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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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传闻留言是斯特凡诺·达勒喜欢的东西。
尽管一周前酒馆之旅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也还是乐意往法之理跑,这几乎可以算作是他的生活方式。从数多的汪洋中捞起一片贝壳,看它外侧的纹路及内侧闪着美丽光彩的光滑内壁,这小碎片的珍稀与否都不是最重要的——看着夜空的时候,难道只有最明亮的那颗星星才能得到赞美吗?
“——然后呢,似乎我们学校也有类似的事发生。”
人类刻意压低声音,小声说着他听来的传言:
“说是在夜晚的校舍看见了诡异的影子,还有头一天晚上放在桌子上的稿纸,第二天去看就被人画了叉!”
因为斯特凡诺音量的原因,室友三人凑得很近,尼格勒似乎想起了什么,阿列克谢还是那副表情,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兴趣。
“也许是路过的教师看见了,顺手?”翼族法师举例。
“哎呀,更浪漫些呀!”卡伦特人说,“夜晚!校舍!学园不可思议事件!”
“犯人就在我们之中?”奇维纳人接道。
“或许是迷离的恶灵穿越门来到了苏古塔。”
听到尼格勒的话后,斯特凡诺眼睛一亮:“这是个不错的推论。”
这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闲谈的重点转到近期学生间流行的解密读物,接着又变成各自家乡的流行故事。“夜晚的校舍”如露水拂过羽毛一般不留痕迹,就像许多其他消息一样,成为静静汇入海洋的支流,直到斯特凡诺带回来一个消息:
“对传言有兴趣的人将夜探校舍,时间就在本周五晚。”
在雪精灵准备夜晚出门使用的提灯时,尼格勒问他:“你对校园里的影子感到好奇?”
“是啊,”阿列克谢回答,“听说曾有人躲在神殿旁,模仿狐狸的叫声喊些话,还将写着东西的布塞在鱼肚子里,借此诱导人们,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件奇异事的发生总有原因。”
“而且,这很有趣。”
说完,雪精灵就带上提灯和匕首出发了。
此时已是深夜,街上的活力如潮水一般退去。今天很普通,仲春月的珂旭祭祀日在上周结束,一些研究者选择在这一天研究游动的星空,但既然昼夜平分的日子已经过去,那些天文爱好者于短时期内也就不再有观察的任务,不用再吹着风挨冻,而是能躺在居所里温暖的小床上进入梦的世界。暗淡的天光让苏古塔显得很不一样,风暴墙在阻隔危险的同时也阻隔月亮,尽管道路两边排着等距的路灯,阿列克谢眼前仍免不了带上一层朦胧的灰色。他照旧走得不快也不慢,等雪精灵到达,校舍门口已经站着几个人。他们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互通过姓名,就踏入传言中有影子出没的那栋建筑。
夜晚拥有魔力,月亮让人联想起死亡,尽管那苍白脸孔射出的箭被阻隔在障壁之外,也仍有不可见的破片从天空砸下,将原本安宁的氛围破坏成颓圮的废墟。眼前的校舍共有三层,两边是楼梯,楼梯中间夹着十个教室,规格同其他建筑一样。阿列克谢和伊莉莎掌着提灯走在前面,浮动的光芒在黑暗中反而显出一种不真实,像游在空气中的两尾鱼,这群人跟着鱼的轨迹移动,首先走过一楼的一排教室。由于校舍的半开放性质以及学校对自习的鼓励,教室的门可以自由打开,拉薇妮亚非常自然地贴在埃尔塔宁身旁并挽上她的胳膊,来自深林的红发女性偏过头看她,水妖精轻轻笑起来,又朝她挨近一点。
“兹拉——”
伊莉莎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件普通的教室,右手边是教室的讲台,左手边摆放着成组的课桌与椅子。雪风家的幺妹弯下腰仔细检查那几张歪了的桌子,在提灯的光芒下,一些吃剩的食物残渣从黑暗中露出。这副样子还挺平常,由于学生能在无课时随意使用教室,不少人人为了约束自己选择留在学校,直到天黑才离开,虽说不至于做出在教室笑闹聚会的事,也有部分学生会带些零食点心用来转换心情。伊莉莎盯着那些碎屑看了片刻,它们看上去有些干瘪,也不像掺着奶油的甜点,是出门游历的冒险者会备在身上的干粮。正在雪精灵检查课桌附近的时候,另一个雪精灵顺着讲台走到床边,阿列克谢抬眼看向窗外,校园里十分平静。他准备换个地方看看。
“嘭!”
出于警戒,奇维纳人几乎立刻离开窗边,他将手搭在随身携带的武器上,看向发出响声的那扇窗:由于放学后清洁人员的劳动,镶嵌整齐的玻璃清洁明亮。阿列克谢推开窗,窗口正对着校舍背后的一片绿植,凉爽的风吹过,带来草地特有的清香——是个适合散步的夜晚。雪精灵探出头往两边看,又抬头望向上方,最终,他耸耸肩,关上窗。
“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了。”埃尔塔宁说。
盖逖欧点点头赞同友人的意见,其余几人也没有异议,他们走向下一个教室。走廊和来时一样,阴影静静地伏在地面上,承受着行人从身上踏过,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拖住人的时机。忽地,一点闪光燃起来,就像星子落在地上。这光亮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伊莉莎用拇指比向走廊另一端,阿列克谢点点头,他们很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那团摇晃的青白色光团像有生命一样,在学生们靠近以后就消失不见。
“这是法术还是生物呢?”拉薇妮亚问。
“也许是生物吧,大概。”埃尔塔宁回答。
他们来到光亮消失的地方,那里正是通往二楼的楼梯。由于夜晚及传言的特殊性质,再加上这光亮的出现与消失实在太过吊诡,这小小的光团就像在引导,又好似一种拒绝……伊莉莎用拇指比向二楼的方向,阿列克谢点点头,他们踏上阶梯。苏古塔的木制建筑较多,校舍也是其中一幢,木制的楼梯随着人的踩踏发出“嘎吱”的尖叫;幸运的是,这里倒没有出现类似“第十三层台阶”之类的事件,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层薄幕掩过脚背,校舍内起雾了。
埃尔塔宁低喝:“大家不要分开!”
同样的,盖逖欧也警惕地握住腰间的匕首。
像在回应他们的动作似的,一缕呻吟声飘来,像缠在木枝上的菟丝子般微弱,偶尔还被人掐一下,听起来断断续续,还有点痛。
“呜……呜呜……”
“呀,是谁在哭?”拉薇妮亚松开绕在埃尔塔宁胳膊上的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迈步。伊莉莎在前面提着灯,也就很快注意到她的行动,雪精灵拉住水妖精,带着点警告:
“别急着上去,还记得试验场的东西吗?”
“我认为需要谨慎一点。”埃尔塔宁如此劝告她的室友。
像是想起二月16日发生在试验场上的事一样,拉薇妮亚用手轻拍胸前,虚弱地说:“哦,我差点忘了。”
说完这些话,她又揽住埃尔塔宁的胳膊,还将头依在她的肩旁,埃尔塔宁也紧紧挽住拉薇妮亚,以免她因情绪激动又一头冲进危险。
就这样,他们踩在雾的河流中,朝走廊另一端淌去。雾气随着人的前进变浓,由原先的寡淡变为牛乳般的浓稠,倒真有点迷离的样子了;与之对应的,先前如怨如诉的呻吟声也微弱下去,直到消失不觉——与之前跳动的光团一样,像在戏弄人。到这里,阿列克谢几乎可以确认夜晚校舍的神秘阴影是有人在其背后动作了,一切零件都能巧妙地连接起来,咬合在一处,甚至连怪异的过渡都没有缝隙……可谁又会在深夜用法术吓唬一两个晚睡的学生呢?
哭声止住,线索也随之中断,夜探校舍的五人干脆就近走近一间教室,开始各自的探查。木板隔出的空间看起来与一楼那个没什么不同,相同的空间、相近的桌椅数、熟悉的窗外风景,只一点,教室前端的课桌都被什么给并在一起,留出一个可供一人平躺的空地。
埃尔塔宁首先说话了:“一定是有人住在这里。”
可能因为发言者是在深林就认识的朋友,盖逖欧回应道:“也许是不想露宿街头。”
“很有可能嘛!”
接着,红发的人类女性就仔细搜索了教室,并在教室的角落里发现一些足够一人使用的生活用品:水杯,毯子,干粮一类。它们被隐藏地十分巧妙,依照某种顺序收纳进角落的置物柜背后,需要细心探索才能被发现。到这里,埃尔塔宁可以肯定地说,就是有什么人住在校舍里。
“哎呀,”拉薇妮亚双手交互着抱住自己,受到惊吓似的,“也许这个人现在就躲在某处偷偷看着我们!”
她说的有道理。
“这个人恐怕不是一般的流浪汉。”伊莉莎分析道。
“或许还会些法术。”盖逖欧接话。
“我同意,不然怎么可能躲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他呢?就连我这样子的人,都不敢为了省点儿房租而住在学校呢!”
说完,拉薇妮亚又偎在埃尔塔宁身旁。
既然对校舍中阴影的探寻已有部分结果,他们很快决定下一个目标就是将躲藏在设施中的“流浪汉”给找出来。这群人在二楼来回搜查,打开每一间教室的门,不放过一个可能的角落,也的确发现了一小部分人活动过的迹象。这位朋友相当有经验,当学生们在一楼时,就躲藏在二楼;当他们上楼时,就试图用光团和呻吟声吓退来人;当五人查探教室时,他就在各个教室卡着众人视觉的盲区移动。随着他们的调查,雾气变得更浓,只在他们远离最开始的那间教室时稍微散去。此时,分队行动看起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在片刻的讨论后,埃尔塔宁和阿列克谢一组往左,剩下的三人往右。
也许是运气不好,或者用绚烂人喜欢的话来说,“彩虹女神今天的微笑给了别人”,随着二人组的前行,雾渐渐变得更浓,几乎就要无法视物。阿列克谢正要迈上阶梯,却感到什么东西拉住自己的衣角,接着,埃尔塔宁冷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以防走散。”奇维纳人没说什么,他继续前进。
因为浓雾的影响,他们较伊莉莎一组更晚到达三楼。在走动中,阿列克谢能感到雾气的中心就在前方,对面的三人大概发现了同样的事,他们也在朝那一点前进。这幢建筑物的走廊并不很长,两组人很快就只隔大约一个教室的距离。
“真假……”
嘟囔过后,响起木门打开的声音。
埃尔塔宁朝阿列克谢比出一个手势,虽然对深林城的文化不太了解,但雪精灵仍能看出那是一个询问是否前进的手势,于是他提着灯走向教室。两队人同时从前后门进入这间弥漫着雾气的教室,这些雾没有那么地影响视野,却足够阻挡他们的视线到达房间的另一端。他们采取了相同的行动:留下一个人守门,其他人上前查看。在奇维纳人来得及将提灯递交前,埃尔塔宁就走进教室,还好伊莉莎不是守住前门的那个,雪精灵携带的光芒至少让人类女性不至于跌倒。
接下来就是一阵连串的碰撞声,躲藏在校舍中的人似乎尤其不愿被人找到,他试图用桌椅阻挡学生,还尝试突破三人的封锁线。雾气是他的守护,也成为他的阻碍,最终,在一声碰撞和紧接着的惨叫之后,伊莉莎按住被课桌绊倒的人,结束了这场捉迷藏游戏。
“哎呀,误会!都是误会!”
被雪精灵摁着肩膀脸贴地面的人正是苏古塔魔法学院的教师之一——奥斯维德·埃文斯。
在认出对方后,伊莉莎很快放开沙漠精灵,素来风评不那么好的中年人手脚利落地爬起,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又拍拍裤子上的土,最后咳嗽一声,用尽力压得低沉的声音说:“哟,干得不错啊,没想到真的被你们给找到了。”
哎,他倒把这事说得像个任务,阿列克谢心想。
埃尔塔宁先问上了:“您半夜在校舍干什么?”
“啊……这个嘛……”奥斯维德刚刚的气势像被放气的气球那样瘪下去,音调也一下子往高处走,像被掐住嗓子,“试胆……好像不行,哎呀,啊哈哈……”
“这是另类的测验吗?”拉薇妮亚问。
来自菲薇艾诺的人类女性严厉地追问:“请您说实话。”
“试胆需要住在校舍?”伊莉莎提出自己的疑惑。
奥斯维德躲避着与学生的目光接触,他伸出手指搔了搔脸颊,似乎没有打算好该拿什么主意来搪塞问话。
终于,来自奇维纳的阿列克谢问:“您赌光了吗?”
200岁的教师看向198岁的学生,奥斯维德像是找到了理解者:“啊,大叔也有大叔的难处嘛。”
雪精灵没有接话,他在内心反驳:我还不到中年呢。
“大叔会有什么难处呢?”
听到水妖精的感慨,奥斯维德笑得更加伤心。
“那么这个浓雾?”埃尔塔宁继续提问。
“咳咳,这个雾,这个嘛,只是一点小小的玩笑而已。”
导师中唯二的法师之一念起咒语,之前阻碍视线的雾气散去。在发现校舍秘谈的真实后,学生们的发言也就活跃起来,研究诗歌魔法的精灵逐一回答:一层楼梯处的光球由单纯的光组成(“当然,我只是来散步”),二层的痛苦呻吟也是他发出的(“学得很像吧?”)。
“埃文斯老师,”阿列克谢说,“如果您在生活上有难处,也许可以找校方商量。”
“咳咳,这位同学你说的是……”
“那么您今晚打算怎么办呢?”
“呃……二楼……之类的。”
拉薇妮亚建议:“你就没有相熟的朋友可以借宿吗?”
——一阵“嗡嗡”声打断了谈话,这噪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
“这里除了您还有别的生物吗,老师?”埃尔塔宁问。
“老鼠什么的应该有,但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奥斯维德明显警惕起来,“我出去看看。”
学生们跟着教师走出教室,提灯映出走廊上飞着的那些东西,六支可弯曲的足有三十厘米长,足内侧有倒立的钩爪,也许是用来攀附在生物上的;它们的头大概是个三角形,有些鼓,黑色的皮皱巴巴地堆在骨头上,折出几条深深的沟壑,一根长管子戳在大概是嘴的地方,除掉这个,瞧起来倒是有些像蝙蝠的头;它的腰腹最令人吃惊,一个薄皮构成的囊袋连着躯干,随着生物翅膀的扇动一起一伏。
“哦……”拉薇妮亚做出一个表情,这也许是她表达厌恶的方式,“这是?”
“蚊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奥斯维德有些惊讶,“喂,我说你们,能打吗?”
在回答前,阿列克谢提着灯上前,尝试用光驱赶这些面目可憎的,很可惜,这没什么作用。带着武器的人上前与蚊蝠战斗,这些小东西并不容易被打中,它们与蝙蝠相似的翅膀让飞行变得又快又敏捷,也就很容易窜到身后去吸食人血,还会用爪子攀在身上。在好几次危险的时刻,都是奥斯维德的法术帮助学生们解除了危机。很快,他们想出一种方法, 由前方的几人拖住蚊蝠,这些人相互帮衬,提醒队友躲避,那些他们无法顾及的,就由站在后方的两位解决。
靠着这种朴素的方法,蚊蝠最终被解决。奥斯维德一边摸着自己先前被撞到的腰,一边摆摆另一只手说:“哎呀,不好意思,还要请你们帮这种忙。平时的话,学校附近是见不到蚊蝠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是被什么吸引来了吗?”埃尔塔宁问道。
“不知道,也可能是被驱赶过来的。”
“谁会这么恶劣呢?”拉薇妮亚说。
“说起来,”沙漠精灵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埃尔塔宁同学,看在我们曾经一起战斗的份上……对吧?”
“恕我直言,老师,”红发的人类女性回答,“我也一直财政紧缺。要是有什么赚钱的活,还要请您带上我……!”
“哎——大叔好伤心啊——”
夜间冒险就这样结束了,他们留下奥斯维德,各自回到借宿的地方。结果,所有的传闻都是奥斯维德的恶作剧,甚至那只摁在窗户玻璃上的手,也是奥斯维德躲在窗台下干的,现实有时会比公文还不浪漫。
“那么,”斯特凡诺在第二天问,“校舍的传闻到底是怎样的?”
阿列克谢看着室友充满期待的眼神,思考片刻,说:
“被贪欲冲昏头脑的人吞咽自己造成的苦果。”
“哎?”
“不要成为欲望的奴隶。”
“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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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654
越往后越失智,俺太弱了.jpg
“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这话是一位雪精灵说的,在世界间流传甚广,至少来自拜克艾厘的斯特凡诺知道。
“也许这就是我之前那篇稿子没过的原因。”
卡伦特人说的是他投给《镜面报》的文字稿,它对预言之年代500年发生在格林区的连环杀人案进行了详尽的推理,可也许正是因为只有详尽的“推理”,而没有来源于生活的确切实证与感悟,这篇文字并没有被选上并印成铅块,让撰稿人扼腕叹息许久(实际上是因为这事已经过气,喝血要热乎的垃圾报纸)。
出于以上原因,斯特凡诺打算认认真真调查、踏踏实实研究。换句话说,他准备一头扎进发生在法之理酒馆的那件事。曾生活在坎维的室友认出那支利箭的尾羽——来自沙漠独有的鸟类,再加上他们获得的硬币和死去男人身上的海鸥刺青,这一切都燃料般刺激着船商末子的好奇心与想象力。他把这打算同自己的室友们说了,尼格勒很快同意,他本来就乐于冒险,并且也参加过相当数量的冒险;阿廖沙的态度却不那么积极,高大的奇维纳人稍微皱着眉头,再三确认斯特凡诺的意愿(“你真的要去?确定?”),之后,出于看顾室友的想法,阿廖沙决定也加入这场不知会持续多久的探险。
他们在一个暮春的周末提起这件事,那也是个夜晚,斯特凡诺还是从法之理回到太阳塔区。卡伦特人不知从哪儿打探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消息,像是疑似从暗月城流窜到苏古塔的黑猫、召唤幽灵的方法、神秘的失忆密道……这次,他带回与“海鸥”有关的信息:黄昏过后,绘有海鸥的路标会向你指引,就在调节区深处,高大樟树下。
“怎么样,我们明天就去?”斯特凡诺提议,他兴致高昂。
“恐怕不行,”阿列克谢回答,“等到早夏月吧,我下周要去图书塔。”
几天的时间因为焦急而显得难捱,等到四月3日出发这一天,他们反倒没作什么多余的准备,只带上些基础的防身用品就离开了家。阿列克谢倒是因为不适应苏古塔的气候而将头发束在脑后,与奇维纳相比,苏古塔显得温暖。
顺着流言的指引,他们走向调节塔深处。从表面上来看,这片区域没什么奇怪的,与别处一样的木制或石质的建筑,符合整个城市基色的外墙;同为商业区,调节塔区域比起娱乐更多的太阳塔多出一份宁静——黄昏已经到来,太阳就快隐没不见。三人在一个路口转弯,拐向建筑的更深处,来到一条狭窄的街道。这里宽能容纳四人并排,只要有那个心情,两边的街坊能通过窗口握手,也由于此种间隔,比起尚还有一丝余晖的大通路,这条通往樟树的小道显得晦暗不明。
阿列克谢的眉头皱起来,他带着不赞同的神情看向同自己打招呼的人——
“阿廖沙。”
来自巴拉姆的鸮型人洛尔伽朝他走来,身后还跟着翼族法雅。
三人是在图书塔认识的,进行扫除工作时遇到的小麻烦让彼此熟悉起来。阿列克谢和洛尔伽曾试图驱逐窜来窜去的灰尘精,他们还在图书塔的第二十四层发现一块有微风涌动的神奇地砖(虽然对打扫没什么帮助)。通过几轮简短的对话,雪精灵发现自己与这位干脆踏实的青年意气相投,便同他交好,把对方当作一位朋友(他允许对方喊自己阿廖沙)。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列克谢将发生在法之理酒馆里的事讲述给洛尔伽,希望对方能避开这团麻烦;又因为鸮型人对这很感兴趣,雪精灵又给他讲了后续的发现和室友们的计划。奇维纳人的本意是“很危险,别去”,可由于他一贯的言简意赅,最重要的提醒没被说出来,雪精灵只能不知第几次在内心感叹交流是门技术。
“洛尔伽。”
阿列克谢朝青年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费了些时间才明白奇维纳之外喊人的规矩:连名带姓地称呼是相当不适用于日常的,并且此种称呼通常用于表达一些较为激烈的情绪。雪精灵知道这件事是在搬进现在租住的房屋之后,毕竟先前他都居住在旅馆中,并没有能与人熟悉到互相称呼的机会。斯特凡诺在被阿列克谢叫了全名之后很是惊讶一阵,他还没来得及问自己的室友自己是否有什么不得体,就听见奇维纳人又叫了尼格勒的全名,而翼族瞪圆眼睛,倒真有些像无辜的鸽子。
现在,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尔之子阿列克谢,倒真有点想叫鸮型人的全名了——洛尔伽·笑音,笑音氏族的战士图栀卡之子洛尔伽。但毕竟是雪精灵自己没把话说清,所以他也只能点点头,再打个招呼。感谢面无表情的表情,他想,不至于将细微的思绪泄露。出于对鸮型人一定程度上的了解,雪精灵认为对方应该有着说得过去的理由,才会冒险蹚进这趟混水。
洛尔伽的确有正当理由。
来自巴拉姆的鸮型人曾遭遇变故,那场惨事完全地改变了少年成长的轨迹,他走出来了,心灵上却留下永远的痕迹;就像被顽童捉住后撅断翅膀的飞鸟,要是好好对待它,给它吃食和治疗,它也的确还能振动双翼飞向天空,但它从此不再靠近孩童。洛尔伽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冒险,他知晓复仇的艰难,也见识过迷离吞吃人的白雾——与它们相比,苏古塔实在和平。平静的生活并不总是讨人喜欢,要维持平静却得花不少力气……不必考虑战斗和求生,能自由地选择职业,甚至只需将心思放在钻研学问上,至少遗都人过不上这样的日子。出于类似的原因,洛尔伽十分珍惜在学的平稳时光。就在两个月过去,即将进入夏季的时候,他被告知:苏古塔商业区发生了杀人事件,暗处的凶手放出致命的一箭,因为被害者即将吐露他们的消息。
如果要让洛尔伽从通用语里挑一个词来形容他的想法,他会选荒唐(也不一定对)。
所以鸮型人决定一探究竟。
此时,他们已能看见那棵樟树,它高大非常,树冠浮在屋顶上似的。按照往常的习惯,洛尔伽在黄昏和树荫的帮助下潜进树冠,他落在一根挺结实的粗枝上,透过茂密的绿叶往下看。
一位老人坐在树下,无所事事。
鸮型人伸手指指这位看起来似乎正在打盹的老人。他的同行者接收到信号,走到树下。察觉到来人气息的人抬起一边眼皮,打量着追寻海鸥标记而来的人,他很沉得住气,打定主意等对方先开口。
“老先生,我捡到一枚硬币,请问您知道它的主人吗?”
在一番眼神推让后,尼格勒发问了。他拿出那枚在法之理酒馆得到的海鸥硬币,将其展示给老人。
“嗯。”老人点点头,“你——想找到它的主人?为了什么?”
说完,坐在树下长椅上的老人还拿眼神将灰发翼族从上至下扫过一边,顺带瞟了站在他后头的几人。他的疑惑来得十分有根据:两个年轻翼族,看起来挺乖;一个人类,不怎么有威胁;一个不知什么品种的精灵,有点凶。
“如果可以的话……想去‘那里’交换一些东西。”
事实上,尼格勒对这枚硬币的用处没那么了解,被害了性命的可怜人只隐约提起赌场,翼族也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幸过往的冒险教给他本领,这番话倒也没被怀疑。
“嚯,小小年纪……哎呀呀。”老人哼了一声,“不过,这也不是老头子该管的事。几个人?”
“家里的大人很好奇嘛。”
这样说着,尼格勒伸出手比了一个五。
“都站到前面来。”他说。
雪精灵有些高,步子也迈得大,他几步跨到最前,几乎与老人贴着。老人只能后退几步。跟在他后面的是法雅,出身良好的翼族表情严肃,她出现在这里纯粹出于担心。就在前几天,洛尔伽——她的室友——问她赌场是什么地方,这问题让法雅感到不妙……洛尔伽不像是会对这类地方产生兴趣的人,于是她进一步追问,最后决定跟着鸮型人来到调节塔深处。再往后就是尼格勒和斯特凡诺。老人看着他们,没说话。
“还有一个家伙比较害羞。”尼格勒解释。
“不行。”老人说,“我们有我们的规矩,全部戴上这个。”
看着老人拿出的五条蒙眼布,雪精灵只能向还隐蔽于树枝间的鸮型人招手,示意他下来。洛尔伽疑惑地落下,他拿眼神向阿廖沙发问。
“得戴上这个。”雪精灵解释。
洛尔伽看看老人手中的黑色布条,又看看双手正在脑后系结的法雅。他更加疑惑:苏古塔不该是个平静的学术都市吗?那这里为什么还会有需要蒙着眼才能去的地方?并且在诗歌和一些文学作品中,海鸥通常象征纯洁和自由,或者高贵的、不屈服的精神,可这里的海鸥蒙着一层迷离般的薄雾,拿块黑布蒙住自己,像要装成乌鸦……他不由地担心,如果危险真正来临,自己能否保护好法雅?
“你们的,规矩,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老人点头。
“——”
鸮型人还想说些什么,法雅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臂,摇晃一下。洛尔伽转向她:色素浅淡的翼族与眼上蒙着的黑布形成色彩上的对比,法雅面容上的平静又为这夕阳中的画面增添一种莫名的气氛。鸮型人安下心,他咽下自己的质询,从老人手中接过蒙眼布戴好。之后,他们的手便很自然地牵在一起,作为彼此的指引。
老人一个个地检查,以确保没人能耍小手段。接着,五人排成一纵列,跟在老人身后行进。在这过程中,阿列克谢暗记下前行的步数与转弯的方向,这对曾经的飞雪骑士团成员来说不是难事。事实上,除却雪精灵,队伍的成员们也以各自的方式警戒:洛尔伽一路提防着可能存在的偷袭,尼格勒则放出自己的魔宠,通过心灵链接观察外界。
他们停在一个地方。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先是两下,后是三下。
“是谁?”
疑问过后,是什么东西被塞进门里的声音。尼格勒猜测老人传递的正是自己给出的那枚海鸥硬币。在黑曼巴蛇的帮助下,翼族法师得以窥见四周,只是他没法得到一行人的确切地点,眼前的房子太过普通,甚至它内里的装潢也与普通的苏古塔民居没有差别。他们能感觉到一阵气流,是老人准备离开。交接非常安静,他们显然重复过这一过程许多次,熟练得不再需要言语确认。
直到经过一截向下的楼梯,再次到达一个平面,他们的眼罩才被取下。
这是个类似舞会宴会厅的空间,与真正的宴会厅比,此处稍显低矮,但考虑到他们所在的平面位置,这个地下空间称得上一句富丽堂皇:独特风格的立柱分布在外围,立柱之间有绣着金色丝线的帷幔挂起,开辟出一个个小的、较为私密的空间;立柱往里是“舞池”,衣衫华贵的顾客分散站着,或是靠在宽大的软沙发上歇息;服务员们端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将装在高脚杯中的饮品和精致的点心递给客人。在人群间走动的工作人员身穿剪裁奇怪的服装,胸前用黑色布料包着,背后却露出一大片,腿也是光的;他们头上戴着兔耳,尾椎附近也缀着一团白色毛球,看到衣着暴露的服务员,法雅不由得转开视线。
“他们,在干嘛?”
洛尔伽指向的方向的是“舞池”,法雅顺着看去,发现在通常而言放置乐队的地方分布着数张桌子,许多人围在桌子旁,桌上除了筹码还堆有一些金银和纸张。
“为什么,围在旁边?入口,角落,还有看守?”
“在赌博,恐怕是不合法的。”
翼族女性很快作出自己的判断,需要蒙着眼才能到达的赌场基本是将“可疑”二字写在墙上,而那些赌客……从着装来看,他们大多都是商人,且着装打扮不像是苏古塔本地的。
“不合法,所以,才杀人?”
听到洛尔伽的问题,阿列克谢将视线从前方收回,他静静地摇头,示意对方先不要提起这桩事。
“等等,看那边。”斯特凡诺小声提醒,“好像是……呃。”
“老师……”
奥斯维德·埃文斯正在一张桌子前——他的穿着打扮与平日大不相同,宽松的外袍换成贴合身型的礼服,随意扎在脑后的头发也被抹在脑后(雪精灵根据经验判断他用了发膏),他的靴子竟擦得发亮。总之,曾在阿列克谢面前朝学生借钱的教师一副考究又得体的模样,这也是斯特凡诺没有立刻认出他的原因。
法雅抿着嘴,快步走向研究诗歌魔法的教师,她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我们也……”尼格勒说。
在他的话语落地之前,洛尔伽已经行动,剩下的人也跟上。阿列克谢在穿过大厅时不慎踩到一位女士的裙摆,那位路过的女士穿着价格颇高的裙装,后摆在地上拖了半臂长,也多亏这长度,雪精灵的无礼行为并没有被发觉。奇维纳人不动声色,没有为本就显眼的自己带来更多注意(只是让他想起过去的不愉快)。裙子拖得长点也没什么,反正不归穿着的人洗,他想。
于是当奥斯维德回过头,迎接他的就是一小群学生无声的注视。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还没等学生们开口,沙漠精灵就认负,他提起灰发翼族的衣服领子——尼格勒正在看牌局——又揽住法雅的肩,接着朝剩下的使个眼色,运鸡仔似的把他们拽到一处僻静角落,就在一个立柱的旁边。
“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奥斯维德说,他看起来很严肃。
也许是受到平时行为的影响,由于他在学校表现得实在没什么威严,这会儿还真没一个人畏惧他。直接师从于他的法雅不必说,就连艾丹·弗宁门下的尼格勒也敢同他打趣:“一个让您无家可归的地方?”
奥斯维德也没生气,相反,他就着翼族法师的话说了下去:
“哈哈……的确如此,所以你们明白吗?这里不是你们这样有着大好前途的学生该来的地方。”
教师说得很正确,或许从日常作风的角度看来,他实在有许多会被挑剔的地方,可作为一个教师,无论是教学任务还是对学生的保护,他都完成得无可指摘。只是,沙漠精灵的那番话听来教人不舒服。“有大好前途的学生”,就像他强硬地划出一条线,然后施施然走到线那头,转过来,再真心实意地说些祝福话。
“——您的前途就没关系了吗?”法雅皱起眉头,“您自己就不重要了?”
“欸,”他好脾气地说 “总之,先离开这里吧?如果只是满足好奇心的话,看到这些也应该足够了。”
奥斯维德苦笑着,回避了学生包含着担心的质问。
“不够。”洛尔伽坚持,“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告知硬币的用途,就要杀人?”
“是啊,他们已经开始杀人了,就在法之理。您知道这些吗?”尼格勒补充。
“嗯——好啦,喏,正义感也好,好奇心也好……你们现在的打扮都太过显眼了,轻而易举就会暴露。”
“那您是希望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再来?”
“听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奥斯维德回答。
“为什么告知硬币用途,就要杀人?”洛尔伽重复他的问题。
鸮型人青年想得到解答。他希望生活能够平静,或者说,至少没有太大波澜……杀人事件,这有些超过。在进入地下空间、被蒙上眼罩之前,洛尔伽想过退出,对法雅的担心令他留下,既然他已经冒着风险来到这里,那么问题就非得被弄清楚不可。
“…………”
沙漠精灵露出困扰的表情,他也许在思考逃避回答的方法。
见状,法雅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钱袋:“老师,我带钱了。”
说完这句话,翼族还偏头示意,打算自己坐上赌桌,亲身体会玩牌的乐趣。理论上来说,学生不会胆大到当着教师的面做出些不好的事,并且法雅也一向不去做这类事。不过现在情况特殊,要撬开奥斯维德的嘴,还只能靠一些出格的方法。
他们对峙了一段时间。
“……你们也意识到了,”终于,他说,“这里的主人暂时不想让这里的事向顾客之外的人暴露,所以才会发生那么危险的事。”
“不管怎么说,你们也还是我的学生,我不能让学生遇到危险啊。”
听到这话,阿列克谢忍不住仔细看他:奥斯维德如果不是个负责的教师,就一定是位擅长谈判的人。雪精灵回想着之前的对话,的确,他们提出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的正面回答,沙漠精灵以高超的技巧将话题带过,学生以身犯险的“威胁”也没能动摇他。真是奇怪,奇维纳人想,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将自己抛在赌桌上,追求一时的激情?
最后,法雅看似妥协地说:“我想这里的事情应该不是我们可以干涉的了,也许应该在回去之后,将发生的一切告诉其他老师……”
说完,翼族女性快速地觑一眼奥斯维德。在短暂的一瞬间,沙漠精灵的脸色变了变,他很快控制住自己,继续那副有些困扰的表情。
“老师?不是领主,或者,治安的骑士队长,那个词怎么说?”洛尔伽比划,他已经能通顺地与人交流,可仍有些词是陌生的,就像面熟的同学,你看见了,却在喊出声的前一刻犹豫。鸮型人努力道:“那个,负责管理的……为领地抓犯人、强盗、小偷的那个。”
“治安官?”
“治安官,治安官……”洛尔伽点点头,又无声地重复这个词。
眼见同伴的注意力被转移,法雅继续:“今天先离开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您愿意择日与我们聊聊。再此之前,还请您多保重。”
就在法雅拿出那个装满钱币的布包,准备递给奥斯维德时,几个光头保镖朝着这个隐蔽的角落走来——他们还是被发现了。
“奥斯维德先生,”保镖朝沙漠精灵说,“您今天赌得很少。”
“哈哈,今天手气不佳,看起来是我带来的这些小鬼的错。”奥斯维德笑着回答,他收下学生的钱包,又朝他们做出一个驱赶的手势。
保镖们呈扇形分散,完全堵住了他们的离开路线。洛尔伽对这个很敏感,他暗暗绷住劲儿,又拿眼睛瞪着他们。其中一个袖口下露出海鸥翅膀尖的试图瞪回来,就在保镖逐渐恼火时,奥斯维德恰到好处地侧一步,将洛尔伽护在身后,阻隔开对面的目光。
“我拜托埃文斯带我来长长见识——我刚来,想找点消遣,又实在对这里不熟悉。”阿列克谢说,“至少他不够厚道,没跟我说这儿的规矩,害我出了洋相。”
等结束这番话,雪精灵快速地弯一下嘴角。
奇维纳人的发言吸引了保镖的注意,他带着口音的通用语无疑是他说辞的有力佐证,但他的表情……海鸥的成员打量着他,试探道:“奥斯维德先生是我们的老顾客了……他的赌术不错,想必这位先生也一样吧。”
“我们是酒友。喝酒没问题,论赌术我可就比不上他了。”
阿列克谢谨慎地回答。同时,他转向奥斯维德,看着他的眼睛说:“是吧?”
雪精灵的本意是希望沙漠精灵能说些话,把眼前这个局面糊弄过去,就像他回避自己学生的问题一样。在这里与护卫起冲突十分不明智,也许会有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大闹赌场,既砸花瓶又揍护卫,最后还要把老板捆起来吊着……这全是由于过路英雄能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就走,他们不能这么做。苏古塔是座不落的风暴之城,学生还得在魔法学院继续自己的研究,奥斯维德更是这里的常客,海鸥的人甚至已经记下他的样貌。性命不能被拿来冒险。
“是啊,哈哈哈,抱歉啊,亚历山大。”奥斯维德将胳膊揽过阿列克谢的肩,“我真给忘了,不好意思,哈哈。”
总是独个儿站着的奇维纳人愣了片刻。很快,他反应过来,又朝保镖露出那种很是敷衍的笑容。
年龄最大的两人对着保镖虚与委蛇,这时,尼格勒注意到教师背在身后的手朝他比着什么内容,那是几个在半空中写出来的字:
无声幻影。
翼族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后退一步,站到幔帐投下的一片阴影中。其间,奥斯维德的手又在阿列克谢背上拍了好几下,只是褐皮肤的沙漠精灵与白皮肤的雪精灵怎么看都没那种哥俩好的氛围。也许他们只能寄希望于保镖会将奇维纳人的僵硬归于雪精灵的种族特点。
幻影被施放出来,在术法的作用下,那些保镖看到奥斯维德与学生走近赌桌——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趁这个机会,总是没个正形的教师一把拽住这些学生,带着他们走向入口。他们走进来时的通道,又经过看守人的盘问,奥斯维德巧妙地回答了问题。之后,他们就戴着蒙眼布,彻底离开赌场。
他们又回到最开始的那颗樟树下。
“好了好了!”等再走出一段距离后,奥斯维德才开口,“都到这里,应该知道路了吧?我这个大叔就不送你们这么远了。”
尼格勒一把拽住教师的胳膊,说:“您还没说完呢。”
见状,法雅也抱住沙漠精灵的手臂:“您不是还要回去吧?”
“不不不,今天就算了。经历这么多,大叔也会累嘛——”他打着哈哈,“大叔要回学校睡觉。”
雪精灵抬一下眉毛,也许校舍会传出新品种的谣言,比如:出没在夜晚的幽灵,其实是糟了海难、郁愤而死的贵族。沙漠精灵打扮打扮还挺有那个样子的,只要他别说话。
此时,洛尔伽提出疑问:“老师,房东小姐教育我,在学校要注意穿着。为什么你在学校,不穿成这样?”
“啊——那个啊——大叔也有大叔的难处啊,哈哈哈。”
“黎维诚老师就没有这种难处。”洛尔伽回答。
“哎呀,每个人都不一样,对不对?”
法雅被室友的指摘提醒,她有些为难地说:“老师……钱不用还我了。”
“那、那就多谢了……”
听到回答后,翼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神色只出现片刻,很快,法雅就又笑着说:“那就请您多保重了。”
此时夕阳已沉默,湿润的空气中混杂着樟树的清香。学生们的出现让赌桌边的奥斯维德惊吓又紧张,保镖的问讦也不好应付,多亏灰发翼族的法术,他们才完整且无后续影响地离开地下赌场。直到此时,他才完全放下心,能够说自己至少保证了学生的安全。
可事情偏不像他希望的那样发展:
“您得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不然我们就只能自己去了。”
斯特凡诺·达勒拿出属于他的那枚海鸥硬币,将其抛向空中又接住。出于抛硬币的惯性,卡伦特人又一次用拇指将圆形金属弹向上方——
一只手在半空中夺过硬币。
“好了,没收。”奥斯维德说。
尼格勒惊讶地问:“您连这个都不放过吗?!”
“像那样的地方,最好不要再去了——你看,要给住在一起的未成年人做个榜样。”
“您不该先给学生做个好榜样吗!”斯特凡诺抗议道。
“我又不和他住一起。”奥斯维德理所当然地说。
与沙漠精灵辩论是无用的,他总能找到方法,从想不到的角度把话题往旁处引。阿列克谢已经明白这一点,他对追寻到底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一次就能摸清情况,那最好;多探索几次,也没什么所谓。办法总会有的。
“再说,我这样的大叔可实在不是好榜样。”
奥斯维德微笑起来。
他转身离开,走进调节塔区的黑暗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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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8143
俺太弱了.jpg
如果没有写出粉红泡泡对不起,俺太弱了【重复
阿列克谢自顾自地走在“太阳塔”区。
他走得不快也不慢,街边商贩点起的光亮照在雪精灵的脸上,就像将动听话说给木头一样,热乎的食物与喧闹的气氛没法打动他,这他乡来的旅人只是一声不吭地走着,从这头到那头,偶尔歪下身子避开迎面而来的人群。
“太阳塔”是苏古塔最具活力的区域,人们通常愿意选择这片地方作为歇息的落脚点,无论是前来苏古塔求学的学生们还是当地的居民或商贩,太阳塔独有的、在生活上的开放总能为他们带来益处,让他们度过一段还算不错的快活时光。
今夜是预言之年代501年的最后一夜,零点过后,新一年的晨光将逐渐洒落在扎兰亚,等太阳依照约定行至天空的某一点,那象征珂旭的圆球挣破黑夜与云,终于将自己的面貌在世人前揭露,苏古塔人真正的新年才算开始。之后,早春枝头上的树芽将被摘取,作为新一年的护身符被带回家,这便是苏古塔人庆祝“朝芽”的方式。在旧年的最后一天,人们放开了去庆祝。行人时常能看见东倒西歪的年轻人,一身酒气,就靠在酒馆外堆积的橡木桶上——那多半是苏古塔的学生,借着节日的名义释放积攒了一整年的压力。
来自奥拉的雪精灵对这样的情景并不陌生,在他的故乡,人们如水被吸入海绵,浪潮似地涌向凛冬区的酒馆一条街:矿工、伐木工、建筑工……甚至松木林的德鲁伊们也爱在结束工作后找间酒吧喝上几杯。奇维纳太冷了,工作也累,日子更是没什么盼头,酒精能让人暖起来,也能给人一个虚幻的温暖怀抱,即使环着醉酒人的正是他们自己的臂膀。阿列克谢对酒精没有特别的偏好,也不会排斥,他同大多数奥拉人男性一样,闲暇时能喝上几杯,只是他讨厌喝到烂醉的人。也正是因为此种厌恶,当一个醉汉几乎倒在他身上时,雪精灵只是伸出手拽住那人的领子、将他放在墙边,免得那人一头撞上街边的红砖墙,可由于他高大的身形和他略显粗鲁的动作,这一连串动作倒像是雪精灵在街上放倒了不小心撞到他的路人。之后,这奥拉的旅人就继续他的计划,朝岛边走去。
此时已是夜晚,岛边零零散散站了些人,他们几个几个地聚在一起,大概是打算在这地方熬上一宿,等待新年的日出。阿列克谢环顾片刻,走向一块礁石。那是个僻静的地方,离岸边足够近,风暴中所蕴含的湿气被摔在人的脸上,稍纵即逝的雷电带来片刻光亮,轰鸣紧跟着炸响,厚重的隆隆声串联起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生命,阿列克谢感到脚下的土地似乎在震动,自己的胸腔也跟着震动,他不过是风暴交响曲中的一个音符,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在应和着眼前的一切。
雪精灵沉默地立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风暴墙,这是苏古塔的象征,也是苏古塔的屏障。那些法师们施法让城市漂浮,让风暴聚集,用人造的壕沟隔绝世界,躲避祸乱……这也没什么过错,战争以神圣的名义谋杀,人命轻飘如暴风中被裹挟的雪花。在阿列克谢看来,这种能不以性命换取性命的做法在某种意味上甚至值得称赞,只是他也不认为一味逃避能让事情变得更好。总之,这座城市最终还是选择向世人敞开,尽管种子在失落之年代就已经埋下,苏古塔的真正开放还是要从预言之年代算起。
预言之年代初年,那时候,奇维纳的确是在……
“这地方可真冷啊,不是吗?”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雪精灵的思考,他终于从桦树般的站姿中脱离,歪着头看向朝他搭话的人类男性。
“你站了好久啦!”他说,“是第一次来苏古塔吗?”
“……”
“你从哪儿来,看你倒像是个雪精灵……深林?来上学,还是旅行?”
“……”
“嗳,你可真闷!”
“我从奥拉来,”阿列克谢回答,“来这里求学。
“奥拉?”那人追问。
“在卡勒波耶。”
“哦!”
雪精灵从对方略显茫然的表情上得知那句回答不过是一种礼节性质的应酬,他也没去点破,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对方。阿列克谢的相貌并不讨喜,也算不上多英俊,或许他曾是位十分潇洒的小伙,可他现在已快两百岁;又由于性格,奇维纳出身的青年不能轻易做出快乐或幸福的表情,他并不哭丧着脸,只是拿那双灰蓝色的眼珠子盯着你,嘴角向下耷拉着,偶尔还皱一下眉头。
朝他搭话的人倒也没因为这副臭脸不快,这苏古塔人天性乐观,他在太阳塔区域长大,从小就浸泡在那股活泛的空气里,这也使得他成长为一个乐于且善于与人打交道的青年。他本打算在这旧年的最后一日与朋友庆祝一番,用一种快乐的心情度过这跨年夜。谁知那可怜人恰好在节日前夜失恋,就在一群狐朋狗友的撺掇下在小酒馆借酒消愁、喝了个烂醉,当他到了集合地点时,正巧看见雪精灵揪住醉酒者的领子以避免摔倒的那一幕;于是当在岸边再次看见那头显眼的灰发时,他决定上前打个招呼,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至于他的朋友,宿醉后的头痛会是个很好的教训。
——只是被一个身材高大的雪精灵面无表情地盯着,实在称不上轻松。正当他打算开口打破这不知所谓的沉默时,反倒是先前显得木讷的异乡人挑起话头:
“你是苏古塔人吗?”
“哈哈,是啊!我从小就在太阳这边晃荡,每条巷子我都晃过,哪里的吃食可口,哪里的杂货便宜,问我就对啦。你是刚考完吧,要是你愿意,我还可以带着你在岛上转一圈。”
阿列克谢点点头,算是应承下对方的好意。他又问:
“这里的人都会看日出,摘春芽?”
“习俗嘛!”
“为什么?”
为什么?苏古塔人一下子愣住,他不太明白这问题背后的意思。为什么要过节?为什么要在朝芽节摘春芽?还是为什么这习俗会流传下来?雪精灵说出的话太过简单,他坦荡荡地看着苏古塔人,像是没注意到对方的呆愣似的。
“呃……因为……瑞图宁?”他磕磕绊绊地说,“就……春之神带来树木的新芽,随后才会万物萌发。”
他本想只说到这里,可雪精灵仍看着他,像是在等待更多的解释。
“嗯……也许是对这一传说的模仿?我记得瑞图宁女神是掌握着让生命再度流转的能力,那么,在告别旧年迎来新年的这一天——新一轮循环开始的时候,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新的希望,一个好盼头。……我是这么想的。”
在说完自己的推论后,他等了等,看见奥拉来的旅人脸上露出微笑。他拿不准自己说的这些是否符合雪精灵的心意,也说不清自己片刻间的思考在苏古塔学生(大概)看来是否幼稚,但这微笑中没有包含任何负面的情绪。他感觉自己通过了某种独特的考试。
“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伍比沃克。”
“艾伦·贝克。”
阿列克谢伸出手,艾伦惊讶于对方主动的行为,他伸手握上,却不料对方在手掌交握后向前迈出一步,接着拥抱住自己,苏古塔人感到雪精灵的手在自己背上锤了几下,有点疼。刚认识的朋友们直接在岸边坐下,奇维纳人不再像先前表现出的那样寡言,他回答艾伦·贝克的问题,也提出自己的疑问,他们聊得热络。
“那么,阿廖沙,奇维纳是怎样庆祝朝芽节的?也会到森林里摘取嫩芽吗?”艾伦问道,他叫着雪精灵要求自己称呼的名字。
“不,”阿列克谢——阿廖沙摇头,“春天来得太晚,现在这时候,枝头上挂着还是冰结成的花。我们用别的方式庆祝。
“人像被扮成瑞图宁的样子,覆盖上新绿的织物,织物上绣着树叶与流水;代表女神的人像被奉在雪地里的一块石头上,再由沃玛兹牧师打碎。”
“打碎?!”
阿廖沙点点头,接着说:“没有死就没有生,‘死亡以后必然复活’,我们是这样相信的。然后,妇女们唱起哀歌,将人像的碎片拾起葬在事前准备好的编织篮中,最后埋在最高、最挺直的那棵白桦旁,祈祷祂带来再一轮的春……奇维纳人就是这样庆祝朝芽的。”
另一个世界的习俗是艾伦所不了解也从未想象的,这区别的形成有诸多原因。在苏古塔的风俗中,人们看重的更多是新芽与旭日所代表的“生”与“希望”,他们祈愿枝头的嫩叶拥有传说中一般带来祝福的力量;奇维纳的仪式却更注重“死亡”,他们模仿第一次大冰期中的悲剧,将对丰饶的期盼揉进春之女神的“复活”中。至此,他开始隐约理解雪精灵没头没脑的那句“为什么”,正是由于他没有敷衍,真诚地讲述自己的想法,对方才会在之后展现出不同的态度。他们又聊了些话,在接近零点时,贝克起身回到本地的朋友身边,途中苏古塔人回头看了一眼,阿廖沙仍坐在原地,抬头望着风暴墙,似乎在等待黎明。
“黑乎乎的死亡中,
静候着冬季的寒冷;
冰结的大地,
万物长睡不醒;
死了,死了,瑞图宁死去了(我们的春),
死了,死了,瑞图宁死去了(啊,生命)。”
哀歌曾被母亲歌唱,现在又被她的儿子轻轻哼起,雪精灵浅灰色的眼睛冷淡地看着前方,像注视着风雪中死去的树。奇维纳的妇女歌唱哀歌,这首歌很短,风雪中的人们一遍遍地唱着,像解冻的溪流带着冰棱冲刷,从扎拉银龙雪山上奔流而来。如同树上落下的冰花砸入雪中又化作净水渗进土壤,歌声在摇荡心灵的同时也引出一种莫名的惆怅与不安;情绪激动的人会在仪式中落泪,他们想起酷寒、想起艰难的生活、想起被灾难夺去生命的人……对掌管生命力的女神的祭祀让他们怜悯他人,也怜悯自己。瓦尔瓦拉·伊万诺夫娜,他的祖母,总爱在这时候掉眼泪,阿列克谢挨着她站,也就听见她的抽泣,看见泪水从她浅蓝的眼睛里涌出。在奇维纳,哭泣是件痛苦的事,心灵上承受挤压的同时,寒风也掠取温度,滚烫的泪水很快结成冰碴子,为流泪的人带来一阵刺痛。
“阿廖沙,你不会难过吗?这歌声没法为你带来触动吗?”瓦尔瓦拉问。
“歌声很动人。”阿列克谢回答。
“啊,你这硬心肠的孩子!”
“我只是不对仪式寄予希望。”
之后,尚且年幼的雪精灵孩童便离开沉浸在仪式氛围中的祖母,奔向朋友奥列格的屋子。他走得很急,脚踩在雪中发出“嘎吱”的声响。奥列格·谢尔盖伊维奇是与阿列克谢很隔了些年岁的朋友,阿列克谢出生于预言之年代304年;而在预言之年代初年,奥列格就已118岁。
像是预料到阿列克谢的到来,奥列格裹着毛皮大衣站在小院的门口,他在阿列克谢溜进院子里时伸手捉住他,并将他拎进屋内。炉火烧得很旺,他们脱下厚重的外衣,坐到餐桌旁,年长的高等精灵将一条毛毯裹在孩童身上,再看着他伸手扯松织物,好让呼吸更加顺畅。
奥列格看着阿廖沙,脸上显出一点责备:
“艾列克,你又跑来了。”
年长者总爱称呼阿列克谢为艾列克或列克谢,却从不喊他阿廖沙,雪精灵也只当这是对方的习惯,从不去问称呼背后的原因。
“我呆不下去。”
“过去你并不这样,艾列克。”
“……”
高等精灵坐在铺着软垫的椅子上,桌面上放了两杯热饮料,他看着阿列克谢皱起眉头,他小小的朋友作出非常为难的表情,说:
“我看到米哈伊尔叔叔了,他哭了,我觉得有点恶心。”
这回轮到奥列格沉默,他并没有因阿列克谢出格的言论而训斥他,而是等着雪精灵孩童接下来的话语。
“米哈伊尔叔叔总在喝醉后打伊莲娜姐姐,我……我时常看到他在清醒后忏悔,今天也是。可他醉得太多,醉了就把誓言抛在一边,伊莲娜姐姐的眼泪可以装满他的空酒瓶。”
侍奉沃玛兹的牧师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对连少年期都未迈入的儿童解释:米哈伊尔也曾是个正直诚实的人,苦难毁了他,他没有足够的知识与道德阻止自己的行为、让自己有尊严地生活——没人这样教过他,也没人这样对待他;米哈伊尔做了错事,他重复着自己遭过的罪。但奥列格也不想对自己的朋友讲些空虚无用的话,于是他把冒着热气的饮料推向阿列克谢,算是一个无声的安慰。
“奥列格,你也觉得我硬心肠吗?”
“谁对你说了这样的话,列克谢?”
阿列克谢双手捧住茶杯,小声回答:“……祖母。”
“人是很复杂的。”沃玛兹牧师说,“你的祖母承受过许多痛苦。”
好吧,现在她的痛苦变成我的痛苦了,阿列克谢·弗拉基米尔想。
年岁尚小的雪精灵暂时还没法理解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此时,孩童的本性仍控制着他,让他只能以自己还未经历世事的心灵去接触世界。奥列格尽力引导他,又怕将自己的软弱和敏感传染给他,因此,年长者不常对阿列克谢说些结论性的话,只是坚决要求他做一个善良的人。奥列格牧师只对自己小小的朋友说过一次重话。那也是个朝芽节,雪精灵鼓着脸敲响高等精灵家的门,他看起来有些委屈,还生气。
“祖母她又说那些话了,”阿廖沙说,因为带着情绪,他的语速逐渐变快,“‘南方那些棒槌’‘我的父亲、兄弟’‘渡过那道河岸,冷暖就分明起来’。”
瓦尔瓦拉·伊万诺夫娜来自奇维纳边境,她的父亲在她还不记事时就死去,她的兄弟为了复仇拿起武器,那是发生在黑暗之年代时的事。她爱跟阿廖沙讲些过去的事,讲她曾照看过一个被野猪的獠牙划破腿的人,那人的裤子因血液凝固而附着在皮肤上,只能撕下来,伤口又深又长,能透过绽开的血肉看见白色的骨头;讲祖父青年时带着她乘船行在宽敞的河流上,两岸的作物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子的色泽,风吹过时就是一片飘香的黄金海洋;还讲过去奇维纳边境上发生的争执,外曾祖父就是被敌人杀死。祖父是个快活的人,他总会在祖母讲到连绵的仇恨和带着恨意的蔑称时劝阻:“瓦尔瓦拉,别跟他说这些!”现在祖父因为急病故去,没人在她沉迷于痛苦时将她带出来了。
阿廖沙对这些话感到厌倦,于是他在祖母又一次提起时说:“你讲过了,奶奶。”
瓦尔瓦拉停下来,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又因为愤怒和羞耻而涨红,阿廖沙的话仿佛重拳击打在她面上,损害了她的自尊。泪水很快在她眼眶里聚集,她爆发起来:
“弗拉基米尔!啊!看看你的孩子!我的话就这样令人生厌吗?我难道没有诉苦的权利了吗?”
接下来就是一长串的泣诉,弗拉基米尔曾在奥拉南区学习,后来又作为矿工去往拉扎银龙雪山,由于长时间不在家,这男人不擅长面对家人。他老实地听着自己母亲的抱怨,又用眼神向自己的妻子阿库林娜求救,阿库林娜则看着门的方向——阿列克谢跑走了。
“你不该那样。”奥列格严厉地说,“瓦尔瓦拉·伊万诺夫娜的时间停留在痛苦中,她没法控制自己!这样的阴郁不仅是由于她遭过的苦,也是因为她无法承受这些事的心灵……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你不该是这样的,阿廖沙!”
这场谈话以雪精灵儿童的哭泣和高等精灵成人的手忙脚乱结束。
“黑乎乎的死亡中,
静候着冬季的寒冷;
冰结的大地,
万物长睡不醒……”
当阿列克谢哼着故乡的歌时,故乡也在呼唤他。但那是已经过去的时光,日子从日历格的方块里溜走,他也得同过去的自己告别。现在雪精灵已经明白,瓦尔瓦拉的愁苦是后天的,某种宏大的、笼罩在天空中的东西影响了她,让她将弥漫在空气中的苦难与窒息吸收进自己的身体,“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也正是为了这问题,自己才离开故乡,四处游历开拓视野,最终来到苏古塔求学。
突然,他眯起眼,看向透过风暴墙刺向自己的光的利剑。
太阳升起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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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5640,我太弱了.jpg
写得很混乱没有表达到位,算是一个新的尝试!
今次的卡也是臭脸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