走,却拥有一些别人没有的视角和想法的男人,和,在地下生活,但其实挺可爱的,有特殊的立体嗅觉感的鼹鼠形象也很符合。

    其次,关于两个角色在讨论数据资料带给我一些想法。现代的繁华生活建立在现在的人未曾真正了解过的积沉的历史上,峰顶的自以为是的人总会有一日成为被压住的地基,就像几亿年前的恐龙们,我们是不是也会步入这样的后尘,做石油贡献的资格都没有,成为“屎山”不为人知的恶臭一分子。

    2022/06/30 22:57:19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