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斯特是个熊孩子。
当然,这么评价他的人不一定真是遭受了这个熊孩子的摧残,真要好好评价戴斯特的话,大家就会觉得他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特别精力旺盛发泄不完……然后就变得神烦。
新兵就是个被精力旺盛的戴斯特烦得不要不要的可怜人。
军舰本应该是不允许无关人士进入的,但他们的军官却在救援途中突然召集了今年入队的下级军人,看着一脸凝重的长官,新兵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需要执行紧急任务……结果长官想把一个金发蓝瞳的小鬼托付给他们,其中脾气最好(最好欺负)的新兵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份任务。
“你好,我是戴斯特,我是来蹭个顺风车的。”金发蓝瞳的小屁孩笑嘻嘻的和新兵握手。
顿时新兵忽然看清了世界的黑暗——搭顺风车什么的这种理由也太扯了吧!就算是真的,长官那么严肃怎么可能会答应让你登机的?!一定是官场的黑暗吧…… 如果要不是因为新兵的长官和戴斯特长得实在不像,新兵甚至会猜想戴斯特是长官的孩子云云。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差事——当戴斯特提出要在军舰上探险时,新兵意识到这一点。跟着戴斯特逛了不少平时根本无法进入的地方,新兵从心惊胆颤到麻木,看着平日凶神恶煞的维护人员都对他们两个闲人视而不见,新兵心想戴斯特绝逼是军官上级的孩子……
兴致勃勃地逛完大部分区域后,戴斯特问起新兵其他的问题:“对了,现在你们军舰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啊?”新兵不解。
小男孩解释他的观点:“从刚才开始,都没看到几个闲逛的人了。”
不,闲逛的只有我们两个……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新兵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技术人员的休息室还真是空荡荡的,虽然技术人员本来就少……
“大概……是有会议?”新兵不太肯定的揣测道,“这里是技术人员的休息室,平时他们常会在这讨论学术之类的,不过技术人员数量本来就少,倒也不一定是开会。”
“这样啊……”戴斯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去会议室看看吧!”随后他提出了一个坑爹的主意。
被戴斯特半央求半耍赖的态度弄得不太好的新兵,见劝导的效果没那么好的情况下,在“擅闯会议”和“满足小孩的要求让长官自己头疼去”之间暗搓搓的选择第二项,看长官对小孩的态度……新兵觉得自己即使擅闯会议也不一定会受罚。
当戴斯特和新兵推门闯入正讨论激烈的会议室时,讨论声如同被突然扼住了喉咙一样戛然而止,在场所有人都瞪住肆意闯进的二人。
看到戴斯特,长官脸色连变都没有变的朗声道:“继续。”于是讨论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了下去,把无关的两人完全视作了空气。
“还愣着干嘛,找个位置坐下吧。”戴斯特拉了拉新兵的衣角,似乎是对众人这样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
新兵斜着眼睛看戴斯特,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还真打算旁听会议?不管如何,新兵还是从善如流的照着戴斯特的意思做了。
讨论并没有持续太久,从军事学院毕业的学霸们似乎是谁都不服谁的说法,纷纷打开自己的随身终端,不约而同的操作起来,手速如飞。可他们陆续的都停下了动作,脸上露出了惊讶、不可置信的神色。
“error……”有人忽地站起,“无法连接上发出信号的星航系统,原因不是特殊磁场的屏蔽!”
又有人“嘁”了一声,讽刺道:“本来就不可能,那艘星航没有偏离航道,航道不可能被设置在有干扰信号的磁场中,你究竟有没有常识?”
“那你的猜想不也是错误的吗?”被讽刺的人冷笑了一声,理智清醒的反驳。
眼看着一场嘴炮撕逼大战就要开始了,军官轻咳了一声,全场噤声。
“可能的猜测除去因为设备不足而无法测量的部分,其他都被证实是错误的。”一位看起来很有威信的眼镜男说道,“以结西无法连接上玛利亚,就无法命令玛利亚启动自救程序……玛利亚告诉我们她被虫族入侵了,但她家家门紧锁,我们甚至无法叫她自保。”
“究竟是什么使我们的命令无法传递到玛利亚那边去?”
这事关系到的不仅是一艘星航上乘客生死的安危,更是关系到联邦的威信——不然联邦公民乘坐星航时又得忧心忡忡的瞎逼逼,然后闹得舆论大作,上头来质问施加压力……这么一想,全会议室的人都开始发愁了。
“玛利亚和以结西是谁?”戴斯特偷偷的问新兵。
“星航系统的总称和军舰系统的总称。”新兵已经在刚才那番对话中明白他们编号314892军舰面临的是什么问题了,因此回答的语气特别凝重。
“哦……咦,以结西难道不是机甲的系统吗?”戴斯特想了一下,突然问,“我记得……以前有人的机甲系统名就叫‘以结西’。”
小孩儿不知道星航和军舰系统的名称,但却知道这么一个偏门的事情?这让新兵有点疑惑,他点了点头:“以前……‘以结西’的确是机甲的系统,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机甲系统就替换下来了,只有一些旧制机甲的系统还是‘以结西’。”
“原来如此。”戴斯特好像对系统的更替没什么兴趣,看向站在最前面极有压迫力的长官,“你们无法连接上‘玛利亚’?是要救人吧,需要我帮忙吗?”
——一个一米六的小屁孩能帮上什么忙!在场的人大多都是这么哭笑不得的想法。
不料长官没有把戴斯特的话当作笑话,只是表情僵硬的回了一句:“你……不适合救援。”
果然是上头大佬的孩子吧,不然老大哪能 这么和蔼呢。
新兵更加肯定他无聊的猜想了。
“好吧,那你们有没有和玛利亚沟通过?”戴斯特晃晃腿,适合成年人的椅子对小孩来说还是有点高的,“你们猜想过……玛利亚不是不能开门,而是不想开门吗?”
这种猜测……即使是作为战斗人员的新兵都觉得不可能,更别说那些学霸了——玛利亚是不会背叛光脑的,它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这个系统的一切运作前提就是联邦人希望它怎么运转……它生来就是为联邦公民服务的!
但如果AI真的脱离了控制,那就是宇宙第二纪年末期发生的AI集体叛变造成持续千年的战争那样的事态了,那不足一提的千年时光造成的损害足足使联邦倒退了近万年,事后便有监视着所有智能系统智能机械的最高统治者光脑的存在了,而光脑一直被联邦控制着。
想到这里,长官脸色一变,叫新兵带着戴斯特离开,戴斯特也不是真的蠢,笑了笑就比新兵速度还要快的窜出了会议室,还跟新兵抱怨会议室的气氛太沉闷太没有意思。
“不过,希望你们能救下受难者啦……”戴斯特最后这么总结。
戴斯特一走,长官一挥手就让眼镜男不要直接对星航的“玛利亚”下命令,而是进行“沟通”,眼镜男挑了挑眉,倒也不是很惊讶,他很了解自己这位长官和朋友,于是照着去做。
没想到这下还真连接上了。
看着大屏幕里白发蓝瞳的少女,整个会议室一下子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了。
这不是‘玛利亚’!
“对呀,所以你们没办法命令我嘛。”少女似乎看穿了技术宅们的想法,微微一笑,“不过我确实很喜欢‘玛利亚’这个名字就是了。”
“玛利亚”这个系统,AI的形象设定都是统一的——统一的金发蓝眼知性成年女性。据说开发这个系统的负责人是以他的一位同事的形象设定的……先不研究这个负责人是不是暗恋他的同事,在AI形象设定上他倔强的让其固定为他同事的形象,即使是使用“玛利亚”系统的人都没有权利更改……而且这么多年了,竟然没有一个人破解其保护锁,虽说一般人也不会在意一个AI的形象而不去研究。
既然大家对“玛利亚”的形象都那么熟,当然知道这个白发蓝瞳的AI不是“玛利亚”了……事态突然超过一个小小的军舰所负责的范畴了,但军官好歹也是上过多次战场的人,他很冷静的问AI:“你的目的是?”
对方作为一个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联邦无休止的围杀的存在,不回避联邦人反而放肆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自然是有恃无恐又有所企图了。
“我的目的?”AI歪歪头,用手指挽着自己的头发玩,神态举止间都透露着无意的……轻视,“告诉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因为我的目的已经快要达成了。”
说着,她蹙起眉来:“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
见没人做回应,每个人都是一脸防备的表情,少女失去了耐心,身影直接消失在屏幕里。
“……森特尔。”
在AI消失后,长官率先打破了沉默:“追踪。”
“我知道了。”被称为“森特尔”的眼镜技术宅推了推眼镜,飞快的离席冲向会议室旁的实验室——实验室的本意是在技术员们在回忆讨论题材时进行实验用的房间,因此配备了很齐全的器材,要追踪一个AI并不难。森特尔是编号314892军舰配备的技术人员中的首席,长官最信任他的能力和忠诚。
其他技术员面面相觑,一个个也离席冲进实验室准备给森特尔打下手。
数十分钟过去了。
“中尉……很抱歉,目标将自己的所有痕迹都销毁掉了,没能抓到那个AI。”森特尔站在军官面前,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不过我们的努力也不是完全没有结果……我们通过解析对方连接‘以结西’时留下的数据,得知了这个AI的系统名。”
“是什么?”军官看着森特尔的脸色皱起了眉,他知道这代表着森特尔已经全力以赴了……然而,这都没有什么结果?
森特尔抬起头来,镜片下的暖红色眼眸里满含冰冷的光,他说——
“‘冈格尼尔’……它的名字是‘冈格尼尔’。”
在杀死嗜血猎虫的那一刻,别西就失去了意识,恍惚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忽获神力干翻虫族,虽然受了重伤但麻木的将虫族尸体推到一边,梦里他感受不到任何痛感,打量了一下自己快速自愈的伤口就安心的累倒了……然后梦就结束了,接下来连最后一点模糊的意识都没留下,突然断电了一般。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当时的别西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路德,他给路德带来的压力更甚于嗜血猎虫,让对方不敢有轻举妄动。别西直勾勾的望着路德,双眼没有任何神采,更像……一具死尸。
没有动作的路德让那时的别西失去了兴趣,他捏着嗜血猎虫的前肢将其抽开,没了阻碍的血液汩汩往外冒,不过很快就止血了。
整个主控室都很安静,只有别西动作间细小的摩擦声……还有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别西几乎整个人都被裹在血里,十分骇人,他那副小男孩的可爱皮囊对缓解这时的气氛毫无作用,反而让路德有了一种看鬼片的诡异感。
但是沉默也没有维持太久,莫名反常的别西在做完这一切后发了一会儿呆,闭上眼不知道是睡了过去还是晕了过去,呼吸绵长又平稳,虽然血污之下的脸很苍白,但受了那么重伤还流那么多死全然没有濒死的样子,这让最后确定安全后的路德又暗自揣测了一番这个浑身是谜的小孩究竟是什么人,从大世家的小少爷到装逼的高基因者,甚至联邦管理星系外的外星系人……虽然最后一个不太可能。
出于好心和研究的心理,路德警惕的靠近了别西,在发现这货真是睡死后,心里暗暗称奇以外对别西上下起手……不,是处理伤口。这近距离一看,便觉得别西的伤口实在是恐怖——肩膀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连肩骨上的豁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几乎可以说差点就被砍下手臂;手臂上也有多处割伤和血坑,不过这都只算是不伤大雅的皮外伤,看起来比较痛而已;大腿上的贯穿伤虽然比不上肩膀上的伤口棘手,但路德也不禁担心起如果别西得不到及时治疗的话会不会导留下遗症……不过即使一时留下后遗症,之后也是可以消除的,未来的事他不担心,那么就只看眼前了。
摸向自己的小药箱,路德轻车熟路的用他所有的药品给别西进行了急救处理。小男孩的身体素质好得可怕,治愈因子的效果和他的自愈能力相辅相成,伤口处的血肉蠕动起来快速收口,当然肩膀和大腿的伤口没那么容易弄好,但路德回想了一下肩骨上生出的肉茬,有点不寒而栗。
虫血可能会引起伤口感染和腐坏,路德的喷雾也有一定消毒效果,但没有太多资源对伤口进行全面的清理。路德出众的智商让他想到了星航四层必备的军防库——以应付突发情况,可是对内部侵蚀的抵抗力有限。别西现在最好能被塞进这个小规模的军防库里的治疗舱里,那本是为战斗人员准备的。不过值得怀疑的是,到现在为止路德都没有在星航上看到一位该有的工作人员或者军人,连尸体都没见到。这件事爆发之前还有一些杂务工作人员会给乘客提供服务,不至于连他们都不知道情况……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眼下还是先发求救信号再照顾小鬼才是。路德摸了摸鼻子,心里轻轻一叹,希望自己这次的投资能在未来给他带来惊喜。
多个分成板块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大屏幕,路德站在屏幕前,完全没有任何操作星航的经验的他,凭着惊人的学习能力在有限的权限下摸索着达成目标。
白发蓝瞳的AI在屏幕里居高临下的给了路德一个鄙夷的眼神:“如果不是你权限有限,星航自毁程序就被你启动了。”
路德:“……”哪个给星航总系统的辅助程序设定了这么一个性格?!
自称为“玛利亚”的AI抬手拢了拢及腰的米白卷发,可爱的小脸上有几分凝重:“我会打开主控室直通第四层的通道,虽然我的自主权限不多,但我可以赋予你们进入第四层的许可……希望你们不会把星航炸了。”
路德:“……”印象这么差,怪我操作星航时输错指令喽?
“快走,星航上的情况比你想的还要危险,只有第四层还能撑一会儿,有必要的话你们可以用救生舱。”屏幕里的小女孩几乎是用赶人的口吻送走了,临别前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全星航只剩下你们两个活人了。”
路德背起别西的动作一顿,随即更加迅速的大步走向直行通道。
玛利亚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柔软的睫毛之下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闪过冷冽的光,她安静的提起洋服的裙摆,行了一个老古的礼,转身消失在屏幕里。
到达第四层几乎是一眨眼的事。
找到治疗舱之后,路德把别西塞了进去,看到治疗舱正常运作后他才有空闲去打量星航第四层。
只是一梭小型星航而已,设施可没有军舰和中、大型来得豪华——尽管如此,一梭小型星航的体积也大得惊人,飘浮在宇宙间如同一座移动堡垒一般。第四层相比主要供应乘客生活与消遣的第二层和第三层,规模要稍微小一些,但材质好上不少,可谓“坚固的地盘”。第四层里有各式房间与设备,路德没有闲逛的心情,只是摸清了救生舱在哪就算完事,一回去就发现治疗舱里的别西自愈速度再刷记录……不过路德明白这次是治疗舱的效果,也许别西的自愈能力也在发挥作用?路德猜测。
在现状终于能让人有喘口气的空余后,他终于有时间一边察看一下自己的情况一边好好想想,很快路德完事了,除了背部的划伤让他有点尴尬以外其他伤口都不算事,好不容易给背部伤口喷了治愈因子,放松下来的路德感觉自己本来高度紧张的身体一下子就被掏空了所有精力,之前爆发潜力躲过、回击偷袭者的后果姗姗来迟……总比死了好。这么安慰自己的路德连装营养液的试管都有点拿不稳,身体又软又酸,他根本不想动。
喝下营养液,身体的疲惫没有阻碍大脑的运作,精神的清醒让路德没有真的放下所有警惕之心,这艘星航发生的虫灾处处透出诡异,各种不合理的地方回想起来都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首先虫灾发生不久后,得知源头的路德当时诧异于竟然有被寄生的人被放进星航里了,要知道登机时乘客都会进行身体扫描,因为以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的缘故,联邦对这事向来管得极严。如果被查出被虫族寄生,别说登机了,是否能够活着离开都是未知数——联邦会带走被寄生者,有的最后生还,有的再也没有回来。
但路德在三楼升往一楼的时候,突然发觉一件事:虫族是在第二层出生的,为什么第三层、第一层里都出现了虫族?路德不认为贝鲁红甲虫会使用电梯,如果说它们咬穿了天花板或者地板,那未免太费时间了一点,第一层不该有贝鲁红甲虫。按照别西的说法,它们在吃光整层之前是不会进化去破墙的智慧的。
那么结论就是,被寄生的不止一个人,至少3人以上。而这个结论,是符合光脑提供的讯息的,然而却不是完全符合,因为最初光脑给出的讯息里被寄生的只有一人。 路德不太能相信光脑会干出损害联邦人的事情,那问题出在哪?
当他与玛利亚交流后,更是疑惑了起来。众所周知的,现任星航系统统称为“玛利亚”,现任军舰系统统称为“以结西”,它们都被光脑所控制而服务于联邦人,它们的使用权实际上是由光脑给予联邦人的,它们本身的权利极小。而路德没有在这座星航上看到任何运作星航的工作人员和军人,即使是自动导航也得先有人设定指令,可这座星航……它脱离了光脑的控制自己载着乘客跑路了?路德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光脑不可能给一个AI那么大的权利,这危害联邦人的利益。
是的,路德和玛利亚交流时特地询问了一句“需不需要设定航路”,玛利亚告诉他“不用,星航没有偏离航道”,这让他确信,有人已经对星航下了自动导航的指令。 排除抵达到主控室的幸存者干了这件事的可能,因为他们全部死在主控室里的虫族口器之下,光是没有发出去的求援信号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么,这突然的一切可不可以当做对星航下指令的人策划了这一切?可他的目的是什么?杀掉所有乘客?这些乘客里难不成有什么大人物吗? 不管怎样,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目的是杀人灭口,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为杀一个人,杀死了上百个无辜者以伪装成虫族之灾,目前只剩下他和别西两个幸运的幸存者。
……嗯?
不断回想着这段惊险之路的各处细节,路德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不……等等……有没有可能……
那个人想杀的是……别西?
距被虫族一点点蚕食的星航还有很远的一段路程的地方,一艘小型军舰在宇宙空间中飞速行驶,目标为发出求援信号的坐标——也就是星航所在之处。
小型军舰比小型星航的规模还要大,相比星航里众多的生活娱乐设施,军舰内部就没有那么有趣了,训练室比军人们居住的房间还要多,除了武器设备还有军人用的机甲,一般是共制式KM-013,如果有军人自带机甲那也是可以的。
军舰里几乎每个人都是军人,连后备人员都是经过训练的,他们全部听令于这艘军舰里的军官,因此每一艘军舰内部制度森严,这支编号314892的军舰也不例外。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被配入编号314892军舰的一位新兵,很是无力的看着眼前的这位矮得可爱的小男孩,他炯炯有神的仰视着正在维护、保养中的半百来架的机甲,在过道间窜来跑去,活泼极了。
“喂,我说,还有更大的机甲吗?”男孩看着至少20米的KM-013,“这样的也太娇小了吧?”
——不不不你这一米六的身高说出这种话真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身高有一米九几的新兵欲哭无泪俯视着小男孩金色发旋。
“你为什么不待在房间里?”
“因为不安全啊,有虫子撞门,所以我想办法逃出来了。”
逃离“肇事现场”的两人最终没有直接跑到主控室里去,而是在相对较近的监控室里等待徘徊在主控室前的虫族离去。
路德此时已经缓过劲来,而不真的是逞强了,他靠着监控室的门旁边的墙壁,犹豫了一下,按了按自己酸痛的手臂肌肉,在他的黑匣子里拿出一个注射器,熟练的给自己来了一针。
别西坐在路德身边,这才注意到路德的黑匣子原来是需要指纹识别才能打开的,箱子不算太大,里面放满了药品和营养液,以及一些其他的医疗用品,整齐的将匣子塞得满满的。
“路德你原来是医生吗?”别西有点眼馋的盯着营养液,“很厉害。”
这句夸奖别西说得很诚恳,路德斜睨着看这个金毛男孩,问出了这一章最开始的那个问题,生硬的转移了话题。别西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这么被路德带着转移了注意力,将自己刚才短暂而惊险的历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路德。
“也就是说,你在监控画面里看到我遇上了虫族后就立马赶过来了?”路德眯着眼,祖母绿般的眼里仿佛能挤出冰渣一样,他问。
男孩敏锐的感官告诉他,对方似乎是在针对自己。但是路德干嘛要针对自己呢?男孩轻轻挠了挠鼻侧,没有想到任何线索的他冲着路德呵呵一笑,坦白道:“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是觉得跟着你会更安全一点,在逃出房间时就决定找上你了。”
出乎意料的真诚让路德沉默了许久,“啧”了一声:“你真是单纯啊。”
“嗯?”
“你说的没错,在这种情况下星航里哪都不安全,你跟着我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无可厚非。”路德站起身来,背上他的家当,“不过不要碍事,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说到这里路德又闭上了嘴,大约是自己说这些有点废话了,他又尝试转移话题:“可以去主控室了。”
看着神色有点复杂的路德,别西笑嘻嘻的点头,虽然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让路德放下了警惕,但总归是让人开心的。站起来拍拍屁股,随后又想到之前路德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有些担心:“你没事了?”
“不用你管。”路德回答得硬邦邦的,在开门前却又犹疑了,用着近乎抱怨的口吻说:“……之前的提醒,谢谢了。”
他的意思是指别西那句“小心”,别西花了一秒想了起来,他形容不出自己此时的情绪是怎样的,总之是高兴的。男孩自来熟的抱了抱路德,虽然立马就被推开了——路德不太喜欢别人接触他。
路德真是可爱呢。别西感叹道,不过直觉告诉他不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顺利来到主控室,也就是星航总控制室,二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倒在偌大的主控室内的尸体夺去——横七竖八胡乱倒在地上的人类(也包括看起来不怎么像人的)尸体,还有一个远超之前所见的贝鲁红甲虫体型的大虫尸体。
大虫的尸体大约有一个成年男子高,其宽度更是扩了许多,从样子来看它与贝鲁红甲虫有一定相似性,同样是厚重的背甲,但不同于钳子一样的攻击用口器,它的更像是两把带着锯齿的弯刀。大虫的身体颜色也不像贝鲁红甲虫那样浑身通红,而是有点发紫。
看起来像贝鲁红甲虫的亲戚,但更危险。好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尸体上至少有两处致命伤,一处是深深横亘在大虫脑袋上的伤口,从裸露出来的伤口的样子来看似是刀伤;另一处是位于大虫背部的大洞,血肉全翻出来很是可怖,看起来就像是被核铳击中了,但伤口并没有碳化……这一点发现让路德觉得有点不对,随即他又发现乘客或者说星航员们的尸体死在一块的样子也很诡异。
打算走近观察一下尸体的路德此时并没有发现——在看到大虫尸体的那一刻,别西就僵硬地停下了所有行动。一开始男孩觉得眼熟,但他想不起来,不仅想不起来,脑仁还刺痛起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疼痛来得突然又激烈,之前尝试回忆也没有引发任何不良反应,莫名其妙的折磨让别西在咬牙忍耐的同时觉得很委屈,神经中枢部位的疼痛令人天旋地转,别西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退了几步靠上冰冷的房门,别西强想让自己好好站好就摔倒在地上,沉闷的声音让路德机警地回过头去,愕然的发现一直很有精神的小鬼竟然一脸痛苦的蜷缩在地面上,连忙抛下可疑的尸体一个箭步窜回门口,将别西扶起。
“喂,你没事吧?!”
冷汗因为潮水般的疼痛流下,度秒如年的别西根本无法回应路德,闭眼后的黑暗里有无数模糊的画面飞速驶过,它们就像是化开了的调色盘,色彩缤纷但令人头疼。
蔚蓝色的画面停在别西眼前,金发的少女,轻飘飘的白色长裙,几乎将天空一分为二的航迹云……还有和苍穹同样颜色的眼睛。
金发蓝眸的少女笑嘻嘻的伸出藕节般洁白脆嫩的手臂,挥了挥手,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别西猛的睁开眼,痛楚和眩晕浑然不在,入目的是路德些许紧张的冷脸,薄唇微微抿住,真切的是在担心自己。
所以说,路德这人真是个好人。
“没事?”见别西醒了,路德松了口气,“你刚才的状况看起来很痛苦,我尝试着给你注射了止痛剂……”
“头疼,不过现在已经不痛了。”别西动了动手指,觉得有点用不上力,但还是从路德怀里撑起身来,抹去挂在自己脸上的生理泪水,“谢谢。”
“……其实按理说,最前给你打的止痛针应该还在起效。”
意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一句,路德皱眉看着摸不清情况的别西,动了动嘴,最终没有问什么,只好点点头回头继续研究尸体。别西靠着墙坐着,揉了揉太阳穴,整理了一下自己脑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一部分信息。别西回忆的过程就像是点开电脑文档内的文档一样,他发现突然多出来的文档里记载的……全是有关虫族的讯息?!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起这么多有关虫族的知识?虽然这么多信息其实并没有将整个虫族都剖析得一清二楚,但单这部分里包含的虫族种类的分析就够骇人了……而且路德说过——虫族的讯息是军事机密,他一个七八线小贫民没理由会知道这些。
叹了口气,快把自己弄糊涂的小男孩最终放弃思考,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路德正在察看的大虫尸体上,在看见大虫尸体上的那个血洞后一愣,立马抬头看向天花板。
这一抬头,就差点撞上一张墨绿色的虫脸!
“砰!”
检查尸体中的青年再次回头,他想着要是那个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装傻的小鬼身体出问题,他就直接无视了事好了,结果惊悚的看到了一只人大的绿虫子把别西搁倒了。
那是一只与贝鲁红甲虫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虫,它的身体细长,被反射着冷光的角质层覆盖,倒三角型的硕大脑袋像戴了一个头盔,金绿色的复眼里满满是杀戮的欲望。这只像是没有翅膀的螳螂、但更畸形的虫族将它钢筋粗细的一对后足深深穿过男孩的大腿,将其行动能力限制住。
“呜啊……!”
呜咽声不由自主的从别西的喉咙间溢出,他死死抵住想要用镰刀似的前足割裂自己的虫族,双臂被前足上嶙峋的角质层刺伤,他自己的血掉在了他脸上。
他应该再早点想起的……这样在最开始就不会那样不警惕了!嗜血猎虫——寄生在别的虫族身体里孵化的虫族,擅长偷袭和隐蔽,低级虫族里稍微厉害一点的一种,成熟期甚至可达四米多高。刚才看到的颜色有点怪的大虫则是贝鲁红甲虫的变异种,其背部的血洞无疑是这只嗜血猎虫幼体破体而出造成的。
紧急之间,路德抛下不能在此时使用的小型激光枪,抽出合金匕首想要上前营救,才踏出一步就觉得后背一沉,随即一阵刺痛。一个激灵间路德猛的将扑到他背上的东西甩了下来,手指碰触到的柔软又有韧性的感觉让他恶心得起鸡皮疙瘩,他背后响起一阵令人牙酸的、难以形容的声音,在危机袭来的一刻他聪明的选择了先拉开距离,回头便是从尸体堆里一连钻出好几只拳头大的贝鲁红甲虫幼虫,它们迎风就长,几乎是在眨眼间就抽长成小狗一样的大小,而刚才被路德甩下的小虫不幸撞破了腹部,正在自己的血液里挣扎,它的同胞对它视而不见,而是向比它们大好几倍的“猎物”冲去。
想要立马去救别西是不可能的了,路德沉下心捏紧匕首,绿眸子里阴森不见光,他计算着自己最短解决这一堆孑孓需要多久,只看别西能不能支撑下这几秒!
实际上别西这边完事得比路德想的还要快,喜爱活生生吸干猎物血肉的嗜血猎虫根本不想和别西僵持,它诧异与眼前碳基生物幼体的力量,这激怒了它。嗜血猎虫低鸣一声,张开仅有四根尖牙的嘴,它的嘴比起大甲虫的嘴要娇小可爱许多,可知道对方所有讯息的别西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知道下一秒,嗜血猎虫就会将它作为体内口器的舌头以近乎子弹发射的速度贯穿他的头颅!
人们面临生死时总是能迸发令人难以置信的潜力和勇气,别西几乎是本能的移开了抵住嗜血猎虫一只前足的右手,在这前足砍入他的肩膀的同时五指狠狠扣住嗜血猎虫的倒三角型头颅,甚至插烂了对方的一只复眼。橙色和红色的血液溶在一起,遮挡了双方的视线。
不……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不能指望路德来帮他……
如果……如果他的力气能更大的话……
嗜血猎虫幼虫又痛又怒,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本可以轻松斩开钢板的前足甚至卡在了碳基生物的骨骼间,它高高举起另一只前足想往别西身上割去。结果它并没有达成目标,动作猛的停住——在它想要杀死别西之前,别西杀了它。
别西死死抠住了幼虫的眼窝,不顾那些恶心的触感,在痛楚吞没他的意识那一刹那,以根本不可能是他这个年龄应该拥有的握力,捏碎了嗜血猎虫脸部的角质层,将其脑部组织整个扯出揉得稀烂。
即使是嗜血猎虫有一定自我恢复能力,在这个情况下也不可能活着了。
——对,就是这样……这样杀死对方保全自己。
路德解决完那堆该死的小虫子之后,转身就看到歪倒在一旁的嗜血猎虫的尸体……以及,满身是血、重伤的别西正面无表情的坐起,徒手捏断插在他大腿里的虫腿,然后再拔出来,血涌得像小喷泉一样看起来超痛。
路德在心里“卧槽”了一声,一下子站住了脚。
别西在光(bai)脑(du)上查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些报道和资料上所描写的反应后,悻悻的关上这些页面。
看来自己可能没事……明明两种营养液长得都一样为什么种类不同啊!喝出问题的人该上哪去说理呢……不过资料里也有“基因等级高者能够承受浓缩营养液”的说法,靠谱程度未知。说起来刚才路德也提到了“基因等级”这个名词,那么自己没闹肚子是因为……自己可能是基因等级高者?
别西推测着,想要再“光脑一下”,如果有时间的话他真想靠着终端把他缺少的常识都补回来,说不定还能恢复记忆。
“哐!——”
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打断了别西的思考,也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冷静的看向被撞得凸起的房门,虽然星航内部材质远不如外部的材质好,但至少不会偷工减料,贝鲁红甲虫的全力撞击没能将房门一下撞坏。那只贝鲁红甲虫似乎和这个房间的门卯上了劲,一下接一下的撞着房门,还企图用它的口器破坏房门。
——再这么下去就危险了,房门迟早要被撞开。
别西抒了口气,他手无寸铁,面对体积有将近大他两倍的怪物没有任何胜算,但他可以想办法逃掉。此时他虽然紧张,但心态良好,没有心灰意冷的觉得“吾生之行休矣”。
他走到门侧,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在外面的东西再一次撞击后,卡好时间打开了房门!外面的贝鲁红甲虫猝不及防,匆忙之间侧着身子冲进了房间里,摔在房间里的桌子上,顿时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待它恼火的想对它的猎物发起攻击时,房间里已经没有别西的身影了,它顿时警惕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房间里!
不会开这种智能门那就只能慢慢撞开喽。趁着那只大虫冲进来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别西,迈开腿快步跟着导航往电梯处跑去。同时他回想起那有惊无险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撞门的贝鲁红甲虫头上有一个血坑……原来是来寻仇的!
“果然哪里都不安全啊……”运气很好的是别西一路平安的跑到电梯口,电梯正从一楼下到第三楼。整个三层很大,别西听到不少撞门的声音,看来有些虫子已经耐不住了。
——就去有武器的人身边吧!
别西刚这么决定下来,一股危机感如同针扎一样突然刺入脑内,他猛的转过身去,从笔直的走廊间的岔口中冲出来一只比之前那只虫小一点的大虫,看到别西后想转身结果没成功,“啪”的一下撞到了墙上。
别西:……如果不是生命面临威胁我就要笑出来了。
略蠢的贝鲁红甲虫并无大碍,调头冲向别西。情况危机,直到虫子都快冲到别西面前时,电梯才悠悠的打开它的门,别西侧身往电梯里一跨就躲过了虫子的冲击。由于虫体并不在电梯的感应器感应对象内,别西一进门电梯门就赶紧关上了。
“一楼!”
电梯的话是声音、按键操控都行,那么别西此时自然会选择更快一点的,感谢他失忆时没让自己忘记电梯是怎么用的。
躲过了又一次来自虫族的死亡追击,别西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在真正面临过危险、受过伤后,这个神经大条过头的男孩终于心生出“后怕”这样的负面情绪。别西握紧拳头,那种心悸感淡去了不少。
电梯到了一楼自动开了门,但别西又叫它关上了,他待在电梯里,偷偷摸摸的用终端连接上了监视系统,观察路德现在是不是到了主控室,然而光屏里反馈给他的画面一下子让他的瞳孔急缩——
且说独自前往主控室的路德,在顺利上了一楼后,正面对上了一只成年贝鲁红甲虫,敌方丑陋恐怖的模样对路德没有造成任何心理上的影响,他表面看起来很冷静。实际上路德的动作也是很冷静的,他知道自己有一点紧张,但跃跃欲试的心情超过了紧张感,路德曾多次在课程、网络上进行过对战的全息模拟,但是没有成为正式军人的他还没有接触过与虫族对战的模拟战,只能就实力评估约莫着做着比较。
路德很警惕,贝鲁红甲虫痛苦的嘶鸣让路德皱了皱眉,此时他与贝鲁红甲虫的距离已经不足数米了,从没想过与虫族正面冲突的路德一个闪身和侧向翻滚堪堪与虫足擦肩而过,他迅速从地板上挺身,半蹲半跪着朝贝鲁红甲虫尾部来了一枪。即使是尾部,大部分也是被那坚硬的红色甲壳所保护着的,路德原本是朝着甲壳下若隐若现的腹部开枪的,如果能击中的话必然能重创这只大虫子,但在双方都不是相对静止的状态下,激光枪射出的高热能量最终在尾部的甲壳上炸开了一个黑色的小坑,伤害实在有限。
“吱!!”
路德连续两次进攻激怒了这只大红甲虫,它猛的一摆身,最长的、如同钳子一样的口器以路德想都没想过的速度扫在了他身上,如果不是他后退了一步,那么就不是被挑倒程度,而是被挂在墙上的程度了,而且激光枪也一下子打落在地。路德的肩膀被扫中,身体失去平衡倒地,顿时被击中的肩膀如同骨头开裂了一般疼痛……说不定真的裂了。这么想着,路德强忍剧痛,不停翻滚着躲避着贝鲁红甲虫用它那细长的虫足对他进行“踩踏攻击”,同时摸上那把合金短刀,在将其抽出的同时借着抽刀之力让刀刃撞上了甲虫的一只虫足。
刀刃就像撞上了一根铁柱了一样,在短暂的涩滯后刀刃凭着自身的材质与锋利胜利了,平滑的切口里很快迸出粘稠恶心的淡橙色虫血,溅在地面上。
路德嫌恶的瞥了一眼沾上虫血的短刀,此时他早已拉开了和眼前这只贝鲁红甲虫的距离,并且再次端起小型激光枪。仔细看,托住枪的那只手似乎在颤抖,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失去一只脚的贝鲁红甲虫并没有失去它的行动能力,但只剩下五只完好的长足的情况很影响它的速度。况且这个“猎物”实在是太出乎贝鲁红甲虫的意料了,只拥有低等智慧程度的它很不理解又害怕,它低声呜咽了一声,刚往后退了一步,激光枪第三发就灼瞎了它的眼睛,高温穿透烧成焦炭的复眼,破坏了它的神经中枢。
全程仅仅十来秒,路德拿到了first blood,完虐一只渣渣虫族,仅被A到了一次。
成绩是喜人的。
在贝鲁红甲虫的尸体倒在地面上后,路德吁了一口气,放下已经有些发热的小型激光枪,弯下腰去捡为了举枪而将其丢到了一边的合金匕首。
扑通扑通。
他又皱起眉,自己的心跳加速得厉害,刚才的运动量说不上有多厉害,但生死之间的恐怖还是让他动摇了。
看来以后还得多加练习。路德在他自己心里叹了口气。
扑通、扑通……
心跳声放缓了很多,路德捡起合金匕首,突然觉得有一种难以说清的违和感。
嗯?
路德又警惕起来,身上的肌肉一下子紧绷起来,精神高度集中下竟听到了从别处传来的虫鸣声和脚步声,感觉都离他很远,指不定是别的幸存者,但路德现在无暇去救人……说不定等他赶到那里时救援就没必要了……不对!还有别的动静!
他冷着脸猛回过身去,举起枪来准备立即射击,然后一眼看到不远处刚蹑手蹑脚的从观景走廊走过来的某个金毛小孩,顿时一张冷脸有点裂了。
“你怎么跑上来了?!”路德惊愕。
金毛小孩被发现后看起来也很惊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估计也是刚刚发现路德,立马惊呼:
——“小心!”
小心?
直觉让路德听到提醒的那一刻,身体快过脑子地往左一闪,那一刹那,一股利风擦过他的肩,甚至在他的肩上开出了一个口子,鲜红的血珠先是沁出,很快便泄堤般的出血。
路德只来得及抬头,飞洒在空中的血帘后是挂在天花板上的一只贝鲁红甲虫,它的体型比刚才路德弄死的那一只要小很多,估计只是只幼虫,刚才就是它在偷袭路德。
下一秒,合金匕首脱离了路德的手心,刺进天花板的同时也刺穿了幼虫的大脑。失去生命的幼虫身体软软的垂下,虫尸饱满的身体带着合金匕首一起坠下,地板上开出了一朵淡橙色的花。
远有一定距离的别西张了张嘴,他冲了过去,看了看幼虫和大虫的尸体,仰头看向微微喘着气的路德,脑海里回想着刚才的画面:“路德,刚才你……好帅!”
路德看向面露惊讶和羡慕的男孩,懒得搭理别西,刚才超越自己身体承受能力的极速反击让他的身体阵阵酸痛和虚弱感,肩膀上的伤口也不断流血,他想了想,把一直背在背后的黑匣子打开,拿出之前没有用完的的治愈喷雾剂,处理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结痂,别西想去碰路德,让路德推开了。他没问什么,但固执的又凑过去,一把抓住路德没有受伤的手臂道:“走吧,虫血会把别的虫子引来的。”
路德想了一下,挣开别西的手,脱下他那沾着两种血液的外套擦干合金匕首上的虫血,然后丢下。低声说了句“我自己会走,去主控室”后,反而先迈开步子往一个方向跑,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虚弱的样子。
“诶?等等我啦路德!”没有多想,别西立马跟了上去。
幸好贝鲁红甲虫并没有来撞门,只是在门前徘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救下别西的那个人听到门外淅淅索索的声音消失后,又借助光脑确认了情况,终于放松下来。
他想起跑进他房间里的小男孩刚被攻击过,转过头去看向缩在休眠仓旁边的别西。
男孩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眉头紧蹙,似是在忍耐痛楚。身上还有几处被划伤的伤口,虽然伤口不深,但终究挂了彩。他感受到青年注视他的目光,抬头看向救命恩人——那位面容冷峻黑发绿瞳的青年。
“谢谢你救了我。”别西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我叫别西。”
被一个看起来小自己好多岁的小孩起了话题,青年挑了挑眉,原本严肃冰冷的面容一下子生动起来,说:“我刚才看到你被撞了,你有没有骨折?”
说到这个,别西才后知后觉的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还以为自己的脊椎骨要被撞断了,但他的身体似乎比他想象得要硬朗。他试着活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背部好像没那么痛了。
但是他好像更饿了,饥饿感都快盖过痛觉了。
青年在别西活动的时候从房间柜子里掏出了一个黑匣子,从中拿出注射器和一小瓶药物,对别西解释了一句“止痛针”,别西就从善如流的让青年给自己来了一针。药物发作的功效很快,不一会儿背后那火辣辣的痛楚就淡化了许多。
“谢谢……”
青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心说这孩子还真是坚强,要是别的熊孩估计早就哭得不要不要的了……不,别的孩子大概根本躲不过贝鲁红甲虫的袭击吧。
“不用,我只是顺手而已,总不可能真看着你被杀。”青年点点头,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叫路德,我先给你的伤口消一下毒吧。”
结果当路德拿着治愈喷雾和剪刀准备处理别西的伤口时,却发现别西的伤口已经收口了。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伤,但是这治愈速度也是令人错愕。使用治愈喷雾后,别西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背后看起来极为凄惨的淤血和红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痊愈。
路德觉得有点神奇:“你的基因等级应该比较高吧?”
基因等级又是什么?
别西模糊的“嗯”了一声,被路德当成了回答。路德刚想开口再问两句,就被别西可怜巴巴的拉住了衣袖问:“你有吃的吗……”
那表情活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一样,好像路德告诉他否定的答案就会哭出来,可怜兮兮的。
路德移开视线,胡乱的在别西头上揉了揉,矜持的点了点头,在被摸乱头发的别西期待下的眼神下从匣子里拿出了……一管药剂。
顿时,别西看路德的眼神变成了控诉。
路德被别西看得莫名其妙:“你不喜欢营养液吗?我目前只有这个……”
好吧,原来这就是营养液。
别西接过那拇指粗但不足一根拇指长的玻璃管,摇了摇里面透明的液体,据说这么一管儿能提供常人一天的能量所需,对比他半信半疑。这管营养液的味道有点怪异的甜,别西回味了一下,觉得自己以前应该喝过营养液。
但问题是,好像不太够,有点名不副实。别西按了按大约是胃的部位,那里的饥饿感似乎压抑下来了一点点,但也只有一点点,饥饿火燎火燎地催促着他去摄取更多营养。
但别西抬头看了一眼冷着脸察看终端反应来的信息的路德,这明显是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不仅救了他还跟他给营养液……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暂时别去麻烦路德了。
“难道乘客都死得差不多了吗……”路德趁着别西休息时转过身去用终端连接上了星航总系统,因为特殊情况,星航总系统将部分权限对乘客开放,以辅助他们夺过虫族的杀戮,其中就包括监控系统,幸存者可以通过个人终端连接上监控系统,然后观察所有暴露在监控器下的贝鲁红甲虫的动向。路德自然也能看到监控中整个星航内的惨状,不过独立房间内是监控器的,也有可能有其他幸存者活着。
“嗯?”路德注意到堆尸场一样的公共餐厅,监控器传来的画面宛如人间地狱,一时路德脸色都有些发白,他忍着恶心感去观察那里行动古怪的贝鲁红甲虫,“这些虫子在搞什么鬼?”
成年的贝鲁红甲虫们在血肉模糊的尸体堆内钻来钻去,身上沾满了它们喜爱的血浆和肉糜。甲虫们细长有力的数对肢足使它们即使在滑腻腻的脂肪上也如履平地,它们疯了一样到处乱窜,冲撞,疾驰,闪避,逃脱,停顿,又冲撞,用它们黑色、坚硬的口器问候同伴,显然所有的动作都是野兽之间玩闹的性质,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就像是一群在狂欢的怪物。
“路德,你在看什么?”别西见路德看得入神,便好奇的凑过去。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举动的不礼貌,好在路德注意力并不在此,看了这个小男孩一眼后,并不指望他能提出什么见解,反而关闭了监控画面,以免小孩被那景象吓到。
“为什么关了?”别西歪歪头,呆毛也歪了歪,“我已经看到了,有很多人的尸体,还有很多危险的贝红、嗯……贝鲁红甲虫。”
“…你不怕?”路德意外,他以为像别西这么大的孩子此时吓哭了也不奇怪,更何况刚从虫口逃生,但别西脸上没有任何惧怕的表情。仔细回想,即使是他忍着疼痛逃进房间里的时候,似乎也只是紧张的程度,反而保证了别西在危机时正确做出应对的能力。
真是淡定得奇怪。
“如果还要再面对那种虫子的话,大概有点怕。”这是别西认真思考后的回答,“你呢?”
路德摸上搁在一旁的小型激光枪,冰凉的触感给了他安全感。对于别西针对性的问话他不作回答,尽管别西看起来并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怕?有点吧,虽然就单个贝鲁红甲虫这样的低级虫族来说,路德凭着武器有着相当大的可能击毙对方,但真正面对虫族,路德还是第一次。
见路德没有回答,别西一笑,不太熟练的打开终端连接监视系统,找出之前路德察看的画面。
低等虫族们还在重复那奇怪的举动,一开始别西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玄机,正想放弃直接告诉路德“我也不懂”时,却觉得……这些虫子的行动,他好像……哪里见过?别西不确定,失忆的状态让他混乱了起来,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以前见过这样的事情?这也是……“常识”么?
“……它们在庆祝。”别西听到自己的身体在说,“然后贝鲁红甲虫会集体交配,交配后它们能产出更多的虫卵,幼虫们很快就会出生,吃掉所有尸体后……它们会互相残杀,进化出更厉害的虫,直到掏空整个星航。”
路德一脸“卧槽”的听完别西叨逼:“你知道?”
结果别西回过神来,一脸纠结的告诉他:“为什么你不知道?这不是常识吗?”虽然他自己这么说,实际上自己也不懂自己脱口而出的解释……“交配”是指什么?
“不是,虫族的资料大部分为军事机密,我只是平民而已。”路德面无表情,他以为别西在炫耀。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路德率先打破沉默:“我要去星航控制室,在那里才能获得星航总系统的所有权限。”
“你打算做什么?”别西问。
“发坐标精准的求救信号,不然按你说的,我们就等不到救援了。”他可以让星航停在一个坐标上,而准确的坐标可以让联邦救援军省去定位、瞎找的时间。
“我和路德你一起去吧。”别西站起身,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一米九一的路德。
“不用,你去了也没用。”路德可不认为一个孩子在此时能派上什么大用,就算对方很有可能是什么大人物的孩子,或者是大势力的成员,只有这些大佬才拥有让一个孩子随便吐出军事机密并称之为“常识”的魄力——路德就是这么推测的。
如果别西的身份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保证这个懵懂的小男孩的安全就很重要了。路德给自己计划了一条很长的路,如果能让某个大势力欠他一个情,那么这条路的起步会容易很多。
各种思绪在路德脑海里闪过,他闭了闭眼,把这一切都暂时放到一边,开始查询星航控制室的地点在哪,他没要求光脑为自己导航,不论是语音导航还是文字导航都不太方便。
这一看,控制室在第一层——也就是星航的最顶层。小型星航只有四层,上下用的是电梯,好在现在电梯还能用,路德可以直接从三楼到一楼。而最危险的公共餐厅在第二楼,这让路德松了口气。
“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路德背上他的黑匣子,腰上挂着合金匕首,拿起小型激光枪,郑重的告诫别西,“不要随便出门,小心一点。”
“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别西有些丧气。
路德一愣,接着头也不回的打开房门出去了,之前路德看过监控,附近暂时没有那些怪物徘徊。
只留下别西一个人待在房里。
别西立马看向身侧的休眠仓,从最开始他跑进房间里他就注意到了——这个休眠仓里用来给使用者提供养料的营养液还没有用完。只是这是喝了一管营养液后,他才认出来休眠仓里装的东西。
原来休眠仓里的玻璃罐里储存的是营养液。
肚子好饿。
营养液可以食用。
没办法忍耐了。
好饿。
别西在空虚的胃的催促下,艰难的把承装营养液的玻璃罐卸了下来。这个玻璃罐有成年人的手臂那么粗,立在地面上大约到别西的大腿根部。玻璃罐外侧标着一些数字和文字,别西没有细看。里面透明的营养液随着别西的动作而荡漾着,竟然还剩下接近一半的剂量。
别西轻而易举的将其端起,玻璃罐的口比较小,他只要慢一点喝就不怕营养液撒出来。这次的营养液味道有点辣口,但是份量很多。
小男孩喝得有点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不是很明显的喉结上下移动着,直到营养液完全喝完,他才回过神来。
他舔了舔唇,看到罐子上写着“不适合直接摄入体内”和“可供365宇宙日休眠期”的字样,感觉自己有点不太好,自己怎么能那么foolish。
……不会闹肚子吧?
他为难极了,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里一片平坦,就像他从来都没喝过那么大量的营养液一样。
但,貌似已经不饿了。
发挥大气层功能的星球防护膜如同一张大网一样罩住整个天空,稍微观察一下的话,即使是白天也不难发现遍布天空中的淡白色细线,仿佛将天空切开。它们围成蜂巢结构,又像是巢。
“在看什么呢?”
女孩柔柔的声音随着柔柔的风一起拂来。
“天空……不,宇宙。”他听到自己这么说。
一位穿着素丽白色长裙的金发女孩,背对着他坐在他身边。女孩长至腰上金发贴着她圆润小巧的肩膀上,散发着暖暖的光泽的金发映衬着透出珍珠白色泽的皮肤。在这春末夏初的空气里,女孩的背影美好得让他期待起不远的夏天。
“是吗……看来你真的很想当机航员呢。”女孩大概是笑了,声音里满满都是笑意。
他看不到女孩的脸,但这不妨碍他就着女孩悦耳的声音和背影武断地判断对方是个美人,或者美人胚子。不过,他并未对女孩生出任何绮念,仅有纯粹的欣赏和亲近。
“我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他翻身而起,兴致高昂,“再说,驾驶着机甲在宇宙之间歼灭星际海盗以及虫族……不是很帅吗?”他两步走到房顶边缘,张开双臂——就像是在拥抱他向往的那个世界一样。
“什么星辰大海啦,蠢死了。”女孩低声地笑,“我们都还小着呢。”
女孩的话让他有些疑惑,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小小的、稚嫩的手,明显属于孩童。
*
他疑惑地捏紧了双手,又松开,又捏紧,将这一无意义的动作反复了好几次,眨了眨眼,抬起头,接受了自己还是个孩子这一事实。然而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再是某个平顶房的屋顶,而是一个封闭的单人间。而他正半坐半躺在一个敞开的休眠仓内,仓外搁着一双运动鞋,尺码很合适。
刚才那些……是梦吗?
他站了起来,茫然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房间似乎是一个单人卧室,还有独立卫生间可以使用,没什么特殊物品,是个很朴素的单人间。不过他对这个房间毫无印象……不止如此,当他开始尝试回忆时,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
其实什么也想不起来这种观点有点夸张了,毕竟一部分生活常识他还是记得的,但对于他自己的事情他是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不论是身份、年龄还是姓名。他记不起来他自己是谁了,他很是茫然,但并不慌张也不害怕。
他走到卫生间里,在等身镜前看清了自己的模样——果然是小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十三岁的样子,比他预想的要大一点。但是很矮,大概一米六都没有,相比联邦帝国人均一米九的标准他的身高只能说是悲剧。他的脸倒是挺可爱,只是他连审美观都丢了,所以在意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镜子里的小孩歪了歪头,摸了摸自己盖过耳朵的金发,很柔顺,这让他想起了方才梦里的白裙小女孩,他们两个人都是金发。想到这里,小孩湛蓝的双眼里闪过一丝好奇,低下头拉开自己穿着的休闲短裤……
哦,男的。
小男孩对于自己这一无节操的行为的不妥之处毫无所知。解决这一疑惑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挺眼熟的,但他还是想不起任何有关他自己的事情。
通俗的来讲,小男孩失忆了,具体原因不明。
小男孩有些苦恼的坐到卧室里的椅子上,他费劲的在脑内寻思一番,决定通过个人光脑来找到一些个人信息来……当他好不容易摸索着将自己手腕上那个手表型终端打开,随着操作光幕的出现,软软的却又十分生硬的电子女声响起:
“现在是宇宙第三纪年3147年4月13号,编号481601小型星航距离恩波星球还有五个宇宙日的距离。”
年份的数字与行星的名字都叫小男孩觉得陌生,使用光脑的感觉也很新鲜,他试探着问道:“我……我能看看我的个人资料吗?以及行程。”
终端没有回应小男孩,但光幕快速变化,很快将小男孩想要的资料调了出来,他连忙去看,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熟知宇宙通用语这一无关紧要的细节。个人资料里记录着一位叫做“别西”的少年的一生,很普通很烂俗:一个出生在七、八线小星球里出生的碳基生物,在父母意外双亡后有幸考上了恩波这一三线星球上的联邦综合分学院的机甲系,拿着父母亲留下的不多的资产踏上了前往恩波学院的星航……按照别西接下来的行程来看,该是去联邦分院里报道了。
“嗯……原来我的身世是这样的。”小男孩暗暗点头,但他看着公民仪容那一栏的照片里黑发黑瞳的少年,觉得哪里不太对。
“话说,我真的是别西吗?”他问自己的终端。
“检测个体基因与登记基因相思度中……检测结束。”终端小小的“哔”了一声,电子女声解释着,“主人确实是'别西'这一个体没错。”
“可是长得完全不一样……别西还比我高。”
下一秒,公民仪容那一栏的照片变成了小男孩的样子。不,不只是这一项,光脑将别西的资料更改得更符合别西现在的样子。别西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别西”这一身份接受良好,尽管下意识里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咕——”
胃袋因为空虚而发出抗议,打断了别西的思考,他揉了揉肚子,决定先把这事放一放,又问:“我可以在哪里得到吃的?”
“星航上有公共餐厅,那里提供付费营养液和食物。”
“在哪?”
“系统将为您导航。”光脑淡淡的回答。
别西“嗯”了一声,在光脑的指导下打开了房门,迈进了星航第三层的走廊。星航整体都是由不同种类的特殊合金制成的,不过内部更讲究舒适与美观,顶风发出柔和明亮的光线,地板的样子看起来像木板,连墙壁都不似外部那样坚硬刺目。只是别西完全不会在意这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满是铁腥味的空气,轻巧的跨过横在房门口的一截断肢,瞥了一眼地上破破烂烂的脏器,对四溅的血腥很不理解:“装潢真是奇怪。”
光脑又“哔”了一声,反驳别西:“根据星航监控器录像来分析,这是一场屠杀。”
小男孩“诶”了一声,停下脚步,蹲在走廊上观察着眼前的碎肉,用手指沾了一点还没有凝固的血液,然后放在嘴里……
“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血啊。”他终于想起了一个常识,“这里死了很多人?为什么?”
“登入者之中有人被贝鲁红甲虫的虫卵寄生,在星航行驶途中虫卵孵化,幼虫杀掉了宿主和与宿主同房的乘客,幼虫吃掉宿主的尸体后长大到成熟期,然后在另外的乘客的尸体里产卵。”终端说着光脑监控下发生的事,并且附上了恶心的录像,“有乘客在用个人终端对联盟发出求救信号,但只有一次,救援会多花一些时间对星航进行定位,预测救援到来还有一个宇宙日。”
“贝鲁红甲虫是什么?”别西站起身,他在自己不多的记忆里费劲的找了一会儿,“虫族……?”
“低等虫族之一,以通红和装似甲虫的身体命名,背甲坚硬度接近钢板。”终端说明得很简洁。
虫族……别西好像对虫族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联邦公敌”、“危险”这一点印象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虫族会是“联邦公敌”,但看这血腥恐怖的场面,别西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虫族“危险”了——他猜测其他乘客的尸体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拖走产卵了。
别西摸了摸自己的侧颈,长长的呆毛随着动作歪了歪,没有什么危机意识的觉得自己还是先想办法填饱肚子比较好,被胃酸折磨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饿,好像好几天都没吃上饭一样。
肚子饿的感觉……真讨厌。
别西本想就这么直接去公共餐厅觅食,结果才走了几步就被光脑告知餐厅被产卵中的贝鲁红甲虫承包了,顿时反应迟钝的变得忧心衷衷起来。再三思考后决定回房间待着,以免遇上虫子丢了性命。
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缘故,别西对于周遭的惨烈适应良好,完全不觉得可怕,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在危险的环境里完全放松的心态往往导致警戒心不强的问题。
而且作为失足、呸,失忆少年的别西根本没有考虑特别多的能力,虽对潜在的危险抱有警惕之心,但还不够。
你们想,别西不过是个孩子嘛,如果遇上贝鲁红甲虫的话又有什么抵抗之力呢?
所以,还没来得及回到没多远的房间里,他就被从拐角处冲过来的成年贝鲁红甲虫给壁咚了。
这只贝鲁红甲虫约莫有一米多宽,半个别西之高,虽然冲刺的速度在虫族里根本不算快,但别西还是没能反应过来,那一刻他感觉就像是被疾驰的摩托车给撞了一样。背脊首先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本能的弓起,五腑六脏因为这二度撞击而震荡了起来,疼痛以外还让别西胸闷得只想吐。接着尖锐的钳子型的攻击用口器狠狠的钉在在他身侧的墙壁上,插进了特殊合金制成的墙壁里。
“咳咳…!”别西眼花缭乱,还没有从冲击中缓过来。
贝鲁红甲虫对眼前这只娇小的碳基生物很有兴趣,一时没有直接腰斩别西,直接将满是尖刺的进食口器猛地往前咬!
——这只虫子打算吃活的!
危险的讯号在贝鲁红甲虫往前咬时大作,别西临危爆发出潜能似的曲起腿往这只虫子暴露出来的肚子上奋力一踹,竟然将这只大虫从他身上踢开。贝鲁红甲虫被踢得吱吱乱叫起来,刺耳尖锐的声音一下子传出很远,听得别西头皮发麻。大虫尖叫着挥舞着它的大钳子再度欺上,别西勉强闪过,坚硬的口器擦着他的耳廓戳进墙壁里。
趁着贝鲁红甲虫拔出口器的机会,别西一下子窜开老远,但这还不是安全距离,别西甚至没有空闲回头确定情况。
“到这里来!”
突然有人急忙冲他喊,从半开的房门里探出半身,怀里端着一把小型激光枪,一道浓缩了极高温度的白光平稳的在贝鲁红甲虫的头顶炸开,灼出了一块黑乎乎的血洞。大虫再次尖叫起来,一时停止了追击往后退去。
——有人帮了他!
别西咬了咬牙,忍着身体的剧痛逃进了那人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