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山
序章 谁家玉笛暗飞声
【长安·东西当铺】
日暮钟声远,天昏北风寒。
天寒日冻里,东西当铺的掌柜,符逸,正在暖洋洋的后屋,自得其乐地打着算盘。
算盘是上好的黄花梨雕的,颜色温润,纹理分明,声音清脆。叮叮咚咚,大珠小珠,韵律轻快优美,端的是叫人心旷神怡。
可惜的是,打到中途,风吹窗棂,雪花入屋,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微风乍起,白扇回旋,一道缥缈的剑气轻盈转出,轻如飞燕,婉若游龙,飘飖似流风回雪,向符逸吹去。
“嘁。”惬意的符掌柜笑容不变,右手却倏然一拍。桌面震颤,算盘腾空,被他左手轻轻一拨,极速翻转,竟凭空多出一股淡薄的刀意,横于空中,与剑气两相抵消。
算盘落回桌面,气劲弹回折扇,来人伸手一捞,捏住扇尾,刷的一下展开,姿态闲适地摇了摇,笑吟吟道:“符掌柜,你那刀呢?”
这混账,分明明知故问。符逸面上不见恼意,两手一揣,笑眯眯答:“好师侄,你不是不爱打架吗,怎么每次找我都要比划两下——该不会就惦记着刮我点金箔吧?”
两人虽是师叔侄,但符逸比白成碧入门晚,年龄小,私下以平辈论交,很不严肃。
是故白成碧一笑,有问有答,语气诚恳,内容揶揄:“小师叔你弄个大金刀,竟还说这话?”
“说实话,那点金子没看上,你心疼的表情倒是挺有意思的。”
符逸此人,有个颇接地气的爱好,便是喜爱金子。光是喜爱赚钱还不够,还要将金子镀在刀上,每每长刀出鞘,真真是珠光宝气,金光四射,晃瞎人眼。若非黄金质软,此人怕不是早早就用上纯金打造的大金刀了。
他挂着系出同门的温和微笑,念起自己又送进铁匠铺镀金的长刀,嘴硬心痛,淡淡摆手:“心疼倒不至于。想要直说,我可是很乐善好施的。非得这么一点点抠。难道你们平时都这样?”
“你们”特指经常不请自来,名为拜访切磋,实则痛下黑手刮金子的白成碧、徐止、海霁之流。
白成碧不上他当,立即婉拒:“不敢不敢,符掌柜的金子可不是白拿的。拿走什么,便要换来什么。白某不才,还是莫要废了符掌柜的金子。”
此话确实不假。符逸行商,便在商言商,精打细算,绝不吃亏。几位常刮他金子的,皆是有用之人,是以符逸才好声好气,好言相劝,从未报官,也无报复。
至于那年纪比他还大几岁的师侄,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套算法,暂且略过不提。
“总而言之,你今日怕是要败兴而归了。”符逸眉梢微扬,抚掌起身,唇边掠过狡黠的笑意,道,“我那些刀被你们刮的痕迹斑斑,无一幸免,都送去修了。”
白成碧合扇,一敲掌心,十分遗憾:“看来白某只好下次再来了。”
符逸心头一梗,笑容淡淡:“那你还是别来了。”
来与不来姑且放到一边,白成碧今日来寻符逸,除了刮金子,还有一事。
临近上元,两个漂泊在外的同门合该吃顿饭。
……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日暮时分,醉仙楼本该熙熙攘攘,觥筹交错,却只得客人寥寥,仨瓜俩枣。
白成碧举目四望,视线扫过守卫在酒楼门口的镇安卫,又蜻蜓点水地掠过停留在二楼楼梯口壮汉,悠悠平叹一声:“达官贵人,实在霸道。”
但横竖不过吃顿饭,两人一笑置之,落座对饮。
酒是好酒,音乃佳音。微醺的酒香肆意弥漫,曼妙的乐声尽情徜徉。
纸醉金迷中,宾客的窃窃私语传入人耳。
“达官贵人”原是行会会长沈君谅。
符逸神色微动,若有所思:“是他?”
“嗯?”白成碧思量少许,执起杯盏,隔空朝门口点了点:“能使唤动镇安卫,怕是还有别人。”
符逸摸摸下巴,眉心微蹙,隐晦地朝周围扫视一圈,方压低声线,凝线成音,道:“成碧恐怕有所不知。今日镇安司汪将军率人封了开远门的官道,影响了行会的生意。听闻沈会长因此事欲见苏阁领。”
长安城外城形如四方,东西南北各三门,共十二门,开远居西城北侧,面迎西北,商通西域。
白成碧稍作思索,略一颔首:“城门封锁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中必有因由。”
“开远不通,若改走最近的金光门,径直向南也至少要行三里。大宗货物易辙换道,确有诸多不便。”
符逸深有同感:“可说不是?幸好我家生意与此无关。”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神秘接道,“……也有小道消息称沈会长似与当今皇后有所联系,但若那位来,恐怕便不止这些人。”
“‘那位’?”白成碧闻言,面上浮现出几许微妙之色,“我听徐兄说起过。当今皇后崇尚佛教,上行下效,城内外的道庙都拆了几座,改建佛庙。”
实在劳民伤财。
直觉使然,在坐两位皆嗅到了不甚美妙的气息。
白成碧微微一哂,抬首瞧见楼里楼外挂着的灯笼,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微风习习,灯笼摇曳。他这才记起,来此是唠闲嗑的,遂话锋一转,道:“符掌柜可知晓如何做花灯?”
符逸专心听曲,顺着话有一搭没一搭接,说,愿闻其详。
白成碧兴致盎然:“白某今日路过花灯铺子,见在招募小工制花灯,心下好奇,便去偷师,方知原来制作灯笼亦有讲究。”
他洋洋洒洒,滔滔不绝,从竹篾的选材到灯笼纸的描绘,直到结尾,仍旧兴致浓厚,意犹未尽。
符逸听了,笑话道:“你今天确实是闲。”
白成碧言谈尽了兴,也无所谓对方玩笑。他言笑晏晏,视线从楼内快速滑过,经过乐师时倏然停滞了一瞬,紧接着礼貌滑走。
他随口问道:“符掌柜可有见过长相奇怪的蛇形纹身?”
符逸回,不曾,什么样的?
白成碧扬眉,百无聊赖蘸了酒,笔走龙蛇在桌上一画。
上有竖目,眼角滴血,血连赤蛇,红蛇吐信,欲衔圆珠。
确实奇异非常。
TBC
打卡是序章醉仙楼B 和制作花灯
助力兄弟春晚(
❀下雪了,长安的雪好美,也好冷。太和观那边要为孩子们募集物资过冬,我的钱没多少,但道长们说帮没空到太和观的人送东西过来也是助力。连珠,出发!
正好何先生提议写日志练笔,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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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赠人:金离
捐赠物:幼年鱼异人衣服十套
注:
在金离大哥家一起洗衣服时居然摸出小小的鳞片,比我指甲小一半,对着太阳看有七彩的光,好美!感觉孩子们会喜欢。
金离大哥人真好,也同意我收集送出。
其实我也好喜欢,多看了几眼。
然后金离大哥就,给了我一个他今年刚掉落的,大大·鳞片,好开心!
这可是传说中会让人“醋成一团”的宝物哎!
上次和罗罗路边吃瓜,听镇安司的大人们聊天,
其中一个小哥就在说金离大哥的鳞片故事。
金离大哥对大家好,大家都很喜欢他,但只有真正的幸运儿能得到金离大哥的鳞片。
鳞片好处多多多,不仅代表金离大哥也喜欢你,还能增加幸运。
重点是,不能主动要,得金离大哥亲自送才光荣。
——这可是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那个小哥这么说着,掏出一个好闪亮的鳞片,其他镇安司大人就想拿走仔细瞧瞧,小哥不给,最后……莫名打起来了!
揪尾巴扯耳朵,喵喵喵,汪汪汪,嗷嗷嗷,醋成一团!
唔……我可得把鳞片好好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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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赠人:裴钱
捐赠物:医书二十册,画卷五卷,诗集五册
注:
裴大夫每次都会问我眼睛的情况。
裴大夫的医术很好,眼窝被缝上后不会再进沙尘,早已经不疼了。
大家都对我很好,看到我的伤疤会对我更好,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等我足够好的时候,再把麻布取下吧。
裴大夫还是那么医者仁心,短短半时辰就帮助了三个镇安卫,分文未取。
想来裴大夫给镇安卫的方子总是挺特殊,我记录了一下,分别是:
【抹点口水】
【用尾巴倒立】
【舔着胳膊肘转三十圈】
虽然没想明白骨折和尾巴倒立的关系,但裴大夫这么说一定有他的深意在。
悄悄翻了一下裴大夫送的诗集,里面有一句“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诗词之妙,我尚且无法品味自如。
但我知道,因为有裴大夫在,很多受伤但无钱治病的人,能看到来年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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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赠人:麓远
捐赠物:跌打药二十副,清热解毒药二十副,山楂丸子六十七枚
注:
恩人(划掉)麓远的院子,难得这么吵闹……
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好凶的声音在大叫:“你这院子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然后是麓远很礼貌的答:“什么都没有碍着您事了吗?”
那个大叫的人,好像上次集市摸人东西被罗罗揍的……
再仔细一想,就是他!这是进贼了被抓了个正着啊!
那人被麓远问得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气呼呼跺了跺脚边药田的草药。
好生气!麓远最宝贝那些草药了,我们平时见了都绕着走怕碰到的。
我急着上前帮忙,却不小心撞倒了他的药箱。
从药箱里掉出来很多药,还有大大的刀和尖尖的箭……
那贼人看了脸色开始发白,跪下求放过,砰砰砰嗑了三个头就跑了。
我转身想拦,只看到麓远笑着让我别管,等他备药。
风一吹,麓远又在咳嗽了。
麓远虽然年龄和我相仿,却懂得好多,脾气也好。
他不争不抢喜欢清净,所以选了这处偏僻的院子修养,没想到也能撞到贼上门。
镇安司应该把这片划到每日三巡的范围了。
……问了一下刀箭果然是隔壁风骨队正放的!
怎么能把危险的东西放这,万一麓远碰伤了可不好,等他回来了我得去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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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赠人:胡观月
捐赠物:幼年狐异人衣服三套,手包馄饨一百个
注:
狐大哥的摊子还是热乎乎香喷喷的,客人又多。
他听说我在为孤儿们募捐,就问我要不要试试自己包馄饨,更有心意。
正巧狐大哥的弟弟也来了,我们就一起,包·馄·饨。
按着狐大哥教的法子包,但包不出他做的那种工整漂亮的。
弟弟说,要不我们做点别的花样。
是好主意!
然后就有了小兔子馄饨、小猫馄饨、小狗馄饨……嗯,应该算是馄饨吧。
最后各种样子的馄饨们挤在一起,就像有大家在的,热闹的长安城。
在边上看狐大哥招呼客人,他真的好细心,客人们喜欢加什么小料,不喜欢加什么小料,只要来一次狐大哥就能记住。
还听到了一些关于客人口味的好玩事迹。
比如长相儒雅的道士被一滴辣子辣得满地打滚,脸上有刀疤的大汉把糖当水吞,身材小巧的姑娘每次都要吃三大碗满料的……
真好真好,下次也带新朋友来吃馄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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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赠人:罗落青
捐赠物:虎头帽一个,瓜子五袋
注: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罗罗抱住我喊“家人”,我差点哭出来。
后来才知道,她这算【触景生情】。
她的家乡崇拜虎神,所以见到虎异人也觉得分外亲切。
在南诏,“罗”也是“虎”的意思。
好巧,我们都是虎,没有血缘也能成为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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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罗说来长安要学很多很多东西,交很多很多朋友。
罗罗的家乡远不如长安城繁华,他们全村推举罗罗,把唯一一个来长安学习的机会给了她。
罗罗就像是全村的希望呢。
虎头帽很可爱,是村里家家户户都扯了一块布一起给罗罗做的。
我问这么珍贵的东西送出去真的好吗?
罗罗却说,大家的情早就在她身上心上,现在能让太和观的孩子暖和更重要。
是拥有了很多爱,才不会害怕失去。
我喜欢从天而降,打跑坏人的罗罗,也喜欢喝了酒后醉醺醺,唱着家乡小调的罗罗。
罗罗把我抬到肩上时,我像一下子学会了飞,离天上的太阳都更近了。
但罗罗终究要回到南诏去。
曾听一位有着猫脸的官爷说:“但将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那到了告别的时候,我一定一定,要笑着送她。
虎神啊虎神,我也想在此祈福,予罗罗光明坦途,祝罗罗 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