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进行中 时间:5月16日-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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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百年法案】之后的三十余年之后,发生了【天狐暗杀事件】,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但暴露出了一个军方研究“人造半妖”的组织。在最近几年中由于人类世界的战争愈演愈烈,军方曾多次向天狐提出援助(主要是请求妖异参与人类战争)都被拒绝。这次事件的原因可以推测为“以人类手段进行某种示威”
重伤清醒过来的天狐,认为“人造的半妖”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战争兵器,是一种悲哀的存在,以“给予他们慈悲”为名对人造半妖进行抹杀行动。
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9270/
1、
假如你能看到他人的寿命,会怎么想呢?
嗯?不要担心,如果不能说话、碰不到我,就把这当做一个梦吧。这不会比你的其他梦境,甚至比你的亲身经历更奇异了,而且,这绝不是一个不吉祥的梦。
言归正传,假如你能看到别人的寿命,会怎么想,会不会有所行动?
杀人无数的恶徒得享天年,善良无私的好人却活不久,活泼健康的孩子突然夭折,常年重病的老人躺在床上饱受折磨,一心求死却不得不苟延残喘……
看到有人身上的寿命,像被打翻的茶杯里的水一样,全部都要泼洒出去了。几天、几小时之后他就要遭遇危险,你会不会施以援手?
就要失去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你会不会希望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日复一日地看到这些事情,你又会不会习以为常,认为能活多久是命中注定的,人力无法改变,于是合上眼睛,放弃这项对你来说太过辛苦的天赋?
人类看不到,也无需去思考这件事情,真是轻松。
但是我不一样,我能看见,在很久很久以前,甚至可以稍微,改变这样的结果。
我一点、一点搜集过着痛苦生活的人的生命,从每个人身上拿走一两年,再把它们用到需要帮助的人身上,如果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寿命去延缓他人的死亡,我也会视情况实现他的愿望。
不相信吗?确实,我的能力有限,而且那并不是为世人所知的举动,也不会对大部分人的生活造成影响。
如果以你们容易理解的方式来比喻,我所做的事,大概和你们的“医生”相仿。
只不过我可以决定救治的伤患。
而且所用的药物是其他人的寿命罢了。
2、
我们是先于人类所掌握的知识、观念和道理而存在的,和你们原本不应该相互干涉,但是,长久以来和人共同生活在一起,我变得逐渐能够理解人,不管经过多少岁月,直到现在,还会觉得你们有趣,看到你们身上发生的故事,会感到快乐、悲伤、寂寞、痛苦。
而尽管我们的力量日渐衰落,相信和需要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人们中间还是流传下种种术法和仪式,用以到达我们所在之处。
为什么要说这些?
那是因为,有人施行了那种“仪式”,想要得到我的帮助,而那和你也并非全无关系。
所以,你愿意听听我的话吗?
这片土地过去曾经发生过一场大灾,对你来说也许只是传说,而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水变得灼热,呼啸的风吹个不停,地脉中的气流四处奔涌,赖以生存的事物一夜之间成了致命的剧毒,我们不得不到处奔走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就在这过程中,不少原本就已衰弱的同胞逐渐消失了。
和你们的灾年也没什么两样。
等到灾祸逐渐平息,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人类那里也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
那一代人的寿命变得十分短暂,好不容易逃过了天灾、疫病、饥荒,还是无法平安地度过余生。
那时的我也束手无策,剩下用以助人,可说是力量源泉的东西,全部都破碎四散,一件也没有留下。
幸好妖异的首领找到了让种族延续,也能让人们可以延长寿命的方法。
是啊,原本他们应该是受到祝福而降生的。
混合了我们,还有你们的血,那样的孩子。
当然,并不是大家都这么想,那是人的本性,也是傲慢不受拘束的,我们的天性。总有一天,双方还是会意识到那条界线,意识到跨越那条界线的危险,然后退回到可以看到对方,但无法自由接触的距离。
不过那是我们彼此最接近的时候了。
就连我也……
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那种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归宿,然后马上明白,不知什么时候又要迎来下一次分离的感觉……
就算有了合魂仪式和百年轮回法案,总有一天我还是要再次背起那个负担,虽然十分清楚,我仍然为不得不和亲近的人分别而感到遗憾。
那时候我得到了,可以从这个负担中解脱出来的机会。
“某个地方的河流秋季枯水的时候,如果在河底捡到发光的石头,就能看到神灵,听说他可以实现愿望。”
那是在口口相传中变得千奇百怪,但最重要的部分保留下来的传说。至于看到神灵之后会发生什么,就由我来决定了。
有个孩子拾到了那样的石头。
是由母亲独力抚养的女孩,虽然还没有显露出征兆,但我知道她身上也有妖异的血缘,她因为贪玩而迷路,不久就有村民前来寻找,但我变成了让他们恐惧退缩的模样,只对那个女孩展露出笑容。
愿不愿意一直活下去,协助我完成使命?
可以永远健康,自由自在,看各种各样的风景,见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会受谁约束,也不会受谁催促。
没有胆怯逃走,还想要保护那个孩子的村人中传来抗议,她还只有五岁,怎么能做这种选择呢?
我明白这不公平,但那时只管一味催促她自己决定。或许这和那些喜欢恶作剧捉弄人类的同胞一样,是天性使然。那个女孩似乎也因为我的话,产生了迷惑。
要怎么办?
她问大人们,可他们一时也不知道,怎样用三言两语向她解释清楚。有人喊着不要听,快回来,但那只让她觉得慌张。
这时她身后的少年低头对她说了些什么。
声音很小,但我能听到。
“如果想要回去和家人在一起,就拒绝,如果想要离开母亲一个人生活,就接受吧。”
3、
我一瞬间想起告别过的,已经死去的人们。这是我的错,不该开这样的玩笑,一个个迎来亲人朋友的死亡,最后变得孑然一身,把这样的负担交给什么也不知道的幼童,还是太沉重了。
为什么不干脆放弃?我并没有什么必须履行的责任,不是也有彻底成为人类,融入人群中的方法吗?
那个人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灵灾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和我一样的同胞。如果成为人,我便无法再看到,也无法再改变他们的寿命,这是只有我能完成的事情,怀抱这种想法,也许是一种自负,但我还不想,即使孤独艰辛,我也不想放弃这项能力,即使无法公平地帮助每个想活下去的人,在某个角落一定还有人需要我。
由于机缘巧合,我和那个少年几度重逢,他好像对我的经历很有兴趣,也愿意听我说些对没有耐心的人来说,太过冗长的故事。慢慢地,我成了即使不需要呼唤,也会随心所欲以不同面貌出现在他面前的“神灵”。
人类长得像竹子拔节一样迅速,当我发现他的外表产生了变化,从踮起脚才能够到神木上的注连绳,到伸手能取下屋檐下的铸铁风铃,不知不觉中已经看过他的不少事情。
能够为了陌生人以身犯险,但对待我们中任意妄为,伤人性命就像吹走一片枯叶,拔出一棵小草那样的家伙,他也能够坦然接受。想像人类一般生活下去,就帮助他们像人那样生活,想依循自己的道理,就去理解那个道理。很清楚“界限”所在,但毫无畏惧的人,如今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
只是有一点我一直不太理解,不管是妖异也好,人们口中的神灵也好,他只是抱持敬重,却从未像他人那样祈求过什么,去神社参拜的时候不挂绘马,七夕的时候也不写短笺,家乡流传的,烧掉纸叠的鸟儿就能把声音传到天上的风俗,他的那一只上面,也从来没有过只言片语。
是不是终究无法信任,和人类不同的存在呢?
你没有愿望吗?还是怕被拿走什么?怀着这样的疑惑,我问他。
愿望吗?如果只是说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既然是愿望就还没实现,没有实现的事情,一种努力去做就能达成,另外一种,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努力就能达成的话,从现在开始做就可以了,做不到的,不管向谁祈求都没有用。
是这样啊。我稍微安下心来,但是越发觉得好奇,于是不放弃地追问下去。
你现在没拿着“供品”,对我说说也无妨,有没有什么,明知不容易做到,还是想要实现的事?
他想了很久,然后告诉我。
“我有想一起度过余生的人,我想比她晚些离开这个世界,那样就能陪她到最后一刻,但也不想太迟,那样她会等得不耐烦。”
他脸上第一次出现和年龄相符的,孩子气的认真劲,我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不管想延长寿命,还是放弃长生的机会,对于人类来说,一旦想要相互扶持彼此依靠,就会认为一起度过的时间才是最有意义的。
4、
没想到再次见面就是不久之前。人真是最聪慧,也是最愚蠢的生物,好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无数人小心翼翼维持的关系,短短几年就可以全数拆毁,怀着恶意种下的种子,竟然结出那样的果实来。诞生之初给妖异和人类都带来过好处,得到双方祝福的孩子们,他们的后代现在却仅仅要因为被生下来,就被视为流着不洁血液而被清除。
我为他们感到难过,我为人感到难过,我也为居高临下地俯视这片土地,放任恶果四处生长的同族感到难过。
所剩无几的灵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继续旅行,看来只有返回秘境,在长长的睡眠中和这个时代告别了。
这时那个人找到了我。
还带来了,不知从哪里搜集来的,可以帮我恢复一点点力量的东西。
和我遇到的所有人一样,十多年就足以让他们的外表改变,但让我意外的是,他所露出的表情和以前判若两人。
该怎么说呢,那是深深的疲倦,疲倦到忘记了痛苦也忘记了希望的表情。
他先为耽搁了我的归途而表示歉意,继而向我提出请求。
他告诉我重要的人遭逢不幸,已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身体也受到损害,不知何时就会离开人世,能确定的期限只有六七年,即使侥幸找到延长的方法,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健康。
“她现在不需要依赖他人也能活下去,而且比我更该看到未来……与其寄希望于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想选择更稳妥的方式。”
“所以,能不能把我余下的时间给她呢?”
5、
黎明比想象得来得更早,夜色渐渐褪去,薄雾般的朦胧光线开始在房间里弥漫。
沉沉的睡意已经消退了,但眼睛还是无法睁开,明明已经感到了光线,却无法从黑暗中挣扎出来。
一直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嗡鸣,一开始还很温和,轻柔得像催眠曲一般,到了后来却变成了令人烦扰,不断啃噬神经的絮语,她觉得连呼吸都受到了阻碍,想要撕裂眼前暧昧不明的阴影,推开胸前的重负大声抗议。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才不会有这种事,就算谁都不记得了,也把好事和坏事全部埋在心里,毫无怨言地背负起所有回忆的人,怎么可能忘记最初的愿望。
——不是想要一起度过余生吗?
身体受损又怎么样,没有多少未来又怎么样,那种事是谁规定的?只要还活着,不就有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吗?
如果这是梦境,那根本算不上美好,甚至连可怖的噩梦都算不上,只是令人焦躁、令人讨厌、让人想要从中挣脱出来。昏昧不明的日子已经够长,不需要再沉浸在梦中听谁的指示,这不是别人的故事,而是需要自己亲手书写的结局。
像从幽深的海底向上看,头顶上渐渐有光线照射进来,海面附近的水变得湛蓝清澈,她摆动手脚努力上浮,刚刚包裹在周围灼热的气息逐渐消退,凉爽的水流在周身流淌。
一直对她说话的那个声音轻轻地笑起来,不再像隔着什么东西那样模糊,而是变得清楚又洪亮。
是的,那并不是最初的祈愿,所以不能实现,虽然无法给你更多的时间,但我有别的礼物给你。
生命流逝不只是身体的成长和衰退,还包含着对往事的回忆,假如那也是寿命的一部分,那就让你失去的东西物归原主好了。
水流越来越急,身体不受控制地从水底冲向海面,气泡在旁边汩汩作响,终于,她呼吸到了潮湿的海风,听到了海鸟的叫声,浪花白色的飞沫飞溅到脸颊上。
你已经不怕了吧?不过是回忆而已。
谢谢你让我看到,还有人坚持下去。
6、
巨大的黑影从窗棂和屋顶之间的缝隙爬出来,扭动身躯爬上了附近的树木,环绕郁郁葱葱的树冠转了一圈之后,就消散在晨光之中,而地上散落着的,微微发着白光的卵石仍然躺在原地。
——似乎是失败了。
做不到的事,果然向谁祈求都没有用。
不知为什么,他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隔着纸门,他看见那个身影撑起身体,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用手捂着眼睛。
“梦吗?”
男人跪下来拉开拉门,对方只是沉默地摇着头。不知是不是“仪式”造成了什么影响,但即使不是,这样的景象也出现过好几次了,问她也得不到回答。那究竟是冰冷而黑暗,还是充满了火焰和鲜血的梦呢?
白色的花瓣在走廊的地板上轻轻翻滚,从敞开的纸门外进入房间。即使已是春季,海边的晨风仍然很凉,房间里的空气也为之一凛。
自己还是什么也没能给她,也无法打破挥之不去的疏离感,但是,只要想起那副模样,他还是想再一次,再一次向前迈步,想要缩短横亘在两人之间漫长的距离。
沉默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说,能不能请你静静听完?”
她在膝盖上握紧双手,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我一直在想,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该怎么才能给你更好的未来。” 男人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着,“但是,后来我逐渐明白,那不过是我抛弃不了过去,单纯想要靠近你而已……不是出于习惯,也不是出于同情,只是一想到你就非常在意,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是不是平安,有没有发自内心值得高兴的事……”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像要从某种束缚中挣脱一样。
“想要看你的笑容,分担你的痛苦,如果做不到,至少让遥远的地方,笼罩着你的风雨,也同样落在我身上,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过去的记忆,明天又会如何……让我这么想的,这世界上,从一开始就只有你一个,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面孔白皙的女性眯起了眼睛,低着头,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所以,虽然听起来像强人所难,不过你想不想就这样,和我一起生活下去?”
“以前就……”
他看到她勾起嘴角露出笑容,接着轻笑出声,最后笑得连眼眶里都盈满了泪。
“以前就是这副样子……果然……一点都没有变。”
“不肯放弃,又太顾虑对方的心情,所以总是耍些小聪明……到这种时候,也要别人来做决定吗?”
她的双颊发红,眼睛亮闪闪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不就是说,每过一天都赚到了?……我啊,有很多事情弄不懂,也总是走错路,不过,就只有活下去的运气不输给别人,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很多地方想去,才不会就这么结束。”
接着,他看到她挺直脊背正坐起来,长发从脸颊两侧,顺着肩膀和背脊一直垂到地上,一如以往傲然美丽的姿态。
“我会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连不在身边的人那一份一起,连死去的人那一份一起,全部都交给你吧。”
——啊啊,她回来了。
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旅程,竟然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出现了终点。诸多遗憾,诸多艰辛,诸多复杂而难以言喻的心绪,像晨雾一样慢慢消散在初春的空气里。
——谢谢你的信赖。
——即使已经无法得到平凡的幸福,也绝不会让你后悔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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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脑已经变成牛奶稀饭,总之先写出来,BUG什么的以后再说...
*前面出现在梦中的是蛇类大妖怪NPC,目的是换个保修点强行刷存档,加快一下游戏进程...好像有OOC到世界观,不过其他大概都是胡诌的,只有存档是真的...
*主线到这里基本完结,之后再圆一圆之前埋的线,就可以放飞自我了。感谢看到现在的大家,虽然之前一直在打恋爱TAG,但好像都没有在谈恋爱,不要告发我剧情欺诈【xxx
不过,姑且还是考虑了结局的各种走向。
回忆,感情,寿命,健康,少了任何两种,感觉都会成为死局,荔枝人智商下线,但又不想走彻底的BE,所以只能硬掰,进入第三章以后每写一篇都是真正意义上的肝脑涂地,万望被OOC到的各位不要嫌弃【笑哭
*其实很希望取回记忆的龙姬变成强势的类型,可以勇敢面对一切不利因素,不知道能不能表现出一二呢...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搞完了,自己给自己撒花【【【
【填一勺土,和【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4761/】有點關係……】
“阿菊,阿菊姊姊!那位先生來了!”
女子雪白色的臉龐映在明晃晃的鏡面上,抹了胭脂的食指正點向櫻桃小口,話音未落卻凝在半空中,一雙烏黑的眼睛循聲望了過去,看向急急忙忙趕過來的禿。黑得發亮的云髻下裸露出的琥珀色頸子乾乾淨淨,遠比臉上厚重濃膩的粉脂來得可愛,生出一種潔淨的情色。
“叫他在外面等著吧。”阿菊細細用食指將那片艷紅塗抹乾淨。傳話的小童得到答復,便又踩著不停發出吧嗒聲響的拖鞋跑了出去。阿菊即放下那慢條斯理的做派,匆匆將妝畫完,之後,卻又反復審視起鏡中的面容,拖著時間。到鏡前的蠟燭成了一串凝固在淺碟上的越橘時,阿菊才慢悠悠地拉開紙門。方才一直在房間內為阿菊梳妝、跟在她身後的禿提起和服過長的下擺,幾步並做一步跟著高出自己幾頭的藝妓。
阿菊原本是以潑辣文明四里的藝妓,有著酒豪美人的說法——起先這名聲還為人所不齒,可卻慢慢傳開,甚至有了不少為了喝倒阿菊而不惜砸下重金的客人前來,不知什麼時候起這讓藝妓少了嫵媚的缺點也就成了招攬客人的優點。
除卻酒豪,這位年輕藝妓是位母老虎的說法要傳得更遠。
明治以前,吉原不可帶刀的規則便已默認,雖說如此,卻總有客人犯下此事,更有被丈夫拋棄的怨婦會來找人尋仇;前些日子,便有位女子持刀害人,結果卻被阿菊以空手奪下刀刃。從此,母老虎的名聲越傳越遠,甚至蓋過了原本的酒豪稱號。
就是這樣一位女性,最近卻不知怎麼軟化了下來。
旁人不知緣故,一直處在阿菊身旁、年幼的禿卻看得清楚。這位素日豪邁的姊姊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在見過那位落語先生之後。
那落語先生的名字,年幼的女童已經記不清楚,只記得一張圓闊寬大的臉,好像客人帶來的玩偶一樣滑稽;那人生得臂膀粗壯,身材高大,輕易就能將自己高高舉起來;談吐間則帶著股市儈氣,來青樓的男人,有大半是想從游女那兒奪回僅存的自豪與榮譽感,這落語先生也不例外,與藝妓阿菊相談時,總是帶著半炫耀的口吻,提起“女人家不懂”的大事。可令女童不解的是,阿菊姊姊面對那男人,卻總是一臉微笑地聽著。莫非那人是什麼厲害人物嗎。女童想著,盯著手中紋路華麗的和服愣神。現在要是不問,接下來整夜都要好奇了。這麼一想,禿就又鼓起勇氣,輕聲問道:
“阿菊姊姊……”
“怎麼?”藝妓隨口答著,並不回頭,腳步也不曾慢下。
禿急切切地跟著,將和服兜在懷裡:“那位先生是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能讓您這麼傷心呢?”她等著阿菊的反應,對方似是驚訝了一番,可頭上的簪子卻連擺動都沒有一下。
“你這孩子,人小鬼大的……真機靈。”阿菊側過身子,摸了把女童的臉,後者驚得瞇起眼,得到溫柔的撫摸後,也就不再害怕,“男女情愛麼,總是這樣,男人一個個都是傻瓜,不出些手段留住是沒辦法的……”
“那落語先生,也是傻瓜咯?”禿問道。
“可不是,傻瓜中的傻瓜,每次來都是厚禮相贈……要是遇到別的藝妓,才不會那麼簡單放跑他呢,肯定是好好敲一筆。”阿菊道。
“我還以為阿菊姊姊怠慢那落語先生,是因為……”
“若是他來了,我就急衝衝地過去,也未免太掉價了。你雖年幼但也記好,不能人家說什麼便應。這樣,才能使自己在男人心裡留下地位。”阿菊又說,腳步仍是慢吞吞地。禿聽後,連忙點頭,已經懂了一半,隨後又像往常般說了些招人喜歡的話,逗得年長藝妓的臉上浮現出微笑,兩人才停在客人等候的房間。那落語先生在房間裡,桌上的茶杯空了一半,想來也等了段時間。
“阿菊小姐,你來啦。請坐請坐。”男人拍了拍大腿,講得好像自己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阿菊也並不見外地坐了下去,禿卻分明從這位潑辣姊姊的眼裡看到熱戀中女子才有的嬌媚。
罷啦,罷啦,就讓他們兩位大人迷惑去吧。禿想著,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吉原春夜,三味線弦不絕於耳。
【哎,我很喜歡有些男女關係中,雙方都覺得對方是傻,但還是挺喜歡彼此的那種感覺(……)】
1、
连续好几天,规律地从早上九点钟开始响起,下午四点左右才会结束的,让地板都一起震颤起来的嗡嗡声终于停止了。
房间里的寂静一时显得有些突兀,穿着白色外褂的研究员把目光从手上的文件中移开。头顶上的照明设备突然传来啪擦啪擦的声音,青白色的光也随之抖动了几下,接着完全熄灭,几秒钟后又再度亮起。
电力供应不稳吗,他首先想到前不久发生的地震,灾害让帝都附近几处发电厂和自来水厂相继停工,但研究所的能源供应从未中断,市内感受到的明显震感在这栋建筑里也变得十分微弱,不可能影响到照明电路。
果然还是检修的原因,他把视线投向连接隔壁房间的门。
对面的房间放置着研究所专用的仪器设备,为了正常运转配备和室外联通的风扇,温度比这里低得多,从门上的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仪器上红色和绿色的信号指示灯忽明忽暗,像某种活物盘踞在黑暗中,偶尔眨眨眼睛。
接着,那扇门被推开了。
鬓角发白的中屿从房间里走出来,像打量房间里放置的家具一样上下审视了他一番,点点头,做出最低限度的礼仪表示,然后径直向通向走廊的门走去。
“刚才发生了点小问题,我们试着切断了总闸,不过故障已经排除。不如说让问题暴露出来更容易解决,之后就可以正常使用,不会再出现性能降低的情况。”
中屿身后的助手解释着,比起平时应答时姿态放得很低,总是含有不确定意味的腔调,这个人只有在谈到自己工作的时候,说话才显得肯定一点。
“签字确认后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后续有任何疑问的话,请及时联系。”
“哦。”
泉随手在对方递过来的评价表上写了几个字,似乎为了缓和气氛,穿工作服的青年以温和的语气补充道,
“这段时间多有打扰,还请不要介意。”
——木下,不对,是木村吧……不知道名字,果然记不住啊。
微微佝偻着背的助手抬起低垂的目光,细长的眼睛在沾了灰尘的镜片后面眨了几下。泉发觉,即使交谈过几次,自己却连对方的姓氏都记不清了。
三森重工六十多年前从工部省造船局发展起来,目前已经成了涉足军工、电力、建筑、材料和化学技术的大财团,研究所使用的设备多是由其下属、生产医用仪器的公司制造及安装的。因为用途和目的太过特殊,对方从技术部门专门抽调了一批员工负责SPST的设备供应及后续调试,其中也包括像中屿榊一郎这样以前的知名学者。
中屿似乎对研究所的研究方向和理念抱有恶感,十分抗拒将人类认知以外的事物应用在医学和生物学上,虽然工作质量无可挑剔,但对SPST所属的研究员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担任这一职务,恐怕也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隐衷。受他的影响,平时和他一起工作的年轻助手也显得异常冷淡。
泉对此感到好笑,空有无聊的自尊却无法突破界限,无论是学术研究还是技术开发,都是绝对无法有所建树的,看来这些所谓精英也不过如此。
然而木村却对研究所正在进行的研究和实验颇有兴趣,他是临时接替因家乡受灾而休假的前任助手协助中屿的,自称出身外省,因为身体原因免除了兵役,在校时就一直跟随中屿学习。
木村的手脚很麻利,做事迅速而有条不紊,乍看上去只是个温和沉默、不修边幅,没什么野心和欲望的青年,比起研究者,更像是熟练的维修工人。但是,通过几次谈话,他显示出对于人体、药物,以及“异常”在人身上作用的机理令人惊讶的理解力和意外广泛的知识。该说不愧是中屿的学生吗?
一次,泉看到摘了粗线手套的木村,除了手指根部的薄茧以外,右手食指和中指间还有厚厚的笔茧。或许,供职于三森重工的技术员还在什么地方兼任文书整理或是写作的工作,这似乎解释了他身上某种奇妙的特质,即使是再乏味的对话,他也能给人以一种对话题充满了兴趣的印象,让人不知不觉中想要回应他的问题。
——妖异的血脉究竟是如何混入人世的?操纵和控制那种力量的方法?为何会有在需要的时候无法使用,不需要的时候却抑制不住的情况?假如想要恢复到普通的状态,要采取什么措施?
——……是吗,像是随着年龄增长发生退行性病变的状况吗……免疫学上……不可逆的过程……
——原来只是假设吗?排异反应呢?……说不定“那边”有方法……啊,好像跑题了。毕竟“他们”不是能随便接触的。
——或许是几种可能性综合作用的结果……说起来和那个很像……“仪式”?……“力场”?……“净化”?
——说不定可以……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一定可以吧……
或许是对方的求知欲和站在共同立场上的亲切感,或是潜意识中想要报复一下中屿的自负,当泉意识到自己回答和描述中的信息远远超过了技术开发的需要时,木村早已结束提问,认真地咀嚼回味起来。
最终,讨论总是以木村再三为提到了工作之外的话题而道歉结束,而下次两人在业余时间碰面时又会重蹈覆辙。直到派遣终止,中屿和木村需要前往下一个工作地点的时候,这种交谈才告一段落。
在不了解对方目的的前提下,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到处宣扬的人。
下次如果还有机会见面,问问他打算做什么吧。这么想着,研究员把这些带着外省口音的人抛在了脑后。
2、
——也许再也回不到这个地方了。
龙姬从宿舍的窗子向外望去,零式的驻地显得十分冷清,外面几乎没有人活动,连操场也只勉强把中间的一小片雪清扫干净,剩下的残雪铺在地上,在阳光下融化掉,又在夜里结成薄冰,看上去像什么生病的动物,毛发一块块地脱落,显得斑驳而凄惨。
建筑内也是如此,几个月前,走廊里有时还传来年轻女性的喧闹,现在则是一片死寂。大家不是被派往海外战场,就是在与常世禊祓的战斗中受伤或行踪不明。
作为最早的零式成员,她从一开始就看着那些怀着憧憬或是疑惑的面孔出现在周围,离开一段时间,然后被改换了形貌,或是悄无声息地消失。被强加了怪异能力的同伴并没有被赋予同样可以自由使用力量的权利,而是成为了利用、排挤或是轻蔑恐惧的对象。
刚刚接受改造的时候,对于失去回忆的龙姬来说,他们不过是充斥在四周的虚无幻影,而她认为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不经过调试身体就会朽坏,不服从指示就要受到惩罚和约束,不杀死敌人自己就会死,一切都是遵循生存本能的行动。
随着流淌在血液中,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力量渐渐可以被控制,她开始在清醒的时间像个孩子一样重新认识周围的世界,“零式”关系密切的几位同伴和SPST常常出现在面前的研究员,逐渐与她构筑起了一种微妙的,与“家人”相比,更近似于“同类”,以及“协力者”的关系。
之后,她开始了解构成了她的世界的驻地、实验室、战场以外的那部分。总是显得沉重的生活中,出现了小小的,温暖的光芒,以及稍纵即逝的渺茫希望。原先在她眼中一片灰暗的风景,渐渐染上了鲜明的色彩。
——那就是从家乡带来的习惯,是因为从小在那种环境中长大,才形成这样的性格吧。
——我记不起家乡的样子,这里才是我的归属。
已经发不出声音的友人轻轻地摇着头,朝她打着手势,不,不会的,不会永远这样下去的。
对方并拢手指,轻轻地按在她胸口心脏的位置。
——要学会像普通人那样体会啊,因为靠近危险而恐惧的心情,因为看到美丽的东西而高兴的心情,因为接受了别人的善意而感激的心情,因为失去了重视的事物而悲伤的心情,拼命想要保护什么、想要靠近什么的心情。即使有人会说这对军人来说是懦弱,是无用而危险的感情,但总有一天,大部分人都这么想,这么想不会是错误的,这样的时代会回来。
那时候我会在哪里呢?他们呢?你呢?她把目光移回空荡荡的房间,心的床铺只剩下一块木板,私人物品全部被收存起来。而自己的东西也全都被收拢成一堆,只装满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箱。其中夹杂着寄件地址写着安昙野家的小包裹。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虽然外面的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可是仿佛完全没有温度,她背对着光线站着,看着自己的影子垂落在地板上。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房间里冷得吓人,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雪地里,周围散落着某种容器的碎片,红色的液体不断向四周汩汩流去,模模糊糊地,那影像同遥远的过去重合起来。
奠仪用的花瓶被打碎了,花瓣散落在小小的水泊里,精心布置了很久的祭典神舆倒在地上,装饰物洒了一地,夜晚降临,锋利的碎石划破了膝盖和双脚,连月光都无法穿过头顶上高耸的岩壁。
好像慢慢回忆起一点过去的事情了,所以遗憾和痛苦的心情才这么强烈,才会重复着无意义的致歉,自己总是在不知什么时候弄坏了东西,或者卷入了不知所措的状况,伤害到周围的人,或是让家人担心。
她想起那个伸出手,拼命想把自己拉回“外面”的人。自己害怕到发抖,问着“怎么办”的时候,如果他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冷静地妥善解决。
他并没有说谎,为了等那个不会回来的“自己”,大概已经很久很久了。
——假如按另外一种可能性生活下去,我现在一定很幸福吧。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这次真的不行了。虽然想好好地告别,可是再次回头的话,我会无法做出决定。
——如果我不去战斗的话,更多人会死。
3、
提交了申请,志愿出发去海外战场的“零式”部队将在SPST做最后的检查和整备。说是“部队”,确认在籍的士兵只剩了百余人。不过,这些被改造过的战士拥有和妖异抗衡的力量,如果投放在对人战场上,会成为相当有效率的杀人机器。
比良野皱眉浏览着被涂改过几次、申请赴外支援的人员名单,再次把目光停在那个名字上。
——为什么?
他咬着牙,颅骨内部仿佛有东西在太阳穴附近敲击,头好像要炸开一样。
上次的事故结束之后,东山几次试图联系,都被他拒绝了。本以为早已安排妥当,万万没想到心会成为变数,突然出现在战场上成了牺牲品,而“怪物”却安然无恙,还返回部队被保护起来。
一方面对心最后还是选择了人造半妖同伴感到不满,一方面为策划已久的复仇机会就这样化为泡影而恼火不已,比良野心里仅有的,对让石野心卷入这场灾难的一丝愧疚就这样逐渐被怒火燃烧殆尽。
——那个怪物必须死,全部,都是那家伙的错,必须亲手讨还血债。
老师一定是想叮嘱自己,把上次的行动进行下去。现在“怪物”要脱离这片土地,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情。异国战场凶多吉少,而战争的局势又不容乐观,虽然讳莫如深,军队里还是有帝国前线正在溃退的传言,即使能凭借杀人鬼的力量保全性命,这群怪物回来之后,难保不会被当做替罪羊或失败品清除,如果无法亲手为弟弟复仇,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从椅背上拿起已经起皱,微微散发汗水味道的外套,披在肩上向外走去。
冬季的夜晚来得很早,驱车到达研究所的时候,树林里的小径已经变得一片漆黑,树木的枝干交织在一起,在车灯的照射下像堆积在一起的苍白尸体。
不知为什么,道路的状况和平时不太一样,应该笔直前行的地方,车子却渐渐拐弯,以前没有岔路的地方出现了奇怪的小径,到达研究所门前的时候,负责登记的安保人员状态也有些异常,比良野本打算以运送给养的理由进入研究所,但根本没有人提出问题,就这样让他通过了。
——在哪里?
种种令人生疑的现象没有挡住他的脚步,比良野从建筑的一侧进入了一楼大厅,借助微弱的灯光打量着走廊里的示意图。
——那些怪物在什么地方?
环绕着中庭的三栋建筑形成了一个“凹”字形,下面有占地是其两倍以上的地下设施。确切无疑地,那就是“怪物”诞生的地方。
——不能再等下去了,明天,实验品就会出发前往战场。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亮着灯,但走廊尽头有扇门关闭着,似乎上了锁。比良野把手伸向腰间的短枪,朝地下室走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巨响。
强风和气流卷着破碎的玻璃冲过来,墙壁被开了个大洞,随之而来的还有耀眼的白光,仿佛有人把一整座燃烧着的山扔进了这栋建筑,他一瞬间丧失了视觉和听觉。在眼前的景象被白光淹没之前,视网膜上烙印下的,是一副带着狰狞鬼面的面孔。
像患有恐高症的人站在悬崖边上,被风摇动了身体一般,某种强烈的冲击让他几乎动弹不得,那是比人造半妖更为诡异,更不受约束的力量,仿佛站立在他面前的影子不过是个躯壳,更多四处流窜的、想要吞噬人灵魂的恶意为了向敌人昭示其存在才依凭在它身上。
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怎么可以在这里死掉。他拼尽全力想要反抗,然而,敌人却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妖异的背后张开了黑色的翅膀,似乎有簌簌的振翅声在空气中回响。
身后传来了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通往地下室的门打开了,“怪物”们相继从里面涌出。当翅膀投下的阴影从身上掠过的时候,军人感到,随着流过身体的冰冷气息,自己内部属于“人”的那部分仿佛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4、
周围到处都是火焰、流弹以及玻璃破碎、金属器械落到地上的响声。研究员们仍然保持着冷静,他们似乎很擅长应对这种混乱的场面,迅速隔离了妖异入侵的区域,开始处理实验设备和资料数据。只有人造半妖的士兵们留在狭窄的建筑物里,和入侵者展开了越来越激烈的厮杀。
比良野很快觉察出,妖异一方决心用这场战斗清理掉“污染”他们血脉的根源,不仅是人造半妖,还包括制造出人造半妖的人类们。他们获知了研究所的地点,并朝这里发动攻击。或许军方内部预测到了这一行动,才推迟了将“零式”投放到海外战场的时间,并将大多数的零式士兵安排在研究所驻守。尽管如此,面对带着鬼面,以骇人的姿态出现在黑暗中的妖异,即使留守的人造半妖全数出动也将是一场苦战。
不过,比良野并不关心这场战斗的结果,怪物和怪物相互吞噬,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的目光已经捕捉到了那个身影。
“龙”令人惊讶地,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恢复了原来的状态——至少在普通的人类军人眼里如此。她依靠墙壁和附着在天花板上的金属管道蛰伏起来,再借助反作用力将身体弹射出去,极其敏捷地避开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锋刃,击打或是踢开阻碍在道路上的敌人。看得出,与以往不同,她并不执着于与敌人缠斗,和接受命令杀死敌人相比,女郎蜘蛛的人造半妖更像是以清醒的意识寻找退路。
——快了。
比良野耐心地,静静地等着,看着闪避不及,坠落到楼梯下方,以及被军刀刺穿腹部的妖异。
——健次是那样死掉的吗?
目标退进这个房间,几道门随即依次关闭,这个纵深几米的宽广空间平时似乎是作为人造半妖训练的场所,和外面隔着一段距离。妖异一时还不会攻入这里。这里还有向外的通路,想要悄无声息地逃走,这个地方是最好的选择。
用利刃编织死亡之网的怪物不会想到,网中的某个角落,有一息尚存,打算拼死一搏取它性命的猎物。
比良野举起枪,朝着那颗头颅扣下了扳机。
建筑的某处传来了低沉的轰鸣,枪声混杂在其中变得微弱了,不知是不是其他方向传来的声响提醒了对方,怪物猛地转动了身体,子弹从她的耳畔飞过。
再一次瞄准,发射,接着再一次。
面对向着自己疾驰而来的人造半妖,比良野完全没有感到恐惧。
——健次当初也是被困在封闭的房间,看着“死亡”四处肆虐,他的伤口在胸前,想必没有转身逃跑。
自己已经进入军刀的攻击范围,弹仓里的子弹也只剩下最后一发,大脑已经预演出了几秒后,喉管被刀尖劈开,血液四处飞溅的景象。
然而,那双在黑暗中像磷火一般的眼睛,看到他的面孔时,竟然不再移动了。
——难道是想起来了吗?那个被你杀死的人?
局势因为这片刻迟疑改变了,这一定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在天之灵保佑,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人造半妖也躲不过去。
枪声响了。
5、
男性军人的身体抖动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弹孔,他艰难地向前移动,试图射出弹仓里的最后一发子弹,但接着,从后方飞来的子弹射中了他的手臂,枪掉落在地上,那具高大结实的身躯最终向前倾倒,倒在不断缓缓渗出的血泊里。
龙姬转过身,看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走到身边,踢开对方携带的武器,盯住那具躯体。
远方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剧烈,逐渐变成连续不断的尖锐巨响,某个地方发生了爆炸,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和撞门的声音。
她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呼喊哪一个名字。
那个人直起身,目光从她的脸上掠过,从她的肩膀上投向后方。
黑暗中小小的闪光再次出现,子弹向房间另一侧出口上方飞去。她看到那儿站着把手插在白色外褂口袋里,以吃惊的表情俯视他们的研究员。
“还差一点,马上,就要结束了。”
黑发的男性轻轻地说,一如过去不知什么时候,一边说着“没事的”一边处理看似无可挽回的局面时那种安抚别人的语气,然而那副表情,却带着连模糊不清的回忆中也未曾出现过的,冷静而无可动摇的恨意。
龙姬曾经听心告诉过她,人的梦境会混杂回忆和现实,有时会看到自己熟悉的,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眼前的景象简直就像是梦境一般,还是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无法逃脱的噩梦。
她想到误以为心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体会到的惶恐而又绝望的情绪,如果人能够如此迫切地祈愿,想要别人活下去,说不定也会同样痛切地祈愿剥夺了自己重要事物的人去死。
持有这种意愿的人,会显露出这样的眼神吧。虽然记不清每次妖力暴走时的情景,但龙姬慢慢能够回忆起战斗之后倒在血泊中的人类、妖异的模样,刚刚那个人类军人,一定认为她就是杀死他亲人的凶手。
而面前的男人憎恨的对象,无疑是拯救了她的生命,又让她成为杀人凶手的,她曾经赋予无条件的信赖和服从的研究员。
——但是……
这样不行,这不是让事情结束的方法。
下一发子弹冲出枪口,被挥到半空中的军刀弹开了。
6、
“你是为了她而来的?问了那些问题,然后一直埋伏在这里,伺机把她带出去?……该说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呢,如果不是担心那台设备,就不会在这里发现你们了。”
把长发束在脑后的学者一瞬间的慌乱已经消失,他揉了揉额角,皱起眉,困惑不解地抛出问题。
“中屿那家伙是什么人?楼上的爆炸和你们有关吗?”
然而几乎变了一个人一般的,中屿的“助手”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泉负责的“实验品”。
“失去了回忆,失去了十年的人生,今后还会失去更多,连普通人的生活也回不去,你要原谅造成这一切的人吗?”
啊,又是这种无聊的原因,泉有点不耐烦,但又好奇龙姬会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泉教授,我是无法活下来的。”
龙姬的姿态仍然像出鞘的利刃一般凛然美丽,即使沾染了血污,看上去也只像是装点在身上的饰物。也许以后再也看不到她了吧,这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那不过是结果而已。”
不久前被称作木村的青年抬起头,直视着站在高处穿白色外褂的研究员。
“并不是出于什么救人性命的仁爱和关怀,更不是出于同情。只是某个奄奄一息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恰好符合实验的条件,恰好有着‘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求生欲。如果‘需要’,这个人会把怪物也带回来精心治疗,‘不需要’,恐怕连血亲也可以舍弃。”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这个空间高鸣起来,呛人的烟雾从缝隙中喷涌而出,空气开始变得焦热,什么地方起火了,火势不久就会蔓延到这里。
“大体上如此吧……不是她就不行,龙姬是非常优秀的,独一无二的,我最骄傲的作品。”
泉眯起眼睛笑了,
“所以,如果是她决定的事情,无论你我都无法阻拦啊。”
身后一直不断轰响的门终于被打开了,有人跌跌撞撞地奔进来,带着鬼面的常世紧随其后。而前方楼梯下面的门也缓缓开启,其后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到外面去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青年说。
研究员沉默着,看着在这个训练场进行过无数次实验的“作品”一次也没有回头地朝前走去,最终被夜色吞没了身影。
只有有过短暂交集,至今还不知其姓名的青年,在门扉合拢之前留下了临别赠言。
“白川龙姬十年前死于海难,安昙野龙姬则在今天战死。而如果你,在今后的风波中安然无恙,再过五年,十年,直到大部分人都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有人会记得你们做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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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117/
时间线在地震: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284/ 之后
有关比良野哥哥:http://elfartworld.com/works/108107/
BUG无数的剧情梗概:
1、老板换了NPC账号和泉老师套话,基本都是有关人造半妖是否能恢复成普通人之类的...
2、龙姬返回零式之后,比良野哥哥仍然没有放弃复仇,战斗中龙姬因为不想再杀人有片刻迟疑,在场的老板出手帮忙,然后发现目击了全过程的泉老师。比良野哥哥大概是死了【【
3、老板因为打算灭口证人朝泉老师开枪,被龙姬阻止,和平地【?】聊了一下天以后两人离开了,谢谢泉老师没有报警,谢谢。
*已经不知道在写什么,OOC了全部的角色,扭曲了世界观,还搞掉了心姐的师兄,骚扰【?】了泉老师,非常抱歉,如果有什么地方要修改一定告诉我【土下座...啊还有修改太多次会一直响应多有打扰对不起各位...
*所有观点都只是角色的不是荔枝人的!荔枝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方法让龙姬脱队,只能让老板掉SAN硬杠了,如果有什么偏激的观点一定是SAN值太低的缘故【笑哭
*生拉硬拽地结算了剧情和人际,终于可以谈恋爱了!咦,怎么还在第三章...好像要结企了的样子...
*谢谢大家不嫌弃,留我一条性命,让我在结企前把终章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