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生异世界,但现代》
你过去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冒险者、吟游诗人,骑士,还是村民?
人类,精灵,矮人,还是人鱼或龙?
……但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对吧?
请享受平和的现代社会吧,亲爱的。
本企为文画企,请确保自己至少拥有绘画或写文中的一项能力
已圆满结企,感谢大家的陪伴!
相信我,下半段就能写到游乐场了。
明明只是个非常简单俗套的故事,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我塞了好多废话。另外还编造了很多并不清楚的东西,请不要当真。
不知道也没关系的小tips:家里只有艾琳也是奥庇沙人。
一章·下:https://elfartworld.com/works/9599819/
一
双脚踏上石板路的瞬间,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涌向全身。罗伊低下头,看见破旧的靴子上溅满泥点,鞋带松垮,俨然一副远行多日的模样。他拉紧了身上薄而陈旧的斗篷,裹住肩膀向前走去,早已磨毛的领口扎得他有些痒。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只有脚步毫无迟疑,自动拉着他走向石板尽头的小镇。那是一个阴沉的秋日,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甜味,是干草混合炉火的气味。街道旁的景象影影绰绰,宛如边缘泛白的水彩画,仿佛一切都只是朦胧的幻影。他如同混入其中的一道影子,蹒跚着穿过清晨的广场,径直走向街道尽头。
直到跪倒在井边,罗伊才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累,也一点都不渴。
但他还是喘息着,低着头,以一种仓皇的方式用力扶住井沿,仿佛一个穷困潦倒又走投无论的流浪汉,只能以避免摔倒维持住最后的一点尊严。然而当他向自己的内部探寻时,罗伊只感到一种微薄的虚无。他是空的,这张脸,这幅外表下,在面具之下没有更多的东西。仅有隐约的一点点成就感,宛如火星飘摇在谷仓上空那般不合时宜地悬置于他的心头,也像演员终于等到了期待已久的一幕。现在,该说台词了。
“你需要水吗?”
声音从他头顶落下。罗伊抬起头,斗篷的兜帽滑落,遮住了他的大半视线。那人抓住他的肩膀,半拉着他靠着井壁坐下,又往他手里塞了块面包。罗伊抬起手,将脸凑近,嗅到了一丝黑麦烘烤后的温热余香。
“你先拿着,我来给你打水。”她将水桶投入井中,闲聊般与他攀谈起来。“走了很久的路吗?你看起来快晕过去了。或许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可能会知道对你有帮助的事。”
她的语气不含一丝怜悯,就像她确认这只是一件平常的小事。水桶被放在罗伊的手边,垂下的金发在阴沉的天色中显得有一点泛棕。她的围裙上还沾着一点面粉。一只手拨开他眼前的布料,罗伊看到了她灰色的眼睛,或许在眼光下,它们能呈现出更接近蓝的颜色。
她轻轻笑了。“你看起来真年轻。我以前还想过要有一个你这么大的弟弟呢。”
“艾琳娜。”罗伊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
然后,他想起了他为什么在这里。
罗伊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望着天花板整整十秒,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猫咪呀咪呀大叫着冲上床,在他枕边炸成一团,罗伊捂住眼睛,低声骂了一句,翻身坐起打了个响指。刚刚燃起的窗帘角啪地熄灭了。他于是轻轻揉开龇牙咧嘴的猫,将它重新团成一捧柔软的白色毛绒。
真是糟糕的清晨。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这样,也有很久没再想起那段回忆了。不是他记忆中最惨烈的一次,也不是最血腥的。恶魔,某种程度上的不死生灵,即便他被消灭时不过三百来岁,他也已经执行过无数相似的计划,镇子、村落、城市,都曾在他的操纵下土崩瓦解,无数平凡善良的人因此丧生,抑或扭曲出可怖的嘴脸,对彼此兵刃相向。这之间并不应该有什么不同,然而在此之中,他也最不愿回想起这一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也许是因为前天晚上他回拨了那个电话,但那只是一时软弱。当艾琳的声音隔着信号传来时,他几乎感到一种茫然的不知所措。只有她未能说出口的诉求是他清楚知道的,她所希望的不过就是能够常常见到他这个漂泊在外的弟弟,哪怕只是多练习几次也好。然而艾琳娜·贝尔福德,无知的、失去记忆的、残酷却温柔的艾琳娜,你能够回答吗?一个人要怎样才能面对一个他杀死过的活人?
他不会如此询问,艾琳也不曾给过他回答。只是在意识的某个角落,他始终都无法忘记那双灰色的眼睛,它们沉静地望着自己,在火光中,比起蓝色,或许更接近金色。他可能要凑近些才能看清楚。
“是这样吗?”幻想中的艾琳轻轻微笑,问他:“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呢?”
罗伊猛地从床上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进盥洗室。他感到疲惫。如今,他早已失去恶魔无尽的精力与自愈能力,但他仍然需要工作。今天不是休息日,可能还是他最满的一天。罗伊一边刷牙一边点开手机里的日程表,上午他要去市中心参加新年份的红酒展示会,然后赶去老城区的两家餐厅与经理谈合作,下午他得接待从新奥尔良来的买手团,晚上还有个对红酒收藏感兴趣的富商客户,商谈地点约在了海边的私宅。还有奥庇沙,前天晚上论坛上提到了有可能出现异常事件,他还得时刻关心论坛……
他重新感到一种安定与镇静。工作能将他重新锚定回现实,尽管销售的某些行为总让他想起恶魔的诱骗,但至少红酒是这里唯一可能出现的红色。他也想过要不要换个行当,但在工作时看不到红色也总让他有些焦躁。事实证明,这就是他唯一能做、也是最适合他的事。
罗伊穿着妥当时,门铃响了。也许是他买的猫砂终于送到了。出差时他走得急,只记得带了猫,却少带了猫用品。
他打开门,带着点棕的金发出现在他的眼前,与梦中如出一辙。
艾琳歪了歪头,扬起眉毛:“罗伊,你是不是又不看猫眼就开门了?”
二
艾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流星雨结束,最后划过的光辉却如伤痕般深深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电话挂断,仿佛将她独自抛至水底,周围只有长满青苔的沉默石头。艾琳握紧手机,松开,再握紧。然后她跳了起来,动作比意识更快。她拉开衣柜,把最常穿的毛衣、两条牛仔裤和那双走很远脚也不会痛的鞋塞进行李箱,缺乏计划,没有清单,甚至忘了她平时随身携带的祷告本。她把化妆包胡乱丢进去,连护肤品的盖子有没有扭紧都没检查。她又塞进去两件薄衬衫,只为有备无患。
她必须要走,她要问清真相,她只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才动身。
艾琳隐约记得,在感恩节的餐桌上,罗伊随口和爸爸说过,一月起他就要去个新地点驻扎,那里叫……埃芬市。她立刻就订了车票。她还翻出一张圣诞节的就贺卡,那是罗伊刚刚工作时寄来的,附赠两瓶红酒,其中之一还被妈妈珍藏在橱柜里,舍不得开封。卡片背面印了logo和公司地址,顺着这条线索,艾琳搜索到了公司官网,在客户服务一栏中找到了一个电子邮箱。
她没抱什么希望,已经做好了要在埃芬市大海捞针的准备,但还是发去邮件,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希望得到罗伊现在住址的请求,一到清晨,她就前往教会学校请假,却无法告知时间长久,艾琳知道这与请辞无异。“我们还能找新的老师,”神父对她露出安慰的笑容,“但如果你愿意,你随时都能回来。”
艾琳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
出了门,手机弹出一条通知。公司发回邮件,语气冷静却略带关怀。对方告诉她,出于保护隐私的缘故,他们无法提供具体的住址,但可以告诉她所在街区的名字。同时,他们也会将她的来信转告给罗伊。于是,直到坐上长途大巴,艾琳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将决定告诉丽娜。
她拨通电话的时候,信号有点不稳,车窗外不断掠过连绵不绝的的原野和冬日尚未褪尽的灰褐树枝。
“我要亲自去见罗伊。”
“现在?”丽娜的声音有些惊讶,随后便了然起来。“也好,你想去就去吧。别担心爸妈,家里还有我和帕克,没了你也不会炸上天。”
“……谢谢你。”
“艾琳,别想得太多了。”
她挂了电话,把头靠向窗边。车厢里的暖气有些热,艾琳解开围巾,昨晚起便消失无踪的困意终于席卷而来。
在梦中,她看见从未见过的城市。那不会是埃芬市,也不是她曾见过、听说过的任何地方。天空被淡金色与暗紫色分为两层,远方的地平线上耸立着白色的高塔,街道上走过穿着破旧斗篷与镶银长袍的人,孩子们在飞舞的花瓣中嬉戏打闹,空气里回荡着银铃般的细碎笑声。一个人走在她身边,亲昵地牵住她的衣角,五官却如搅动的油墨般晦暗不清。艾琳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钟声轰鸣起来,它们喊道——
“终点站,埃芬市到了!”
她猛地睁眼。车已经停下,零零散散的其他乘客已经开始收拾行李。混乱的梦境如同潮水般迅速隐去,消失在她视网膜后的某块黑暗之中。艾琳提起行李箱走下车,重新踏上现实的土地。
艾琳原以为,罗伊会住在那种配有门禁、靠近市中心、能看见海景的高档公寓里,因为他上次穿着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那样。但跟随着指路,走到一处略显老旧但整洁的街区时,她竟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从这里走出十多分钟,似乎就能到达海边。公司给出的范围意外狭小,她一路询问,很快便得知街道尽头来了个短租客。红头发,金眼睛,来去匆匆,表情有些捉摸不透,性格却意外温和。一听就是罗伊。
走到街尾,一栋双层的木造民宅映入眼帘。一楼是一家卖日用品的小店,二楼有个独立入口。楼梯年久失修,踩上去时还会发出轻微的吱响。
艾琳在门口站了一会,调整呼吸。随后按响了门铃。
三
恶魔的记忆于他而言,最可怕的不是他为残暴与恐怖兴奋,而是他从未因此兴奋过。他并非为了娱乐毁灭和残害生命,那种行为中没有快乐,什么都没有。他只是如呼吸的本能一般,摇唇鼓舌,伸手便将人们送往绝望的明天。就连成就感也只有浮在表面的浅浅一层,触碰就会开始皲裂。恶魔没有荣耀可言。
门打开的瞬间,罗伊的思维短暂冻结。他说不出任何话,也做不出任何事,直到艾琳伸手推了他一下,力气不大,却让他退后了好几步。艾琳侧身进来,关上门,自然得就像回到她自己的家。
“你住的意外是个生活化的地方,”她环顾四周,轻巧而娴熟,“我原以为你会住得很精致。”
他站在原地,喉咙发紧。艾琳回头看他,眼神平静:“你希望我离开吗?”
“不。”他不由自主的开口,然后猛地捂住嘴。罗伊抓起外套,走回门前,迅速穿上鞋子。
“你可以待在这里,但我今天很忙,我要出门工作了。”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传来一声猫叫,仿佛在嘲笑他与逃避无异的行为。
罗伊今天真的很忙。上午,他站在展台前,脸上挂出职业微笑,向客户解说一款西班牙进口的干红,描述他的黑莓香和一丝的甘草气息,以及醒酒四十五分钟后会出现的更柔和的回甘。他把酒斟入酒杯,注视着对方满溢赞赏的眼睛,心知这一单多半已没了问题。然后,他分别赶到老城区的两家餐厅,换了两种口吻:对年长的经理要表现出温吞和礼貌,对年轻的主厨则可以多谈论些品酒搭餐的经验。而下午他比上午做得更完美,晚上也是如此。他熟练地调节语气、节奏、话题,偶尔还会注意韵律。他能感到自己被重新运转起来,回到正轨,回到那台功能良好的机器中,成为数千万螺丝零件中的一员,效率优良,机器便嗡嗡作响。
但他心不在焉。晚上回去时,屋里已经被收拾过一遍。艾琳没有动太多东西,但散乱的文件被重新码放整齐,沙发上的毛毯叠得四四方方。猫粮袋子和新到的猫砂都放进了收纳筐,就连猫——他没给猫取名字,所以猫就叫做猫——都对她叫得更为甜腻了。罗伊走进门时,艾琳正背对着房门,挽着金发,站在厨房里擦着碗。听见他回来,她侧过脸,低声抱怨道:“你要是不回来吃饭,倒是联系我一声啊。”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有段时间艾琳喜欢上了烘焙,经常窝在厨房里捣捣鼓鼓,混合甜蜜的奶油与铺满砂糖的黄油,坐在小板凳上紧张地盯着烤箱内的面团膨胀又膨胀。每次做完,她都会叫他来试试味道。一开始还会太甜或是烤过头,但渐渐地,那就成为了周围最有名的美味,艾琳时常将饼干与蛋糕分给附近的孩子,而罗伊总能独享最新鲜出炉的一份。
这就如同一个幻梦,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家,拒绝过任何联络。他还身处路易斯安那州的那个小镇,每天都能回到这个散发着淡淡甜香气的房间,然后第二天再出门,走到社区学校里去,就像艾琳曾期望过的那样教授绘画。但当他低头寻找例画时,他只看到那张被艾琳从画本上轻轻扯下的涂鸦。
他做不到就像撕下这一页那样抛弃那个曾为恶魔的他。
艾琳平静地等待着,没有要求他做任何事。但罗伊清楚地知道,艾琳娜·贝尔福德,温和却固执,对认定的事绝不退缩,有时还会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她执着地渴望揭开他潦草的掩盖,却丝毫不考虑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背后的真相。他无法理解这种执着。罗伊一度甚至动用过恶魔的能力暗示她放弃,最好尽可能地遗忘掉一部分的自己。如今证明,这似乎也只能起到短暂的效果,而现在他也不愿意再用第二次。因此,他也只能继续度过第二个、第三个忙碌的今天,因为他还尚未做好准备面对那双眼睛。
他走过已然倒塌的教堂,火焰燃烧起来,他闻到烧焦的木块和血肉被焚烧的味道。他走向倒在血泊中的人,看见她仍能抬起头,灰色的眼睛在火焰的映照下,显现出近乎与他等同的金色。
“你是个恶魔。”她清晰地说。
艾琳把罗伊从梦中晃醒了。第一天晚上,他们就争论过睡觉的问题。艾琳坚持说,如果罗伊要去睡沙发,她就直接躺在地板上,于是他也只得妥协,与艾琳一同占据这件屋子里唯一的床的两侧。看见他睁开眼,她重新躺回去,手却还贴在他的脸上。她问:“你做噩梦了吗,罗伊?”
我梦见你了。罗伊摇了摇头。艾琳低声叹息,摩挲了一下他的耳垂。
“罗伊,我不是说你不能逃避,但你拖了太久了。为什么离开家?为什么总是不接电话?哪怕偶尔联络一下也好,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黑暗的房间中显得细碎。“是因为……你讨厌我了吗?”
“……不是。”他情不自禁地开口,便听见艾琳小声笑了一下。
“你只会否定这个,”她说,“如果你能肯定,我反而能够知道原因。”
罗伊沉默。她又说:“我们需要谈谈,也许应该在某个能放松的地方。你明天有什么安排吗?”
今晚,奥庇沙论坛上的通知浮现在罗伊的脑海中。“游乐场……”他开口道,“我明天要去游乐场。”
艾琳小声笑了。“那我们明天一起去吧,罗伊?”
他点头。艾琳抽手离去。指尖在黑暗中轻轻划过他的脸。罗伊听见她在翻身后睡去了。
“哥……我们走多久了?”艾菈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性,虽然她面色发青,但相较于现状,已经可以算得上镇定了:脚下的老旧木头阶梯带着年久磨损的凹痕,往上渐渐隐没在黑暗中,往下亦然,即使以手电光照射,也像藏了吞吃光线的怪物般,无法看清尽头,天地间可立足的就只有这截楼梯,而同伴就只有前面的贝尔卡蒙。
一直默默走在她前面的贝尔卡蒙停下来,有一瞬间艾菈差点以为他要头部180度吱吱嘎嘎扭过来狞笑着说“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但幸好这种烂俗B级片的桥段没有发生。他只是抬手看了看表,秒针仍在罢工,手机的时钟也一样,停在一个根本不算是数字的杂点画面上。他估摸了一下:“大约七分钟。”
“果然是闹鬼了吧——”艾菈双手捂脸,哀叹不幸的同时又庆幸了一下这是个很含蓄的灵异事件,而不是什么连环杀人犯挥舞生锈电锯地面都是鲜血跑起来直打滑的经典美式。
这里是私立高中罗卡里兰,穿着水手服初绽青涩魅力的艾菈在这里无缝融入,甚至连“和朋友们半夜偷偷翻墙进学校”这种行为都充满小小肆意才不枉少年青春的气息。
反观贝尔卡蒙,十九岁的他出现在高中还算勉勉强强,但此地的前身是天主教学校,庄重肃穆的氛围让贝尔卡蒙这一头白色长发加原住民风潮人穿搭加倍地格格不入。
这两个其实并无血缘关系且风格迥异的人是如何一起落到这个境地的?因为最初热热闹闹来这里的原本是一大群人。
“米安——妈妈…不对、布瑞姬德——克劳瑞斯——!”艾菈一会儿对着上下的黑暗大喊走失同伴们的名字,一会儿硬着头皮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可惜这些大胆的尝试没有改善情况,反而差点让贝尔卡蒙也消失在她视野尽头的黑暗里。
贝尔卡蒙见她往下走,也很快跟了过来,两人索性就这样往下走着,直到艾菈看到前方黑暗中有一点荧绿悠悠然飞了过来……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艾菈对着绿光一记巴掌扇过去,在前世单枪匹马就敢下矿洞的战斗经验和今世打拼出一个农场的体能双重加持下,这一掌虎虎生风,隐含风雷之势,然而挥出去却没有打到实体的手感,仿佛对面来的东西光靠掌风就能击退。
“咦,等一下。”艾菈正要追击,被贝尔卡蒙出声制止,只见他伸出手指,那点荧光盘旋了一圈,绕开艾菈落在他指尖上,收拢了鞘翅和后翅,尾部只余一点淡淡的微光,原来是一只萤火虫。
“是我放出去探路的。”前世的贝尔卡蒙能同时向四面八方放出大量虫子并与它们共感后了解一座建筑物的内部构造,但这一世能力残留不多,只放一只比较保险。在与虫子简单交流后,他皱起眉头,“但我的命令是直线向上飞,它也确实照做了。”
“可它是从下面来的啊。”艾菈瞪大眼睛,沮丧地垂下头,“这不是无限循环空间嘛?我们该怎么出去呢……”
贝尔卡蒙正思考怎么安慰她,却见她猛地抬起头,精神奕奕地举起拳头:“不管了,想到什么都试试!让灵异现象见识一下「我们农民有力量」的实力!”
贝尔卡蒙一边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年纪轻轻打拼出一座农场的强者,一边点头赞同,两人试了破坏墙壁和阶梯(要不是正常人去学校不会带镐头,贝尔卡蒙怀疑这一步就能成功了)、顺着扶手往下滑、从楼梯边缘直接翻下去、闭上眼睛走……到这一步,两人都谨慎地赞成应该拉着手,一个人的手一直在扶梯上,另一个人的手一直按着墙,以确定所见空间是否真实。
为了防止被什么在黑暗中偷袭,贝尔卡蒙将数只飞虫放出,在身周一两米的位置警戒,闭上眼睛,左手感受着墙壁的质感,右手却觉得有点不对劲——艾菈的手有这么大吗?虽然知道她的农场现在都是交给别人打理,但她也亲手酿了一仓库的酒,种出许多花草,手大点也是正常的……?
不对,以她的身高来说,这手也太大了,倒像是和贝尔卡蒙差不多体格的成年男性,他不得不问出类似小红帽的问题:“艾菈,你的手怎么这么大。”
“因为是资本的大手?”艾菈笑着说,不用睁眼贝尔卡蒙都能想象到她俏皮的表情,只不过,声音听起来有点远?
“艾菈,你的农场持有人是你本人吗?”贝尔卡蒙的声音询问道。
“哼哼,当然啦,虽然产权税率什么的很麻烦,不过找对律师会计师产权代理人就能省很多事,哥你将来也可以来做我的法律顾问哦!咱们帮派还是用自己人最放心。”艾菈很是自豪,贝尔卡蒙却连句谢谢都说不出,刚才那个问题不是他问的,他的右手越握越紧,并被握紧,两手角力,艾菈那边却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数着一节节楼梯:“11,12……哎?哎哎?好像没有楼梯了?”轻轻的摩擦声,是少女的小皮鞋在木地板上来回划动试探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她的声音,“我们睁眼吧?3,2,1!”
在艾菈数到12时,贝尔卡蒙已经摸到墙壁转角了,睁开眼睛便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呈现在眼前,他猛然反手攥住右边人的手臂,将他拽进最近一个教室,诡异的是,对方不但没有抵抗,反而也在往教室里拽他,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滚了进去,撞翻一片桌椅,还几乎扯掉半片窗帘。
只留下左手突然空掉的艾菈在原地茫然四顾:“哥?”
走廊上空空荡荡,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撞击声和桌椅倒塌声,但听起来实在太遥远了,和贝尔卡蒙关系应该不大,艾菈犹豫了一下,就近打开一扇标着“美术室”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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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安静下来后,月光投在教室内,照亮了这无声的画面:贝尔卡蒙一手攥紧另一个“贝尔卡蒙”的手臂,一手扼住对方的脖子,同时自己的喉咙也被死死掐住,被阻滞的血管突突跳,和手中鼓胀起来的血管有着同样的脉搏,漫长的几秒钟后,双方同时撒手,拉开距离。
仿佛镜中的影像活过来一样,对面的“贝尔卡蒙”有同样的体格和脸,也是现代人打扮,只不过头发漆黑如墨,更像一个地道的原住民。他从后颈捏出一只胡蜂弹给贝尔卡蒙,另外几只也嗡嗡飞了回去。贝尔卡蒙则将手指搭在自己的后颈上,再拿到眼前,几只黑里透红的瘦长蚂蚁在他手指上抬着头摇晃触须,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是神经毒素极强的子弹蚁,被它咬住的痛苦能与子弹击中媲美。贝尔卡蒙也有,但大多数情况下,他更喜欢用振翅有声的胡蜂给予敌人明确的警告,而不是默不作声让敌人因为剧痛倒地惨叫。他将手指触地,子弹蚁们顺着爬到地板上,回到黑发的贝尔卡蒙手中。
默契地进行了像是交换俘虏的仪式后,两人都没有开口,打量着对方,眼神闪烁,斟酌着如何试探对方。
这种多疑和对虫的驾驭倒是让双方都确定对面是恰好走上不同人生道路的自己,而不是鬼怪之类的假货。
贝尔卡蒙听着门外没有艾菈的声音,猜测她也像其他同伴那样被神秘力量隔开了,根据今晚到目前的遭遇,艾菈即使落单应该也没事,反而是面前这个多出来的自己还更值得警惕些,“贝尔卡蒙”危不危险,他自己最清楚。
但也得益于两人都是贝尔卡蒙,双方为了效率,很快就约定了轮流提问的交流方式,来帮助二人尽快掌握现状,顺便弄清楚是在哪个人生岔路口产生的差异。
随着暴露出来的差异增多,对话越来越不愉快。
“你的意思是,你混进一群农场主或继承人的圈子,却一座农场都没弄到手?”黑发贝尔话里的惊讶不多,但足以让贝尔卡蒙不爽:“别拿你的标准衡量我,没品的家伙。我在了解农场的管理和运行模式,如果只是粗暴的掠夺和占有,那和殖民者有什么区别。”
黑发的贝尔卡蒙嘴角戏谑一翘:“你不也在打同样的主意吗?一个是十二岁小鬼,一个上辈子只知道挖矿到死,一个仗着强大的力量前半生四处挑事,后半生养孩子养到死,还有一个,看他养了一大群猫就知道,他和其他成员一样单纯好骗。”他手一挥,手腕上的手表一看便价值不菲。
贝尔卡蒙沉下声:“别打她们的主意,你会后悔的。”
“有意思,你这边的候选人躲过了那发子弹……而那栋楼还在。”黑贝尔不在乎贝尔的威胁,手指在手机上滑动,迅速浏览网上的新闻,确定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是自己,而不是对面这个白毛,“我们都不能打包票几天一过我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当然得早做打算,我倒是不介意在这边东山再起重新赢取土地,而你能赚到一个比自己还能干的帮手。”
贝尔卡蒙冷笑一声:“你也清楚,我不会允许别人冒用我的权限和资源。”他毫不怀疑,如果黑贝尔摸清他的社会关系,接下来就会干掉他取而代之。经常杀人的人都知道,若能操纵虫子,处理尸体必能事半功倍。
为了让黑贝尔死了这条心,他进一步给出明确的威胁,“我们也都不敢说我将来不会去你的世界,如果你敢干扰我的世界,我到了你的世界就去抢银行,把脸彻底暴露在监控之下并大声报上自己的身份。”
“冷静点。”黑贝尔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皮笑肉不笑地举了一下双手,“除了你那些朋友的农场,我们还有大批可以下手的目标,我知道有一家农场离我们的土地很近,只要把持有人引到我们的赌场……”他做了个出千的手势,“很容易就能让他抵押上全部资产。”
“我说过,不要干扰我的世界。”贝尔卡蒙没有被近在眼前的利益蛊惑,寸步不让,“等离开这里,就在我的公寓待着,直到某种神秘力量让你滚出这个世界。”他没有给出让对方反对的时间,果断转进话题,“轮到我发问了,那本书你是怎么处理的?”
他一生中可以用“那本书”代指的,就只有宫廷大法师让他抢夺的邪典,他撕毁了那本书,换来被通缉追捕的后半生,颠沛流离,死得像一只熬不过冬天的虫子。
“当然是交给宫廷大法师了。”黑贝尔满不在乎,注意到贝尔卡蒙的表情,惊讶得笑出声,“别说你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红发骑士慨然赴死的背影突然闯入贝尔卡蒙的回忆,还有宫廷法师不把人当人的傲慢嘴脸,流离失所者们不知明天会怎样的迷茫。他摇摇头:“看那个法师不顺眼罢了,把我当狗使唤,就要有被狗反咬的自觉。”
“我不信。”黑贝尔反倒来了兴趣,“为了钱什么脏活没干过,怎么这次受不了了?”
“我知道。”那又如何,贝尔卡蒙不悦地看着黑贝尔。他比我更像最初的我,以自己的利益优先,为此不择手段。
黑贝尔耸耸肩:“看你的样子,这一世也和我一样是原住民吧,我可是实打实用白人的方式从白人手里抢回许多土地。你明知道部族被白人赶到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你又咬了白人几口?”
贝尔卡蒙一时无语,摇摇头:“你在这方面做得比我好。”
见他承认得如此干脆,黑贝尔反而不愿让话题就这样过去:“哼……难道是发了善心?你应该知道,即使没有邪典,那个法师也不会突然为国为民,战乱还会继续,平民依旧会化作他的养料,只是效率更低下而已。而我得到的酬劳是实打实的。”
贝尔卡蒙被他烦得不行:“你还记得罗曼骑士团那个红发骑士吗?”
黑贝尔脸上现出一丝茫然,然后他抓住了什么:“米安?你不说我都忘了,她相信了骑士就该匡扶正义为守护他人而战的鬼话,然后就那么死了,和无数天真的家伙一样。你应该清楚,我们能活得比别人久,就是因为我们没那么天真。”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信服的迹象。
贝尔卡蒙懒得和另一个自己讲好听的大道理,又换了一个问题:“你死时在想什么?”
“不想死啊,我不甘心。”黑贝尔慢慢说着,然后眼睛慢慢看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有很多遗憾,比如,当时选择撕掉那本书会怎样?”
贝尔卡蒙露出一个舒畅的笑容作为回答,就如同他死去时那样。
黑贝尔了然:“好吧,我懂了,那还算值得。有意思,死前比愤怒更鲜明的竟然是遗憾……也许正是因为留下了这个遗憾,我这辈子才那么热衷于跟白人对着干。”
贝尔卡蒙点点头,“你在自己的世界想怎样都是你的自由。不过,”他又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别打她们的主意,你会后悔的。这是忠告。”
黑贝尔恍然:“你说服我了,我没兴趣去啃硬骨头。”
即使大半人生迥异,两个人都认同“这确实是另一个我”。两人达成了互不干涉对方世界的共识。
即使如此,贝尔卡蒙依然保留了“黑贝尔在原本的世界已经臭名昭著根本不怕白贝尔冒充他抢银行”的可能性,将黑贝尔带离学校后,对外以生病做借口,每日就守在公寓里,对黑贝尔严加看守,杜绝他与外界接触的一切可能。
黑贝尔也知道这一点,没有去费心证明什么,配合他安分地呆在公寓里——直到「农民有力量」帮派成员们因为担心病了好几天的贝尔卡蒙,没打招呼直接冲上门打个措手不及闹得鸡飞狗跳,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听着打卡里提到的钢琴曲写完了
*又是一如既往只记得把醋给泼出来就完事了的东西。
*有非常多余的感性描写。
*字数:3252(含小标题及重复的句子)
你知道“唱片”或“磁带”吗?是的,一片中心镂空的圆盘、一个内部由齿轮状的卷盘缠起一卷卷黑色塑料带的长方体盒子。
置于唱针下,在转台上开始旋转。
置于播放器的空槽中,随着咔咔声将带子从一边转向另一边。
——这是A面。
翻转唱片,将另一面置于唱针下。
翻转磁带,将另一面嵌入播放器的空槽中。
——这是B面。
明明在刻录在同一个媒介上,两面却发出了不同的声音。对此,你又怎么想呢?
当然,我知道你已经得出自己的答案了。
现在,分别听听A面和B面的声音吧。
-A面-
黑色的键、白色的键。
纤细的指节、交错的指节。
和音、杂音。
一首毫无章法的乐曲,而后是没有敲下指节却兀自弹奏或修正的琴声,杂乱的音符从下压的琴弦里流出来,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上——这根本算不上是在演奏。
“啊啊啊啊钢琴活了啊!”穿着校服的男性发出了尖叫声。
“哎?”穿着校服的女性反应慢半拍地歪了歪头。
夜晚的学校,两个毕业已久的学生,和仿佛在呼吸、仿佛在吼叫、仿佛在躁动着的钢琴,空气中充斥着不协和音。假设从内部上锁的音乐室是一个密室,那么,可以明确的是,将穿着校服的男性称之为A,女性称之为B,音乐室内,此时此刻,没有除AB以外的第三个人类,不论死活。
然后——
“唧唧!”密室内发出了第三者的声音。
是一只红松鼠,在钢琴的腹腔中穿梭,将琴弦向下压,将螺丝、弦,甚至是木制的外壳都撕咬得松动而摇摇欲坠,使得有着漂亮黑色皮囊的钢琴内里溃烂不堪,发出失真的惨叫声。
“哈哈,哈哈哈。”男性干笑两声,“还以为真的有鬼呢。”
……
1、2、3、4,5。
无论怎么走,向上的台阶总有盈余。
“你知道彭罗斯阶梯吗?”她这么说了,“透过视觉的错位,展现出不可能的…‘无限’的光景。” ……就像是,现在的状况。
“那是什么?”提问的人已经将脚步迈向阶梯的拐角。绵延无尽的长蛇般的楼梯折出一个新的角,稳稳地承托住了他的鞋底……当然,这只是经过主观加工的说法,事实上,他只是在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阶梯上又踩过了一层。
“一个有名的几何学悖论。假设我们被困在四维……或者更高维的空间里,假设我们所在的世界受到某人的操控的话……罢了。到现在为止,阶梯数到多少节了?”
“我看到尽头了,但是……”男性犹豫着放慢了脚步。
661、662、663、664,665。
“666。”女性接过了他的话,先一步踏上了最后一节阶梯,楼梯的尽头是一座宽敞的礼堂,里面已经有人了。
“看来我们已经来到阶梯的奇点了。”她笑了笑。
-B面-
黑色的键、白色的键。
无形的指节、不存在的指节。
和音、颤音。
漂亮的韵律随压下的琴弦处发声,一下一下,以《小星星》开始,在琴键上由慢而快地跳跃着,仿佛能看到窗外有流星闪过。实际上,流星从天上撒下来已经是两周前的事了,或许这是两周前的星星的余热吗?杂乱地在琴键上左右跳动的星星仿佛迸发出了灼热的火星子,想伸出手去触碰的时候,星星的温度与音符一同落到了地上,发出了干脆的声音,没有再跃起来。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自己在弹的钢琴吗?”一个看起来还是能穿上校服的年纪的男性敲了敲陷入寂静中的立式钢琴,就像是在确认某个野生动物是否还有呼吸一样,钢琴没有回应,他就顺势把琴盖合上了,黑与白的齿列被关进了木制的嘴唇中,不作一言。
“它应该还在这里才对,但不清楚具体的对象是谁,就算是寻人寻物魔法也需要具体的媒介……”一旁的男性抓着形状奇特的叶子、蜥蜴的断尾一类的东西,沉思片刻后作出结论:“把钢琴拆了吧,用里面的琴弦或者螺丝钉之类的做媒介。”
“故意毁坏财务罪最低的刑罚是……”一旁的第三个男性正要开口,此刻,钢琴却先撬动了唇齿,音符发出轻快的跃动声。几人看向那架钢琴,琴盖仍是合上的状态。音乐室内的四人并不知道,但这一曲是麦克道威尔的《女巫之舞》,琴壳内未知的世界里正以极快的速度弹跳出一个接一个清脆的跳音,像是音符一个个跳进翻涌着绿色浪潮的坩埚中,飞溅出无数无害的水花。心头鹿似乎正不自觉地随着女巫的舞步而撞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才随着乐曲渐渐缓和的节奏而得以找回自己的呼吸。四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最终四人中唯一的女性开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现在要怎么办?”
“不知道,要不把钢琴砸了?”手上捏着奇怪的巫术道具的男性看待世界的方式总是很干脆。钢琴叫嚣着又弹起拉赫的《小丑》,像是正发出轻盈又让人头晕目眩的抗议声。即使琴板盖上了,也能从四处跳跃的音符中明确地感受到像有两只手正快速地在八十八个交错的黑与白的琴键上跑动着,平稳而精准、如节拍器般牵动人的心跳的乐声,就像是面前并非是一个需要他人操纵的乐器,而是一个自行轮转的纸带八音盒,随着不知何人打好孔的长长的带子,吞进去,在既定的孔洞处发出空灵的乐声。
“一千美元以下的罚款、社区服务、缓刑,以及一周的象征性监禁。”似乎对本地法律了解颇深的男性一边说着一边掰出四根手指。
“别的不说,我觉得它弹得挺好的。”唯一称得上是学生的男性发表了中肯的评价。
“那怎么办?钢琴又不会说话,我们怎么知道它想要什么?”捏着蜥蜴尾巴的男性叹了口气。
“或许…它想要的是一场合奏?”女性用指腹摩擦着盖上的琴板,琴壳内发出温和的低鸣声,像是一只正打着呼噜的幼兽。
黑色木质生物轻柔的呼噜声,慢慢地、渐渐地,转为风暴般的嘶吼。当然,一台钢琴自然发不出野兽的怒吼声,只是错落而杂乱、时而低沉时而尖锐的乐声渐渐变得刺耳了。
“好主意!”像是学生的男性身先士卒地拿起贴着墙面放置的吉他,稍微试了下音,“我已经准备好了!”
“好。”女性清了清嗓子。
“我不会。”干脆的男性作出了干脆的回复。
“要不试一下那边的尤克里里?它只有四根弦,相对好上手一点。”已经轻车熟路地把吉他挂在腰间的高中生指了指一旁墙边如面试者一般等待被选择的乐器们。
“这个?”
“不对,那个是贝斯。四根弦的那个才是。”
“这个?”
“对,那夏露露呢……?沙锤吗,真是古板又缺乏新意的选项啊,罢了,也很有你的风格。那么——
“开始表演吧!”
……
也就是说,这就是一个临时组建的乐队被愤怒的钢琴赶出音乐室…的十分钟前发生的事。
“它干嘛这么生气?”始作俑者不解地一边在楼梯上奔跑着一边发问。
“大概是因为有人连c和弦都不会弹吧。”女性冷冷地回道。
“话又说回来,你们有没有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还有……斧头、摩擦地面的声音。”四人中最小的男性一面说着一面频频回头,脚下的影子被阶梯拉得长长的,像是被折成了数叠。
“比起这个……”存在感略低的男性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准确地说,是看着脚下的阶梯:“这条楼梯,我们已经……”
“走了666节阶梯了,对吧。”跑在最前的男性停下脚步,楼梯的尽头是一座宽敞的礼堂,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个陌生的女性不知正说着些什么,她转过头,朝四人打了个招呼:
“初次见面。”
“请说英文。”气喘吁吁的男性如此回答。
-杂音-
“所以,你们的名字是?
“……
“这是哪国的名字?
“好吧,亚洲人,欢迎你来到奥庇沙……开玩笑的,这里是美国,埃芬市,罗卡里兰高校。
“开场白…或者说结束语已经说完了,那么,你们想怎么样?想回去的话,我这里有认识的小叮当和任意门,又或者…你想组个临时乐队吗?因为我们这里有一两个音痴所以那边的钢琴很生气,是的,音痴是在说我自己。
“哼…你们能答应就太好了,希望你们能让它满意……你是说希望渺茫吗?我会期待的。”
-和音-
称不上和谐、称不上优雅、称不上漂亮,甚至略显狼狈的一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最后一根颤动的弦、最后一句即兴的歌词落下而画上休止符。三个人弹唱,而另外三个人坐在音乐室的椅子上只负责了鼓掌,据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钢琴没有眼睛、钢琴没有嘴、钢琴没有毛发、钢琴没有四肢,“钢琴”并不是活着的生物。
穿着校服的男性手中的红松鼠在安静的音乐室内一跃而下,蹦跳着跑向那架有着漂亮骨架与外壳的钢琴,就像寄居蟹找到了全新的壳,它钻了进去。
被沉默所充斥的室内,不知是钢琴或是松鼠送来了一曲《月光》,月亮温柔而沉静,如隔着层纱幕般垂下眼睑,圆而白,投来明朗而慈悲的目光。
某个人轻轻哼唱、某个人弹起和弦、某个人打着拍子、某个人跺着脚,某个人轻叹出声:
“真是…像魔法一样。”
“这种话,现在才说吗?”
钢琴没有眼睛、钢琴没有嘴、钢琴没有毛发、钢琴没有四肢,“钢琴”变回了它应有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