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
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字数:4240
纳尔是在睡梦之中感受到震动的。
其实那个时候纳尔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下意识地冲出房间,想要寻找那个共同居住在留学生宿舍的身影时,就已经见到埃尔塔宁正从楼上往下走来的急切的身影。
震动还在持续,两人面面相觑,并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不停震动的楼房。
当两人出门离开宿舍时,外面的天已经有点微微亮了。
应该是震动造成的影响,纳尔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一片狼藉的苏古塔。
许多本来悬挂在高处的物品纷纷坠落在地,原本该整齐有序摆放在路旁的各种物品箱子也散乱的摊在地上。
纳尔还在转头寻找自己的那只几近纯白色的猫头鹰,提斯卡尔,昨天晚上纳尔放他在院子里休息,不知道这会跑到哪儿去了。
不过在纳尔刚开始寻找提斯卡尔之后没多久,震动就停止了。
而提斯卡尔,也在震动停止之后,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飞到了纳尔的面前。
“这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刚刚都感受到了吗?”
“苏古塔是浮在空中的,按理来说是不会有地震的啊?”
“该不会苏古塔要——坠落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呢?”
宿舍周围的住户都纷纷从屋子里出来了,走到了街上,对刚刚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
而在宿舍院子里的两人,互相对看一眼,纷纷觉得事情应该远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两人都对刚刚的震动心有余悸。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震动,在接下来的日子居然发生了许多次。
幸好两人在第一次遭遇时,震动停止之后,就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宿舍。把那些高处坠落下来的物品,找了个地方收拾好。剩下的,容易倒落的物品都摆放整齐。因而在后续的几次震动时,反倒没有对宿舍内有什么财物的损失。
震动持续了多日。
这期间,纳尔和埃尔塔宁两人都回学校找了自己的导师,试图在老师的口中得到一些信息。只是很可惜的是,老师们似乎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很快,转机就来了。
这天,在又一次离开学校的时候,两人经过广场时,看到广场上张贴出了一则公告。
公告上是这样说的:“鉴于近日来苏古塔的状况,法师议会决定对苏古塔进行地下清理,其过程不可避免地将会带来一定程度上的生活上的不便,因而若有需要者,可以暂时前往暗月城避难。”
两人看到这则公告的时候,广场上已经人头攒动。居民们都纷纷议论着,一时间人心惶惶,纳尔那较为优秀的听力,甚至都已经听到许多人在策划着将要离开苏古塔这座城市了。
有人说要当晚连夜走。
也有人说要回家收拾行囊,明天再走。
纳尔看了一眼埃尔塔宁。
不知道埃尔塔宁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埃尔塔宁就转过头来询问纳尔。
“你是怎么想的?”
纳尔看了看埃尔塔宁。
女孩的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我……我家里并无牵挂。我与你一同。”
女孩点点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有预感,这次的事情可能跟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有所关联。 我……我很怕是我当时没有做到最正确的决定。我们留下来帮忙吧。”
“好。”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埃尔塔宁已经不在宿舍里了。
震动还在持续。
其实这时候纳尔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吃早餐了。
但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有更为艰难的任务,纳尔还是跑到了厨房,随便做了一点干粮,在身上以防万一。
草草的吃完了早餐,纳尔便准备出发去寻找埃尔塔宁,只是在准备出门路过厨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放在门边最顺手的位置的装有辣椒粉的调料罐,突然吸引了纳尔的注意。
就在纳尔看向厨房的方向时,新一轮的震动开始了。
这次的震动比以往都要来得激烈。
突如其来的震动,使得纳尔差点没有稳住身形。纳尔上前迈了一步,顺手一抓,那罐装有辣椒粉的调料罐就被纳尔握在了手里。
纳尔才刚扶着桌边,稳住身形,窗边剧烈变化的景色,就吸引了纳尔的全部注意力。
那是巨大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的藤蔓,正从地下缓缓生出,枝条穿过建筑的间隙在不停的往上生长,一些较为狭窄的间隙,甚至被这藤蔓挤破,就有如眼前这宿舍的窗框,在藤蔓的挤压下已然破裂。
眼前这极具冲击的一幕让纳尔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太久,快纳尔就想到了自己那个一大早就跑没影的恋人——埃尔塔宁。
顾不得手上抓握着什么东西,纳尔急匆匆的就跑出门。提斯卡尔似乎也感受到了现在这压抑的气氛,自觉的飞到了纳尔的身边。
苏古塔的街道已经有一大部分被那奇异的藤蔓所破坏。木板、碎砖,许多,房屋所使用的建材散落一地。甚至有一些搭建的比较简陋的房屋,直接就被那藤蔓从中破开,整个都坏掉了。
有人在街上哭喊。
也有人躲在房屋的残骸里瑟瑟发抖。
还有人在街上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亲人。
这简直就是灾难。
纳尔想到。
“妈妈——哇,哇,哇……”
“儿啊,儿——你在哪儿——”
路边传来居民的呼喊,混杂这孩童的哭声,在这残破的街道上,久久回响。
纳尔一边分神去注意着周边的事物,寻找埃尔塔宁的身影,一边急切地往前飞奔。
不,这就是灾难。
纳尔想到。
在路过法师塔区域的时候,跟在身后的提斯卡尔忽然发出一声鸣叫。
纳尔抬头看去,只来得及见到拐角处那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不就是埃尔塔宁吗?
纳尔来不及多想,身姿矫健地躲过地上散落一地的障碍物,直直的奔向埃尔塔宁的方向。
“埃尔——!!”
纳尔跑向埃尔塔宁,看到完好无损的恋人,纳尔什么都没来的及说就直接把人紧紧搂进怀里。
“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纳尔一路走来看到那些残破的房屋,心下后怕。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万一埃尔塔宁在那些房屋之中……
埃尔塔宁抬手,回抱住紧搂着她的恋人,用手轻轻抚摸纳尔的背脊,以示安慰。
不过温情的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
埃尔塔宁最先回过神来。
“我们可能得制定一个计划。这些藤蔓太硬了,我的弓箭没有办法对他们造成伤害。”
听到恋人的话语,纳尔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之前纳尔与埃尔塔宁在夏至时来打扫过的法术试验场。本来应该停留在这个法术试验场上的【宇宙塔】并没有停留在此,于是这里变成了一片空旷无人的空地。而在。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俩人,目视前方,看背影,那人似乎是兰恩·里克——那位学院里的特殊学院。纳尔听说过他,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而在兰恩·里克前方的,正是一团乱麻般盘根错节缠绕在一起的藤蔓。
眼前这藤蔓似乎是与那些破开房子的藤蔓有所不同。
这堆藤蔓乱七八糟的,他们的头上布满痦子,无数的眼睛就长在了痦子之上。
眼前这一幕对纳尔来说冲击十分大。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刚来苏古塔时,第一次来到法术试验场做例行打扫清洁时遇到的那个,藏在石头下面发出怪叫声的怪物。
那似乎也是一个藤蔓。
似乎……也是一个长满了眼睛的藤蔓。
兰恩·里克已经冲到前方在与藤蔓缠斗了,纳尔回头与埃尔塔宁对看一眼,抄起自己挂在身旁的短剑,也上前攻去。而提斯卡尔则是在上方盘旋,一边依靠灵活的飞行躲过藤蔓的攻击,一边吸引着一部分藤蔓的注意力。
短剑其实不太能对那藤蔓做出较大的伤害。
这藤蔓太硬了。纳尔的短剑只能在其扭动的躯干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划痕。
这可是在苏古塔最好的武器铺里购买的上品短剑!当时还花去了纳尔勤工俭学得来的大半金币呢,没想到对上这藤蔓居然……
“眼睛!眼睛是他的弱点!”
前方传来兰恩·里克的呼喊声。
纳尔看过去,兰恩·里克一边在藤蔓的攻击之间游走,一边在走动的间隙中向着那堆藤蔓发出攻击。橙红色的火光在兰恩·里克的指尖窜动,每每落下便能给那可怖的眼睛带去一丝焦黑。
“纳尔小心——!”
在纳尔看向兰恩·里克的时候,那藤蔓不知何时从纳尔的背后伸出一条手足,试图攻击纳尔。
幸好埃尔塔宁的呼声及时唤回了纳尔的思绪,纳尔听着身后传来的破风之声,一个侧身,勉强躲过了那手足的攻击,只是身上还是难免沾染上了一些那藤蔓自身附带的粘液。
纳尔刚刚躲过一次攻击,下一条藤蔓的手足又朝纳尔伸过来——
纳尔只能顺势一个翻滚,再度躲过那攻击。
而此时的埃尔塔宁,已经给自己抹了蜡油的箭头燃上了火焰,朝着那堆藤蔓上的眼睛射去。
只可惜那藤蔓上似乎不太能起火,埃尔塔宁的火焰箭并没能对其造成巨大伤害。
纳尔在地上翻滚一圈,突然福至心灵地摸到了出门时顺手一捞拿到手里的那罐辣椒粉。
那罐辣椒粉是开盖的,上头有几个圆孔,只要倒转过来轻轻一抖,那辣椒粉便能均匀地洒落。
纳尔打开盖子,嘴里呼哨一声——那是给提斯卡尔的信号。
然后只见纳尔轻抛那调料罐后,用短剑击飞——提斯卡尔一个俯冲,便衔住了那调料罐。
藤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智商不高,甚至说并没有什么智商可言的它估计想不到接下来它到底会遭遇些什么……
提斯卡尔叼着那罐辣椒粉在藤蔓的上空飞过,辣椒粉不断的洒落,刚开始洒在了那藤蔓身上的时候,藤蔓似乎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很快,提斯卡尔便飞到了他那堆令人恐惧的眼睛上方,粉末落下,那堆扑闪的眼睛似乎收到了严重的刺激,整个藤蔓都疯狂了起来——
藤蔓也顾不上什么攻击人了,大部分的手足都开始往回收,想要拂去自己眼睛上的那些如伤痛般的刺激。
“就是现在!!”
趁着那堆藤蔓的手足毫无章法的摆动,纳尔抽出短剑拦截住一部分想捂住眼睛的枝条,顺手接住了埃尔塔宁丢过来的一罐蜡油。那是埃尔塔宁早上离开家去武器店买的,用于涂在箭尖儿上,作引燃用。
纳尔顾不得多想,趁着藤蔓的枝条还在抽搐中,急忙打开了那罐油,整罐油往那堆眼睛一泼,然后一个借力蹬着伸过来的枝条往后一翻。
就在此时,那油泼到那堆眼睛上的下一秒,埃尔塔宁的火焰箭簇再度射出,直直的奔向那眼睛的方向——
“兰恩!用电!!”
听不清是谁大喊了一声,兰恩·里克下意识地使出电爪。蓝紫色的电光急急地射向那堆眼睛的中心——
“嘭————”
一声巨响,纳尔跟兰恩·里克这俩离藤蔓比较近的俩人齐齐被炸飞,幸好,威力并不算特别巨大,只是让俩人都往后飞出了三米远。
火光一瞬间大盛,复又渐趋平缓。几人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是刚刚的雷电碰到了明火引发了剧烈爆炸,又因为之前纳尔泼到那罐油,给整棵藤蔓披了一层引燃物——现在整棵藤蔓都烧起来了。
肉眼可见的,已经有一些枝条软软的搭在地上,似乎是失去了控制它们的中心,而还有一些藤蔓,则是继续疯狂抽搐扭动着,似乎是想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
埃尔塔宁急忙跑到倒在路边的恋人身边。
“纳尔!!你没事吧!!”
这回是埃尔塔宁紧紧地把纳尔搂在怀里了。
“咳咳……咳,我没事。”
纳尔从地上爬起来,刚刚他是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人,幸好他那时候刚好在借力往外跳,顺着那冲击的力度往外飞去,只是在地上顺势滚了几圈,擦破了一点点皮而已,并没有受很重的伤。
“兰恩·里克呢?”
纳尔坐起,朝周围看去。他记得刚刚兰恩·里克也离那爆炸中心很近。
“我在这里……”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俩人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兰恩·里克刚好落在了几根软趴趴的藤蔓之上,做了缓冲,似乎并无大碍。
兰恩·里克从那藤蔓上爬起,动了动鼻子。
“我怎么好像闻到了一股……烧烤的味道?”
纳尔抬头一看,只见提斯卡尔依旧叼着那罐辣椒粉,在天空中盘旋。
4051
里外信息差……
-----------------
切·拉卡路亚·光辉看着跪在面前瑟瑟发抖的侏儒,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前一天下午他还在画着这片钟乳石林的风景素描,而现在他身处其间,却完全无心去欣赏这难得的奇景。
如果从头说起,还要从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战胜了高等精灵对卓尔本能的厌恶,让他申请了艾丹导师安排的卓尔城市游学这件事开始。无论是黑暗的地下荒野,还是勾心斗角、充满计策和权谋的卓尔社会,这些未知的东西一直像是麦格森太太的尾巴那样痒痒地挠在年轻精灵的心口上,当他面对一个可以得到这些问题的解答和了解完全不同社会构造的机会的时候,作为一个立志成为学者的高等精灵,他完全无法拒绝。
而现在的情况,只能让他连连感叹自己还是过于年轻,无论在储备的知识还是处理问题的手段上。
“谢谢几位老爷救我性命!”
“别叫我老爷!”雪精灵发出几乎是低吼的回答。
如果不是自己伸手抓住了他那几乎被几个卓尔女人打成碎布的后领,大概这个有些遍体鳞伤的侏儒会给自己的额头上再留下些伤疤,高等精灵心想。
“别跪别跪……”切尔看着被阿列克谢吼得全身一抖的矮小侏儒——就算在侏儒里,他的个头也算是比较小的,暗暗叹了口气,“你这是要跑去哪里?”
“我想要逃出城……”侏儒露出几近谄媚的表情,一双灰色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学生们,“那几个娘们天天打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若斯特她们吗……”切尔皱了下眉头,他相当讨厌“娘们”这种称呼,就算是对于自己的敌手。
若斯特算是是他们名义上的向导,虽然这只是个姓氏——想来也是,在这个女性独尊的畸形社会中,她们甚至懒得告知几个素不相识的男性“客人”自己的名字,也是可以理解的。
与绚烂的待遇截然不同,在他们踏出法师塔之后,这个可以说还只是个少女的卓尔女性只是将他们带到了五个学生现在住的那间简易房,之后扔下了一本据说是之前来访者的笔记的本子,又发狠话警告了几人一番之后就走了。之后这整整一天的参观与旁听都是由一个名为阿莱克的卓尔男性带领的,比起那位“小姐”,他相比起来性格平和而细致,在切尔看来,如果让他在这两人中选择一个进入学校,他毫无疑问会选择阿莱克。
但这里是卓尔的城市,是费尔法尔,是奈琳菲亚学院,所以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切尔同样不喜欢老爷这个称呼,但他早晚有一天要接受的。他曾经想过,如果到他继承光辉家族商会的那一天,他更愿意让管家仆人们称呼他先生,让商会成员称呼他会长,而不是那个带着严重阶级味道的“老爷”。
但乌尔洛萨似乎不以为然,对于父亲的态度,他亦无话可说。
在一个社会单元之中,从任何一个人各自的角度去看,他们做事总是有理由的,那之中有种微妙的平衡,如果某个人强行去改变一件事情,这个平衡便会被打破,整个社会结构便会如同抽掉的房梁的危房那样轰然倒塌。
侏儒逃跑有他的理由——他想活着,在他的角度上,自己是一个拥有权利的个体,而这些卓尔毫无疑问已经侵犯了他的权利。若斯特她们将逃跑的侏儒捉回来惩罚暴打也有她们的理由,在这些卓尔看来,那些侏儒、矮人是她们的财产,是活着的钱币,是劳动力和实验材料,而偏偏不是拥有权利的个体。
站在任何一方来看这件事,切尔都无法指摘他们,毕竟这就是卓尔的社会。
“说是逃出城,出了城你能去哪里?”他叹了口气,决定先站在面前这个侏儒的角度来解决问题。
不知名的侏儒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几乎是尖叫一般地激动起来:“先逃出去再说,总比在这里等死强吧!”
高等精灵吓了一跳,本能地向钟乳石林外张望了下,确认若斯特一行人并未在附近后回头小声斥责了这侏儒一句:“嘘,声音太大会被发现的。”
“您、您说的对。”侏儒缩得更小了。
切·拉卡路亚愈发觉得这侏儒可怜又可憎了。
切尔始终相信,被他人对待的态度,取决于自己对待他人的态度。就算是商贾家庭出身,他也始终只以一个精灵的身份与他人交流,或是以学生、后辈、兄长、商业伙伴之类的合适身份与人交往。
——也许有那么些特例,但他始终相信要人与己为善的前提,是自己先与人为善。
换言之,如果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做人,那么就不会有人把这个人看作是与自己相平等的个体。
这个侏儒显然就犯了这个错误,切尔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没有问他的名字,但他也并不想问,他无比地讨厌这种将自己低入尘土里的姿态。
虽然他并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批评这个可怜的生物。
“其他人都在哪里?听你的说法,出逃的人还挺多的吧。”翼族法师的声音有些波动,和少年人平时的声音不大一样。
侏儒摇头:“没有,只是我正好找了个机会逃出来了——就算我们是一起逃出来的,我也不知道别人在哪啊,当然是自顾自能跑多远是多远。”
尼格勒的眼睛里有些光:“我是指……其他的奴隶被关的地方。”
“……你打算打开他们的笼子吗?”切尔被尼格勒的激进吓了一跳,如果关押奴隶的监牢被打开,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个学院会像是被飓风刮过一样混乱一阵的模样。
“……不,只是……”翼族的法师叹了口气,“………先问问吧。”
“学生抓来的有的被关在那边——”侏儒朝石林外指去,正是几个学生临时宿舍的方向,“有的被送到法师塔附近了……”
……合着我们跟奴隶住在一个地方啊。精灵心里这么想,也许可能也说出了口,他对于这些黑色的表亲印象更差了,甚至低于听过那位严重歧视卓尔的牧师演讲之后,毕竟耳听不如眼见。
“我想偷偷干点儿坏事了。”尼格勒的双手和翅膀一起张开。
“打开奴隶的监牢吗?”切·拉卡路亚无声地叹了口气,“我们能救一个两个人,但不可能全部救下来。”
他顿了顿,看着少年人开始燃烧的眸子又说:“也不可能颠覆这座学院的秩序。”
翼族的少年、年轻的人类、雪精灵,这三人在切尔的目光中愤怒了起来。
没关系,这股怒气是你们的特权,而我不配拥有,也无法拥有。
富商的长子仿佛看到了自己与同窗间的那道鸿沟——像是无底的深渊,又像细细的溪流,但他不想踏出那一步,那意味着他苦苦保持至今的冷静和中立将会被打破,他讨厌那些东西,讨厌不冷静的自己,也讨厌那些摇摆不定的立场。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看到了。”雪精灵的声音里含着隐约的风霜,像是他的家乡。
“我想炸掉笼子。谁能逃掉,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了。”翼族少年似乎按下了自己的怒气,用相对平稳的调子说出这句话,只是眼睛像是鹰隼那样锁着高等精灵。
伊孚·温图斯开口试图打破这个僵局:“虽然我没什么立场这样说……但我们这样会害了阿莱克吧。”
“……啊,阿莱克。”尼格勒眼睛里的光暗了一瞬。
也许这是个机会,让他们放弃这种危险的想法,高等精灵心想,这次他没说出口。
“是这样,这个学院的男性卓尔,全部都会遭殃。”切尔接上伊孚的话,“并且炸掉笼子毫无疑问会吸引全学院的目光,到时候大概没人能逃得掉。”
“那就装作没看到吗?”少年人再次愤怒起来,高等精灵看得到他捏紧的拳头,“他们可以反抗的,每个人都可以反抗。”
阿列克谢的话里带着凛冽的风:“他们有力量。”
斯特凡诺仿佛在与高等精灵划清界限:“如果要顾及所有人的话,那什么事也没法做成,而且这是他们内部的问题。”
他们那样愤怒,切·拉卡路亚仿佛看到那条深渊愈发宽阔。
这些奴隶同样有力量,他们同样可以反抗,但他们不会成功,就像那些卓尔男性也不会成功那样。他们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最低微的位置,一个从灵魂便如此卑微的人,是永远不会成功,也不会反抗的——他们没有输在力量上,他们输在了灵魂上,输在了精神上。
但这些话他又怎么和这些同窗说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说呢?
谭娜洛娃和乌尔洛萨·光辉,切·拉卡路亚·光辉,恰莎·希雅莉莉·光辉,加兰德利尔塔·光辉,整个光辉家族都站在“剥削者”的立场上,他作为这个家族的长子和继承人,又有什么立场说出这些话呢。
最后他决定不再说这些话,但他绝不能看着他们去做这些明显毫无章法的事情。他们来到这里的身份是客人,是交流的学生,邀请到家中的客人烧了家中的马棚,如果换做切尔,他会当场把这位“客人”扭送至治安队,更不要说这些卓尔了。
“……虽然我很难和你们描述,并且我不赞成这些卓尔的行为,但的确炸掉笼子的行为有点太乱来了。”他抬起双手,又放了下去,“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例如?”尼格勒翅膀上的飞羽根根乍起,切尔觉得他如果有利爪的话,现在大概正在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随时准备把他撕成碎片。
“我不知道。”高等精灵回答得十分坦然。
“你可以看着。”阿列克谢的回答变得相当不友好。
“我怎么可能看着?”切尔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咙深处烧起来,他的指尖有些发凉,又似乎在发热。
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的同窗去涉险?虽然在他们认识之前,这些人可能经历过无数比这更加危险的境地,但现在他不能放任这些人放手去干这些疯狂的事情。
“如果您不赞成,那您可以先回到塔里。”尼格勒霍地起身,行了充满敌意的一礼,“在混乱的情况下,他们应该没有余力去阻拦塔的离开,而是会全力捕捉逃散的奴隶。我会尽力避免暴露,并选择合适的时间。”
高等精灵的手握紧又张开,之后再次握紧:“……如果只有这个可以做,那我只能去另一个地方闹出更大的动静,引开他们的注意。”
他感受到自己修剪圆润的指甲扎进了掌心,有种模糊的刺痛。
尼格勒作为一个拯救过世界的冒险者,他的身上还有些那时候留下的遗产——一棵能够长出“门”的种子。它被种在了钟乳石林的中心并成功长出了“门”,虽然它的颜色与切尔这两年走过的那些门不同,但总归是大同小异。
对于这件事,成功地完成了自己义举的尼格勒反而有些不安,甚至在那些奴隶奔向钟乳石林的时候让他们向外面跑,而不是进入“门”内。
“为什么你会说那扇门不能进?”哪天晚上切·拉卡路亚这么问这个冒险经验多于社会经验的小少年。
“‘门’不应该是紫色的,这个不对劲。”尼格勒摇摇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肯定比这个地方对他们而言好。”切尔露出放下心的神情,又小心的掩藏好,希望自己的同伴没看出什么端倪。“我们明天去逛街吧——看今天的情况,我们要扮成女孩吗?我会不会太高了?”
“只要衣服尺码适合就好了。”接近两米的阿列克谢说起这件事竟然比高等精灵更加坦然,切尔差一点就问出来“难道你们那边一米八以上的女孩很常见”这句话。
早夏日快要结束了,年轻人期待起了即将到来的假日。
加尔又长高了吗?他这么想着,看向窗外城中的火光。
5211
没什么状态
--------------
|1|难题
关于“梦”的学说并没有让切·拉卡路亚·光辉头痛,梦中的图书馆和少女也没有让他念念不忘,令他头痛的是这次的论文主题,和他的那位美女房客。
关于理式说的问题切尔并不陌生,这些被抛弃过又重新拾起来的理论他在无聊时都作为消遣书籍读过,但它这么认真的在课堂上从那位大法师艾丹·弗宁的口中提出来,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会将理式说作为消遣来阅读这件事,似乎也有些出乎年轻高等精灵那些各怀心思的房客们的意料就是了。
但现在他们都沉浸在梦乡中,不像切尔只是在书房的沙发上小睡了几个小时,就接着在那张放满了理式说学术著作的书桌上进行他的思考了。
“如果说神是原型世界——理式世界的投影,而我们又是投影的投影,而我们的梦境是另一层的投影,是不是说在梦境之中,我们就是那个世界的神?”
年轻人喃喃自语着,他手中转着一支新的储墨钢笔,切尔用旧的那支钢笔被拉薇妮亚要去做了外出文具,好在他来到苏古塔时带了不止一支这种方便的文具。如今这支价格不菲的金尖笔像是玩具那样在他手中被无意识地转动,有几滴墨水被他甩到了一字未动的白纸上,还有一滴落到了趴在凉垫上的麦格森太太脚边,这只小猫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发泄不满一样伸出爪子将站在架子上打盹的粉色鹦鹉拍了下去。
年轻精灵像是没看到两只魔宠打架一样继续自言自语:“这样看来,我们就像是诸神做的一场梦,某一天他们醒来,我们就将不复存在——或者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像艾丹导师所说的那样,只不过是‘有人在进行图文游戏时创作出来的角色’而已。”
麦格森太太打了个呵欠,对那只被拍下去的鹦鹉喵了几声,就像它能听懂自己的猫语那样。
随着年轻人的思考,太阳从东边升起,缓缓转到天顶正中,又从正中落到西方,直到这轮火球只剩一线红色的时候,这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法师才从书房里出来,在厨房切了两片抹了果酱的面包就又回去了,完全无视了抱着自己魔宠的另一个法师好奇的眼神。
“麦格森太太,你的主人是不是出了点什么,呃,精神方面的毛病?”
拉薇妮亚把下巴埋在长毛小猫头顶蓬松的毛发里,用一种随意和好奇掺杂的语气对这只没法回答她的小猫提问。
而麦格森太太进入研究状态的主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魔宠被某人给“掳”走了,他甚至忘记了被自己拿进房间的面包,只是紧盯着某一本书的扉页。
“我们是真实存在的吗?——由理式说所发散的疑问与悖论。”
从粉红色鹦鹉的角度看去,他和他的主人都能看到那本书的标题。
《神学、理式、真实与历史》。
“让我们假设,有一个人(可以假设是你自己)被邪恶的法师实行了实验——也许他是一位宵银的信徒,当然我们没有任何对宵银不敬的意味——他的灵魂被从他的身体中分离了出来,收入了一个被魔法封闭,与某一个魔法阵相连的瓶子里。他的灵魂在这个瓶子里被囚禁着,但它所连接的法阵在向这个可怜的灵魂灌输使它产生幻觉的魔法,以使这个人保持着一切完全正常的幻觉。对于他来说,似乎人、物体、天空还都存在,自身的运动、身体感觉都可以被虚拟出来。这个灵魂还可以被输入或截取记忆(截取掉被邪恶法师变成实验品的记忆,然后输入他可能经历的各种环境、日常生活)。他甚至可以被输入这样的视觉信号,‘感觉’到他自己正在这里阅读一段有趣而荒唐的文字。
“有关这个假想的最基本的问题是:你如何担保你自己不是在这种困境之中?”
这本书就算是在之前切尔读书饥不择食的时候,也只是被作为一个荒唐的悖论而一笑而过。但现在导师的那句话却让他不由得对这段话乃至这本书都认真了起来。
这本书被列为这位逻辑学家的败笔之一,不少人认为他之所以无法成功,有一半都在于他非要坚持早已过时的理式说,但他提出的研究三原则还是指导了一些自学法师的进步之路,对于这位大师,切尔总是抱着一种可惜又怜悯的心情阅读他的作品。
“这位大师太主观了。”他前两天还这样和跑到书房来凑热闹的拉薇妮亚解释,“他认为使一个理论陈述为真或假的是外物,而不是我们的实际的或可能的感觉资料、我们灵魂的结构或我们的语言等等。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理符合说,但这些显然不符合神的存在——说实在的,如果这些作品让斯卡蒂女士和雅丽蒂亚小姐看到,说不定她们母女二人会少见的站在同一战线。”
“他还说实证主义者由于不同意真理符合说,因而他们不能坚持研究结果与知识的会聚;而有些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者由于怀疑或否认知识的会聚,由此也怀疑指称和真理。”拉薇妮亚用她细长葱白的手指指着切尔很久之前做过的读书笔记,“这样的话,他就在某一种意义上完全的否认了历史和神明的存在意义,不如说,他的作品中完全没有诸神的位置呢。”
“是的,如果按照他的理论来说,不仅仅我们可能是假的,这个世界甚至神明们都是假的。”切尔合上那本笔记,完全忽视了桌子另一边对这两人目瞪口呆的纳尔和埃尔塔宁。
“我很难想象瑞图宁不存在的世界。”水妖精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有兰诺……她们如果不存在,我都想不到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切尔整理着桌上的字纸露出笑容来:“你只是无法想象美少女不存在的残酷世界吧?”
“你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了吗?”蓝眼睛的人类女孩扭头问起她身边的雪精灵,换来的只有纳尔一脸迷惑的摇头。
“我只听懂,大概拉薇无法想象漂亮女孩不存在的世界这件事。”寡言的雪精灵似乎在找合适的字眼,看了一眼埃尔塔宁的脸之后脸色微红的转过了头。
但那时候写出的论文已经被他揉成一团丢进了字纸篓,还被他的魔宠从里面掏出来当做玩具玩了很久。
越是想象“瓶中之魂”这个理论,他就越是无法进行进一步的思考——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套进了这位魔学研究者画出的怪圈,在他承认这个理论为真来进行推理时,这个问题是永远无解的——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将更有可能成真的依据来源投放到了目前的乃至未来的“未知领域”,所以不论怎样,自己都无法彻底推翻这样带有怀疑论色彩的问题。
这个难题可能需要他研究一辈子也说不定,废寝忘食的新晋法师先生转动他疲劳到模糊的大脑这样想道。
|2|湖中来的女孩
“你应当休息了,切·拉卡路亚·光辉。”
拉薇妮亚一脸严肃且不悦地看着裹在灰色细条纹家居服里的高等精灵,后者把自己折腾得像只营养不良的瘦猫,就这样还在倔强地摇头,不肯离开书桌和书房。就算前两天他刚被这个女孩拉到了自己导师的宇宙塔去做了些在这位向来循规蹈矩的光辉家族大少爷看来足以被开除的事情,这家伙也没打算改一改自己的思路。
不如说,老师的那句“记得交论文”成了他的焦虑中心,眼看截止日期越来越近,切尔更是变本加厉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甚至下了“不准其他人用书房”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
他没注意到这里面有一半属于他的逃避心态。
“我想不到。”年轻的法师用陷在眼窝里的湖绿色眸子盯着水妖精,露出迷茫和痛苦对半分的表情,“我想不到,如果我是一个被囚禁在瓶子里的灵魂,我如何才能知道我是这样的存在?如果我不是,我又该如何证明我的实存?如果向诸神提问,我又如何保证他们对我的回应是真实的?”
“所以我才说你应该休息了,房东先生。”拉薇妮亚劈手把他拿在手里晃荡的钢笔夺了下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出门去吃顿饭,做些别的事,好好的睡上一觉,再去问老师这些问题。”
“我该如何证明我周围的一切是真实的?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家人、这栋房子、这个世界,我的房客,麦格森太太,还有你,你们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是什么邪恶的法师给我创造的幻觉?”切尔没理会水妖精的动作,他的眼睛里有种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光,除了恐惧还有种危险的狂热。
“就算神是真实的,他们也可以对你说谎,没人规定神就不能给错误的答案对吧?”水妖精少见地叹起了气,伸手开始理顺这个陷入思维死路的高等精灵变得凌乱的头发,“你现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下一秒也是想不明白的,泡个澡或者睡一觉,让脑子放松一下说不定还有些帮助。”
可这段话没用,这家伙仍然两眼盯着桌上那些在拉薇妮亚看来只是一堆混乱字符的笔迹。
“快要到你们的秋节了,我听说菲薇艾诺人总会在那个节日到来之前酿酒,你连那件事都不打算参与了吗?”她拿出了杀手锏,“你不是一向表示自己是个十分忠于传统的精灵吗?”
切·拉卡路亚·光辉的表情僵硬了起来。
拉薇妮亚·福玻斯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我想,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需要邀请你去参加这个活动。”
重新把自己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大少爷对自己的美女房客彬彬有礼地鞠躬,只不过脸上那两个掩饰不住的陷坑还在无声抗议这具身体的主人之前对它进行了多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是这样吗?”拉薇妮亚乐得咯咯笑起来,“我可以把这当做是房东先生准备追求我的求偶行为吗?”
“我不会追求一个喜欢同性的女性,我认为这是对个人自由的不尊重。”切尔一本正经地看着拉薇妮亚紫水晶般的眼睛,“但我很感激你把我从思维的死胡同里救了出来,我可以有这个荣幸,邀请福玻斯小姐来参加为了庆祝我们菲薇艾诺的秋节而举行的酿酒活动吗?”
“当然愿意,荣幸之至。”拉薇妮亚咯咯笑着握住了高等精灵的手。
苏古塔和菲薇艾诺完全不同,这是切尔来到苏古塔之后就知道的事情。但就算在这里也有挂着菲薇艾诺之名的店家,虽然切尔并没有从那家店吃到家乡的味道,但那些棕妖精和店主琳蒂斯小姐的手艺都不错,他也还是很乐意去那家店照顾生意。
这次秋节前的备酿也由她来主持,消息仍然是隔壁精神矍铄的欧芮儿婆婆带来的。
“小琳说,听说我有个菲薇艾诺来的邻居,要我特意和你说一声,一定要去参加呢。”她笑眯眯的和时隔半月终于恢复了早上浇花工作的切尔这么说。
现在他和拉薇妮亚站在开店不久的甜品店门口,水妖精很惊讶于他没有邀请其他的房客,再次用语言调戏起这个一本正经的高等精灵来。
“房东先生,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谈恋爱吗?”拉薇妮亚把两手的手指交叉起来,半调笑半认真地看着切尔,“我还以为你会把其他人都邀请来呢。”
“备酿不适合太多人一起进行。”切尔认真地向水妖精解释,“过多的人会带来过多的杂菌,有可能把果酒变成一锅腐烂的垃圾。并且我认为,如果借邀请很多人的事情来道谢,未免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为了体现自己对这次活动的尊重,他特意换掉了平时总是套着的袍子和斗篷,穿了一身浅色的猎装,配上了新的棕色皮带和腰包,还因为早秋仍然炙热的阳光选择了半袖的白色衬衫——这身衣服在家时曾经被妹妹评论为“哥哥唯一正确认识自己长相的装扮”,所以成了他出门赴约最常穿着的装扮。
但这身衣服在拉薇妮亚看到的时候,这姑娘像是街边看到了漂亮女孩的小混混一样吹了个口哨。
“这次要酿的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发酵的,另一种要经过二次发酵,你应该喝过餐馆里有时会免费提供的气泡酒吧?那就是需要二次发酵的类型。”
切尔将衬衫的袖子卷到上臂,戴了一双胶皮手套,围着黑色的麻布围裙,指着面前的各种水果对他的水妖精房客做起了解释,琳蒂斯则在一边含笑看着他们两个。
“想不到房东先生对酒也有了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喜欢点心和茶。”她这么笑着说,戴着同样的手套和围裙。拉薇妮亚自从在这家店试吃过就时不时拉着切尔或埃尔塔宁来照顾琳蒂斯的生意,导致这个漂亮的精灵姑娘也一起对着切尔叫起了房东先生。
“多多少少还是接触过的,在家的时候仆人总是会用果酒调制饮料。”切尔拿起一枚紫红色的皱皮果实,“这是在炎热的地区才能正常生长的水果,虽然可以鲜食,但我更喜欢用它泡出的红茶和饮料,虽然被称为百味果,但我们更愿意叫它叫它‘少女的恋心’。”
“为什么叫它这个名字?还是用精灵语命名的。”拉薇妮亚也拿起一个放在鼻尖嗅了嗅,“我闻不到什么味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
“因为在你打开它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旁人永远不知道她心中藏着的是怎样的爱恋。”切尔拿起水果刀,绕着这枚果子切了一圈,金黄色的果肉露出来的时候酸甜的果香也跟着飘散开来。
“看来这段恋爱是有酸有甜的类型。”琳蒂斯微笑起来。
高等精灵跟着翘起嘴角:“小说里大部分恋爱都是这样的,我想现实也一样吧?”
两人离开这家小店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正毫不吝啬地用它的光芒染红苏古塔被暴风拥抱的天空。
“等到秋节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喝到那种发酵酒了。”切尔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味着作为下午茶品尝的鲜果茶,“起泡酒大概要再等这么长时间——大概到初冬的时候正好喝吧。”
“你还敢喝酒?”拉薇妮亚露出促狭的笑容,“你知道吗,你被几杯麦芽酒灌醉的时候,克拉德太太甚至以为我是去强抢良家小伙子的。”
高等精灵的脸变得通红。
“如果我什么时候想要和我母亲一样要个孩子,也许我是会来找你的吧?”水妖精脚尖点地转了个圈,白色的裙摆在旋转的过程中也染上夕阳的颜色,“如果不是女儿的话,我就要扔给你啦。”
切尔沉默了片刻:“那你要趁我没有结婚的时候去找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拉薇妮亚眨眨眼睛,“你结婚了和我想和你要个宝宝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建立了家庭,我就需要对这个家庭负责,那么我绝不会对我家庭之外的女性出手。”高等精灵收起了时常挂在脸上的微笑。
“那你要在那之前通知我才行。”拉薇妮亚用一半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年轻精灵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我会考虑的。”
隐者塔救援。
使用召雷术,助力下一个产出者。
其实并没想用技能来着,但写都写了,干脆就用一下。
计划:20分,随便写写就行了。
实际:字数13175。
我:绝望。
————————————————
[预言之年代,502年11月25日,晨。]
这是伊莉莎·雪风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正要迎来第一个小高潮。
许多故事的讲述者会倾向于使用各种伏笔和线索层层递进地推进他们的剧情,因为世事大多也是这样发展,出于在现实中汲取的经验,听者便大多不会因为转折过于突兀的故事情节而破口大骂。就像扎兰亚的那句谚语:塞俄里亚奎尔斯的宫墙不是在一天之内突然倾覆的。
万事总有预兆,而在伊莉莎·雪风的故事里,这些预兆已经足够多了,是以故事的主角本人也能隐约地感受到: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她的室友,锡里昂·暹罗德也这样说,“我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二人眼前的布告板上贴着这样一则告示:
“鉴于近日来苏古塔的状况,法师议会决定对苏古塔地下进行清理。
“其过程不可避免将会带来一定生活上的不便,因而若有需要者,可以暂往暗月城避难。”
若说之前的那些零散的事件——法术试验场的幻觉生物,十五年前诺南德兰的灾难事故,神秘的交换生,精神失常的导师,说着没人能理解的语言的熊地精,地底的藤蔓植物,浮空城市连日不息的震动——都还是隐晦的暗示的话,这张被贴在布告板上的羊皮纸简直就是“马上有大事发生”的明示了。就连仅知晓些坊间流传的只言片语的普通居民都会因此陷入惊慌,并开始计划真的如公告所说的那样,从“门”去往暗月城躲避一段时间。
“你觉得法师议会的行动会顺利吗?”伊莉莎向自己的室友征询。
“我希望它顺利。”锡里昂说,“事情要是真的能这么简单地解决就好了。”
这大概就是表示:“我不觉得这件事会顺利地结束”。
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原计划:寻找一份日结的短工,转身从布告板前离开。与前几个月时相比,这个行为变得容易了很多:苏古塔的气氛近日来越发浮躁,不再有许多人在布告板前的空地上驻足。许多人都忙于进行一些恐怕只有自己才能懂得的“准备”:有些人尽可能地囤积便于储存的食物和饮品,有些人紧张地将家中多年积攒下的古董或珠宝变成易于携带的钱财,店家和当铺的门口因此排起了长龙,而街上的人影依旧变得比往常稀疏了些,因为更多的人选择了拖家带口地离开这座愈发危险不像的空中孤岛。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行事的。那些盲目乐观的人当然不会将甚嚣尘上的流言蜚语当做一回事,在日益紧绷的气氛里仍旧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但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更多的人被自己的家庭、事业、不动产,又或者是分文不携地背井离乡之后就难以东山再起的恐惧感拖在原地,只能寄希望于法师议会成功,苏古塔会平安无事地清理掉地下潜伏着的东西,尽快恢复往日的平静与繁荣。
按照一般故事的套路,事情可能的确会发展成锡里昂所说的那样,但现实终究不是故事:人们大多会希望一个故事拥有尽可能波澜起伏的剧情,但并不会以同样的标准要求自己的生活。是故,伊莉莎很好奇自己的室友做出如此判断的依据:“是什么让您这么认为?”
“感觉。”高等精灵给出了一个相当唯心的答案,“就像我们见过的那样,那种植物已经生长得相当庞大——据洛尔迦的描述来看,它们就算把整个苏古塔扯碎都是有可能的。而且,它们多少是有些自主意识的:如此说来,在面临即将被法师清理的生死危机时,它们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但或许,大法师们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可能也以此制定过对策。”雪精灵提出,“或许地底的植物会反扑,不过法师们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一点。”
“希望如此。”锡里昂叹息,但他没报什么希望——因为世事无常,灾难总是悄无声息地在意料之外的时间降临。
于现在的情势下,或许最理智的做法是如同公告中写就的那样,立刻离开苏古塔,去往暗月城避难。
锡里昂看着中央喷泉旁的“门”,如此对伊莉莎建议。冬假还有一段时间,雪精灵的基础牢靠,这一年的时间里学得又扎实,只要能在期末考试时准时回来,将六天的时间浪费在跨越世界的路途而不是复习上也不会对她的成绩造成什么影响。
高等精灵说得句句都在理,伊莉莎自己也清楚。他们是学生,是需要保护的人,是被卷进来的外来者,不需要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任何事承担责任,哪怕正是他们发现了那些掩藏在阴影之下的端倪也一样。雪精灵前来苏古塔是为了求学,是为了成为法师,是为了在将来有更多谋生的手段——鉴于她在制作乐器上毫无天分,不可能成为一个乐器匠人——不是为了解决这些意外产生的麻烦。那么,此处最合理的选择,当然是躲到可能的事发地点之外。
这样的话,在伊莉莎的故事中,这件事便只能算是个小小的插曲,一个不显眼的起伏罢了。
但她又觉得,又或许人生中总是该有些意外的:比如奥菲莉亚的突然失踪就是个意外,但也因此,伊莉莎获得了可以入学苏古塔而非深林城魔法学院的资费;在风暴之城遇到了黑心中介,与另一个同样前来求学的学生租到了同一间屋子也是个意外,但也因此,伊莉莎获得了一个还不错的室友。
所以她反问:“那么您呢?您是怎样决定的呢?”
若是常人,当然也会不假思索地选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锡里昂愣了一下,于是伊莉莎便明白了他的决定。
或许就像奥菲莉亚·雪风选择一声不吭地带着手风琴步入茫茫风雪那样,雪风家的人叛逆期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那么,我也留下。”伊莉莎·雪风这样说。
她决定,让自己的故事就在这里经历第一个小高潮。
————————————————
[预言之年代,502年11月25日,傍晚。]
锡里昂·暹罗德在德鲁伊之家探望伯伦希尔。几乎是他刚一出现,巨大的白狼就冲了过来,凭借自己的体重轻而易举地将主人扑倒在了地上。年少的高等精灵惊叫了一声,演技的成分居多,然后咯咯笑着尝试翻身,去揉伯伦希尔的肚子。
洛克里昂·银霞,驻守在苏古塔德鲁伊之家的精灵,面带愁容地注视着这一幕。
“近来不怎么太平。你肯定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他对菲薇艾诺出身的外来后辈说,“或许你不应该接着待在这座城市了。”
那颗金色的脑袋有些费力地从白狼因季节变换而显得愈发蓬松的毛发中钻出来:“为什么?你不是也还在这儿?”
随即,他突然又注意到了另外的一个问题:“你这里最近是不是冷清了些?”
“这里少了至少一半的动物。”洛克里昂回答,“要知道,苏古塔脆弱的生态环境承载量就那么大,平时待在我这儿的一多半动物都是临时旅居在这里的游侠或者德鲁伊的动物伙伴。现在,这些人大多都离开了,自然也带走了他们的朋友。”
他以一种前辈对待后辈时常用的语重心长的语气做结:“锡里昂,你不是苏古塔人,没必要留在这座城市里。安全起见,你也应该带着你的动物伙伴离开的。”
“可是你不也没有离开。”少年人的态度仿佛在预示他要开始耍无赖了。
“我在这儿种了林子,还放养了林子里的动物。”洛克里昂说,“我对这些都有责任,自然不可能说走就走。但你不一样,你的家不在这儿,你对这里没有任何责任,大可以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这也是说,若是我想待在这里,就也可以待在这里。”锡里昂诡辩道。
洛克里昂有些泄气:“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你只是个学生啊!对你来讲,这显然不会有任何好处。”
锡里昂总算从伯伦希尔底下爬了出来,反而把自己的全身重量都压到白狼身上去。“是这样的,我曾有过一个战士朋友……”他捋着自己动物伙伴的毛,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旋即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嗐,这个故事太长,不讲了。总之,我就是要留在这儿!”
洛克里昂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劝不动这执拗的少年人了,但还是忍不住做了下最后的挣扎:
“就连拉玛的牧师也没法准确预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法师议会就要清理苏古塔的地下了——你我都是德鲁伊,就让我们开诚公布地说这件事吧:考虑到地底下的那东西是个活物,我觉得这件事八成不会顺利。”
“那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了。”锡里昂回答。至少在说这句话时,他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冷静与沉稳,与刚刚那个无理取闹的未成年精灵几乎判若两人,“我还觉得恐怕就在这两天里便会出事。”
“你有什么依据吗?”洛克里昂皱起眉头。
锡里昂耸了耸肩,不太确定:“……拯救过世界的冒险者独有的第六感?”他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不过,对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早做准备是肯定没错的。我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拉玛的神殿看看:法师议会忙碌起来之后,苏古塔学院的老师们也跟着不见人影了。现在的情况下,那儿可能是最容易找得到空闲的法师的地方——我想问问他们对清理地下的法阵所持的意见。”
“还得准备好足够支撑一段时间的食物和水。”洛克里昂的面色显得有些忧虑,“哎……虽然希望渺茫,但我还是会祈祷一切顺利的。”
“如果真的突发了什么事故,伯伦希尔也会帮你的。”锡里昂顺着白狼头顶的毛,“对不对?伯伦希尔?你和洛克里昂待在一起这么久了,若是他有麻烦,我一时间没法赶过来的话,你也会听他的命令,对吧?”
白狼抖了抖耳朵,呜咽了两声,甩起尾巴表示同意。
“这真是万分感谢。”洛克里昂轻松地说,恐怕没怎么把这句话当真,“这样大的一匹狼会是很好的威慑——对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配偶问题?他明年可就三岁了,一直都没有伴。这么大体型的母狼可不好找,你应该提前物色。”
伯伦希尔警觉地抬起了头。
“哦……我的确忽略了这一点。”德鲁伊们的话题迅速地跑偏了,“暗月城里有人饲养这个品种的狼,有专门的狼舍,我想应该不会太困难。”
可是没谁规定过一头成年的狼就必须去寻找自己的配偶啊!伯伦希尔低吼着抗议,但是没人理他。
生命的循环总是令人欣喜,当话题转到这个方向上来之后,德鲁伊们之间气氛便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起来。只可惜,一直忧心忡忡地呜呜叫着的白狼恐怕并不这么想——或许对与智慧生物接触的时常远多过自己同类的他来说,这还太早了些。
————————————————
[预言之年代,502年11月26日,清晨。]
伊莉莎与锡里昂很早就从他们的租住房里出发,预备在拉玛神殿刚刚开门迎客的一大早就冲进去,揪住一个法师或者对魔法研究颇深的牧师(考虑到拉玛正是魔法之神,这应该不太难),询问一番苏古塔准备用于清理地下植物法阵的进展和前景如何。说实话,就算是提出这个建议的锡里昂也觉得这其实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答案,但在这个人人自危、导师们也全都为了筹备法阵而不见人影的情况下,有件事情能去做就是很大的心里安慰了。
年轻的精灵们在抵达神殿所在的隐者塔区时,城市才刚刚逐渐醒来。连日频繁的地动令那些能搬走的人都尽可能地暂时搬去了暗月城,街道上的烟火气也因此比往日略少些,但从烟囱里缓缓升起的袅袅炊烟和从刚被打开的格子窗里探出的目光仍旧一如往常——数量上的确减少了,不过还是给人以“城市依旧在正常地运转”着的安心感。
熟悉的环境令人放松,旭日的阳光透过风暴之墙朦朦胧胧地落在街面上,带来一丝暖意。这是冬日里的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城市飞行的高度很低,但头顶仍然能看见澄澈的天空。如果这次行程没能得到结果,只是白跑一趟的话,把它当做散步也很不错。
显然,锡里昂并不是唯一一个这样觉得的人。
就在他决定随便讲点笑话给这次令人愉悦的散步增添一点欢乐的气氛时,苏古塔的地面再一次开始了震颤。这在近日里已经算不得是罕见的紧急情况了,是以最开始时,大家都没有过于惊慌。走在街面上的锡里昂和伊莉莎停住脚步,稍微伏低了身体以保持平衡,周围稀少的行人也大都采取了相似的策略;那些仍然身处屋舍之中的人也算得上是镇定,只有几声短促的惊呼从敞开的窗口中飘出来,大约是有什么东西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动而被震到了地上——
但紧接着,惊呼就变了调。
隆隆的地鸣声比以往更加响亮,震动也更强烈。人们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些异常产生的原由,便已经被迫接受了急转直下的情形:土地皲裂了,缝隙迅速地扩大,撕裂了花坛中的土壤,步道上的石砖,甚至屋舍的地基;那之下的黑暗中翕动着,起伏着,在任何人完全地理解正在发生的事件之前,许多漆黑的藤蔓便已经从中破土而出,舒展它饱满而修长的身躯,螺旋分布的锯齿状的叶片如同亭亭的衣裙,藤蔓顶端那巨大的、金属色的花蕾很快高过了附近的所有小楼房,在温暖的阳光下轻轻摇摆,然后,绽放——
——这是不应存于世上的植物,潜伏在苏古塔地下的痼疾。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它决定发作了。
街上一片混乱。原本就在户外的人为眼前的景象而惊骇地高喊;一些运气不佳,又或者是运气不错的人虽然还在室内,却已经见到了这种带着金属光泽的藤蔓破土而出的全过程:毫无疑问,这东西破坏了他们的房舍,并且对他们造成了非常大的惊吓,但也让他们能迅速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并且尽可能快地想办法逃走;但更多的人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仍然沉浸在睡梦中里,对于这场可怖的灾难无知无觉,一头雾水地从窗子里伸出头来,向外探看。
这是隐者塔区,整个苏古塔有至少三分之一的人住在这里,而在清晨,一天刚刚开始,绝大部分的人都还待在自己的家中。这让空气中弥散着惶惑的情绪,目击了一切的人们对于这种未知的植物感到本能的惧怕,而剧烈的感情是会在任何人之间相互传染的。眼前的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一般人的知识储备范围了:除开那些努力逃离自己被损毁以致坍塌的房子的人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只是呆愣在原地,茫然无措地看着那些蟒蛇一般舞动着的藤蔓,不知如何是好。
锡里昂抓住了伊莉莎的手。很难说这个动作是否有经过思考,但在皮肤相互接触、感受到对方温度的那一刹那,两位精灵都因此感到了些许安慰。地鸣仍然在持续,似乎全城都有终于按耐不住黑暗的植物正在撕裂大地;而那些先出现的已经完全地舒展开了,它们蛇一样扭动着枝蔓,低下硕大的花头,以植物的外表展现出了一些肉食动物才会有的不详姿态,仿佛对那些出现在街面上的人不怀好意。
“我们怎么做?”伊莉莎问。
一支藤蔓扭动着,迅速地贴近地面,向一个呆立在地面上的人袭去。那人恐惧地叫喊着后退,但是没有用——他的背后就是墙壁,朝着这个方向,他已经无处可躲,而那植物的动作并不迟缓。若是他身手敏捷,或许还能够及时地改变方向,朝着侧面逃走,但过于难以理解的事态发展令他的身体僵硬,舌头打结,只能发出些含混不清、没有具体意义,却无疑饱含着恐惧的叫喊,眼睁睁地看着那藤蔓扑上来,缠住他,将他裹挟着攫起。他大声呼救,可那声音被混杂在周围目击了这一切的人们惊惧的尖叫里,分辨不清。来到街上的人们慌乱地相互推搡着,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而那些才刚刚从房屋中奔逃而出的居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困惑地站在原地,整条街的人流就如同一条布满了礁石的小溪一样混乱,丝毫没有秩序可言。
锡里昂抓紧了伊莉莎的手,免得他们被冲散:“往神殿那里逃,牧师会救助平民,但是——”
年轻的高等精灵被四散奔逃的行人撞了一个趔趄,他的同伴赶紧又往手上使了点力气,将他紧紧拢在自己身边。黎曼也因为这次撞击从伊莉莎的领子里钻了出来,黑煤球不满地啼鸣了两声,便循着自己主人的心意,展翅扑棱棱地飞上了天空。
“我明白。”她说,“首先我们得想办法让这些人听咱们说话。”
————————————————
[预言之年代,502年11月25日,夜。]
“出于好奇,我还是想问您这个问题——当然,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伊莉莎说。
“当然可以,您问就是了。”锡里昂回答。
现在已经是深夜,“好孩子该上床睡觉了”的那种时间。在往常的日子里,愚者区的这间小租住房中的住客们也都应该去往黑甜乡了,只是近来苏古塔的震动发生得愈发频:自从冬假里的某一天夜间,两位精灵双双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醒之后,他们就临时决定,至少在这段日子里,用四小时的冥想代替八小时的睡眠。
这是为了安全起见做出的决策,但近几天来灯油的消费量已经有些超支。在黑暗里,一天中多出来的四小时就显得有些难捱了——难捱到即便是雪精灵,也终于忍不住试着发起一个话题:
“您是因为什么才决定留下来的呢?”她问。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这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这话音刚落下去,雪精灵立刻便听见了自己室友原本平稳的呼吸一下子滞住了,接着很快又有些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大约是他不知所措地原地挪动的声音。
不像以往,这次,伊莉莎没有很快地得到回应。锡里昂沉默了一会儿——精灵意义上的一会儿。若不是问话的人也同样是个精灵,而且向来不缺乏耐心的话,这个问题恐怕又会无疾而终了。
最后,高等精灵还是选择开口,而且不同于在面对洛克里昂时他所使用的类似耍无赖的伎俩,面对伊莉莎时,他选择真心实意地回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说得明白。”他显得有些举棋不定,这倒是让他听起来的确像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了,“也可能这是个一时冲动的决定,我从一开始就没想明白过这回事。”
“没关系,人都会有在冲动之下做出决定的时候。我也一样。”伊莉莎安慰道,“我可以听听整个缘由吗?”
“呃……这得从两年前说起,你已经知道这故事中的一部分了。”曾经参与过暗月城那场冒险的高等精灵说,“还记得阿维德吗?”
锡里昂曾经有一个战士朋友,他的名字叫做阿维德·斯特加尔。这是伊莉莎已经知道的部分了。她还知道,这位先生已经在两年前的那个传奇故事的尾声中不幸罹难,伯伦希尔原本应该是这位先生的动物伙伴。或许是因为高等精灵从小接受的就是该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德鲁伊的教育,而一个合格的德鲁伊在生死观上总是多少与常人相异。之前的一年里,在需要提及这些与自己相关的背景故事时,锡里昂的态度和语气都显得很平静,平静到令伊莉莎错误地判断了这位人类朋友在他的心中到底占据了多大的份量,直到高等精灵终于开始详细地讲述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
伊莉莎并不清楚两年前的那些故事,甚至连“暗月城”这个地方,她也是在两年前的时候才听说的:彼时恰好有一队冒险者来到了深林城,在城市中央种下了“门”。这是一件大事,在街头巷尾被议论了很久,那个淡蓝色的气旋被保守固执的雪精灵们谨慎地观察了有一段时间,才真正意义上地被投入使用。她大概知道那个时间点里有些人在第五季的召集之下奔赴了各个世界进行了一些冒险,也猜想过其中会有一些惊险刺激的篇章;在遇到锡里昂之后,她又猜想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朋友是否也经历过那种值得被吟游诗人写进歌里的故事;而现在,她终于知道,有过。
平心而论,这个故事被讲述得很乏味——并不是因为锡里昂欠缺一点讲故事的才能,而是他并不想过度渲染其中的感情。他讲述自己和阿维德在暗月城初次碰面,因为对方帮他说了一句话而临时决定结成共同冒险的伙伴;或许是因为这次他主要想讲述的是这个人而非自己的冒险故事,有关小队其他成员的部分便被笼统地带过,故事也被拆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场景片段,无法看清全貌。
在这个故事里,只有阿维德·斯特加尔是立体而鲜活的。
这位可敬的人类战士出身于德莫拉北方的一个小镇上,那里紧邻着雪山,一年里有八个月在下雪。类似的出身环境让伊莉莎多少觉得有些亲切,事实上,阿维德也与她所熟悉的那种住在不远处邻居家的男人有些类似:有些不善言辞,沉默地关注着周围的情况,会适时地对陷入困境的人伸出援手,但并不会尝试多加干涉。在故事里,他将整个松散的小队整合在一起,灵活运用自己的知识和技巧解决麻烦,完成任务,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锡里昂。
阿维德·斯特加尔是锡里昂·暹罗德在自己九十余年的人生里从未接触过的一类人。
树之音热爱生命,但也并不避忌死亡,树行者更是对那些侵害林木的人抱持寒风一般冷酷决然的态度。他们也拯救那些不慎被困在森林之中的生命,不过这饱含热情的行为总是先经过了一道条件各异的筛选的,更多时候,他们就如同自然本身一样,坐视生命的轮回。但阿维德·斯特加尔不同,作为雪山救援队的一员,他会尽可能地拯救任何一个在他面前罹难的人,哪怕希望渺茫,哪怕这个人犯了重罪。然而矛盾的是,这种救援行动本身并不含有任何感情色彩——至少,他并不是饱含热情地去做这些事的。在进行类似的任务时,他总是冷静而谨慎,比起救援行动的成功,他有时显得更加在意小队能否在这个过程中完好无损。于他来讲,这似乎更接近于一种事业的传承。
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很长,满打满算也连半年都不到,单独交流的次数以及所能谈论话题的深度都很受限。锡里昂因此并不清楚阿维德是如何形成这样的强迫观念的,他只问过为何对方会尽可能地进行救援,而对方的回答也显得模棱两可:
“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我应该这样做。”阿维德说,“可能是,寒冷的地方太贫瘠了,因此每一个艰难成长起来的生命都是重要的。”
这回答令锡里昂觉得难以理解,直到暗月城中那场差点波及了所有世界的灾难发生:悲荒之神依靠眷属短暂地复苏了,整个城市都因疯长的寒冰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阿维德·斯特加尔为了救助一个小女孩而被封在了冰里。若放在诗歌当中,这理应是个非常悲壮,应该被极尽渲染的场景,但在锡里昂的叙述中,这显得很平淡无味,以至于伊莉莎在最开始时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故事就是在此画上句号的。
寒冷的地方太贫瘠了,因此每一个艰难成长起来的生命都是重要的。阿维德·斯特加尔或许希望能够尽可能地保护自己目力所及范围内的每一条性命,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是个很贪心的人。但因为人类总是这样贪心,这种族中的一部分总是致力于花费自己并不算长的寿命追寻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所以这不算是缺点,只能说这种特性很好地在阿维德身上显现出来了。而又因为人类寿命短暂,所以他们也有着短生种的通病:与长生种看淡生死的态度相比,他们总会过分执著于“活着”这件事,写在本能中的生存策略要求他们不要太为他人奋不顾身。这或许就是造成阿维德在决策与行为之中的很多东西在锡里昂看来都分外割裂的原因。
精灵少年是这样猜想的,只是已经没法求证这猜想是否正确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应当令人尊重的事,尤其是当事人最后因此牺牲了。他并不清楚,在阿维德的家乡,或者说在人类之中,人们会怎么对待类似的英雄,因此决意按照精灵的方式对这位可敬的逝者进行哀悼。他带着伯伦希尔,前往德莫拉,北上,试图寻找阿维德·斯特加尔的出生地——正如之前所说的,其实他们并没有认识多久,也不经常谈论自己的过去,高等精灵所有的线索,只是知道那是一座位于德莫拉北方的城市,附近有绵延的雪山,以及作为传统会在葬礼上吟诵的一首诗。这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但对精灵来说,只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做成的事情并不算太麻烦:与短生种相比,长生种在面对一件事时总是有更为充足的耐心和专注性。
事实上,他几乎要成功了。他花了比一年半多一点的时间,排查了德莫拉北部临近雪山的几乎所有市镇,大略地考察了当地的传统与风俗,圈定了一个最可能的范围。那个范围并不大,只有三四个人类聚落,而且相距不远,锡里昂大可以再花上两个星期挨个地走一走,问问当地是否有这样一个人,然后让阿维德的故事流传到他的故乡,与还留在当地的,阿维德的亲友一同哀悼——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否还有这样的人。
但是,就在这最后的关口,锡里昂产生了迟疑:这真的会成功吗?
并不是说他对自己能否找到阿维德的家乡产生了质疑,而是他不确定当地人是否会接受他带来的故事与哀悼。在这比一年半稍多一些的时间里,他见过了许多北地人,在他讲述这个故事是,他们的态度莫衷一是——这是委婉的说法,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对此抱持冷淡的态度,而更少的一部分人劝他停下:一个为了朋友从温暖地带北上的精灵,这的确令人动容,但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他是为了报丧而来的,这太不吉利了。何不让那个男人的亲友(如果有的话)就认为他在一个更温暖、更富裕的地方定居下来了呢?
或许当一个地方过于寒冷贫瘠时,为了生存竭尽全力的人们就难以对那些不与自己直接相关的事情共情。而在这样一个地方,如若一个人离开了聚落,走进茫茫风雪之中,那么有关他的记忆也会很快被茫茫风雪冰冷无情地抹去。当气候过于严酷,当雪与风常年笼罩着大地,鲜花和怀念都会太过奢侈,就像那首诗中说的一样。
很快,锡里昂的疑问便随着他的思考而改变了,因为他突然借此意识到缅怀与哀悼都是为了生者而存在的东西,死者只是死了,灵魂随着艾瑞克的指引飞走,对生者世界的一切都不再知情。因此,他转而思考自己究竟想通过这样的行为使自己获得怎样的慰藉,但他此前从未以这样的方式思考过,所以也没法子一下就得出清晰可靠的答案,有的只是朦胧模糊的一种感觉。
他将这烦恼倾诉给了旅途中偶遇的一位老妪。那是孤零零地立在雪原中的一座拉玛神殿,很小,或许它已经被废弃了,因为里面没有牧师,只有这样一位老妪居住在左近,自愿地维护这座小小的庙宇。那老妪为他提供了一个能够暂避风雪的场所,因此锡里昂也帮她做了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或许是因为久居在拉玛神殿附近,又或许如她自己所声称的那样,只是因为年长者丰富的人生经验(这很令人困惑,因为那老妪只是一名人类,单论活在这世上的年岁,她不可能比锡里昂更加年长),她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个年轻的精灵被一些烦恼困扰着。她建议锡里昂将它说出来,即便她也无法解决,但有时将烦恼说出来也是一种可能的解决方式。
“或许你只是需要再多想想。”在听完整个故事后,老妪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是想要令旁人记住他的名字呢?还是想要在行动上效法一位英杰呢?又或者是,你想要将他的精神传递下去呢?旁人没法给你建议,你得凭自己得出答案,因为除了你自己,没人更能认清你自己的心啊!你还年轻,而且是精灵,还有许多许多时间。”
随后,她又建议他回到温暖的地方去,因为北方太冷了,不利于静下心来思考。或许当一个地方的气候过于寒冷时,人们就总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对温暖的地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向往,觉得只要气候温暖了,便做什么事都更加适宜,即便自己不能成行,也一定要推荐别人前往。老妪举出几个位于德莫拉南方的城市作为例子,但并不推荐温斯蒂,那里商人气息太重了,总是吵吵嚷嚷的,人们在那里很容易就变得市侩。一个利于思考的城市应该安宁闲适,适宜安静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又或是聚集了大量学者,因为人们总是容易被气氛感染的,学习也是思考的一种,新的知识令大脑活跃,可能会令人获得此前从未想过的视角。
精灵少年认为这说得很对。于是,在一段时间的思考后,锡里昂接受了这建议。他做了计划,编造了理由(因为不想对其他人做出太过复杂的解释,这真的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或许会令不少人厌烦),想法子弄来了足够多的钱,最终成功地来到了苏古塔。他在此学习魔法相关的知识(他也的确对此很感兴趣),空闲时便试图搞清自己到底是怎样希望的——老实说,这比想象得要难得多,因为人确实有时候会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断断续续地思考了一年,问题总是连缀着问题,最终的那个唯一的答案依然被掩藏在重重迷雾之后,又或者根本没有什么“最终的”答案,因为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只要是活着的、能思考的生物,想法都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改变。
直到现在,向伊莉莎讲述这个冗长而无聊故事的锡里昂仍旧没能为自己提供一份有足够说服力的解答,但在灾难即将到来之际(只是可能,但人总要为最坏的情况打算),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份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的答案或许是没必要的。他被“答案”这个词魇住了,犯了个很少出现在精灵身上的教条主义错误:他是精灵,自然而然地随心而动才是他的生活方式。这是符合天性的,而且,自他出生以来的九十余年里,他接受的都是这种教育。
所以,他追随自己的本心,选择在这个危难时刻依然滞留在苏古塔,希望能够在不为他人造成麻烦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能力多少帮助一些人。至于此处的动机为何,到底是出于他自己内心的善良,还是想要传承阿维德的遗志,实际上并不怎么重要,他大可以把对故人的尊敬放在心底,然后凭自己的喜好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个问题并不一定要有与它配套的答案,一个念头也并不一定需要有逻辑清晰的动机。只要想法产生了,不必追索源头,也可以直接选择是否对它进行实施。
伊莉莎也很赞同这一点:如果事事都要寻根究底的话,人可是很快就会因此发疯的。或许离家出走的奥菲莉亚正是如此,但那也无从考证——你没法从疯人的口中得到一个理智的答案,也没法钻进她的脑子里看看事实真相到底是怎样的。不论缘由为何,锡里昂此刻做出的决定都可以被认为是高尚的,是一件善举,是以她也没有阻止的立场,甚至于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也决定要参与其中。
“不论怎么说,这总归是好事。”雪精灵最后如此作结,“即便一个问题没有得出答案,但只要它不再困扰着你,也就不能被称之为烦恼了。”
而且或许,当事人自己也不会太在意自己的身后事。同样生长于气候严寒地区,因此多少能理解阿维德部分心理的少女这么想。因为北方人就是这样的,这没什么特别。
————————————————
[预言之年代,502年11月26日,出芽。]
当人群陷入混乱的时候,要如何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呢?
或许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根据场景的不同,能够实际实施的手法也有所区别。在此处,伊莉莎和锡里昂选择了一种简单粗暴的策略:他们击倒了其中一根藤蔓。
当会威胁到生命的东西就在身边时,人们在慌乱中就很难注意到他人的动向,因此在藤蔓的第一轮攻击中,四散奔逃的人们几乎完全没对周围的情况进行观察,将自己奔跑的方向全权交给自己的本能判断,是以在整个过程中,对锡里昂来讲最困难的部分竟然是设法站在原地不动,好施展神术,以及对自己的目标进行瞄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引人注目了:伊莉莎帮助自己的室友登上了一块石头——那应该是从附近的房舍里倾颓下的一块石墙——让他得以远离人群的干扰,然后很快,原本晴朗和煦的天空便被神术引来的重重乌云覆盖,天光暗了下来,人们因此惊慌地抬头看去,就只见乌云当中隆隆地闪烁着电光。现下里的情况并不允许术者拖拖拉拉,因此那些可怖的能量并没有蓄积多久。青白色的枝杈怒吼着从墨色的天幕上一跃而下,以肉眼不能识别的速度瞬间刺中了一棵刚刚抓到了行人的藤蔓。在之前的几次接触当中,学生们已经清楚雷电对这种植物是相当有效的,事实也是如此:那东西被击中后立刻剧烈地颤抖起来,原本看起来柔软的身躯变得僵直,顶端的花瓣也抽搐着,仿佛在发出无声地的嘶吼。因为被迫舒展开的躯体,它不得不放开了刚刚抓到的行人,重新钻入地下躲避——被抓住的那姑娘显然也受到了连带伤害,躯体不自然地抖动着(显然不是因为恐惧),头发因电荷变得蓬松,衣角上也有焦黑的痕迹,哭泣呻吟着,但至少性命还在,似乎也没受到太大的损伤。
大体上来讲,这是个令人鼓舞的景象,而造成这个景象的人至少在当时会享有一定的话语权——在当下的场景里,这表示至少人们会听听看他在说什么,而不是不管不顾地接着逃跑。这为锡里昂提供了一个给出建议的机会,于是他站在石头顶上,尽可能大声地向周围呼喊,要周围的人向神殿区去避难,在这种情况下牧师总会提供帮助。
这是常识性的知识,绝大部分人都能想到,他们只是一时间被突发情况弄得没法冷静思考而已。因此,建议获得了响应,人潮的移动开始出现了秩序,一些居民也开始自发地组织这次行动:刚刚说话的人还是个孩子,即便他能够击溃其中的一支藤蔓,也最多是苏古塔学院的学生。绝大部分成年人不会选择将求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但很快,走在前头的那些人就发现了另外的一些困难:
“道路被这些该死的植物堵住了!”队伍的最前方传来这样的叫喊。金属藤蔓在道路的正中央张牙舞爪地摆动,从空间上来讲,这条路还是能走人的,但实际上,没有人敢于过于接近那东西——肯定会被抓起来。抓起来之后呢?不知道,但总归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走这边!这边还是安全的!”这是伊莉莎的喊声。当你是一位法师,你的魔宠又带翅膀的时候,或许就对地图不会有太大需求了: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借助魔宠的眼睛从上空俯瞰地面,获取实时的路况信息。
人群有些许骚动,因为伊莉莎的面容也显得太过年轻了。但留给他们做决定的时间不多,刚刚击溃了一支藤蔓的那个年轻人也是与她一起的,所以在短暂地踌躇之后,人群还是该换方向,朝着雪精灵指出的道路前进。那的确是一条通路,但是地鸣还在持续,或许是这些植物在地底不同运动的关系。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的动作必须要快:这条通畅的道路到底会通畅到什么时候,实在是不好说的。
黎曼在半空中欢快地啼鸣着,藤蔓注意到了她,但是她太小了,很难被抓住,因此在这一路上,至少小鸟有惊无险;伊莉莎拖着锡里昂跑在最前头,跟随魔宠的视觉引导了一条正常情况下没人会这样走的曲折道路;再之后,缀着跑到街上来的本地居民,他们自发地吆喝着,召集那些还没搞清楚状况,或者陷入慌乱的人,所以人数总是不断在增加的。但又因为藤蔓坚持不懈地袭击人类,一路上他们也有所减员:一些不幸跑得慢,又或者是因为坍塌受了伤、难以行动的可怜人被抓走了,另一些人被那些植物锯齿状的锋利叶子擦到,立刻就像被锯子锯过一样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这是很令人难过的事情,但锡里昂已经不会再提出试图拯救他们全部人这种天真的想法了。或许是他接受了现实,或许这是源于阿维德传授的理智的冷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保护伊莉莎和黎曼,让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得到神殿牧师的保护。
领头人的脚步未曾因为其他情况的出现而停歇,是以整个队伍也不断行进。在因为藤蔓植物突然出现而混乱的隐者塔区里,建筑物之间的夹缝中,一条由人潮组成的灵蛇逶迤着向城郊的拉玛神殿,向着可能的活路,迅速地奔逃而去。
——TBC——
2692字
很多水妖精都喜欢和人类生育下一代,但卡特琳娜却是例外。她喜欢精灵们完美的长相,纤细柔软的身体。他们可以做到一些人类永远也做不到的姿势,为她带来无上的快乐。
卡特琳娜忽然想起了拉薇妮亚的父亲,他是一位金色头发的吟游诗人,她喜欢他,喜欢到为他而破例,让他在自己的水域附近建了一座木屋,还天天到他的小木屋去和他相会,直到怀上了孩子,才把他赶走。但到了明年秋天,铛他踏着满地枯叶向她走来的时候,她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和他孕育了另外一个孩子。
卡特琳娜不认为他们之间拥有所谓的爱情,他们只不过是,对彼此的身体分外眷恋一些罢了。
卡特琳娜走进了书房,将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包袱,以及一个分量不少的钱袋放到了书桌上她的女儿——拉薇妮亚放下了羽毛笔,转过身来,沉默地注视着她。
卡特琳娜坐在了书桌上,低头望着拉薇妮亚:“你的一百岁生日早就过了,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去寻找自己的居住地?”
拉薇妮亚愣住了:“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我还有很多书都没有看完。”
拉薇妮亚的表情是那么的无辜,卡特琳娜觉得,如果执意让她离开自己,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女孩来说,似乎是一种残忍。
卡特琳娜几乎就要改变主意了,但眼看着房间里扔得到处都是的废纸团和写坏了的羽毛笔,以及堆积如山的杂书,她的心肠突然就变得冷硬了起来。
:“既然你没有搬家的计划,那就拿着这些钱,前往别的世界,去上魔法学院吧。”卡特琳娜说道。
拉薇妮亚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眼前的书本和笔记:“你和特蕾莎不会想我吗?”
“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永远留在那个世界。”卡特琳娜说:“我是想你到外面看一看,学一些新的东西,任何你想学的东西。”
“为什么?”拉薇妮亚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你才一百岁,你的一生起码都还有几百年时间要过,这几百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总要找些事情做吧?”
“我可以在这里看书。”拉薇妮亚抬起头来,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卡特琳娜:“最多我不打扰你吧,你喜欢找多少个陌生男人回来都行,我不跟你抢。”
“你早就不做这些幼稚的事情了,对吧?”卡特琳娜摸了摸拉薇妮亚的发顶:“总有一天,我和你姐姐都会死,你的爸爸和姑姑也会死,就更别说是和你玩得好的那些人类了。到了那个时候,你怎么打发无聊的时光呢?”
“嗯——”拉薇妮亚拖长了尾音:“你说得对,的确是应该想办法给自己找些乐子,不然就要像你一样,天天抱怨男人的不中用了。”
“哎呀,被你听见了呢,会不会导致你不想生孩子啊?拉薇。”卡特琳娜笑了起来,如果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男人,血液恐怕会流向身上最有用的那个部位。
“我本来就不想生,水妖精已经够多了。”拉薇妮亚往椅背上一靠,胸前的柔软起伏了一下:“出去走走也好,妈妈你以前不也当过一阵子吟游诗人吗?”
“可惜找水源实在是太麻烦了,每次出门都要带着好几辆塞满了水桶的马车,搞得我好多地方都去不了。”卡特琳娜叹息了一声:“去上学的话,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其他东西学校里未必有,水倒是少不了。”
“装在老师和学生的脑子里吗?”拉薇妮亚笑了起来。
“你脑子里不就已经装满了吗?”卡特琳娜捏了捏拉薇妮亚的小脸:“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就出发吧,考试在一月中旬,你还有时间可以到别处逛逛。”
“万一我考不上呢?”拉薇妮亚漫不经心地问。
“那就把钱都花光,找个还不错的地方住下来,自己想办法找乐子。”卡特琳娜懒洋洋地说:“每个水妖精都这个样子,包括你姐姐,她的父亲只是个普通的人类猎人,死掉的时候甚至没能为你的姐姐留下什么遗产,我也没多少钱可以供她花用。”
“所以,我应该谢谢爸爸?”拉薇妮亚笑了一下。
卡特琳娜点点头:“可以这么说,而且现在我只有你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手头上也变得宽裕一些了,所以?”
拉薇妮亚搂住了卡特琳娜的腰,隔着衣服轻轻嗅闻了一下,弄得卡特琳娜一阵发痒:“还不快点出发?再晚一点,按你的走路速度,入夜的时候怕是连旅店的影子都见不到。”
“哪有这么夸张啦?”拉薇妮亚吐了吐舌头。
卡特琳娜把钱袋丢给拉薇妮亚:“太浮夸了,你的这个表情。”
卡特琳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有没有使用魔法的天赋,她从未在拉薇妮亚身上看到过任何一丝征兆,毕竟魔法是非常罕见的东西,有天赋是神的恩典,没有也不值得感到遗憾,反正她让拉薇妮亚的时间几乎全被学习填满,根本就不是指望她成为优秀到可以载入史册的厉害人物。
卡特琳娜只不过是想要拥有一段不被打扰的安静时间而已。
拉薇妮亚会喜欢学习知识是个意外,拉薇妮亚父亲那边的亲戚,认为她如果参加考试的话,有很大机会将被录取也是个意外,关于魔法的事情,她真的是一窍不通。
卡特琳娜本人是个不称职的吟游诗人,但再怎么不称职,她都是个诗人。只要是有故事性的东西,不论是谣言八卦,还是怪谈传说,又或者是上古那些不知真假的神话,都能引起她的兴趣;但要是有人让她读一本精灵写的实用书籍,里面没有一个字跟精灵爱上人类,或者某个精灵经过千辛万苦才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山谷……等等等等的事情,那她只会快速地翻一番,然后把书阁在桌上,接下来的行动就要看看这本书的主人是谁了。
如果是拉薇妮亚,她会邀请对方和自己一起洗澡;如果是个性格淡漠的英俊精灵,她也会邀请他和自己一起洗澡,顺便做点儿快乐的事情;除此之外的人,甚至连把书递给她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过,拉薇妮亚从小就有一双求知的眼睛,总是专注地观察着引起她兴趣的事物。如果可行的话,她会用自己的方式,探求她想要的答案。就像小婴儿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会想把他塞进嘴里啃一啃,放到鼻子下面闻一闻,摆在耳朵旁边听一听,然后用手指戳戳它、捏捏它,使点力扔到地上去,看它是不是会被摔烂,听它到底会发出什么声音,顺便观察一下其他人(主要是卡特琳娜)会有什么反应。
拉薇妮亚脱离了幼儿阶段之后,属于幼儿的一些特质,始终没有从她的身上消失。,
当她精力过于充沛又感到无聊的时候,就会想要得到妈妈的关注。铛她想要引起妈妈的注意时,已经不只有乱吃东西和乱丢东西——这两种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方式了。何况,她尤其讨厌妈妈和男人亲近,当中还包括她的父亲——铛卡特琳娜要和男人做点快乐的事情时,这任性的孩子总会折腾出一些事情来——
她要不就是从房间外扔粪球进来,砸向男人宽阔的脊背;要不就会在卡特琳娜快要达到巅峰的时候,突然用力吹响号角,令男人一泻千里,将卡特琳娜从云端粗暴地拉下来;要不就会放进来大量蛇虫鼠蚁,在浪漫满屋当中制造出恐惧的尖叫和愤怒的咒骂……
她搞破坏的方式总是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拉薇妮亚的精力总是用不完,拉薇妮亚总是感到无聊,拉薇妮亚脑子里总是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奇思妙想等待实践。
除非扔了拉薇妮亚,或者找些事情分散拉薇妮亚的注意力,不然卡特琳娜就别想拥有哪怕一秒的自由了。
卡特琳娜吩咐拉薇妮亚,去跟偶尔前来拜访的吟游诗人学习吟咏诗歌;向住在附近的德鲁伊和巡林客请教一切有关于大自然的知识,还让她跟随她父亲那边的亲戚研习魔法知识,使她在一天当中最为活力充沛的时间段里,都远离她那可怜的母亲——等她母亲有机会可以和靠美貌捕获而来的男人,全身心地沉浸于肉体的欢愉当中。
自从拉薇妮亚开始爱上阅读后,她终于脱离了永远离不开妈妈的这种状态。
这些年里,就算卡特琳娜天天跟那些靠美貌捕获回来的男人腻腻歪歪,她都不会多瞟一眼。
她会一个人待在书房里,安静地翻书,不时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有时候甚至连别人叫她,她都像是听不见一样。
有时候,卡特琳娜又会觉得,她的这个女儿似乎安静过头了。
拉薇妮亚有个梦想,,只要她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欣赏到美丽的女性。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母亲卡特琳娜的时候,母亲顿时忍俊不禁起来:“哎哎,你都在说什么傻话呢?想看漂亮的女生,照照镜子,或者看我不就行了?”
拉薇妮亚想要的不是这样,不是一个两个水妖精,她想要的,是更多的美少女。附近的瑞图宁神殿,是她见过最多美女的地方,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成为牧师需要接受姿容的考验,但也许因为那座神殿位于深林深处,居住在当中的人全都是精灵(众所周知,世界上并不存在天生丑陋不堪的精灵),所以才给了她这样的一种错觉。
自从离开了母亲的家之后,拉薇妮亚曾在好几个不同的地方短暂停留过一段时间。
当人类占了一座城市的绝大多数,长得不好看的女性就会比长得好看的多。不过长得难看并不是那些女子的错,拉薇妮亚对她们本身也并无什么偏见,倒是她们总是看她不顺眼,另她想要关心一下她们,都会被拒之门外。
不愿意靠近拉薇妮亚的女性,不仅只有那些长得丑的,甚至连她欣赏的那些美女,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包括她在菲薇艾诺遇到的精灵牧师也不例外,幸而她们信仰的是同一位女神,拉薇妮亚才能在听她讲经的时候趁机靠近,久而久之才算拥有了一个可以时不时欣赏一下的固定对象。
某天,拉薇妮亚把自己的烦恼告知了对方。女牧师歪歪头,沉思了一会:“或者您可以考虑观察一下其他女性,看她们是如何和其他女性相处的,再学着做。”,然后她又补充说道:“我只关心自己和女神的关系,从来没有为这样的事情而伤神过。”
拉薇妮亚刚开始进入苏古塔魔法学院的时候,无论是上学还是回家,都自己一个人,在教室里自习、去图书馆、用餐、购物甚至如厕都是独来独往。她从来不习惯找什么玩伴,那需要守很多规矩,还要迁就他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在课堂上,拉薇妮亚不仅可以欣赏拥有黑色长直发的人类哈娜老师,还能欣赏一下旁边的精灵伊莉莎,还能琢磨琢磨该给室友埃尔塔宁换个什么样的发型,才能让她的美貌可以更好地显露出来。
即使身边的美女不少,但拉薇妮亚却始终没有可以随时随地欣赏得到的朋友。她遵从牧师的建议,开始观察其他的女性,她惊讶地发现,她们总是手挽手走在校园的各处,甚至连女洗手间,都要三三两两地一起去,要等所有人都解决完了生理需求,才会一起离开。
女性们似乎总是充满了谈话的欲望,讨论的话题不外乎是晚上吃什么、某个男生长得多好看,或者是附近有什么特别适合打工的地方之类的。
拉薇妮亚对这些话题都不感兴趣,也不认为上洗手间的那一会儿,必须找个人陪自己聊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话题。不过如果非得这样才能找到女性朋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埃尔塔宁,你要上厕所吗?”拉薇妮亚拍了拍人类合租室友的胳膊。
“暂时还不用。”埃尔塔宁摇摇头。
“这样啊。”拉薇妮亚搔搔下巴:“可是我很想去。”
埃尔塔宁显然愣住了。
拉薇妮亚抬头仰望着她,用撒娇般的语气说:“你就陪我去嘛,下次你要去的时候,我也陪你去。关系好的女孩子都是一起上厕所的,我们住在一起都那么久了。”
拉薇妮亚扳扳手指,用自言自语的音量,数着两人成为对门室友的日子。
“好的,我们一起去吧。”埃尔塔宁说。
于是,两个人就成为了一起上下学和一起上厕所的伙伴。
两人走在一起,总要聊些什么,不然就不像是朋友了。
如果两人没办法成为菲诺 和薇洁娅那样的闺中密友——这对一个瑞图宁信徒来说,似乎不是一个恰当的目标——为了宗教正确,拉薇妮亚决定换一个。
如果能像拉薇妮亚在菲薇艾诺遇到的两位女牧师那样就很好。两个人一起冒险,遇到危险时守望相助,觉得无聊时聊聊诗歌、聊聊艺术,还有聊聊珂旭,除了最后一项之外,感觉都挺有意思的。何况,两人都是珂宁的杰作,你欣赏我的美貌,我也欣赏你的美貌,一起出现时就连外人都能同时欣赏到她们,简直就是完美的关系。
倘若有一天,拉薇妮亚和埃尔塔宁也能成为这样的朋友,她就能为对方设计发型和挑衣服了。
最初,寻找共同话题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顺利,拉薇妮亚曾经尝试让埃尔塔宁领略到欣赏美女的乐趣,但对方只是礼貌地听着,兴致也不高的样子。至于好看的男人,拉薇妮亚不知道埃尔塔宁是否感兴趣,她自己倒是毫无兴趣,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放弃了。
拉薇妮亚注意到,埃尔塔宁的眼睛总是盯着告示板上的招工信息,仿佛很缺钱的样子。母亲给的钱虽然还有不少,但和将要成为朋友的人一起前去打工,似乎也是一件相当有意思的事情。
打工和打工虽然都是打工,但有些工作就是比另外一些更加有趣,比如左上角这一个!
“你瞧,魔法试验场正在招工呢。”拉薇妮亚垫起了脚尖,指着一侧告示说:“我曾经想过要住在东北方那边,可惜没有适合我的房子。”
“你有侏儒或者猫妖精的熟人吗?”埃尔塔宁问。
“有个猫妖精。”拉薇妮亚回答道。看见埃尔塔宁瞬间亮起来的眼睛,拉薇妮亚笑着摇摇头:“她住在菲薇艾诺附近,并没有跟着过来。”
“那你为什么想住在那边呢?”埃尔塔宁问。
拉薇妮亚用食指搔搔下巴:“因为可以随时见证到一些新奇古怪的事物的诞生啊!”
拉薇妮亚摇了摇埃尔塔宁的胳膊:“一起去嘛,又有钱赚,又好玩,我们还能一起杀时间,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工作了!”
事情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春分那天早上过后,拉薇妮亚和埃尔塔宁突然就成为了更加亲密的朋友,而不仅只是能够一起上洗手间的伙伴。
这对好朋友一起来到了魔法试验场,因为拉薇妮亚走路时总是习惯性东张西望,见到个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就要停下来欣赏一会,直到埃尔塔宁催促,才慢吞吞地一步步往前挪,结果她们到的时候,其他同样来打工的人都已经来了。
拉薇妮亚很高兴可以看到同班的精灵伊莉莎,看到合租室友纳尔和同班同学锡里昂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都只是男人而已。她瞅了瞅锡里昂,在心里头更正了一下,一个男人和一个未成年少男。
一个男性侏儒从埃尔塔宁的后方走了过来,对众人挥挥手:“嘿,你们是来打工的吧。”
拉薇妮亚从头到脚打量着侏儒,想从他身上看到一些有趣的发明,可惜即使是这种喜欢捣鼓新发明的矮小种族,也不可能在身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就为了让一个闲得发慌的水妖精可以用来解闷。
同学们开始介绍自己,拉薇妮亚一面舔着嘴巴里的草莓干,一面数着侏儒管理员头顶上的头发。
拉薇妮亚曾经在瑞图宁教会无师自通了一项技能,纵然她的脑子里在想七想八,但永远能记得住人家说的话,也能在适当的时候提出问题或者作出回应——很少有人能分得出她到底是在全神贯注地听,还是正在走神。
侏儒管理员的一句话引起了拉薇妮亚的注意:“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其实是有不少石块的……所以虽然禁止了很多很多很多次,但还是有小孩子会跑进来,清理他们藏在各个角落里留下的东西也是你们要做的”
“我以为这里只有学院的教师和学生才能进入?”埃尔塔宁问。
侏儒管理员夸张地耸了耸肩,又摊了摊手:“要是真能禁止怎么还需要你们留意他们留下的东西?对吧?我说的有道理吧?”
“所以其实是表面禁止了,实际上没有禁止的意思吗?这可太好玩了。”拉薇妮亚表现得仿佛是个等着被好奇心杀死的猫妖精:“那些孩子会不会留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拉薇妮亚想起她的牧师朋友雅丽蒂亚似乎还没成年,同时也没有成为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学生,虽然管理员们看到她身上的牧师袍,估计也不会把她赶走,但这种仿佛违反了规定的行为,还是另她本能地兴奋起来了。
拉薇妮亚会想把雅丽蒂亚带来这里,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如果法师们在试验新法术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有瑞图宁女神分外恩宠的牧师在,也能在她被法术直接击中或者受到波及之前带她离开,甚或是直接将危险解决掉,那她就能成天泡在这里看热闹了。
这个时候是没什么热闹可以看的,拉薇妮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自行找点儿什么乐子。
“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呢?”拉薇妮亚问。
“噢,这位小姐,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侏儒管理员的眼睛闪闪发光。
“想啊!”拉薇妮亚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看见同伴们大惊失色的样子,她心底里的小人儿已经忍不住捂住了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她的这个问题,取悦了诸如管理员,也愉悦了自己,甚至还能拖延一下正式开始打扫的时间,简直是一举三得。
一片混乱下,侏儒管理员甚至忘记要给众人提供扫除工具,别说他了,甚至连写作拉薇妮亚读作混乱源头的水妖精本人,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幸好同行的伊莉莎对工作这回事还上心,提醒了一下侏儒管理员,不然他们恐怕就要用手来清理垃圾了。
拉薇妮亚对这次恶作剧般的行动充满了骄傲,曾经有人说过:“比起宽恕者的信徒,你更像是信仰恶作剧山雀的人。”,对此她实在不敢苟同,就算是未成年的男性都是男性,不会因为性征比较不明显就比较有吸引力。
更何况,尽管拉薇妮亚自己是这样的性格,但她也知道,太爱搞恶作剧的话,是没办法受女孩子欢迎的。但她的性格天生就是这样,想改也改不过来,不被美丽的夫人小姐围绕,就不被她们围绕吧,她可以自己采取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