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苏古塔魔法学院!
在这座风暴之城里,你能学到关于魔法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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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你见过的最奇怪的魔法学院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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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尔塔宁习惯在采购结束回家时顺便去市中心广场的布告板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招聘信息,自从来到苏古塔之后,埃尔塔宁就一直处在财政赤字的边缘。昂贵的学费几乎掏空了她的家底,然而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今天,她发现了黎维诚老师张贴的协助调查费伍舍花园的招聘广告。埃尔塔宁没见过真正的花园,在深林城想要培育一个花园非常的艰难,倒不是什么资金问题,那里的气候没有几种花能够存活。除了高大的针叶林,只有一些埃尔塔宁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它们实在是太小了。在埃尔塔宁的心中,花园应该种一些灌木还有大朵的花卉,比如玫瑰什么的。
对于这个既能够去花园看看还有报酬拿的机会埃尔塔宁当然不会放过,她准备在午饭的时候询问是否有人乐意和她一同去看看,房东切尔先生对此很感兴趣,盖逖欧也说可以陪埃尔塔宁一起去,纳尔虽然也很想去看看不过好像还有什么别的事需要忙碌,喜欢凑热闹的拉薇妮亚则有看板娘的工作需要完成,对于不能和埃尔塔宁一起去花园表示非常的遗憾。而忙于打工的皮克西艾姆瑞德就更没空了。
午后赶到花园门口时埃尔塔宁看见了黎维诚老师和此次调查之旅的另一位同伴洛尔迦,埃尔塔宁向两人打了招呼。她看了看洛尔迦,她没和这位鸮型人有过任何接触,听说鸮型人都顽固且易怒,但是洛尔迦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位容易发怒的人,更像是一位活泼开朗的孩子。况且在来到苏古塔之前埃尔塔宁完全没有见过任何有翼种族,事实上在她看来,这些能够飞翔的种族身上都充斥一种自由的味道,那双翅膀像是能带着他们去任何地方。她向往这种这些能够在天空翱翔的生活,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是她所无法体会的。不过现在,她也能够尽情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她有大把的时间去探索世界。比如现在,看看这个花园到底有什么问题。
在眼前的是一整片的花海——在篱笆的后面,五颜六色的花朵绵延着,各种颜色的花朵都在盛开,都是些很常见的种类,不过其中有不少蝴蝶兰,看起来这里的主人很喜欢这种花。花朵的香味直冲进埃尔塔宁的鼻腔中,埃尔塔宁捂住鼻子,但并没有什么用,浓烈的香气就像是忽视了埃尔塔宁的手,直直冲进她的脑海。
“实际上,这里的花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多。”黎维诚老师说。
“是不是有些香过头了?”埃尔塔宁捂着鼻子说。盖逖欧也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这片花海也是这次世间的表现之一吗?”切尔问。
洛尔迦歪了歪头,用着不算非常流畅的通用语说道:“我们看到的是,幻觉?香气,也很多。”
“是的,这的确有可能是幻觉。”黎维诚点点头,“按照花园主人的说法,这个花园实际上只有现在看到的一半不到。”
“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幻觉呢?目的又是什么?我想光这两个问题就已经要思考一阵了。”切尔一如既往地可靠。
洛尔迦说他是飞来的,从半空中俯瞰时这个花园中的景象就和花园主人所描述的差不多,但奇怪的是当他一降落在地,看到的就是这一整片花海了。“幻觉有范围,从高处看没这么大。”洛尔迦说道,他试着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株花。
这下埃尔塔宁更加确定这是幻觉了,她也摸了摸身边的花朵,摸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看起来并不是假花。她试着多摸了几株,并没有什么差别。看来这个幻觉非常逼真埃尔塔宁想。她转身向黎维诚老师问:“那么,这个现象出现多久了呢?”
“已经有半年了。”黎维诚回答。
“在出现的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埃尔塔宁试图从事件发生的源头找出花园中出现幻觉的原因。
“就这里的主人来说,没有。”黎维诚摇了摇头,“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尽量搞清楚它的成因。”
“好!”洛尔迦显然对这份工作感到非常兴奋。
“有范围、并且范围并不算非常大的幻觉,我想构成它的无论是生物还是物质,都不会非常强大。”切尔看上去在思考有什么生物或是物质会制造幻觉。埃尔塔宁一直都觉得她的这位房东先生知识非常渊博,身为人类的她怕是倾尽一生也赶不上房东先生的十分之一了。
黎维诚老师显然也非常赞同切尔的观点,冲着他点了点头。
“如果是人为,这么做的目的能是什么?”盖逖欧显然想不通有什么人能这么无聊,只是为了霸占这座花园吗?
“就花园主人说,虽然花园变成了这样,但走进去的人并没有受到过伤害。”黎维诚说。
埃尔塔宁更不明白了,那么这个幻觉有什么意义呢?
“黎维诚老师,你对拥有这种能力的生物有什么印象吗?”切尔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有哪些生物有这种能力。“就我而言,我只知道皮克西这种妖精喜欢捉弄旅人,所以会使用幻术使人迷路,但这个地方应该不太符合这个假设。”
“那么,你认为不符合的原因是什么?”黎维诚问道。
皮克西吗?埃尔塔宁对皮克西的了解并不多,于是她便专心听着切尔的分析。
“皮克西会在他们的居住地进行这种幻觉干扰,并且会让进入的人无法辨认方向,但这片花园,我觉得不太符合他们对于居住环境的要救。”切尔分析的很详细, “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我觉得在有别人居住的地方,出现大量的皮克西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房东先生的思维严密的就像个侦探,和我看过的侦探小说里的主角一样。埃尔塔宁想。她就差拿出小本本记下来了,这就像是来自优等生的笔记,值得摘录。
黎维诚老师显然很赞同切尔的观点,他点点头。“不错,不过你漏了一点,这里的主人平日里并不住在花园附近,二十居住在城内,所以才会发生‘花园一夕之间改变’这样的状况。”
“也就是说实际上花园也可能是慢慢改变的?”埃尔塔宁问。
“这一点,我们无法断言。”黎维诚老师摇了摇头,“因为谁也没有察觉到转变的瞬间,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
“原来如此,这栋房子算是那位老先生的别院,而他很少在这里常住,所以被他发现的时候,也许已经改变很久了,也有可能是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地方被皮克西们当作了自己的家。”切尔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之大。
“是的,所以首先,作为实地调查的一部分,我们先进花园里。”黎维诚老师说。
埃尔塔宁站在老师身后,拉着盖逖欧准备跟上。
“好的。”切尔一把抄起麦格森太太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握紧了手杖跟在老师背后进去。
在切尔抄起麦格森太太的一瞬间这位猫咪小姐被吓了一跳,可怜的麦格森太太。埃尔塔宁敢保证,麦格森太太肯定在心里念叨切尔如此粗鲁的举动是多么的令猫生气。
黎维诚老师走在最前面带路,洛尔迦在走进花园后抓起了一把泥土闻了闻,不过除了泥土本身的味道他并没有闻到什么别的气味,在抓起泥土时还有一些小昆虫试图爬出去,看起来这片花园充满了生机,洛尔迦满意的点点头。切尔显然对那些蠕动的小昆虫感到不适应,他挑了挑眉毛,离洛尔迦稍远了一些。
进入花园后黎维诚边走边说:“根据进来过这里的人说,他们会在不知不觉中回到原处——现在,我们就要重复这一过程。另外,虽然暂时没有任何人受伤的传闻,但毕竟我们还没有和造成这一现象的人直接碰面,所以所有人请尽量呆在一起,不要分散。”
埃尔塔宁立刻跟紧了切尔,并告知盖逖欧也跟紧一些。洛尔迦似乎正想走开自己探索一番,听完老师这么说也快步走向前跟在了老师的身边。
切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样听起来,确实和皮克西的幻觉有相似之处,看起来回去我需要和艾姆瑞德多了解一下他们的习……习惯。”切尔好不容易把嘴边的习性给掰过来,差点就脱口而出。若是这里真的是皮克西的居住地,在听到这有些不礼貌的词语后,会不会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
一行人就这样在花园中行走,切尔自己注意了一下房子与自身的距离,但是无论怎么走房子一直在远处,看起来就像是海市蜃楼。走了十来分钟后,大家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
“哇!再来一次?你们走直线,我在上面看真是情况。”洛尔迦感到非常意外,于是提议道。
“要分队再试着走走吗?”盖逖欧问。
“我觉得可以在途中做标记。”埃尔塔宁提议。实际上刚刚进入的时候埃尔塔宁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走直线。
“这样看来,应该是有意为之的幻觉,目的就是不让进入的人走到目的地……说不定真的时定居在这里的皮克西。切尔对自己之前的猜测更为肯定,种种证据都表明这里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皮克西的居住地。
黎维诚对每个人提出的意见都点了点头。“那么,我带了点东西。”他拿出了绳索和一些木牌,“这里有五个人,就拜托洛尔迦同学在天空中看着,剩下的人两两一组进入花园,我们在行走的过程中要注意保持绳索笔直,并且做好标记。”
“好的。具体怎么做?两人之间牵着绳索,在一定的地方插好木牌吗?”切尔问道。
黎维诚老师点点头。
埃尔塔宁转头问盖逖欧,“那么,盖逖欧?要和我一组吗?”
盖逖欧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可以。”他说。
切尔跟着老师,黎维诚把绳子的一头绑在了附近的树上,示意你们只需要牵着它的一头向里走。
“老师,我来牵绳子吗?”切尔接过绳子。黎维诚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拿着木牌跟在切尔身后走了进去。
埃尔塔宁也拿起了绳子将木牌交给盖逖欧,对他说道:“跟紧我。别走散了。”紧跟着也再一次走进了花园。
洛尔迦也飞上了高空,紧盯着花园的景色和其他人的动向。
两队人一边牵着绳子,一边向里走去,沿途也不忘插下木牌做标记,埃尔塔宁和切尔都注意着让绳子保持数值拉紧的状态,慢慢的向里走去。两拨人形成了一个夹角——因为绳子的缘故,在半空中的洛尔迦能一清二楚的看到他们的轨迹。
在一开始洛尔迦还看到他们在笔直地行走,从两侧靠近花园中间的小屋,但渐渐的,原本笔直的伸缩弯曲了,像是软调的冰棒般朝着两侧拐去。洛尔迦在空中将自己所看到地告知了他人。
尽管在埃尔塔宁和切尔来看,他们手上握着的绳子依旧是笔直的,但很明显已经开始在近侧看到了之前插下的目标。
“这……皮克西的幻术,有这么强吗?”切尔显然没能想到皮克西的幻术有这么强。
“也许并不是幻术效果太强。”黎维诚显然也在思索,“只是我们总是下意识地在‘绕圈’和‘绳子一直是直的’之间寻求解答……啊,抱歉,现在不是说这个地时候。”
“在绕圈和绳子是暗示得之间……”切尔陷入了思索。
洛尔迦在空中上上下下左右地飞着,试探着这个幻觉的范围。他向其他人表示这个幻觉地范围大致上是个圆形,他想要试着去那个小屋看看。
“花园像是不希望我们靠近小屋。”洛尔迦说。
“原来如此……不过。”黎维诚顿了顿,“即便你能顺利落上去,也有可能吓到那些皮克西,在那之前,我们先试试对他们喊话,如何?”
“我们能试着把这些花拔掉吗?”埃尔塔宁想了想,觉得只有这种有些极端的办法了。
洛尔迦劝阻了埃尔塔宁,“花很美,先试着其他手段吧。”
黎维诚老师也阻止道:“这些花是花园主人的财产,按理来说,我们不能这样损坏它们。”
“抱歉,我的想法太极端了。”埃尔塔宁有些羞愧的说,
“如果真的是皮克西,喊话也不一定能够顺利沟通……总之尝试一下吧。”切尔思考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有一位皮克西地租客,我举得实在不行可以带她来试着和这些妖精沟通。”
“和皮克西这样地生物接触,在苏古塔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机会,但也的确罕见……这对你们来说或许会成为很好的经验,你们有人愿意来尝试一下吗?”黎维诚看向众人。
“我来,我有和皮克西长时间接触的经验。”切尔自告奋勇。
洛尔迦也站了出来表示自己也很愿意,“好,具体要怎么做?用哪种语言?”
“精灵语——对他们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语言。”黎维诚回答。
“我想,或许有谈判经验的切尔来会好一点?”埃尔塔宁提议。
切尔率先开口,“各位皮可西的朋友们,非常抱歉我们来打扰各位,但是这里是一位老先生的别院,如果可以和大家讨论一下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双方都会得到一个更好的结果——请相信我们是友善的,绝不会做出伤害各位的事情。我还有一位皮可西的朋友,如果认识了诸位也可以介绍她来这里做客。”他用精灵语不大不小的喊了一下。
洛尔迦也用半生不熟的精灵语表达了“有翼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的存在,我和我的同伴们不会主动伤害你们,以我这对翅膀起誓”
风里好像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还有风铃声。“你们——是谁?”
“我们是苏古塔魔法学院的老师与学生,是满怀善意与求知欲的人,是各位的朋友。”切尔回复道。
洛尔迦随后说道,“鸮形人洛尔迦·笑音,以及他的人类导师黎维诚,他的同学……”他的双手在嘴边呈一个罩子形,尽可能用平稳的语调将声音传过去。
“我们什么坏事也没有做!”风中传来他们的回复。
“我们知道,也许大家之间有些误会,所以想要和大家沟通一下,来解开误会。”切尔说。
洛尔迦点点头,“是的,你们没有伤害任何人——所以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
风中又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这次问问题的声音多了起来。
“真的不会伤害我们吗?”
“这里是我们的住处——”
与此同时,远处的幻象好像消散了一点儿。
“真的不会,我们已经推测出你们在这里定居啦。我想那位善良的老先生应该不会为难各位的,我们更不会。”切尔率先说。
洛尔迦也附和道,“真的——我不会伤害你们,也不会让我的同伴伤害你们,小巧的花园主人们,请出来见见我们这些客人吧——”说完之后他和老师确认了一下:“我们没有伤害它们的必要,对吧老师?”
黎维诚点点头,“和平解决是最好的,毕竟他们没有伤过人。”
洛尔迦听到老师的回答,显得很高兴,兴奋的扇了扇自己的翅膀。
又是一阵窃窃私语,接着,远处的幻像一点点消失,你们开始能够看到花园的边界了
“看起来可以和平解决问题了。”切尔说。
“是啊,能和平解决真是太好了。”埃尔塔宁点了点头。
洛尔迦显得很谨慎,他提醒了一下其他人说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众人向着花园的木屋走去,这间木屋看起来小巧精制,并且被打扫得十分干净。而当他们走入其中,听见了一阵窸窸窣窣声——显然,有些小生物藏到了暗处。留在眼前的只有一只皮可西,她看着这些外来者,问道:“你们也不会做坏事,对吧?”
“当然不会做坏事。”大家都这么回答道。洛尔迦则谨慎的注意着他人的动作并且平视着那位皮克西小姐,摇摇头说:“不会。”
切尔问了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呢?是否愿意再交一位皮克西朋友?”
那只皮可西回答说:“是从卡亚卡林地来的。”
“那你们应该算是老乡了,我的那位租客也是从那里来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会告诉她有时间来做客的。”切尔已经开始盘算着带艾姆瑞德来见一见这些皮可西伙伴的事了。那些皮可西也很乐意见见新的伙伴。
在这之后众人顺利地从老师那里领到了报酬,之后,他返回城中和花园的主人进行了交涉。
几天后,便开始听说,那些皮可西正式作为园丁住在了别院里,他们照顾的花园成了学院学生们平日里都喜欢去漫步的地方。
埃尔塔宁也盘算着什么时候带纳尔一起来逛逛,在深林城这样的花园可从未出现过。
打卡。
甚至不敢关联角色,也不敢写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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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尔迦!”锡里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您这个月底有时间吗!”
鸮型人有些讶异地回过身来,向后看去。认真算起,除开全院师生都必须出席的开学式之外,他与自己的这位不同班的高等精灵同学只在上次德鲁伊之家的志愿活动中照过一次面,能勉强说是熟悉。
他看见一个几乎被埋没在人群当中的金灿灿的脑袋瓜勉力分开面前的障碍,有些艰难地向着他的面前移动。
虽说二人初次见面时发生了些算不得冲突的龃龉,但既然算不得冲突,自然也就不至于真的产生什么不愉快。过后,在德鲁伊之家的那次小小的探险中二人相处得也算是愉快,洛尔迦甚至还对锡里昂渊博的知识面(结合他显然仍处于生长期的身高)生出了一两分敬佩,是以在后者突然在教学楼前的路口喊住他的时候,他还是愿意停下脚步听听对方将要说什么的。
于是,高等精灵在花了点时间之后,还是成功抵达了自己目标人物的面前。用那么小的体型在苏古塔学院上下课之间的人流之中穿梭显然是个体力活,锡里昂的呼吸还并不平稳,但他仍旧抬起头来,仰视着鸮型人的面孔,重复了刚刚他在远处喊出的后一句话:
“您在月底的时候有时间吗?”或许是意识到这一个短句有些太过没头没脑了,他紧接着又加上了些补充说明:“准确地说,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早春月三十号。德鲁伊们想要在组织一次调查苏古塔环境的委托任务,时间就定在那一天,我想您可能会感兴趣。”
这些虽然算得上是解释说明,但还是会令听者一头雾水,并且产生“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的疑惑。洛尔迦不能免俗地困惑了几秒钟的时间,但他很快想起了在两个月前的德鲁伊之家所发生的那些事——奇怪的花朵和巨大的蜜蜂之类的,并且意会到了锡里昂所发出的这个没头没尾的邀请具体的目的:邀请他进行一次后续调查。
字数:9505
通常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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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之年代501年,12月23日,暗月城。
一如既往的,从自然光线上来看,这座城市之中没有什么明显的昼夜交替,除开料峭的寒风之外,在其他地方也无法令人感觉到季节的差异。漆黑之月静谧地悬挂在城市的上空,俯瞰着街道上大多向着房舍之内移动,因此逐渐变得稀疏的人群。
大约是傍晚时分,换做在其他世界中有着正常天光的城市里,应该已经华灯初上。大多数人都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游手好闲之徒也会在这个时间里倾向于选择一些能在室内打发时间的活动,普通商旅也不会认为此时是离开城市的好时机——夜里总是不安全,即便在昼夜差别不大的暗月城里也一样。只有揽客的挑夫与向导还眼巴巴地驻守在中央公园的中心部分:“门”的所在地附近已经不像是白日里那样摩肩接踵、门庭若市,可蓝色的漩涡之中还是会时不时地泛起涟漪,以供终于从其他世界抵达了暗月城的旅者们通过。这些远道而来的访客们或许还能为他们带来一天中的最后几桩生意。
在这座城市当中,这是司空见惯了的日常景象。晚饭之后前来公园散步的闲人或只是匆匆路过附近的忙人都不会向“门”那边的人群以及间或产生的喧闹投以过多的注意力。然而,当一阵与惯常不同的喧哗声——准确地说,是人群惊恐的声音——出现时,还是吸引了周围大多数人的目光:
悬在半空中的“门”泛着蓝色的涟漪,其正下方,一匹高大的白狼端正地立在地面上。
“请冷静一点——”少年清脆高亢的声音在因大型食肉动物的出现而产生的骚乱中心响起,“我是德鲁伊!这一位是我的动物伙伴!我担保他不会伤人的!”
混乱的人群稍微恢复了一点秩序,但疑虑而焦躁的杂音还是弥漫在附近的空气之中。这也难怪:在面对可能的生命威胁时,仅存于语言上的解释说明从来都是苍白无力的,更何况,发出呼喊的不过是一位年轻的精灵——不好说到底是这位精灵过于年轻了(他看起来甚至没有成年),还是那头白狼体型过大,总之,在这位金发的少年一边发出安抚的解释说明,一边向白狼靠拢、用自己的一只手臂环住它的脖颈时,人群反而更加惊恐地发现,那匹狼的肩高几乎与它主人的身高是完全相同的。
这一段骚乱大概持续了五分钟左右。若是在其他的城市里,或许这件事最终会闹到执法队出现才能终止。但这里是流动人口,或者干脆一点,冒险者人口,占比基本和常驻人口持平的暗月城,而带着“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动物伙伴”的冒险者虽然不常见,但也绝不是非常稀少的。谢天谢地,没有大分贝的惊声尖叫,没有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的人丢来的各种杂物,没有可能发展成踩踏事故的相互推搡,甚至没有闻讯后迅速赶来、气势汹汹地请来者往监牢里一叙的执法队。这里的人们最为过激的反应,不过是惊叫一声,后退散步,最后抓住身边相熟的人神色惊惶地议论一番,然后快步离去而已。
普通路人尚且如此,何况那些以带路为生的向导们。这些以和各式各样的商队佣兵冒险者打交道为生的人具备更加毒辣的眼光:这白狼的品种并不难认出,暗月城南边月湖湖畔就养着一大批,即便不是由德鲁伊看顾,在得当的教养下,它们也能成为人类忠诚的伙伴——即便带领着它的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没成年的精灵德鲁伊,也没什么可怕的。
何况,这种初出茅庐,或者干脆就是来帮自己家大人跑腿的年轻人总是从各种意义上都很容易从口袋里掏出钱来的目标。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自己上前去与对方交涉的时候,会直接撞到墙上:
“不了,谢谢。”显然并未成年的高等精灵松开了他环在自己动物伙伴脖颈上的那只胳膊,以一种不太符合他看起来的年龄的沉静态度有礼貌地回复,“我不需要向导,我对这里很熟悉。”
“但您总需要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吧。”还有不死心的向导说,“恕我直言,您要是带着这样……一位朋友,”这位侏儒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向白狼的方向比划了一下,“能栖身的旅店就非常有限了。而我恰好知道有些地方的老板不拒绝这样有威胁的大型动物暂时居住。”
白狼不太舒服地抖了抖自己的毛,用鼻子喷了一口气。那位侏儒向导忍不住往后悄悄挪了一小步。
“非常感谢,但真的不必。”自称对暗月城非常熟悉的冒险者——锡里昂·暹罗德,曾经参与过大约两年前那一场盛大冒险的卷宗学者——笑着回复。
“我想我有个朋友很愿意收留我们两三天。”
弗莱明·卡伦的客栈遭遇了不速之客。
这是不常见的状况。这家客栈被开设在暗月城北部的区域,因为相对临近神殿区,执法队的岗亭也设立在大门不远处,所以闹事的人总是罕见。一楼大堂的骚动刚刚产生的时候,弗莱明正在二楼和会计盘账;而当他被这些杂音吸引了注意力,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准备去看看怎么回事的时候,账房的大门便已经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击声。
“卡伦老板!”女招待乔伊斯焦急的声音隔着那层木板模糊地渗进来,“您快下楼去看看吧!”
“怎么了?”中年男人将挂着链锁的门板打开了一条缝,注视着女招待惊慌失措的面孔。
乔伊斯先是吞咽了一下,多少缓解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之后,才开口:“有一个人——他带着一只巨大的狼,站起来恐怕比人都要高!一楼的客人们都吓坏了。”
显然,乔伊斯也被吓坏了。弗莱明咋了咋舌——他倒并没有对这个情况感到害怕,只是觉得不耐烦:门口那块用通用语写着“不接待超过半人高的大型食肉动物”的木牌又不是摆设,为什么还是会有不认字的冒险者带着明显会被这个条件排除在外的动物来到他的店里?
城北客栈的卡伦老板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即便他断了一条腿。原本是佣兵出身,结婚成家之后才安定下来的弗莱明叫乔伊斯稍等一下,便气哼哼地关上了账房的大门,开始解拴在门把上的链锁。在铁链哗哗作响的噪音下,他又似乎听见了门板之外走廊上乔伊斯的惊叫:
“卡伦小姐!现在不要到一楼去!”
听见自己十岁的女儿正在往一楼跑的脚步声,弗莱明在愤怒之余又升起些焦急的情绪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配给账房的这道链锁如此难以解开,他几乎要耗费一个世纪的时间在这上面。而在那几道“咔哒”声终于响起之后,他终于如释重负地拉开了门,丝毫没管随着一声巨响落在地上的那道锁,也忘记叮嘱会计要立刻锁好这道门,抄起立在门边的拐杖,抡起自己的一条木腿,“笃、笃”地踏着木质地板,大步流星地向着一楼走去。
这又让他分外怀念自己失去了的那半条左腿。
“伊迪斯!”他大喊自己女儿的名字,希望她听见之后能够自己回来——乔伊斯已经指望不上了。女招待惊慌失措地待在二楼的楼梯口,一副觉得自己应该下去,但却没有勇气的样子。弗莱明懒得发火,干脆将她一把推开,自己一步两个台阶地向着大厅冲去。
“伊迪斯!”他在楼梯上再次呼喊女儿的名字,回应他的是小女孩咯咯的笑声。
“爸爸!”小姑娘听起来很高兴,“锡里昂哥哥来了!”
弗莱明一开始还没能理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真正抵达了一楼,从楼梯间里转了出来,看见了那只俯卧在大堂正中央的巨大白狼——那可真的很大。弗莱明可以确定,它和城南边那位女骑士所饲养的巨狼是同一个种类,但它的个头在那其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它的主人显然把它养得很好。现在,那匹巨狼正以一种不像是凶残的肉食动物的乖巧趴在地上,任由十岁的人类小姑娘开心地扑在身上。弗莱明有一瞬间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直到他看见站在一边的那位精灵:
他不高,面相在精灵当中也显得很年轻,甚至有些稚拙,身着厚重的防风斗篷,显然是刚从其他什么寒冷或者风大的城市中来到暗月城,风尘仆仆,灿金色的长发和翠绿的双瞳中似乎还带着从别处贮藏而来的阳光。
锡里昂·暹罗德的一只手还放在白狼的背上,神态有些心虚和尴尬。
“嗯……嗨,卡伦先生,好久不见了……我看到外面的告示牌了,很抱歉伯伦希尔已经长了这么大……但是您说过不论他长成什么样子都会给我们俩在这儿留个位置的,所以……”
大厅中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弗莱明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是的,当然!”那一点焦急和怒火已经从独腿的店长心中烟消云散了,所剩的只是旧友重逢的喜悦。弗莱明·卡伦愉快地走上前去,用单手捞起自己的女儿,“但你应该提前跟我来信说一声的,我的朋友,你瞧,伯伦希尔可把我家的女招待吓得够呛呢!”
白狼伯伦希尔被暂且安置在客栈后身的院子里。那是店长不愿意不对外开放的地区,也就无所谓吓到客人。大厅在店长的一番解释说明和锡里昂的连番保证之后总算恢复了原来的秩序,乔伊斯总算肯下楼来继续招待客人,唯一对现在这种情况感到不满意的恐怕只有伊迪斯一个:小女孩显然还想继续跟伯伦希尔玩耍一番,要知道,这么大尺寸的一只毛茸茸是很少见的。
虽然锡里昂认为随着伯伦希尔的成长,他的毛已经没有他小时候那么好摸了。
“可我还真没想到伯伦希尔能长到那么大。”弗莱明向吧台上递出一杯牛奶,令附近的其他客人纷纷侧目——这是客栈,当然也同时提供食物和酒水,只是不常有人会点一杯牛奶这么……小孩子气的东西。
可当接过这杯牛奶的人年龄似乎确实不大时,这个疑问就被解开了,众人探究的目光被自然地收了回去。锡里昂已经脱下了外边罩着的防风斗篷,露出了下面轻薄些的衣装,双手捧着木质的杯子,等着牛奶的热度从杯壁里渗透出来,温暖他的手指。
“我原先也没想到。你看,两年前他才那么小一只,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个狗崽子。”高等精灵少年没有抬起手去比划大小,毕竟他们都见过当时伯伦希尔还能被放在兜帽中时的样子。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端起杯子来,皱着眉头抿了一口牛奶,随后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放蜂蜜了?”
弗莱明耸了耸肩:“那时候你们总这么点——按人头数减一点几杯麦酒,外加一杯牛奶,放蜂蜜。”
锡里昂没说什么,但从表情上来看,他是很开心地接受了老板的善意的。年轻的精灵继续专心对付那杯有点烫嘴的牛奶,倒是弗莱明对过去升起了一点伤感的缅怀。
人在缅怀过去的时候,总是会首先想起令人开心的事情。
比如说,“那时候”,弗莱明还有一双健全的腿。他会阔步走在大厅里,招待来自五湖四海的冒险者,同时也威慑那些可能闹事的恶客;掌握后厨的人还是他心灵手巧的妻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正逐渐变得有些肥胖,弗莱明觉得这无伤大雅,可她自己倒觉得很苦恼。那时的市长还是宁娜·格雷,她发起的跨越世界的冒险所带来的大量人流着实让整个暗月城的旅馆客栈都忙碌了一阵——而锡里昂所在的冒险小队则格外偏爱弗莱明的客栈。他们的固定阵容包含有两位诗人,两位牧师,一个带着叽叽喳喳的小鸟、本人也叽叽喳喳的德鲁伊(正是锡里昂,虽然很快他便纠正别人自己其实是一名卷宗学者),还有一位高大的战士。弗莱明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样的人,不过对一家客栈来讲,他们都是规矩的客人——或许其中有些态度轻佻或者喧闹的家伙,可他们不会喝多了闹事,也不会对他的妻子动手动脚,所以他很欢迎这个小队以固定的周期前来拜访,也不介意当时还只有八岁的小女儿和锡里昂(及他养的小鸟)闹在一起。
这是个良性循环。不久之后,这支队伍便把他的客栈当做一个休整用的据点,多少算是一份固定的生意。但那时候,他们还不过是客栈老板与熟客之间的关系,甚至相互叫不上来姓名,只是同处一室的时候能够相互插科打诨,牧师和诗人们会盛赞老板娘做的炖菜,弗莱明也记得住几样他们常点的东西而已。
——直到两年前的那场灾难发生。
“说来,柯茜呢?”坐在吧台后面的弗莱明突然意识到,他一直没听见那只小山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他站起身来,以目光四处搜寻,而在他找到目标之前,首先听见的是木质的杯子被放在吧台上时磕出的一声钝响。
“不必找了。”锡里昂说,“我把她留在德莫拉北方的原野里了。”
这个表述令弗莱明一时间有些困惑,紧接着,他便意识到,这大约是在说那只山雀已经死去了的意思。
他肯定是在脸上露出了些与悲伤或惋惜类似的感情,因为锡里昂紧接着便开口安慰:“不必为她悲伤,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生命是循环往复的,死亡不过是新的开始。”
这是典型的德鲁伊式论调,而或许精灵德鲁伊会更擅长这么自我安慰。动物的寿命和人类总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与精灵相比更是如此。德鲁伊虽然拥有与动物建立起牢固伙伴关系的能力,但却不能为自己的动物伙伴延长寿命,每一个德鲁伊总会面临与自己相处多时、感情深厚的动物伙伴分别的场景,而对精灵德鲁伊来说,这样的场景是他们将要面对许多次许多次的。
锡里昂呢?虽然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那是以精灵而论的——若是将他的年龄放在人类中间,那可足够一个人完完整整地过完一生还带拐弯了。或许精灵少年早已经习惯了这样分别的场景,至少现在,弗莱明从他尚还稚气未脱的面孔上看不见多少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温暖的怀念。
倒是弗莱明,在得知这样一个消息之后,竟然对一只满打满算也没有同他相处超过一个月的小山雀身故的事升起了些怅惘的感情来。这感情驱使他忍不住发问:“那是怎么一回事呢?”
锡里昂耸了耸肩:“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柯茜原本是从树上落下来的雏鸟,侥幸被我捡到收养才活下来的,所以我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七岁,对一只山雀来讲年纪很大了。我想劝她待在温暖些的地方,回到菲薇艾诺的森林里,但是她一定要跟着我……”
精灵少年又喝了一口牛奶。
“德莫拉北方的风真的好冷。”他最后这么说。
小山雀拥有一个很小的墓地,一个被突兀地立在冻土上的坟包。锡里昂将她埋在一棵高大的雪松底下,或许来年的春天雪融之后,会有野草和鲜花在那附近生长出来,雪松之上也会有别的鸟儿筑巢孵蛋,开始下一轮生命的循环。
弗莱明,难得地,开始为一只鸟儿感伤了起来。他还记得那场灾难之后,伊迪斯哭肿了自己的双眼,还是一个毛球似的柯茜在小女孩的面前蹦来跳去,用自己清脆的歌喉和柔软的绒毛令她最终破涕为笑的。
在那场灾难里,他们都失去了很多东西。
至今,弗莱明还对那天冰冷刺骨的极寒心有余悸。事故从中央公园开始,他的客栈几乎是首当其冲——在任何一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巨大的冰块便以常人不能理解的速度吞噬了街道和建筑。他只是震惊地跑出来看了一眼,左脚便不慎踏中了地上的寒霜。它们像是有意识那样,飞快地顺着弗莱明的腿脚蔓延上来结成了冰块,即便他一边大喊一边尽力远离向前突进的冰块也没有用。他记得他大喊着自己妻子和女儿的名字,想要让她们快些离开这个危险的地区,可在冰块压垮建筑、将它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时,他几乎绝望了——这很快,只有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甚至他还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天灾所带来的非人力能抵抗的巨大绝望就已经压垮了他。
他想要干脆扑上去,以自己的肉身阻止冰块前进的步伐,而这时候,他的肩膀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扯住了:
是那个冒险小队的成员,棕红色头发、有些年纪了的那位牧师。
“别做傻事。”他提着一柄沾着血的斧子,说,“你还有妻子和女儿,为她们多想想吧。”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来自左腿处的剧痛: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沾染了冰霜的那小半条腿,不过好歹保住了性命。那位牧师在为他在创口处施展了一个神术,便将他托付给了身体健全的其他逃亡者。疼痛令他意识不清,失血则让他眼前发黑——这件事之后,他只是勉强能够看见那个金发的精灵被谁从二楼扔了下来,好在安稳地落地了;紧接着是那个小队里另外一个牧师,他可没有精灵那么好运,恐怕被摔断了一条腿;最后从楼上落下来的是那个高大的战士,而他显然是有所准备的,落地时依靠翻滚卸去了冲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行动的伤害。
关于那场灾难,弗莱明自己的记忆就只有这些。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城北的珂宁神殿里了。他的女儿昏睡在他的身边,眼眶红肿,额头发热,除此之外并无大碍。据牧师们说,她只是遭受了不小的惊吓,只需要用些草药就能很快恢复,和弗莱明自己,或者那些被封在冰块里的人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就比如说,弗莱明的妻子、伊迪斯的母亲,在这场事故当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他大概是从那时开始记得那个冒险小队中成员的名字的:那个切断了他的半条腿却保住了他的命的牧师叫做霍勒斯·庞培;而锡里昂·暹罗德在当时一片混乱的境况中保护了伊迪斯,让她能够顺着人潮一同来到神殿区寻求庇护;在更之前一些的时候,在他的小女儿面对冰霜的追赶逐渐因为恐惧而气力不济、即将被吞噬的时候,是那个名叫阿维德·斯特加尔的北地战士挺身而出,用力将她抛向前方,远离了生命的威胁。
天灾很快消退了,但真正的灾难现在才刚刚开始:且不说混乱的城市治安或者隐约开始肆虐的疫病,只说弗莱明自己所需要面临的问题:他被毁坏了的店面需要重新修葺,而且他本人也受到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打击。有一阵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是伊迪斯还在他的身边,而且时常泪眼婆娑、整日露不出一个笑容来,使他无法真正放下心,或许他会放任自己就这样追随艾瑞克而去。但那个时候,他恰巧遇到了正在四处帮忙的锡里昂。
他们相互认出了对方,进行了一些礼节上应有的寒暄。出于道义,弗莱明认为他应该知道自己这几位救命恩人的名字,于是他向精灵少年询问了些基本的信息以及此后他们的去向。
“我们的两位诗人倒是都好好的——可我不是很清楚庞培和洛伦佐去了哪。”锡里昂回答,“我从一开始就没看见庞培,洛伦佐很快就跟我走散了。被封在冰里的那些人在寒冰消逝之后是找不到尸体的,我只能说他们失踪了。”
“那么那位高大的战士呢?”弗莱明追问,“他救了我女儿一命,我得好好地感谢他才行。”
“你说阿维德么?我看见他被封在冰里了。”锡里昂回答,“他的生命已经结束了。”
弗莱明无言以对。
从这时开始,他们之间才从“熟人”渐渐地变成“朋友”。或许是因为有动物伙伴做打底,德鲁伊在面临生离死别之事时总是持有一种令人敬佩的豁达观点。弗莱明能够以与其他人相比更快的速度走出灾后创伤,或许锡里昂这种豁达到足以影响别人的态度功不可没。
另外,就是伊迪斯。他自己或许可以放任自己颓废下去,但为了女儿,他必须得要强打精神努力赚钱养家才行。
那场灾难之后,锡里昂在暗月城滞留了一段时间,不时也会前来看看弗莱明和伊迪斯的情况如何。他们尽力相互扶持着,从自己亲友在灾难中逝世的阴影中挣扎起来(主要是锡里昂拖着弗莱明),用了大概一个月的时间,让所有事情都尽量回到正轨上去。
原本几乎变成了废墟的客栈重新建设完毕,新老员工招收满员、各司其职(但很可惜,新的厨师做不出原先那样好吃的炖菜了,他更擅长鱼类料理),伊迪斯的脸上再次有了笑影,暗月城的风波过去,商旅和冒险者们再次开始使用城市中心的“门”往来于各个世界。一个月的时间不足以让人忘却伤痛,但已经足够令人看见生活的希望。在这时,锡里昂向他们告别。
“我想去寻找阿维德的出生地。”在被问到要离开做什么的时候,锡里昂这样回答,“洛伦佐和庞培不怎么说他们从前的事情,但阿维德曾跟我说过,他在出生的小城里还有些亲近的人。我想,那些人应该知道这个消息,或许我还应该在那边帮他做一个正经些的坟墓。”
作为一个德莫拉人,弗莱明觉得自己应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知道那座城市具体的名字吗?”
锡里昂摇了摇头。他们不经常谈论自己的过去,精灵少年所有的线索,只是知道那是一座位于德莫拉北方的城市,附近有绵延的雪山,以及作为传统会在葬礼上吟诵的一首诗。
“这太笼统了。”弗莱明皱着眉头,“就像是大海捞针一样,我不觉得你会成功。”
“总要试试。”锡里昂笑了笑,“反正我有很多时间。”
“你找到斯特加尔先生的出生地了吗?”弗莱明问。
锡里昂摇了摇头。
“就像你说的那样,大海捞针。”精灵少年终于喝完了那杯加了蜂蜜的牛奶,彻底地搁下了手中的杯子,“我在德莫拉的几间图书馆和一些学者那里花了些时间,地图上符合条件的小城大概有四十来座——但在我实际去看的时候,那里竟然还有些不在地图上的小村镇什么的。我甚至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每座城都去过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弗莱明也忍不住为少年的失败而叹了口气。
“所以,你回来这里是因为你放弃了吗?”
“才不。”少年回答得斩钉截铁,并且纠正了客栈主人的用词,“我只是路过这里。”
据他说,他在德莫拉的北方游历时,意外在一间拉玛的神殿中落脚过。他帮助了神殿牧师们解决了一点小麻烦,而牧师们作为回报,在听取了他面临的困境之后,认为或许有某种法术可以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我报名了苏古塔魔法学院。”锡里昂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既显得和前文没什么逻辑,又会在惊讶的意义上吓人一跳的话,“已经考上了,这次是回家借点学费去报道。我只在暗月城再待一天——去拜访一下奥莉薇骑士小姐,把伯伦希尔带给她看看——就启程去苏古塔。”
弗莱明挑了挑眉毛:“——可是,你找个法师来帮你不是更快么?雇佣法师是很贵,但总不会贵过苏古塔魔法学院四年的学费。”
“有真才实学的法师大多闭门不出自己在塔里做研究了,还不如直接从学校里找。更何况,我对魔法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很感兴趣,多学些东西又没坏处。”锡里昂耸了耸肩,“我是精灵,反正我还有很多时间。”
但阿维德·斯特加尔在小城中的亲朋恐怕不会有。弗莱明腹诽——他不知道作为精灵的少年是否意识到过这一点,但出于直觉,他总觉得,对方应该是知道的。其实从一开始,他便怀疑锡里昂对他说过那些理由不过是托辞而已,又或许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放弃,可锡里昂不说,他便也从未拆穿过。
他只是也耸了耸肩,祝福道:“那么,祝你学业顺利。”
“借你吉言。”精灵少年笑了笑,回应。
锡里昂来到客栈身后的小院子里。
这里是不对客人开放的区域,是以多少显得疏于打理,有些凌乱。劈到一半的柴火和喂马用的干草挤挤挨挨地堆在草棚中,木桩上插着一把斧头,伯伦希尔俯在地面上啃着一条牛的后腿,听见锡里昂进来的声音后抬起了头。
白狼的身后的地面上,与周围环境相当不符合地,插了一把双手大剑。
那是阿维德·斯特加尔生前所持的兵刃。灾难发生的时候,他没来得及将它从客栈中带走,此后也失去了将它重新找回身边的机会。这把剑就静静地躺在变成了废墟的建筑物之中,直到灾难结束后,准备重建自己产业的弗莱明让它从破碎的木料和玻璃当中重见天日。
北地战士没有留下尸体,也不存在什么能够被安葬的东西。弗莱明在同锡里昂商量过之后,在新建的客栈之中为它留下了一个位置用于纪念。这把剑半截埋在土中,半截耸立在庭院,或许会有人时常前来做一些基础的保养,至少从大剑裸露在外的部分来看,它并没怎么锈蚀风化,还是一如既往地锋利。
锡里昂拍了拍白狼伸过来的脑袋,走到了那把大剑前。伯伦希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原本像是扫把一样在身后摇摆的尾巴渐渐停息了下来,白狼跟随着自己现在的主人,在大剑面前站定。
“这是阿维德的剑。你本应该和这把剑一同并肩作战。”锡里昂对自己的动物伙伴说,“伯伦希尔,你还记得他吗?”
白狼呜咽了一声作为回应,他也低下头,仿佛正在哀悼。
锡里昂轻叹一声,将双手交握在胸前,做出祈祷的手势,低下头,念出了那首诗:
“我最后一次听见你,
你的声音,
陷入坚实的冻土。
少年清越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伯伦希尔乖巧地待在他的脚边。
吟诵这首葬礼诗时,他陡然间觉得寒冷——就仿佛身在德莫拉的北地,旷野上呼啸的寒风敲打着锡里昂的鼓膜。
“十一月,风雪和诗歌填满你的胸膛。
深沉的悲伤逐渐漫了上来,如同海浪轻柔地拍击岸边的沙滩。
阿维德拥有的并不是如此寂静而安宁的谢幕,但幕布在落下时,总有着相似的叹息。
“冰雪与荒原,少女和枯枝,
鲜花是奢侈的,
缅怀也是奢侈的。
这不再是奢侈的。锡里昂在心中说。你的名字或许不会流传下去,但你救助他人的事迹将被铭刻在这座城市上。人们在祭奠那些在灾难中死去的英雄时,你也理当享有那些尊重与缅怀。
这里是暗月城,你已经与她的历史同在。
“我记得你的声音,在你干枯的胸膛里,
在我锈蚀的心脏上。
你救下了很多人。或许你总是因为自己没有救到的那些人而感到自责,但你要知道,那些被你救助过的人对你抱有真诚的感谢——他们会记得你的帮助,许多人会记得你,你会活在他们的心里。
“我最后一次听见你,听见你寂静的灵魂,
寂静、
寂静得震耳欲聋。
我也会记得你,一生都不会遗忘。
“我最后一次歌唱你,歌唱腐朽和永恒,
和永恒的寂静。”
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了锡里昂的手指上。
年末岁尾,暗月城下雪了。
长剑沉默着,如一座无字的丰碑。
12004字
我本来想把整个故事写完,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就先这样吧。
拉薇妮亚认为她应该清空一下脑子,不要再去想那位切·拉卡路亚·光辉先生了,近期,她投注在其身上的注意力实在是太多——多到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稍微有点儿过头了。
拉薇妮亚留下了一张便条,告诉还留在家里的室友(主要是盖逖欧和皮可西)这些、这些和那些食材都是她打算用来做熔岩蛋糕的,然后就带着阿曼妮西斯,与埃尔塔宁和纳尔一起出了门。
拉薇妮亚让阿曼妮西斯乖乖待在她的肩头上,跟埃尔塔宁手挽着手走在清晨的街道上,她吸入了一口初秋的空气,哼唱起了颂赞瑞图宁的诗歌。
瑞图宁女神和雅丽蒂亚之间的那些麻烦事,总是和那个在写论文时大脑患上了便秘的毛病的愚蠢男人一起,近乎蛮横地占据着拉薇妮亚的思绪,使她不得安宁,她进馆想要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下德鲁伊和他门力量来源之间的关系也都无能为力,就只有像这样哼着赞美诗的时候,她的头脑才能暂时喘息一会儿。
阿曼妮西斯和着拍子“啾啾啾”地鸣叫着,还围着拉薇妮亚的脑袋飞来飞去,完全没考虑到此举可能会害自己的主人一脚踏空,难看地摔个狗啃泥。
幸而,埃尔塔宁在悲剧发生前一刻,及时扶住了拉薇妮亚,否则她可就要从苏古塔学院的校花,变成苏古塔学院的笑话了。
三人到达广场的时候,不但是将要同行的两位同学,甚至连负责带队的黎维诚老师都已经在等着了。
拉薇妮亚吩咐阿曼妮西斯站到自己的手心上,一水妖精一鹦鹉同时歪头“啾”了一声,引起众人的注意。她扬起空着的那只手,挥了挥,说了声:“早安!”
几人简单地打过了招呼之后,就跟在黎维诚老师的身后,来到了数名法师的面前。
法师们同心协力地用法术建构出了一个由光汇聚而成的喷泉——这事一扇通往位于诺南德兰地区的兰院的传送门。
拉薇妮亚见此情景,不禁张大了嘴,发出了“哇哦”的赞叹声。她拉着埃尔塔宁往前走了一步,仔仔细细地用肉眼观察了一下这个传送门,又吩咐阿曼妮西斯围着它飞一圈,透过魔宠的视觉再看一遍。
拉薇妮亚之前就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个法术,它跟暗月城的那些门有个显著的区别,暗月城的传送门,它的两端会有三天的时间差,但这种魔法传送门却不会。
当拉薇妮亚还在东摸摸西摸摸的时候,黎维诚率先走进了喷泉的中心——他的身影在一道光线中消失了。
“我想最后一个进去。”拉薇妮亚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我想看着你们一个个穿过它。”
“为什么呢?”埃尔塔宁问。
“因为真的很有趣啊!”拉薇妮亚说:“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花更多时间去观察和研究它,真正接触和看书还是不一样的。”
水妖精的请求一向难以拒绝,何况只是这样的一件小事,所以大家也都成全了她。
在众人都消失在门里之后,拉薇妮亚让阿曼妮西斯停在她的臂弯当中,往后退了几步。当她准备起跑的时候,阿曼妮西斯突然飞到了她的头顶上,用爪子抓住了她深蓝色的长发。
拉薇妮亚想起了那本她和切尔都看过的小说,想要前往那座神秘的魔法学院的人会在城市当中寻找一扇看不见的们——那扇门就藏在两扇真正的门之间,它看起来就像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墙壁,——人们必须趁着普通人不注意的时候冲向它,才能到达那座童话一样的学院。
拉薇妮亚猜测,那位作者既没有上过魔法学院,对魔法本身肯定也是无甚了解,说不定连暗月城都没有去过,或者只是想逗弄一下那些有钱有闲又有识字能力的孩子,否则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一扇麻烦的门来呢?
柔和的光线覆盖着拉薇妮亚的视线,眨眼之间,她就置身在了另外一处所在。
拉薇妮亚因为惯性继续奔跑了几步,直接左脚绊到了右脚,直接扑进了埃尔塔宁柔软的怀抱里,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埃尔塔宁双手扶着拉薇妮亚,低头望着她的发旋:“你没事吧》”
“没事。”拉薇妮亚气喘吁吁地说:“我没想到门前有人”
“吓死我了!你下次要跑起来的时候,能跟我说一声吗?要是你撞在别人怀里的时候,我还站在你手臂上,我不就要被压扁了?”阿曼妮西斯拽着拉薇妮亚的一缕秀发,发出了抗议:“你要给我考虑下啊!不然谁帮你看着你的猎物啊?”
拉薇妮亚把自己的头发抢了回来:“这么胆小竟然是男孩子。”
“我只是一只鸟啊!”阿曼妮西斯没好气地说。
“可怜、弱小,又无助。”一水妖精一鹦鹉同时用心灵链接向对方传送了这一句话。
“气死我了!”阿曼妮西斯飞到了埃尔塔宁的肩膀上,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自己的显然活泼过头了的主人。
拉薇妮亚再次挽住了埃尔塔宁的胳膊,开始东张西望了起来,阿曼妮西斯说了她几句之后,又回到了她的肩上,梳理起了它引以为傲的羽毛。
这里除了黎维诚和他门几个之外,来往的都是一些学生模样的人。
拉薇妮亚注意到,在她出来后,那扇传送门并没有马上消失。
一些商人模样的人一个个从传送门当中走了出来。
过了一阵之后,传送门才渐渐地关闭了。
这次他门前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那些将要送去苏古塔的物资,既然校方有着这样的需求,那就必定存在着要来抢劫的匪徒或者打算偷盗的窃贼才对。这么想着的同时,拉薇妮亚吩咐阿曼妮西斯飞高一些,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又接了个护卫的任务,身为队伍当中唯一的法师,她自然需要让魔宠察看一下周围是否拥有任何值得警惕的事物。
拉薇妮亚本人也并没有闲下来,她的眼睛快速扫过自己所在的这个院子,确定周围的人看起来都没什么可疑之后,就开始观察起面前那一片精美的建筑物。
粉红色的鹦鹉从少女的长袖子里头飞了出来,越过了人们的头顶,稳稳地落在了新郎的金发上。它身体蹲伏下来,张开尾羽,瞪大了瞳孔,从上而下把新娘盯得后退了半步。
此时,无论是主持婚礼的牧师还是新娘,甚至是正在一旁观礼的宾客们,都在等待着新郎的回应。
当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只不守规矩的鸟引开后,神殿的大门无声地打开了。
一位穿着法师袍,手里拿着魔法书的年轻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是夜空般的深蓝色,她的瞳孔犹如上等的紫水晶,她的嘴唇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妩媚的微笑:“日安。”,她的声音美妙得令吟游诗人都失神了瞬间,她的举止优雅得就像在跳舞,她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了新郎:“在你做决定之前,要不要仔细思考一下?”
女人的声音带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她用的虽然是问句,但听见的人马上就会知道,她的意思是:你必须仔细思考,否则她可能就要施展神秘的法术,让你开始照着她的意思去办。
“拉薇妮亚?”新郎看向了女人——那个婚礼的不速之客。
“是的,是我。”拉薇妮亚来到了新郎跟前。
新娘从头到脚审视拉薇妮亚,从脸开始,接着是胸,然后才是她被长袍遮盖的双腿。
拉薇妮亚疑惑地看了新娘一眼。
这位精灵女性个头儿不高,但也还是比拉薇妮亚本人高了几公分,胸部小到几乎看不见,长相的话,她完全可以和珂旭教会的斯卡蒂牧师和沃玛兹教会的瓦列莉亚牧师组成冒险队伍一起去屠龙。
森林猫闻了闻拉薇妮亚。
拉薇妮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并放到了猫的眼前:“麦格森太太,我给你带了礼物。”,那是鲑鱼最肥味的那一部分,嗅觉敏感的人大老远就能闻到脂肪散发出来的香味。
“哦对了,这里似乎在举行婚礼?”拉薇妮亚直起腰,理了理略微弄乱了的长袍:“是我最好朋友的婚礼,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没人告诉我?”
“我给你发了请柬。”新郎说。
“是吗?”拉薇妮亚挑挑眉:“如果你有,我就会早几天过来祝贺你了。”
“婚礼还在进行……”牧师严肃地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当中。
新郎脑袋上的鸟也许是对牧师“粗暴”的态度感到不满,或者是接受到了谁的命令,飞起来要啄他的脸。
牧师敏捷地躲开了。
而那只鸟,也落到了拉薇妮亚的肩头上,用鸟喙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在婚礼重新开始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拉薇妮亚对新郎说道。
”什么?“新郎问。
“我只要一想到,也许有一天,你的孩子问你有没有见过水妖精,你把我当成故事告诉他们,我的这里就觉得疼痛不已。”拉薇妮亚把纤细白嫩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上:“我去了女神的神殿,向牧师求助,拜托她帮帮我。我们商量过后,发现吃药是没办法让我好起来的,我只能来找你了。”
“可是你喜欢女孩。”切尔冷静地说。
拉薇妮亚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切尔。”
“难道不是吗?”切尔反问。
拉薇妮亚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喜爱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像雅丽蒂亚喜爱她那些树脂人偶一样喜欢着她门。我不在乎她门亲吻抚摸谁,或者被谁亲吻抚摸,只要她门别走进我的房间来表演就行了。”
拉薇妮亚看向了前来观礼的宾客,有个混在珂旭牧师当中的少女举起了小拳头,无声地队她说:“加油!”
有位年长的女牧师把少女的拳头按了回去,对她耳语了几句,她就气呼呼地躲到了别人身后去了。
“如果我在乎,我就会阻止她门恋爱和结婚,但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拉薇妮亚抬头直视着切尔的眼睛,她的目光滚烫得就像是沙漠的烈阳。
切尔惊得说不出话,拉薇妮亚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呆样。
拉薇妮亚笑了起来,然后转向那位长相不符合绝大部分男人审美,但却偏偏俘获了切·拉卡路亚·光辉的新娘:“法师的世界是别人无从理解的,哪怕看了多少本跟魔法有关的书也一样,我和切尔的眼睛都能看到那个世界,而你……”,她沉吟了一会:“你是法师吗?”
新娘老实地回答说:“不是。”
拉薇妮亚的微笑灿烂了些许:“我没想到能得到你的回应,女士。”
“为什么呢?”新娘问。
“我这次来,是为了阻止你成为光辉夫人。”拉薇妮亚说:“我想这很明显,但我还得多谢你。”
“为什么?”新娘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我想要这个位置啊!”拉薇妮亚态度理所当然得,就像在说:母亲是女人。“在见过你之后,我就更有信心了。我想在绝大部分人眼里,我都 比你更像一位夫人,你比起一位妻子,恐怕更像经验老道的冒险者。我猜想你很有可能不擅长烹饪,而切尔就是很喜欢我做的甜点。我一向谦虚,但我的确认为我比你更加胜任。”
“那好吧。”新娘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礼服,露出了底下的冒险服装,不由分说就把新娘服套在了拉薇妮亚身上。
拉薇妮亚拼命反抗,她还是成为了在场唯一穿着结婚礼服的女人,而且该死的——衣服居然还脱不下来。
“这事什么法术吗?”拉薇妮亚问。
“既然你让她成了我的前未婚妻,那你就是我的现未婚妻了啊”切尔对拉薇妮亚伸出了手。
拉薇妮亚觉得这太荒谬了,但无论是牧师还是前来观礼的宾客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仿佛切·拉卡路亚·光辉要娶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是拉薇妮亚·福玻斯一样。
少女不晓得什么时候挣脱了控制,来到了拉薇妮亚身边,用力地推了她一下。
拉薇妮亚一时之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压到了切尔身上,两个人摔成了一团。她的心跳得极快,她张开眼睛,月光穿过窗户照了进来,而她正躺在自己的床底下,手肘因碰撞而正在隐隐作痛。
拉薇妮亚摸摸伤处,发现它肿了起来。
沙拉在另外一张床上睡得香甜。
“我在梦里竟然成为了被诱捕的猎物。”拉薇妮亚摇摇头:“真是荒谬。”
窗外传来了一些可疑的动静,拉薇妮亚蹑手蹑脚地走到了莎拉的身边,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摇醒了她,用气声对她说:“别出声,我是拉薇,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拉薇妮亚感觉莎拉点了点头。
然后就走向了响动传来的方向,而她所不知道的事,证有巨大的危机在那边翘首以待着她去自投罗网。
拉薇妮亚手里捧着托盘,紫薯熔岩蛋糕的香气争先恐后地攻入她的鼻子当中,让她产生了一个冲动。如果她拿起勺子舀一勺放到自己的嘴里,切尔可能都不会察觉——这个男人眼里就只有他的论文和他那些书,就算有一百个水妖精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恐怕都会视而不见,最终肯定是拉薇妮亚仙忍受不了那些胆敢入侵她地盘的同族,用近几个月刚学会的法术,毫不留情地将她门赶出去。
水妖精大多喜欢独居,也许年幼的水妖精可以居住在属于其它水妖精的水域内,但那也只是暂时的。拉薇妮亚的母亲卡特琳娜就经常说她很烦,然后将她打发去她的精灵父亲家,或者将她和一堆淡水珍珠一起扔到瑞图宁神殿门外,头也不回地离开。有好几次,拉薇妮亚都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要永远跟父亲的妹妹生活在一起,或者在某天获得女神的呼召,成为一位侍奉神祇的牧师,但卡特琳娜总会在几个月后忽然良心发现,又把她带回去。
拉薇妮亚还有一个比她大一百多岁的姐姐,偶尔会从她生活的水域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她曾经对卡特琳娜表达过代为看顾拉薇妮亚的意愿,但却被卡特琳娜拒绝了。卡特琳娜把胸前的秀发拢在一起,用发尾搔着自己平坦的肚皮:“你不会想养她的,拉薇妮亚比你想象中更加烦人。我不想你忍无可忍扔了她之后,跑回来告诉我,你不想再要她了,到时候我还得问你把妹妹扔到了哪儿,然后在她死掉之前赶过去把她捡回来。”
拉薇妮亚的姐姐再三保证,自己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哪怕有一天她真的无法照顾拉薇妮亚,也会把她送回母亲身边。而卡特琳娜的回答是:“你不扔了她,她也会自己跑掉,甚至还会因为说不清楚的原因而躲起来……”,拉薇妮亚不记得卡特琳娜还说了什么,毕竟她那时候就只有一棵草那么高,反正都是一个水妖精受不了另外一个水妖精而随便找的假托的理由罢了,拉薇妮亚若有需要也可以想到几十到一百个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塘塞别人,但那些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听到第三个理由之后就不会再想听下去了。
水妖精同样不乐意与其他种族的人相处,也许吧,拉薇妮亚的母亲跟男人们都相处得挺好,只要他们别痴心妄想要和她生活在一起就行了。拉薇妮亚对现在的生活说不定是个更加随和的存在,她对生活在一个有妖精、有精灵、有人类的房子里,并没有什么不满,没心情和别人有任何形式的交流时,在房门外挂一块牌子,告诉室友们自己正在学习,就不会有人不识趣地跑来打扰了。
“我已经到达了精灵树的树顶,麦格森太太正在精灵树的旁边,一切如常。”阿曼妮西斯的声音在拉薇妮亚的脑海中响起。自从拉薇妮亚让他待在切尔的头顶上,他就开始称呼切尔为精灵树,鸟的想法没多少人能懂,和一只鸟拥有心灵链接的拉薇妮亚也不例外,而她暂时还有别的更加重要的课题需要研究,像是鸟的思想之类的课题就等她无聊到发霉的时候再提上日程吧。
拉薇妮亚推开了书房的大门,阿曼妮西斯张了张翅膀,算是跟自己的主人打了声招呼。拉薇妮亚把托盘放在切尔手边,尽量不碰到他的书和笔记,然后将金属制的勺子塞进了他骨节分明的手里。
切尔将空勺子塞进了嘴里,做了个咀嚼的动作,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面前的书。
拉薇妮亚叉着腰,在书房里头踱了几步,她完全不晓得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切·拉卡路亚·光辉不吃饭就不吃饭好了,她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做新学会的熔岩蛋糕,甚至还热心到亲自拿进来给他吃呢?
拉薇妮亚真想掐着切尔的脖子对他说:“你正在践踏一位水妖精的善意。”,但她并不是那个会蠢到被陷阱抓住的水妖精法师,她绝对说不出童话里的女巫才能说得出来的那种可笑的对白。
拉薇妮亚停在了切尔拿着金属勺子的那只手旁,拿走了从一开始就是空的勺子,挖了一口蛋糕为进了对方嘴里。
切尔把书翻到了下一页,看都没有看拉薇妮亚一眼,嘴巴倒是动了起来。
拉薇妮亚喂了切尔几口,开始感到兴味索然,就把勺子伸向了搁在一旁的那个罪恶的酱油碟。
如果切尔在听见动静的时候,稍微看一眼拉薇妮亚,以及她带来的东西,那么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一根来自依弗然的辣椒,送进了切尔下意识张开的嘴里。
拉薇妮亚的目光冷得就像雪原上的风。
猫咪的尾巴尖小幅度地摆动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主人的一举一动。
切尔无知无觉地咀嚼了几口,辛辣的味道猛然在他的嘴巴里爆开,眼泪不由自主地飙出,看起来可怜极了。
拉薇妮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把手放到了切尔的手臂上,想要把他的整个人转过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事。
切尔拿起拿进来后就从未被动过的水杯,“咕咚——咕咚——”地拼命喝水,拉薇妮亚感到缺水的时候,喝水的速度都赶不上现在的他。
拉薇妮亚曾经听说过,有人因为吃了辣椒而猝死,她可不希望切尔会成为下一个。
“我去把雅丽蒂亚叫来,她是我所认识的最为蒙福的牧师。”拉薇妮亚说道。
瑞图宁不会放弃雅丽蒂亚,也许……
“我还没死。”切尔的嘴巴红肿了起来,他把水杯再次斟满,直到喝光了两杯水,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
拉薇妮亚搬了把椅子过来,这事她开始分享这间书房时搬进来的,当初她并不知晓自己为何要废这功夫,但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她和切尔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公分,在苏古塔,能靠她这么近的人,就只有瑞图宁教会的雅丽蒂亚,以及同住的埃尔塔宁——她门无一例外都是魅力十足的女性,至于男性,切尔时唯一的一个。
切·拉卡路亚·光辉应该对此感到荣幸,拉薇妮亚打从心底这么认为,因为他成功俘获了一位水妖精的芳心,而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然而,获得殊荣的当事人,整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熔岩蛋糕上,瞧都没瞧给他做蛋糕的那个人一眼。拉薇妮亚吩咐阿曼妮西斯在他的精灵树上筑巢,并且在自己的鸟巢上好好睡一觉。
这不是报复,瑞图宁的信徒怎么可能会做这种野蛮的行为呢?她只不过是太过无聊,想要给自己找些乐子罢了,这个烦人的精灵吃了他的蛋糕,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这很公平。
拉薇妮亚双手支撑着下巴,看着切尔将蛋糕塞进嘴里,就像在处理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般全神贯注。她有点后悔没有多带一根勺子,那么她就能抢他的蛋糕吃了,相信他察觉后的反应一定很有意思。
阿曼妮西斯在完全由头发制作而成的鸟窝当中歇息的时候,切尔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转向了等候已久的拉薇妮亚。
拉薇妮亚真的等了很久,从走进家门的时候开始,直到她吃完午餐,又做了个蛋糕,再看着面前的这个无趣的书呆子细嚼慢咽地吃完了一整个蛋糕,再怎么多多的耐性都已经消磨殆尽。她跟着老师回来的时候还预先打了个腹稿,询问切尔是否相信世界上存在着预知梦,先是告诉他自己遭遇到多么大的危机,再假意和他讨论梦境和现实的对应,但拉薇妮亚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把我抓住了。”拉薇妮亚说。
“你做了什么?”切尔问。
拉薇妮亚将自己的整个梦娓娓道来,有不少人都认为她拥有成为吟游诗人的天赋,只是绘声绘影地讲述一个情节简单、人物不多的梦,自然就跟吃一块蛋糕一样轻而易举。
拉薇妮亚的情绪逐渐变得冷静,还有心情观察切尔脸上任何一个微细的表情。
切尔倒是没办法一直维持一贯的冷静,他甚至由于太过吃惊,而不慎被自己的唾液呛到。
拉薇妮亚吞下了快到嘴边的笑,继续讲了下去,直到故事讲完了才容许自己笑出声来:“这听起来那么无法接受吗?”
切尔表现得就像突然发现自己正光裸着身体坐在教室里听课的梦游者一样,拉薇妮亚笑得更开心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在掩饰尴尬。
想要的东西就去弄回来,这事水妖精的处事原则。要是看上了一个男人,就把他引诱到自己居住的湖边,再将他身上那些碍事的玩意儿全都弄走,然后就可以……
拉薇妮亚距离她居住的那个湖泊实在是太远了,而且那个地方属于卡特琳娜,而不属于她本人。何况,她想要的,比短暂的欢愉要多得多……
“你只喜欢女孩这件事你自己可以真的确认吗”切尔湖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拉薇妮亚,他的态度告诉她,她的答案将会决定他们二人日后的关系。
拉薇妮亚沉吟了片刻,斟酌着用词,然后才开口道:“我只是喜歡欣賞美麗的女性,但我不想擁有她們,或者被她們擁有。”
“那你想拥有什么?”切尔问:“据我所知水妖精是独立的种族,就算是我也不能痴心妄想与一个水妖精组成家庭。”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希望你被其他人擁有,不论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非我以外的人,我都无法容忍。”拉薇妮亚的脸上蒙上了阴霾:“但你是光輝家族的繼承人,人們期望有一天你會擁有一位妻子以及至少一個子嗣,既然我無法忍受別人承擔起這樣的一份責任,那麼⋯⋯”
“我当然希望我未来的妻子充满外貌的魅力。”切尔说道:“但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她睿智、坚强、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可以与我一同,像我的父母那样将这份责任毫无怨言地担在肩上。如果没有,那么我想,我会选择去收养一个有潜质的孩子。”
切尔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在为拉薇妮亚的怒气添柴加火,很难说清这种愤怒的来源到底是什么,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拥有面前的男人,还是不想和水妖精的造物主——湖女兰诺一样,纵然拥有美貌却成为了感情的失败者(有趣的事,拒绝女神的,正好就是创造了切尔那个种族的神),拉薇妮亚此刻的微笑,足以迷倒世界上最为禁欲的男人,她冷冷地说:“所以你認為我愚蠢、軟弱、需要依賴他人?”
“不。”切尔说。
“你本来有两个选择,和我结婚,或者收养一个小孩,现在,你只能选择后者了。”拉薇妮亚不容置疑地说,然后她站起身来,身姿婀娜地走向房门,拉开了它:“你以为你拒绝了谁的爱?你拒绝了一个水妖精的爱。”
拉薇妮亚最后再看了那个曾经令她动心,现在仍然占据着她整颗心的男人一眼,然后离开了这个令她伤透了心的房间,并且用力摔上了门。
“但愿在不久的将来,我会不再爱你。”拉薇妮亚小声说。
拉薇妮亚眨眨眼,强行把苦涩的眼泪咽了回去,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哭泣,她永远不会像湖女兰诺一样,春之女神瑞图宁才是她的榜样!
不过像拉薇妮亚这样的人,想要学瑞图宁,无异于痴心妄想。
她可能还是会因为软弱或者不甘寂寞而四处寻觅,某天,她会找到一个人,她对他的感情可能无法超越繁衍的需要,她想要孩子的时候就会去找他,完事后就“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忙碌。”,或者这个“他”不需要是某个特定的人,心情来了就离开自己的家,出去找个长得好看的美少年,和他睡一晚、两晚或者三晚,等那个人再也无法引起她的半点兴致就踢出去……
这样一来,麻烦倒是少了。
水妖精都这样。
但是,拉薇妮亚还是不甘心!昨天晚上,她做了那么个该死的梦,所以她察觉到,如果她不占据着光辉夫人的位置,总有女人会想碰碰运气。倘若有人成功了……
拉薇妮亚终于还是哭了起来。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了。
切尔快步追上了拉薇妮亚,他捉住了她的手肘,然后又很快松开了手。
拉薇妮亚回过身来,她尽力假装一切如常,但脸上未干的泪痕却在告诉他:他的而且确伤害到她了。
“你别那么想我没说你愚蠢软弱不独立……”切尔说道。拉薇妮亚从未见过切·拉卡路亚·光辉失去冷静的样子,虽然只是快走了几步,语速快到就像不在三秒内把话说完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似的,同样的言行出现在别人身上的话,可能半点儿都不值得稀奇,不过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的话,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难得一见了。
笑意忽地在拉薇妮亚的胸腔蔓延开来,她必须保持克制,才不至于展露出过于不合时宜的情绪。
“我就是觉得你那么自由逼你和我一起被捆在家族里太浪费了。”切尔说道。
“我所重视的自由,是精神上的自由。”拉薇妮亚双手抱胸:“我有想要和你組建家庭的自由,你也有拒絕我这个邀请的自由,我想事情已经很明白了。”
“如果你要做光辉家的夫人,那么就注定无法自由离开菲薇艾诺离开德菲卡,甚至明年的工作都会在这一年被定好,一天天按照日程表来行动。”切尔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步调,他问拉薇妮亚说:“你这样热爱自由的人能受得了吗?”
拉薇妮亚抬头直视着切尔湖绿色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她那遥远的故乡——那个她和妈妈共同生活的湖泊,这多少给了她一点勇气,她安静地说:“絕大部分的水妖精,成年後一生之中都會待在自己居住的水域,哪兒都不去,我可沒聽說過她們認為自己被困住了。
“菲薇艾诺没有那样广阔的水域,也没有渺渺呗卡那样神奇的荒野和森林,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生活,注定每天就要面对数不清的账目和生意谈判,还有惹人厌烦的社交会。”切尔再次稍作停顿,然后再次提出了问题:“就算如此,你也不在意吗?”
拉薇妮亚握住了切尔的手腕,把他拉向自己:“我不在乎。”。
拉薇妮亚的精神在这瞬间突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个她摇晃着切尔的手,激动地说着些什么;另外一个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就像个任性的小女孩般,拼命跺脚哭闹,嘴巴里除了翻来覆去地说那一句:“我就是要!我就是要!”,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这样的女孩子是没有人会喜欢的——拉薇妮亚在心里头对自己说。
拉薇妮亚放开了切尔,把散乱的秀发拨到耳后:“请原谅我的失礼,切尔先生。”
切尔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拉薇妮亚,时间久到拉薇妮亚怀疑有个路过的神祇抽走了他的灵魂。
拉薇妮亚不自在地分别活动了一下两只脚的脚尖,沾染在黑色皮革上的白色面粉显得分外的碍眼:“我先回去了。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我可以搬出去,我想我异父异母的姐妹会很欢迎我,所以你的心灵没必要感到负担……”
切尔握住了拉薇妮亚的手臂:“真的吗?”
“我在决定向你求婚之前,本来就打算在毕业后和雅丽蒂亚一起在教会里服侍,现在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拉薇妮亚笑了笑:“谁说我忍受不了单调枯燥的生活,如果我忍受不了,我就不可能成为法师了。”
“你真的愿意承担起那些责任?”切尔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成为我家庭的一份子后需要承担的那一部分。”
拉薇妮亚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你真的不觉得为难?”切尔确认。
“我从不会勉强自己。”拉薇妮亚说:“想要拥有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比你所以为的更想要你,”
切尔的脸忽地红了,拉薇妮亚猜想他的脑海里很有可能已经自行制造出了大量的精灵儿子和水妖精女儿,他们不断:——爸爸爸爸——地喊个没完,撒着娇要他为他们提供出生的机会。
“要是我成为了小光辉先生的妻子,恐怕就要有人说了:小光辉先生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原来也是个男人啊!”拉薇妮亚明艳照人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促狭的微笑:“你受得了吗?”
“那不然怎么 我还能是个女人?”切尔耸耸肩。
“所以,我目前是切尔的未婚妻了嘛?”拉薇妮亚问。
“不然呢?”切尔回答说。
拉薇妮亚搂住了切尔的脖子,亲了亲他左边的脸颊:“如果有人亲你的左脸,你就要把右脸转过来让她亲。”
切尔乖乖照做了。
拉薇妮亚轻轻用嘴唇碰了碰切尔的右脸,接着,亲上了他干裂的嘴唇。
“我想你需要涂抹些脂膏,需不需要我帮你?”拉薇妮亚用气声问。
切尔把手掌放在自己的嘴唇前,不让拉薇妮亚再亲上来:“这栋房子还有其他人在。”
拉薇妮亚拨开了切尔的手:“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归我所有。”
切尔用行动拒绝了拉薇妮亚,但这一次,水妖精并没有反对。
他们再次进入了书房,重新拥有了二人世界。
“我以为你会选择卧室。”拉薇妮亚坐在她的椅子上,跷起了笔直修长的美腿。
“我要写论文。”切尔义正词严地说。
拉薇妮亚把手放在切尔的大腿上:“祝你成功,然后站起身来,走向书架,开始挑挑拣拣。
笔尖刮擦在纸面上的声响传入耳里,一种平静的感觉瞬间包围了拉薇妮亚。
遭到暴徒挟持,几乎失去生命的阴霾逐渐消融。
拉薇妮亚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阅读了起来。
——也差不多是时候要写作业了。
子夜时分——
切尔一首按在胃部的所在位置,一首放在桌面上,借力站起身来。他咬着牙尽量不发出声响地走到了置物架前,打开药箱,拿出了一瓶治疗胃疼的药水,拧开瓶盖,凑近嘴边,忍着苦涩和恶心的感觉,直接灌了下去。
一对柔软纤细的手覆盖在了切尔的肚子上,拉薇妮亚的粉唇距离切尔的耳朵仅咫尺之遥:“时被辣的吗?”
“我想是的。”切尔虽然已经尽己所能使自己的声音与平时一般无异,但效果却微乎其微。
拉薇妮亚开始顺时针地给他揉着肚子:“你会怪我吗?”
切尔摇摇头。
在拉薇妮亚的坚持下,两人还是进入了切尔的卧室。
切尔躺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自己,只露出一个脑袋,歪头望着害他胃疼之后又成为了他未婚妻的女人:“为啥你觉得我会找个男人一样的姑娘结婚??”
拉薇妮亚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入了切尔的被窝当中,床这个地点似乎为她的抚触带来了另一种意味。
切尔的心跳不自控地加快了起来。
事实上,拉薇妮亚的手从未碰到过任何它们不应该碰的部位,然而,她是个水妖精,这种生物就算什么都不做,都能令男人神魂颠倒。
“放松。”拉薇妮亚命令道:“否则只会更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切尔虚弱地说。
“如果你選了一個跟我相似的女人,我會懷疑她比我更有魅力。”拉薇妮亚把手缩了回去:“相反,倘若你选摘的女人与我无一相似,那只是代表你的品味比較獨特。”
“品味独特。”切尔勾起嘴角,尝试露出微笑,下一秒就疼得龇牙咧嘴了起来。
拉薇妮亚隔着被子揉搓着切尔的肚子,给他唱起了摇篮曲。
我只是胃疼,又不是变成了幼儿——切尔想着,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乡。
切尔被胃部抽痛弄醒的时候,有一只小动物站在他的锁骨上,他不用睁眼也知道,那肯定是一只水蜜桃色的鹦鹉。
自从拉薇妮亚成为了法师,切尔张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事物,经常就是她的鸟。
这天,出现在切尔床上的,除了那只总是“啾啾啾——”地鸣叫的鸟之外,还多了一个人。切尔猜想她有极大的可能是个女人,她的手滑嫩得就像脆弱的婴儿,但根据这个手掌的大小推测,这只手的主人肯定是个成年人了。
切尔用空出来的手,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脸。
疼疼疼疼疼——!
切尔张开眼睛,阿曼妮西斯用看傻瓜的眼神不屑地瞟着他。
切尔意识到了阿曼妮西斯就和麦格森太太一样坏。
他们一只在这里,另外一只距离肯定也不远了。
麦格森太太的大笑声在切尔的脑中响起,森林猫坐在窗台上,沐浴在清晨的阳光当中,看起来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切尔发现自己仿佛是个受欺负的瘦弱小男孩般,需要女英雄的拯救。
麦格森太太舔舔毛,优雅地一跃,无声地落到了切尔的床上。
切尔这才看见了床上的另外一个脑袋,以及散开在枕头上的深蓝色长发。
“早安,麦格森太太。”拉薇妮亚对森林猫说,她慵懒到极致的声音,就像羽毛般撩拨着切尔,刚睡醒的她仍然具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切尔感觉自己仿佛还在梦里。
切尔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和裤子,确保它们全都好好地穿在身上
阿曼妮西斯跳到了主人的枕头旁,“唧唧唧——”地叫唤了起来。
“早安,阿曼妮西斯。”拉薇妮亚说着,转过头来看着切尔:“要喝点汤吗?我想你今天应该吃得清淡一些,甜点和糖果就别想了。”
切尔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多睡一会,让这个梦可以维持德久一点。
但是提交论文的截止日期,很快打消了切尔的这个念头,他捂着肚子坐起身来,穿上了鞋子:“我有点吃不下。”
拉薇妮亚坚持道:“还是要吃几口的,吃完就去喝药。”
切尔觉得这不是拉薇妮亚,拉薇妮亚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温柔体贴了。
这简直明晃晃在告诉别人,这当中肯定有阴谋。
——也许是谁家派来的商业间谍?切尔笑了笑,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不靠谱的间谍?
切尔倒是希望他们家族的竞争对手能给他送来一个拉薇妮亚,可惜这样的大好人是没办法在商业上获得什么成就的,就更别说是拥有足够的金钱去收买一位拥有魔法天赋的水妖精了。
字数:8143
讲道理,我刚说完推线不能写这么多,怎么回事?就差两千字?
不要多说,谐就完事了。
拉玛的神殿真的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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锡里昂对苏古塔的魔法试验场没什么好印象。
理由当然是显而易见的,上次他前来清扫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故。考虑到试验场的主人是个侏儒法师,它的管理员也是侏儒,那么对于这块空地来讲,“事故频发”大约只能算是一个叙述实际情况的中性词汇,不过那次事故在锡里昂看来显然已经超出了一个魔法试验场所可能造成的事故的合理范围了。
那之后他写了信给夏至·贝伦,这块试验场和法师塔的主人,阐述了这种“不负责任的实验”可能产生的后果并提议是否应该杜绝相关事件的发生,在三个月里写了三封,但是都没有回应。由于繁忙的学业和其他一些鸡毛蒜皮却成功地填充了他整个生活的小事,高等精灵便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把这件事给忘记了——直到他在告示板上再次看见清扫试验场的工作委托。
一种微妙的责任感驱使他再次接下了这个委托,并且站在了试验场上。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室友兼同学伊莉莎,同样来自深林城,并且因为几次共同行动而相对熟悉的埃尔塔宁和纳尔,还有其他导师手下的范泽西——他们没说过几次话,但大半年的学院生活已经足够锡里昂在这个本来人就不算很多的学员中认清同学们的名字和脸了。
不过在学生们相互打招呼之前,负责这座试验场的管理员先生便出现了,大家只好一同强打精神准备面对侏儒的长篇大论——然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事故又出现了:
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令在场的学生们东倒西歪了下去,而至于侏儒管理员先生,在锡里昂于剧烈摇晃中只能勉强对焦的目光里,则干脆被气浪抛飞到场地的另一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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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还好吗?”高等精灵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向着身边问道。
虽然他这么问了,但实际上他听不见明确的回复:刚才的那一声巨响带来了轻微耳鸣,这让锡里昂在接收从其他地方飘来的声音讯号时仿佛隔了一层什么东西。
不过看起来,除开被掀起的尘土搞得有些灰头土脸之外,大家似乎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伯伦希尔一动不动地守护在学生们的身边,喉间发出了一点表示无奈的声音:埃尔塔宁在刚才的冲击里不慎倒在了白狼身上,并且似乎在尽可能地拖延站起身来的时间;其他几个人没有这么幸运,和锡里昂一样都摔倒在了地上,不过也纷纷使用实际行动或者肢体语言表示了自己没事。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被掀飞到了场地另一头去的管理员先生。因为体重过轻而在这里吃了亏的侏儒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似乎晕过去了。
但现在有个问题:大概昏过去了的管理员先生的身体状况并不是他们面前唯一一件需要关心的事情——原本应该是[魔法师]塔的位置的旁边,现在耸立着另一座塔:
门大敞着、第一层里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各种各样零碎物品的,另一座法师塔。
“呃……”在惊讶过后总算从毛茸茸之中爬起来的埃尔塔宁不太确定地提问,“要去看看吗?”
“我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情通报给老师们。”范泽西提议。考虑到苏古塔是由法师议会进行管理,而其中的首席便是苏古塔学院的校长,通道大法师海安·西罗先先生,
锡里昂点了点头:“或许可以拜托附近的路人带话到学校去——我想我们该检查一下管理员先生的状况,他整个人都飞出去了。”
气氛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紧绷了起来。学生们没有进行更多的交谈,但显然已经有了一个大家所默认的计划:范泽西和伊莉莎向着试验场之外移动,想办法将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消息传到学校去;剩下的三个人则向着被气浪抛飞的管理员先生走去,检查他的状态。
可怜的侏儒先生显然陷入了昏迷,估计是在落地时撞到了头。不幸中的万幸是,除开前额的一块淤伤之外,他再没有别的什么明显的外伤了。三位学生简单地调整了一下这位先生的位置与姿态,确认他已经被妥当地安置过后,恰巧几乎在同时,需要通知学院方面的那两个人也回到了试验场中。
“接下来呢?”伊莉莎指着那座法师塔敞开的大门发问。
雪精灵没有问出后半句的具体内容,不过在场的另外四位学生显然已经明白了她的未竟之意: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答案是当然要。锡里昂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一个会因为“我想看看更广阔的的世界”这样的理由偷偷离开自己的故乡的高等精灵所持有的好奇心的强度是不应该被低估的,少年人表现出的神态显然意味着:就算你们阻止我,我也要进去看看——要知道,能够光明正大地参观法师塔的机会可并不多,所以每次机会都应该好好把握住才行。
实际上也并没有人阻止这种欠考虑、甚至可能会被认为是非法入侵的行为。同样作为魔法学院的学生,这五个人显然对此都持有类似的好奇心,并且在此基础上为这件事找了五花八门的借口:你看,那门开着呢,不就是要让人进去的么?什么?未有提前通知?可这座塔突然降临到试验场之前显然也没有通知过苏古塔这边啊——不然管理员先生肯定会知道的。
所有人迅速地达成了一致,并且鱼贯进入显得有些凌乱的法师塔。大家都是苏古塔魔法学院的在读生,在场没有不懂行的生手,在刚刚踏入塔内的时候,几人不约而同地停顿了一下脚步,阅读起这座塔的契文:
爱与爱各不相同(Maetr lavau la lavau)。
学生们保持着某种不成文的默契,在读过契文之后便沉默着继续向前,只是将只是藏在心里,谁也没说话。
几步路而已,只消几次呼吸,所有人便都看见了第一层的全貌。大概能看得出,一楼应该是个会客厅,只是显得分外杂乱:或许刚刚降落时的那一声巨响和庞大的气浪对法师塔的内部也有一定的影响,可以看出许多原本应该是在桌子上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在地毯上七零八落地散着;茶几上的瓷杯翻倒了,浅黄色的茶汤从白瓷的茶碟里溢到桌上;墙上的装饰画也变得歪歪斜斜,一个大概带着点宗教意味的木质挂饰只剩下一个在墙上的支点,岌岌可危地左摇右摆,维持着平衡。
“有人住在这儿。”纳尔指出了显而易见的事实。
“但杯子里的茶——这个黄色的是茶吗?它在茶杯里而且也差不多有那个气味……嗐——总之这个液体已经冷了。”从出生至今只见过红茶(事实上,除非你居住的地方特别靠近茶叶产地,否则大部分的库瑞比克人都是这样的),因此不确定饮品种类的埃尔塔宁分析道,“不过这里没什么灰尘,茶也没有变质,应该就是主人弄好了之后因为什么事情忘记喝它了而已。”
范泽西耸了耸肩:“有人泡茶,就说明这座塔是人为操控的有主人的那一种。我打赌这个人还在塔里。”
“有一个拉玛圣徽!”锡里昂说。这句话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之后,他们才发现这个用于平时佩戴的圣徽实际上是由伊莉莎拿在手里的:为了能让伯伦希尔也一起进入这个对于大体型的动物显得狭小的空间,这两人正努力地从地上捡起那些被震落的杂物,意图为他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来,免得白狼踩坏了什么东西。在这个过程中,伊莉莎恰巧发现了这枚被粗心大意的主人遗落在地板上的圣徽。
伊莉莎似乎并没把这个当做什么很重要的发现。她只是淡然地表示:“法师塔里有拉玛的圣徽。这不奇怪。”然后以一个非信徒对神祇基本的尊重将那枚圣徽简单地收好,准备交还给主人或者放在某个更合适的地方,而不是让它就那么罗在地板上。而正当他们准备继续对这枚圣徽发表一些其他的意见时,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拔高了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这把他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向着整层楼唯一看起来能向上的楼梯口看去:楼上传来温和的火光,大概是照明用的吊灯,在尖叫声消失之后显得稀松平常,完全不值得注意。只是那声哀鸣实在是过于凄惨,音调拔得太高,甚至令听者无从分辨事主到底是男是女。或许上面发生了什么惨剧,而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争分夺秒。
在其他人做出决定之前,锡里昂首先扔下了手里的杂物,一个箭步窜上了楼梯。这种事情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开头的,后面的人便自然而然地进行跟随。另外的四人跟随者领头羊鱼贯向前,就连黎曼也扑腾着翅膀“啾啾”地追赶起自己的主人,只留下因为体型过大而没法进入塔内的伯伦希尔一匹狼,沮丧地蹲在门口,并发出“嗷嗷”的叫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二楼也是一地的杂物,显然刚刚的震动对这座塔自己来说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各种已经被炮制好的草药凌乱地散落在地上,从墙边的柜子来看,它们原本应该是分门别类地被放在那些格子里的;草药底下压着一套寝具,也可以称之为混乱不堪,整个楼层唯一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是在供奉着拉玛的祭坛边上。
塔的主人显然也不在这一层。
出于对一位季节主神的尊敬,大家简单地对着祭坛行过简略的礼仪之后才继续往上——就在他们上楼上到一半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迎头向着队伍最前方的锡里昂撞过来:
“哦!你们来的正好!快来帮帮我啊啊啊!”几乎是从楼上飞下来的、穿着法师袍的男人这么喊着,将手中抱着的各种书籍猛地塞进了高等精灵怀里,后者连反映的时间都没有,便不得不接受了这一大摞沉重的负担——然后这个男人显然没有详细解释说明的意思,只是扳着锡里昂的肩膀,猛地将他向后一扭,迫使他调转了方向,并且与此同时嘱托道:“快点!帮我把书救下去!”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过于流畅,加之事情发生的过程实在是突如其来,高等精灵的信息处理速度完全没有跟上,在此时他只能凭借本能反应向侧面跨了一步,让出了半个楼梯来,请自己身后的其他四位同学继续向上。至于最开始那位搬着书飞掠下来的先生,已经像一只兔子那样敏捷而迅速地向着楼上蹦回去了。
“上头着火了吗?”纳尔小声地猜测,并因此产生了些紧张感,三步并作一步地随着大部队一同上到三楼去——这里几乎就是个小型的图书馆了:整个楼层都被数不清的书架占满,书架上的空格也被摆放得满满当当的。看起来还很新的精美手抄本也有;看起来就很古老的牛皮卷轴也有;理所当然大部分都是些法术相关的书籍,但其中还是有些从标题上看来就不太正经的杂书。
情势似乎并不像纳尔所预测的那样危机:三楼并没有着火,所有人都没看见异常的火光或者闻到烟味,只是远处不停地传来某种“咔嚓咔嚓”的金属摩擦声。
“得赶在那个家伙过来之前把书都就下来才行!”原本就在塔中、看起来有些冒冒失失的那个男人飞快地说道,随后又露出了类似于抓狂的表情:“啊啊啊啊我的书!它刚刚毁掉的那本可是我才从宁水神殿那里搞到的啊!!!”
“我错过什么了吗?”因为将书放在了第二层,所以由队伍的首位变成了末位的锡里昂在终于回到大部队后伸出头来发问。埃尔塔宁摇了摇头,回答;“没,才刚开始。”
伊莉莎似乎抓到了一个重点:“‘它’?那是什么东西?”
法师先生的语速依然快得像是要起飞:“那是这个塔里的守卫刚刚落地时不小心被启动了现在正在到处破坏实在是太糟糕了我们必须得赶快才行——”
似乎是被这位法师先生的紧张与焦急感染到了,纳尔、埃尔塔宁和范泽西已经开始收集那些因为刚刚的震动而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和卷轴。同样作为知识的求道者,在场没有一个人不清楚书籍的珍贵与重要性——然而在此基础上,伊莉莎并不相同:在面对这种火烧眉毛的紧急情况时,雪精灵惯有的沉稳和冷静使得她依然能够正常思考:
“怎样才能关掉守卫?”她经过通常意义上的推断之后发问,“法师塔里的守卫应该有机关吧?”
接着提问的是迅速理清问题的根源并且追上进度的锡里昂。高等精灵作为冒险者的经历无疑给了他一些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这令他迅速地判断出将整个楼层的书籍在短时间内清空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情,只可惜那些经历同时也给了他一些暴力因子:“如果关不掉的话我们可以把它打坏吗?”
法师先生明显的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然后变得恍然大悟,最后一拍手掌:“哦,对哦,还可以把它关掉。”
“……”
“……”
“……”
“……”
“……”
锡里昂觉得这个法师不太行,并且他觉得另外四位同学也是这么想的。你看,埃尔塔宁已经在和纳尔交头接耳了,他敢用自己的小刀打赌那位人类女孩低声说的绝对是类似的句子。
“对对对它可以关掉的啊让我想想是哪个法术——”法师先生开心地原地转起了圈,“啊你们能不能帮我控制一下它?这样好搞一点,守卫修起来很麻烦的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对它造成太大的损伤——”
在他还在絮絮叨叨的空档里,学生们已经向着书架的深处进发,寻找那种金属摩擦声的源头:并不很难,只是景象稍微有那么一点冲击力——不是谁都能轻松地接受一把差不多一人高的剪刀用自己的把手站在地上,时不时“单脚”蹦起来,耀武扬威地“咔嚓咔嚓”四处挥动自己的两片刀刃的。
锡里昂觉得自己不太想对付这个。
显然,这么觉得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范泽西转过头去向着塔里的法师先生发问:“这个东西是谁设计的?”
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法术书不停翻页的法师先生抬起头来,表情茫然:“啊?呃,那个,好像是我?”
……这个法师好像真的不行。
伊莉莎审视着这个大号的剪刀,目光深沉:“各位觉得剪刀会感到虚弱吗?或者它会觉得冷吗?”
锡里昂认为自己无法回答这两个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的好室友似乎已经被这个塔里的法师传染上了一些不好的症状。
“不不不非生命物品是不具有感觉的啊!”法师先生一边飞快地翻书一边说。
在接收到埃尔塔宁和纳尔的期待目光之后,原德鲁伊不得不给对方泼了一盆冷水:“这里没有植物,我很难使用德鲁伊的缠绕术。”
“所以最终还是得考虑物理手段。”埃尔塔宁有些惆怅地说。
范泽西叹了口气:“总之,我先试着清空这把剪刀周围的那些书,不能让它造成更多破坏了。”
纳尔点了点头:“我们去找找附近有没有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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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这个意外事件总算是被解决了——虽然几位当事人都不太愿意会想整个过程:谁会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还要和一把跟锡里昂一样高的剪刀贴身搏斗呢?
如果忽略掉他们找绳子时不得不扬起的灰尘,在抢救书籍时不慎瞥见的为数不少的恋爱小说标题,空手按住剪刀并将它的把手和刀刃一同绑起来时的惊险,以及法师寻找法术并念咒语那段令人忍不住焦急的时长,令这把剪刀变得乖乖听话的整个过程还是很顺利的。
“哎呀哎呀真是好险啊真是谢谢你们!”尘埃落定之后,法师先生热情洋溢地冲了上来,和每位学生都握了握手,丝毫不在意投向他的全都是些或慈爱或怜悯的无奈目光。
“下次小心些吧。”明显觉得他肯定还会有下次的范泽西忍不住叮嘱。
在整个过程中进行了法术强化支援的伊莉莎沉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向着这位法师发问:“为什么是剪刀?”
“啊,因为当时手边刚好有把剪刀嘛!”法师先生语气欢快,“你看施法时手边刚好有合适材料的话谁都会想着要试一试的,对吧?对吧?”
“……您可真是天才。”范泽西一时没忍住,让真心话从嘴里溜了出来。旁边的锡里昂狠狠戳了一下面露恍然大悟之色的伊莉莎,以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低声申斥:“别赞同啊!”
法师先生一下子露出了阳光灿烂般的表情:“过奖了!”
……这法师不行。五个人里有四个人没忍住捂住了自己的脸,遮挡起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表情。
“嗯……所以,你是这座塔的主人?是吗?”埃尔塔宁艰难地选择转移了话题,这位法师倒也浑然不觉,开开心心地被带着跑了。
“哦对,看看我还没对你们做自我介绍呢!我叫帕文·巴斯贝恩!这座塔是我的[大祭司]塔,请多指教!”法师先生以一种双脚快要离地欣快感喋喋不休起来,“啊,你们要吃点心吗?我刚从宁水过来买了不少那里的特产!”
紧接着,他根本没等他的客人们给出“要”或者“不要”的反应,干脆地转身就往楼下跑。几位学生们面面相觑,觉得单独留在法师的书库里或许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于是只好跟上。
“呃、巴斯贝恩先生。”在这位法师哼着小曲蜜蜂一样忙前忙后的时候,锡里昂也没忍住,试探着开口询问:“为什么你突然间带着整座塔一起出现在苏古塔呢?”
要知道,今天是苏古塔半年一度清理试验场的日子,你这样搞很容易出现事故的。高等精灵默默腹诽。
“啊是这样的!你们别看我这样我其实是拉玛的牧师……我预感最近苏古塔会出大事所以想来看看!而且你看这里不是经常有各种法师来访吗说不定还能遇见很厉害的法师!”
实话说,虽然你带着拉玛的圣徽,但的确看不出你是拉玛的牧师。就连纳尔也忍不住默默腹诽。
然而雪精灵找到了另外的关注点:“苏古塔会出大事?”
学生们被安排在一楼就坐,一片狼藉的茶几迅速被清理干净、更换了杯子,又续上新茶(依然是那种浅黄色的茶汤,杯底飘着几片绿色的嫩叶)。塔主帕文从一个柜子里絮絮叨叨地端出了一大堆点心,迅速地分发给每一个人:“这种零食边看书边吃才最好,我喜欢和下午茶的时候顺便看看书啊什么的别提多棒了,啊对了你们知道吗?有个叫琅嬛的地方会产非常与众不同的茶我这里也有一些……”
对方这个连珠炮似的语速实在叫人插不进嘴,不过好在每个人都分到了点心和茶之后,他总算还是肯回到之前提出的问题上的:“你们听说过两年前吾主传达的预言吗?他曾提及‘深渊之名’即将苏醒,我觉得苏古塔一定会知道些什么,就赶过来啦!”
这就有些尴尬了:整个塔里一屋子坐的全都是异乡人,甚至于除开法师帕文之外,两年前甚至都没有人在扎兰亚,因此绝大部分人接不上话。好在因缘际会,帕文提到的恰巧是发生在两年前那场跨越世界的冒险中的故事,锡里昂虽然没有亲见神选者的降临,不过通过暗月城的口耳相传还是多少知道一些。
“我听说过,两年前宁水的拉玛神殿发生了爆炸的那次。现在犯人抓到了吗?”高等精灵顺口一问。
法师帕文带着非常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没有呢,还在悬赏中。听说他满扎兰亚乱跑,搞不好什么时候也回到苏古塔来?哇真是可恶啊这个人!”
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两年,加上又不是现在谈话的主题,大家随便骂了两句也就让这个爆炸案元凶过去了。只是锡里昂对法师先生的突然出现还是有所疑虑:
“当年拉玛神选者出现的事情以及相关的预言我也在暗月城听说过,的确显得晦涩难懂。只是已经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你才想起来到苏古塔这边寻找答案呢?”
面对如此质问,帕文不仅没有面露难色,反而一拍大腿,大声赞道:“问得好!这都是因为我最近找到了……啊放哪去了……对了在那里!”他迅速地从椅子上起身,没用法术,但胜似使用了飞行术一般“嗖”地一下窜上了楼梯,又飞快的从楼梯上滑了下来,手中拿了一份卷轴,对着五位学生们展开炫耀道:“你们看这个!大部分内容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有一段可以辨认的字提到了‘深渊之花’的仪式,既然是法术仪式,苏古塔一定知道些什么!”
“哦……”锡里昂的语气有些艰难:“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在苏古塔有相熟的研究者吗?”
帕文气势高昂地回答:“没有,但是这没有关系!”
……高等精灵败了。这天马上就要聊不下去了。
锡里昂以求助的目光扫视了一圈他的同伴们,试图拜托下一个人来接上话题不至于冷场,然而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胜任如此艰巨任务的样子。高等精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寻找话题——所幸很快,试验场的入口处传来了少许人声:学院的法师们终于来到现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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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与拉玛的牧师接洽的,出人意料,是苏古塔魔法学院院长,通道大法师,海安·西罗先先生本人。
在这种重量级人物的面前,自然是没有几个普通学生说话的余地的。几位同学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大祭司]塔(反正吃了宁水的点心喝了琅嬛的茶,也不算亏)。在锡里昂简单地安抚过不太高兴的伯伦希尔之后,迎面截住他们的就是已经恢复意识了的试验场管理员。
“几位同学们,你们看起来完全没有打扫啊?”管理员先生从下往上咄咄逼人地发问。
“但是您看,那里突然冒出来一座塔,而且门开着。”锡里昂向他们身后在门口谈话的那一行重量级人物比划了一下,故意以一种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语气申辩,“如果换成是您的话,难道不想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何况我们之前的工作成果全都被这座塔给毁了。”范泽西在一边补充——虽然他们原来根本没什么工作成果,但这件事情你知我知,管理员不知,就能糊弄过去。
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的说辞打动了管理员先生,反正最终,他大度地原谅了这几位拖延了小半天的学生们,要求他们将看得见的地方简单打扫一下就行了。众人答应过之后,终于开始进行他们原本来此应该做的工作——只是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向法师塔的门口,正与通道大法师交谈的法师帕文。
开始时,那位拉玛的牧师仍然和与学生们讲话时一样,开心得仿佛脚底下安了弹簧;但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却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肢体语言也逐渐停下了。大法师海安又说了几句话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帕文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塔里。很快,[大祭司]塔便歪歪扭扭地从地面上升到半空中,消融在风暴之下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或许苏古塔真的要出大事了。不过学生们不会想得那么深刻:他们现在要直接面对的问题是,法师塔离开之后,塔下面的那一大块面积就仿佛凭空多出来的任务量一般,看着令人觉得非常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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