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应该520发的,没发成,本来应该生日发的,没发成,但是我不管!!!强行秀恩爱!!!但是百分之六十都在打架!!这是为什么!!
老板生快啊啊啊啊爱你么么哒!!!
*陌生的剧情和设定都在还没写的主线里(你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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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买枝花吧。”
徐文站在路边抽烟,直到红艳艳的玫瑰被递到眼前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去。卖花的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一双大眼睛正殷殷地望着他。
“……什么?”徐文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抬头飞快地扫视四周,这才发现路边有不少孩子在兜售玫瑰花。
“今天是520告白日,您是在等您的女朋友吧?”小姑娘说,冲徐文甜甜一笑,“给她买朵玫瑰花,她见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520?告白日?徐文模糊记起今天好像的确是五月二十号,至于什么告白日,虽然过去总能看到商家四处打广告,但他却从未放在心上,因此一时间也没想起来有这么回事。
……这好像是小情侣才过的节日吧?
徐文满脸黑线地想,怪不得徐茜茜今天死活不让他和耿直呆在家里看连续剧,硬是将他们赶出家门,他还以为是小姑娘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摸摸鼻子,对自家女儿的小心思感到有些无奈,同时也有那么一点点开心。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这句老话果然没说错。已经贴心到会帮着跟不上潮流老爹找理由出门约会的徐茜茜,大概已经是保暖内衣的级别了吧。
“多少钱一枝?”徐文问。
“不贵,只要二十块!”小姑娘眼睛亮了起来。
老实说,徐文觉得自己这把年纪,完全没有花钱凑热闹的必要,但是想想情人节那会儿,自己和耿直的关系还没发展到现在这种程度,白白错过一次秀恩爱的机会,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这么一考虑,今天如果能把情人节的份补上的话,好像也不错?况且……想到自己的“女朋友”,徐文就憋不住地想要使坏,忍不住想试试耿直的反应。虽然每次都莫名其妙的反过来吃瘪,某人却依然管不住自己那颗耍流氓的心。
“花都给我吧。”
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花篮,里面大约还有十几枝玫瑰花。天色已近傍晚,徐文干脆把花全买了下来,好让小姑娘能早点回家。
“真是太感谢您了!”小姑娘高兴得合不拢嘴,变戏法似地掏出一张包装纸,麻利地给徐文把玫瑰扎成一束。
于是耿直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文拿着一束火红的玫瑰,站在路边对着他笑。
“这是什么?”一手端着一盒炸鸡,耿直走到徐文身边,视线不得不集中在那束扎眼的玫瑰上。
“surprise!”徐文接过炸鸡,将花束塞到耿直手里,“送你的,听人说今天是520告白日,既然赶上了,咱们也时髦一次呗。”说着,又眨了眨眼睛,“玫瑰代表我的心,懂不懂?”
耿直举着花,有些莫名其妙,他知道玫瑰的意思,可……
“什么520告白日?”
乡下来的小伙子还是有点跟不上大城市的节奏。
徐文坏坏一笑,伸手揽住耿直的肩膀,故意凑到他耳边说:“520,我爱你啊。”说完,还吹了口气。
忍不住抖抖肩膀,耿直反射性地脸往旁边一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徐文说了什么,再回头,脸上已经变成了高兴的表情。
“谢谢。”他撑住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想了想,也凑过去,在徐文嘴上亲了一口,“我也爱你。”
“……”
在这方面怎么也比不过年轻小伙的中年大叔轻咳一声,别开脸,用以掩饰自己的发热的面皮。
“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我没给你准备礼物。”高兴过后,耿直又有点懊恼。
“那就把炸鸡都给我吧,饿死我了。” 一把夺过另一盒炸鸡,徐文哼哼唧唧地说,“花你得好好拿着啊,别碰坏了,那可是老子的心。”
耿直听了,赶紧小心翼翼地把花往高处又举了举,生怕它挨着碰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成功取悦了徐文。
徐文就喜欢小朋友这副听话又正经的小模样,有种扳回一城的成就感,刚刚那点不自在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一边笑,一边吃着抢过来的炸鸡。
小朋友专心护着花,皱着眉躲避人潮,食物被抢了也没有反对——他向来不懂得与徐文争抢,也就由着去了,沿着街陪徐文并肩慢慢走。反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徐文,吃完一盒炸鸡之后,良心发现,有些不好意思了,干脆一边走一边给小朋友喂上一块。
耿直也没有扭捏,就着徐文的手照单全收。
两个大男人肆无忌惮地在街上虐狗,理所当然地引来许多关注的目光。徐文这会儿脸皮终于厚了起来,丝毫不以为意。两个人晃悠了一会,吃完炸鸡,就商量着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解决晚餐。走了好几家店,却是场场爆满,就连心里有所准备的徐文也被热情的小情侣们给震惊了。
他们站在附近最大的商场5F,放眼望去,目之所及,餐厅门外都是排成长龙的用餐队伍,有些餐厅甚至早已经不接受预约订位,一切先到先得。
于是,毫无节日自觉的两个男人就这么悲剧了。
“怎么办?”徐文摸着肚子问,他吃了差不多两盒炸鸡,都有些挡不住饿,更别说压根没吃多少的耿直。
“再走走吧。”耿直把花换到右手,活动着酸麻的手指,“我记得上次你带我吃的西餐厅就在附近,那里价位比较高,应该没那么多人。”
徐文一听,忍不住挑眉:“哟,怎么了这是,这么大方?”
耿直笑而不答,徐文抓住他的手,握在手里揉揉捏捏,两人正要下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有什么东西斜着飞了过来,耿直反应很快,把徐文推开,自己跟着往旁边一躲,花也高高举了起来。紧接着,一把铝制的椅子“砰”地一声擦着耿直的手肘砸到自动扶梯上,又顺着扶梯“咕噜噜”滚下去。所幸此时扶梯上没什么人,才未造成伤害事件。
其实也就是两三秒钟时间,待耿直回过神来时,对面的餐厅门口已经热火朝天地吵了起来。
吵架双方是一对小情侣,原本在餐厅门口排队等候用餐,可不知怎么的,正说着悄悄话,女方忽然开始指责男方,没说两句,就抄起屁股下面的椅子砸了过去。椅子砸在男方手臂上,男方疼得站了起来,女方不依不饶,眼看身边的人见势不妙,纷纷离座,更是肆无忌惮,又抄起一张椅子砸过去。
这一砸,便差点砸到了耿直。
男方此时似乎也被女方突如其来的暴走吓蒙了,不明白自己的女朋友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他也不敢刺激对方,一边说着好话,一边上前扣住女孩的手腕,要将人带走。
可惜,女孩情绪激动,不依不饶,不仅没让他拉走,还给他手臂上挠了好几道红痕。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看着眼前的这出闹剧,都在窃窃私语地猜测为什么一个女孩子会变得如此暴力。
这个中原因,别人不知道,耿直却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孩的背上,有一团黑漆漆、像六岁小孩一样大的人形黑影趴在上面。那黑影的“手臂”紧紧揽着女孩的脖子,女孩大声叫骂时,便会有一缕缕的黑色气体缓慢融入到黑影里。
不断地吸收、融合,黑影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女孩也变得越来越无法控制。
徐文站在耿直身边,同样看着已经厮打在一起的两人,不由得退了一步。虽然耿直差点被椅子砸到的事让他有点不爽,但他现在对参与到情侣吵架之间去这件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他拉拉耿直,示意对方赶快离开,却发现耿直眉头紧皱,盯着那位已经骂到脸红的女孩不转眼。
“怎么了?”徐文疑惑地低声问。
“她身上……有东西。”耿直答道,他试图向徐文形容那是什么,组织了十秒钟语言后,觉得还是让徐文自己看来得比较快。
他扣住徐文的后颈,将还没反应过来的人拉到眼前,额头对着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呼吸交错间,徐文眼睛一酸,生理泪水就不由自主地溢满了眼眶,眼前的景象也从暖色调变成了冷色调。
“看到了吗?”
徐文按着耿直的脸把他推开,拿出纸巾来擦眼泪:“你下次能不能提醒我一声再来。”
好不容易感觉眼睛舒服了点,徐文再看向女孩,真就看到了那个已经快半人高的黑影。不仅如此,有一部分的黑气甚至分流到了男孩身上,循环涌动。
两边黑气缭绕,伴随着愈演愈烈、甚至已经开始见血的动乱,场面堪称吓人。
……有点麻烦啊……
徐文叹了口气,他怎么忘了,像这种热热闹闹的节日,除了餐厅门口的长龙外,通常还伴随着另一个巨大无比的麻烦——小鬼。
小鬼虽被称作鬼,但按理来说,却并不算鬼——它与鬼不同,不是产生于人死后因执念而残存的灵魂能量,而是诞生于人类的各种负面情绪,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小鬼其实更像妖。
实际上,当一个小鬼吸收了足够多的能量之后,也的确会转化为妖,并且无一不是棘手的类型,往往让降妖师们头痛不已。只是,它的特殊性决定了在化妖前只有驱鬼师才能有效地驱散它们。
于是,这个麻烦的东西就成了所有驱鬼师最痛恨的目标。
它们弱小却极为擅长逃跑和隐藏,一般的阴阳眼都时常会被骗过去。今天若不是有耿直在,徐文大概也发现不了这糟心玩意儿。
不过,既然发现了,就不能当没看到。
徐文虽然不喜欢麻烦事,但他好歹是一介驱鬼师,责任范围内,他更不喜欢发现危险却放任自流,直至酿成大祸。
松开耿直的手,徐文几步上前,利落地横插在那对小情侣中间,拦住女孩的去势。他握住女孩双肩,看似要劝架,实则手腕一抖,朝女孩身后洒出一片细细的符纸灰。
黑影在接触到符纸灰的瞬间猛地一颤,像是被刺激到了,它没有退缩,反而挑衅般开始更积极地吸收女孩身上的负面能量。
耿直能清楚地看到,那涌动在情侣间的黑气变得更加狂乱了。
黑影没有双眼,因为它现在还只不过是一团能量而已,然而徐文却莫名地感觉到它正在“瞪”着自己。
令人不快。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放开女孩,就会切断能量通道,徐文敢肯定,这玩意儿绝对一早就扑上来给他好看了。
趁你病,要你命。徐文没那么大的心等黑影吸收完所有能量再同它正面对决。
一击不成,他借着女孩做掩护,从腰间又摸出一枚铜钱。
那铜钱表面满是铜锈,其间掺杂着一丝丝黑红颜色,看起来十分渗人。
耿直没见过徐文用这东西,不过从黑影的反应来看,铜钱对付它,实在效果惊人。
将铜钱夹在指间,徐文就那么随随便便地往黑影“身体”日一戳,那黑影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
那叫声带有些许攻击性,耿直没做防备,只感到耳鸣阵阵,头脑晕眩。
恢复过来时,徐文已经接住了软倒的女孩,而那黑影,正带着滚滚黑气向他扑来。
!
耿直心中一惊,迅速后退一步,黑影却好似没看到他一般,跳上扶梯,纵身跃去,踩着扶手迅速往下逃走了。
徐文安顿好女孩,才匆匆跑来,手里还捏着铜钱,上面附着着一缕黑气,隐隐指向黑影逃窜的方向。
“追!”他冲耿直大吼,“别让它跑了!”
耿直听令,眼角余光抓住那抹黑色的残影,拔腿追了上去,片刻便将徐文远远甩在身后。
徐文:“……”
两人一路跑出商场,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逆着人潮向前追。
小鬼身手敏捷,又不惧冲撞,旁若无人地窜来窜去。耿直手里举着玫瑰花,一边用手拨开人群,一边还要防着花被挤到,速度慢了不少,很快就被徐文追上了。
眼看那黑影消失在远处,徐文已经跟了过去,耿直心下一急,忽然猛地伸手抓下玫瑰花瓣就往嘴里塞。
“你干什么?!”徐文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张口大喝。
耿直抓着花,还想继续塞,奈何却被跑回来的徐文扣住了手腕。挣动间,嘴里还含着花瓣,便支支吾吾解释起来。
虽然耿直根本话都说不清楚,但徐文还是听懂了。
这傻子!舍不得把花扔掉,竟然就想吃下去!
刚刚还有些生气的人,顿时没了脾气。
想对耿直发火,又发不出来,徐文只能愤怒地夺过花,直接塞到垃圾桶里,心中痛骂自己没事买什么狗屁的玫瑰花!
没了花,两人速度增加不少,咬着小鬼的尾巴一路追出了闹市区。
过节的时候,除了市中心和各区的商业圈,其他地方倒是安静了不少——人都挤到一块了,路上反而连辆车都见不着。
宽阔的马路边,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前方偶尔消失在阴影中的黑色在跃动,这大大方便了徐文,毕竟追击小鬼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它又找人附身。
徐文是宁可面对成妖的小鬼,也不愿面对暴躁的人类。
追着跑了大约有半小时,却始终追不上小鬼,甚至还一度失去它的踪迹。
若不是有铜钱指引方向,恐怕早就跟丢了。
越跑越累,再一次失去小鬼踪迹时,徐文停了下来。
耿直越过他往前冲了几米,才发现徐文没有继续追的意思。
“怎么了?”犹豫地来回看了几眼,耿直重新回到徐文身边,疑惑地问。
他额上已沁出薄汗,在徐茜茜的要求下,老老实实穿戴整齐的西装此时也乱得有些不像样了——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手上,衬衫领口打开,领带歪歪斜斜地挂着。好在耿直体力不错,这会儿除了微微有些喘以外,不见得有多狼狈。
相比之下,徐文就不行了。
即使有定期健身,也挡不住年纪大啊!
三十六岁虽然还是男人的黄金年龄,但比体力是万万比不上二十岁小鲜肉的,况且徐文一个城市人,不下地不种田,拍马也赶不上耿直一半。
他一边喘,一边热得恨不能裸奔,弯着腰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才稍稍平复下来。
抬起手,遥遥指向小巷里一家正在营业的小店,徐文断断续续地说:“先……先吃碗麻辣烫再……再说。”
人饿到极致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得靠边站。
徐文坐在小板凳上,闻着空气中大骨汤的香味,对此深以为然。
他是第一次知道,一碗麻辣烫也能让自己感动得想哭。
耿直坐在徐文身边,心底虽仍有疑问,但拿起筷子的那一刻,却也什么都顾不上了。
早已经饿过头的两个大男人,缩手缩脚地坐在矮桌旁,头碰着头,终于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餐”。
默默消灭三大碗麻辣烫,徐文打了个饱嗝,耿直还在一旁埋头消灭第五碗。
擦擦嘴,倒了两杯茶,徐文一边清口,一边翻弄手里的铜钱。
那上面缠绕的黑气此刻已经十分微弱了,看起来很快就要消失。
这是徐文停下追击的原因之一。
没有铜钱的指引,想要在夜晚找到小鬼的踪迹那几乎不可能。况且,徐文即使没有过追捕小鬼的经历,在奔跑半小时以后也发现了人类不可能追上逃窜中的小鬼这一事实——至少,他和耿直追不上。
既然如此,再追也只是浪费体力罢了。
徐文还不至于傻到不会变通,于是他马上停了下来,决定先休息吃饭,储备体力。等到小鬼以为危机解除,安下心来的时候,再去寻找它的位置,更能出其不意,一击制胜。
“可是,没有指引,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的位置?”耿直放下筷子,喝了口茶。
徐文把铜钱塞回口袋中,答道:“随缘呗。”
耿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嘛。”徐文摊摊手。
“……那就是暂时没办法了。”
“我也希望机会能往手上撞啊。”徐文拍拍耿直的肩膀,用一种“年轻人不要太过急躁“的眼神看着他,说,“先在附近找找看吧。”
耿直无法,抬手准备叫来老板结账,却突然被从不远处传来的问话打断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
二人抬头往声音的方向看去,逆着光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自己撞过来的机会——秦渡安。
……
片刻后。
“抓小鬼?”秦渡安谢绝耿直倒的茶,满脸好奇地看着徐文,“茜茜不是说你跟小直出来约会了吗?怎么抓起鬼来了?”
“哎,别提了,约什么还,破事一大堆,饭才刚吃饱。”徐文摆摆手,叹了口气,语毕,又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你怎么知道我们出来……约会的?”
“茜茜大概是给所有认识你们俩的人都打了电话吧,说是如果在路上看见你俩,也一定要当看不见。”秦渡安答。
“……”
“这孩子越来越熊了,到底跟谁学的……“徐文满脑袋黑线,“回去我再收拾她,不说这个了,你借我点东西。”
“借什么?”秦渡安挑眉。
徐文大手一伸:“追踪用的法器,我知道你有。”
“……且不提我带没带出来,你要借东西,不该先给点好处吗?”
“你上次乱给我家小朋友塞东西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要起好处来了。”徐文没好气地说,“一句话,给不给吧。“
“……给。”秦渡安摸摸鼻子,有点心虚,“你也太记仇了。“他上次给耿直的东西虽好,但差点害死了徐文也是事实,真要追究起来,可不是借一次法器能一笔勾销的事。
徐文哼了一声,秦渡安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过去。
“给,拿去吧,真是怕了你了。”
那东西是个司南,黑黢黢一块,底盘上刻着复杂的法阵,在路边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毫不起眼。徐文却看得出这是好东西,一点也不客气地接了下来。
“你应该还有小鬼身上取下来的引子吧?放上去就行,如果没有,那我也没办法帮你。”秦渡安说。
徐文马上拿出了那枚铜钱。
铜钱上附着的黑气只剩下堪堪一缕,但也已经够用了。甫一放上,那司南便打起转来,片刻后,摇摇晃晃地指向了西边。
徐文见东西好使,笑眯眯地拍了拍秦渡安的肩膀,“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随后站起身来,招呼耿直“走了”。
耿直急忙插嘴跟上,回头给秦渡安又道了声谢,却被秦渡安拉住了。
“这个给你。”秦渡安从袖子里掏出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上次真是对不住了,这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他说。
耿直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四柄通体银色飞刀,还有一个镶嵌着各种颜色石头的手镯。
“你没有法力,很多法器你都用不着,但你应该知道,你身上的’双瞳’也算力量本源的一种,如果有合适的导器,也可以释放出来。”秦渡安说,“这是我针对你的力量做的法器,攻击力虽然不强,但是很方便你使用,喂血以后可以在你目之所及的范围内随心而动,手镯上的妖丹和灵石与飞刀相连,具体的用法你可以在必要的时候试一试。”
耿直摸了摸飞刀,哪里敢收,正要推拒,秦渡安把盒子往他手中一塞,笑道:“这东西你不用就是个废品,总不能让我拿回去扔掉吧?”
耿直顿时不敢再拒,正不知如何是好,徐文便在路口催他跟上。耿直只好收下盒子,对秦渡安鞠了一躬,表达自己的谢意。
“谢谢你,秦先生。”
秦渡安笑着表示不用:“快去吧。”
目送耿直离去,两人渐行渐远,秦渡安无奈地想:有些人就是闲不住啊,不知茜茜如果看到自己费心安排的约会因为一只小鬼而毁了,会有多生气。
想到小姑娘气得跳脚的模样,秦渡安被徐文“打劫”过后郁闷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轻快地推动轮椅,正要离开,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椅背。
“先生,你们还没给钱呢。”
秦渡安:“……”
……
深夜十一点,倦鸟归巢已晚。
欢庆节日的人潮开始散去。人们带着满足的笑意,三三两两地回家。空旷的马路逐渐热闹起来,飞驰而过的车辆偶尔会照亮路边偏僻的小巷,和路边奔跑的两个男人。
“这边,往左走!”
徐文挥着左手,指挥耿直改变方向,而他右手的手心里,正捧着一个黑色的司南——那是两分钟前从秦渡安手里“借”来的追踪用法器。
做引的铜钱被徐文放在了司南杓中心的凹陷处,残存的黑气在底部法阵的作用下,缠绕着杓柄,准确地指示出小鬼所在的方向。
两人马不停蹄地向着司南指向的地方前行,小鬼却是专往偏僻黑暗的地方逃,带着耿徐二人左转右转,越走越偏。
随着时间的流逝,乌云遮住了月光,路边的房子也逐渐变得低矮起来,几乎被树叶的阴影完全盖住。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徐文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脚步。
他低头看去,手中的司南疯狂旋转着,已然失效了。
事情似乎在变得越来越棘手。
“怎么了?”耿直也看到了司南的异像,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小鬼的踪影,“司南坏了?”
“不是。”徐文摇摇头,将司南收入怀中,“那只小鬼的力量增强了,它在扰乱我们。”
耿直皱起眉:“又跟丢了吗?”
徐文摇摇头:“不,既然能影响到,那说明它就在附近。”他指了指右边的小路,“你往那边走吧,我们分开找。”
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纸包递给耿直:“找到了你就把纸包撕开,别轻举妄动,等我来。”
耿直把纸包捏在手里,脚刚踏出一步,又收了回来:“那你呢?你找到了要怎么告诉我?”
徐文笑笑,拍拍他的手臂,说:“那么个小玩意儿,我多的是法子治它,你还担心我么?”
耿直严肃地点点头,用行动表示自己真的会担心。
徐文:“……”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徐文试图辩解。
“不行。”耿直斩钉截铁。
在年轻人毫不让步的态度下,徐文妥协了,他脱下自己的项链,给耿直戴上。
“这项链是我的本命法器,虽然没什么大用,但它与我息息相关,如果我遇到危险,它就会发热,你戴着它,随时都能知道我的情况,这样总行了吧。”
耿直狐疑地看着徐文,又摸摸那块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狗牌项链,道:“你没骗我吧?”
徐文没好气地撸他头发:“骗你个傻子干嘛!”
“你保证?”耿直显然不太信任这个有前科的人。
“……我保证!”徐文无奈地做出发誓的动作。
耿直这才满意,将狗牌贴肉放好,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徐文看着消失在林中的男人,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心想,臭小鬼真是越来越难打发了。他不敢用手机照明,怕打草惊蛇,要再追几个小时,那可受不了,干脆摸黑上路。
走过一段土路,拨开草丛,出现在徐文眼前的是一片荒芜的拆迁建筑群。
近两年,市政府一直在重整市容,像这样的拆迁区那是左一块右一块的,可政府想得美好,却根本拿不出钱来建新楼,最后这些拆到一半的房子就只能扔在这里,变成一片废墟,市民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徐文拿出司南,杓柄扔在乱转。
至少说明他没有远离小鬼,甚至可能在接近。
没有多做考虑,徐文取下铜钱,弃用司南,凭直觉选了个方向摸过去。
离他不远的是一栋被挖掉半边墙的小楼,孤零零地伫立在黑夜中,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
晚风呜咽,小楼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夜色中渗人得紧。
徐文沿着墙根向前探索,时不时绊倒掉落的石块,惊起的声响总是让他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精神高度集中在角落的阴影中,不错过任何一丝异像。
慢慢往前挪了大约八百米,经过转角处,徐文赫然发现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看上去像名成年男子,“他”正背对徐文,一步一拐地走着。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要说没有幺蛾子,恐怕连耿直都不会信。
徐文不敢大意,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
待到相距不过百米时,他骤然大喝道:“前面是谁!不知道这里不让人进的么!”
这一身威吓起了效果,那人影猛地顿住脚步,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不回应,也不上前,就这么站在黑暗边缘,似乎正瞧着徐文。
徐文摸出手机,想打光看看那人的面貌,却不想那人身子突地一歪,斜倒在地。
“喂!”徐文大惊,只道这人是被小鬼控制了的倒霉家伙,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那人面朝下趴着,身上的衣物黑黢黢一片,看不清形状。徐文握住他的肩膀,轻轻将他翻过身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一瞧,哪有什么人脸,分明是一团涌动的黑气!
“!”
此时撤手要退已是晚了。
即便徐文当机立断地拍下手中的符,也挡不住袭来的利爪。
带着黑气的手抓向徐文的胸口,攻势如猛兽般迅捷而致命。徐文的符纸只堪堪挡住了对方的来势,但好歹救了自己一命。尖锐的指甲划破了徐文的衬衣,在他胸前留下深深的伤痕。
徐文登时立起,急退数十米。汹涌的血液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很快染红了白色的衬衫,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撕开手中装了符纸灰的小袋,一把全抹在了伤口上。
原本盘旋于伤口间的黑气接触到纸灰,马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又长又深的伤处传来被腐蚀一样的疼痛!徐文痛得龇牙咧嘴,眼睛却不敢从那个缓缓爬起来的身影上挪开半秒。
他该死的怎么也没预料到这只小鬼会这么快就开始妖化!
妖化中的小鬼对驱鬼师来说,那绝对是最是难对付的敌人之一。它们通常会因为力量的改变而变得狂暴,并更具攻击性。且随着妖化的进行,驱鬼师对付它们的手段,效果将会大打折扣!
当一个小鬼完全妖化时,驱鬼师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很难再对它产生致命性的伤害——这是来自世界本源之力的束缚,驱鬼降妖,各司其职,没有人能跨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驱鬼师一般会选择速速逃离现场,通知降妖师组织布控,只待小鬼妖化完成,再由降妖师将它一票解决。
然而,此时此刻,别说是联系云兴言了,徐文根本就不可能逃过已经盯上他的小鬼的攻击!
怎么办?
徐文心思急转。
为今之计,只有趁小鬼还未转化完成,强行将它驱散!
徐文相信以自己的法力,这并不是问题。
难就难在,驱散小鬼所用的法术需要时间来准备,即使那时间并不算长,但对于现在连一秒钟都不能分心的徐文来说,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徐文忽然有点后悔先前把耿直给驴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不待他想出新的办法来,暴躁的小鬼已经抢先发动了攻击。
它发出刺耳的嘶吼,扰乱徐文的注意力,挥出的漆黑利爪变得更为凝实,直朝男人的致命处攻去!
刚刚才吃了一记攻击的徐文哪里还会给它可趁之机,只见他身形一晃,躲过小鬼的攻势,三枚铜钱从指间疾射而出,带着破空声,嵌入小鬼的手臂!
“——!”小鬼发出疼痛的叫声。
虽然因为妖化,铜钱已经不能再给它带来什么致命的危险,但凝实的身体因为铜钱而产生的痛楚也较之前翻了十倍不止!
它痛得发抖,心里对徐文的怨恨也变得更深,攻击越发凌厉起来,带着誓要将徐文置于死地的愤怒!
徐文一边集中精神躲避,一边在心中叫苦不迭——他带出来的武器已经快要耗尽了。
本来就只是出来约个会而已,谁会带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啊!
满打满算也就带了八张符纸,现在已经用了五张,还全部打了空响的徐文明白,要是再不制住眼前的妖鬼,他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了。
剧烈的运动再次撕开了徐文胸前的伤口,即使徐文已经用纸灰止血,却依然不能减轻它所带来的疼痛。
脚步变得有些凝滞,失血另徐文头脑发晕,黑暗和乱石扰乱着他的行动。小鬼的攻击有那么几次甚至已经擦到了他的身体,留下细碎的伤口。
躲避变得章法全无,在又一次因为踢到石头而踉跄之后,徐文被小鬼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靠!不是吧!
汗水流进眼里,带起一片涩然。
窒息之中,徐文清楚地看到小鬼高举起来的另一只手。
完了完了,难道他今天这么倒霉,真的就要完蛋了?!
徐文心中大急,他不愿意就此放弃,挣扎着摸出最后一张符纸,却怎么也没力气再把手举起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划破了头顶的夜幕,在徐文的注视下,有什么东西扎入了小鬼的手臂!
“徐文!!!”
身后传来熟悉的吼声,徐文浑身一颤,被小鬼扔在地上。
只听得一阵衣带翻飞的声响,有人从他身后踩着危墙翻了过来,赫然就是耿直!
“妈的!……你来干什么!那家伙妖化了,你打不过他!”
徐文急得大骂,耿直却充耳不闻,他挡在徐文面前,手中攥着一根银色丝线,丝线连接的彼端,竟是一把精致的飞刀!
卧槽!这臭小子哪来的法器?!
徐文目瞪口呆之时,耿直从盒子里摸出了另外三把飞刀,飞刀触碰到他掌心的热血,刃处闪过一丝微光,微光化为丝线,不多时便连接到了耿直戴在左腕的手镯上。
正是秦渡安不久前交给他的那套法器!
耿直扬手一甩,飞刀立即冲着小鬼飞去。连着银丝的飞刀宛如游蛇一般,在耿直还不熟练的控制下,以绝对不可能的弧度在小鬼周身绕行,最终将它牢牢捆住!
——这法器居然对妖化中的小鬼有着如此惊人的效用!
徐文已经来不及惊讶了,因为他明白,机会稍纵即逝!
他迅速起身后退,将正面战场完全留给耿直,耿直心领会神,手腕一扭,牢牢抓着掌中的四根银丝,与小鬼周旋开来。
那小鬼许是从未被人这样控制过,不由得焦躁起来。它疯狂扭动身体想,要挣脱束缚,却不想越是挣扎,束缚便收得越紧。到最后,银丝甚至紧紧勒进了它的身体,痛得它不停发出哀嚎。
脑子虽然算不上灵活,但小鬼也并不傻,无法挣脱束缚的它干脆放弃挣扎,朝罪魁祸首冲去,妄图直接击杀对方!
可惜,耿直不会让它得逞。
他不像徐文,已经被小鬼挠了一爪子。本就体表无伤的人,甚至在体力上也要比现在的徐文充足得多,把嗷嗷大叫的小鬼当做风筝来放两圈这种事,对耿直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耿直拉着小鬼转圈圈的时候,徐文也没歇着。
他用仅剩的那张符纸裹住一枚铜钱,将纸包压在舌根下,掐了个指决,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那铜钱便在舌底发起热来,并且热度很快上升到了似要烫伤人的地步!
是时候了,徐文咬破舌尖——他没有带任何容器,只好将血直接蓄在嘴里,片刻后,舌底热度稍降,他口中也含了满满的血。
最后一步,是将纸灰与血混合。
徐文两眼一闭,把符纸灰通通倒进了嘴里,二者混合的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徐文压下恶心的感觉,只想赶紧把这口血吐出去!
没有办法说话,徐文只好拍手告诉耿直他准备好了。
耿直听到清脆的拍掌声,精神一振,立即使上了积蓄已久的力量,拉着丝线将小鬼往徐文的方向用力一甩!
小鬼猝不及防,冲势不止,被甩了个踉跄,险些摔倒,也被直接送到了徐文跟前!它甚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抬起头来,迎面就被徐文喷了满脸的符血!
“——!!!”
徐文这一口血,对还未完全妖化的小鬼来说,那绝对是要命的!
血液一沾到小鬼的身体,立即像浓硫酸一般将它腐蚀,阵阵腾起的黑烟中,血里包含的法力更是宛如一把尖锐的匕首,直接刺碎了小鬼身体里尚还皮薄肉脆的妖丹!
嗤的一声轻响,极端的痛楚中的小鬼发出短暂生命里的最后一声嘶吼。
其威力之大,离它最近的徐文当即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过去,身体更是直接动弹不得。
好在敌人已是穷途末路,没有后继之力支撑它再攻击徐文。
小鬼倒地以后,徐文才得以动作,整个人虚脱一般瘫坐在地。
耿直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看到小鬼倒地,连忙收紧丝线,将小鬼拉开,只稍稍拉动了那么一会儿,丝线就突然失去了着力点,软在地上。小鬼也化作一团黑烟,过堂风一吹,便散了。
耿直站了两秒,确认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赶紧收好刀,快步走到徐文身边。
“你没事吧?”他担忧地问。
“没……呸呸呸,靠!真他妈恶心死我了……”徐文叉着腿坐在地上,一面擦着冷汗,一面不停向外吐着血沫,嘴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挥之不去,“下次我绝对不会再这样干了!”
“很难受?”耿直着急地问,末了又沉下脸来,“你为什么又骗我!“
“你试试看啊,又是血又是灰,恶心死人……额……” 徐文吐着舌头,在耿直气呼呼的表情中,想起自己似乎欠对方一个解释……
“这个……那不是……咳……那什么……”徐文心虚地望天,不去看耿直越来越黑的脸。
向来不会生气的男人这次真的是要气疯了。
天知道耿直因为心底不安转头找到徐文时,看到他被小鬼掐着脖子拎起来那会儿有多害怕!
怕再晚一步,徐文就没了!
他从来没有那样接近过死亡!
所以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耿直第一次逾越辈分的限制,恨不得把徐文吊起来打。
“你下次再这样,我一定……”他生气地说,未尽的话语却被人堵回了喉咙。
带着古怪味道的吻落在耿直的唇上,不待他有所反应,湿热的舌头便撬开牙关,在他的口腔里扫荡。
耿直瞪大眼睛,看着突然靠近的人脸。
对方已经闭上了双眼,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含着他的舌头舔了一圈又一圈。
“不要生气啦!我下次绝对不会骗你了!“
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炸毛孩子的中年大叔,果断地选择了最厚脸皮的方式乞求原谅。
“你……”耿直一拳打在棉花上,顿时泄了力气,再多的责备也说不出口了,只好泄愤似地在徐文嘴巴上咬了一口,嘟嘟囔囔地说:“怪味都弄到我嘴里来了。”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一点也不会读粉红色的空气!
徐文无力,耿直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手探过去,轻轻碰了碰徐文胸前的伤口。徐文“嘶”了一声往后缩,耿直顿时眉头皱得更紧了。
“好严重。”他说,有点心痛,又不敢再乱碰,“去医院吧?”
徐文想说去医院麻烦,还要解释伤口怎么来的,不如回家包扎一下,反正又不是没受过更严重的伤。
可一对上耿直担忧的双眼,这些话徐文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你扶我起来吧,我没力气了。”他识趣地示弱。
耿直从善如流地把徐文从地上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其实他更想背着徐文,只不过被徐文坚决地拒绝了。
笑话,伤成这样已经很狼狈了,再让小鬼背着去医院,他还要不要形象了?!
向来信奉“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能丢”的徐文,咬着牙,抽着气,慢腾腾地在耿直的搀扶下往前挪。
到底什么时候能挪到医院暂且不提,总之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
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散去,明亮的月光洒落,来时的路比之从前竟显得开阔不少。
徐文望着月亮,感受着胸口的抽痛,不由得感叹:
“没想到啊,咱们第一次约会竟然会变成这样。”
说完又苦笑起来:“我还想着带你到处玩一玩,把情人节的份补上呢,结果什么也没弄成,还把自己搞得这么难看。”
耿直环着他的腰,把越走越往下滑的人往上兜了兜:“不难看。”顿了顿又说,“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徐文心说,却因为耿直的话,心情明朗不少。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耿直“啊”了一声。
“现在几点了?”耿直问。
“快一点了吧。”徐文答道,他摸出手机看了看,的确快要一点了。
此时,两人已经挪到了大路边上。借着路灯的光,徐文看到耿直脸上少有的可以称之为苦恼的表情。
“本来应该十二点点前给你的,”耿直苦着脸说,“我怎么就给忘了……”
“啥?”徐文站直了点,莫名其妙的心跳有点快,“……什么东西?”
“你等等。”耿直在自己西装外套的内袋里翻找起来,不多时便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是方形的,铺着深蓝色天鹅绒缎面,边角有点圆润,看大小……该不会是……
徐文有点不太敢相信耿直会买这种东西,然而随着耿直打开盒子的动作,暴露出来的银色小环肯定了他心中的答案。
那是一枚款式简洁的男士戒指。
“茜茜说如果今天给你的话,你会很高兴。”耿直举着盒子,表情有些局促,望着徐文的眼神让徐文想起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但那个小姑娘可没本事让他像现在这样,从心里热到脸上。
“你高兴吗?”耿直问。
徐文哪里还答得上来,他憋了半响,只憋出一声“靠”,上前逮住小朋友的脑袋,按着就是一顿狂揉。
“你丫挺能演的啊!没准备礼物,嗯?”一边揉,一边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翘。
小朋友让他彻底弄乱了发型也不挣扎,委委屈屈地说:“茜茜说不能让你看出来啊,否则就没惊喜了。”
……现在简直是太惊喜了好吗!
徐文兴奋不已,夺过盒子,取出戒指塞到耿直手上,左手一伸,连声道:“来来来,快给叔叔戴上!”
耿直却一脸严肃地说:“不行,茜茜说现在只能戴右手。”
……这死小孩!
无奈地换上右手,徐文问:“她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要戴在无名指上。”耿直答道,他握起徐文的手,把戒指稳稳地套在无名指上,放到嘴边亲了亲,“意思是你已经被我套牢了。”
从来不怎么说情话的人,说起情话来才是最要命的,即便他本人也许根本不知道这叫情话。
纵横情场多年的大叔,如今在一个清纯小处男面前高兴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只知道一个劲傻乐,举起手来,对着路灯看了半天。
明明是款式最简单的银戒,大叔这会儿也能看出朵花来。
“啧啧啧,眼光不错嘛。”徐文越看越满意,胸口也不痛了,腰杆也挺直了,意气风发地在小朋友脸上香了一个,“给你奖励!”
耿直也跟着乐,虽然和计划的有点不太一样,但是结果是好的嘛!
他高兴地也在徐文脸上亲了一口。
两个男人在路边你来我往,亲个没完。
好在这个点街上已经没人了,只有偶尔经过的车辆。一闪而过的灯根本无法影响到这对黏黏糊糊的笨蛋情侣。
乐了好一会,徐文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抵住耿直还要凑过来的脸,说:“怎么办,我都没给你买。”说完又沮丧地想起那束被他塞进垃圾桶的玫瑰花,“花也给我扔了。”
耿直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啊。”
“那怎么行,哪有我戴着戒指,你没戴的道理啊,”徐文敲了一下耿直的额头,说:“戒指都是一对的,懂不懂?”
“啊?”耿直显然不懂,“那……怎么办啊?我的钱只够买一个……”
“傻了你,要买也是我给你买啊。”徐文说,“不过现在也不知道上哪买去,啧。”
“那算了呗。”耿直笑了笑,他并不着急,现在重要的事应该是去医院给徐文挂急诊。
“不能算了。”徐文摸了摸下巴,忽而眼睛一亮,“右手伸出来给我。”
耿直不明所以,伸出右手,掌心里那道割伤在灯光下特别显眼。
“靠,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啊!”徐文看到那道伤,登时心疼了,捧起耿直的手吹了吹,又咬牙切齿地说:“疼也不吭声,疼死你得了。”
说完,一口把耿直右手的无名指含进嘴里,在指根用力咬了下去。
耿直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努力抑制住自己想把手抽回来的冲动。
待徐文松开口,那里已经印上了一圈明显的牙印。
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那圈牙印,徐文满意地点点头,冲耿直亮出一口大白牙,笑了。
“你知不知道521也是我爱你的意思,现在你也被我套牢了。”
发病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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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看不见
我的右眼很快就要看不见了。
因为不明原因,眼球上生长出一层白色的膜,有点像白内障,到医院检查却查不出病因。
“如果不将右眼摘除的话,左眼也有可能会变得看不见哦。”医生对我说。
让人苦恼的是,巨额的手术费用不是我的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于是,我对家里隐瞒了这件事,一个人承担着这份痛苦。时至今日,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这一天,重压下的我终于向大学密友麻美倾诉了这份痛苦。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真是辛苦了。”麻美同情地说,看着我病变的右眼,忽然提议道,“这样吧,我来替你摘除眼睛如何?”
麻美是一名医科生,成绩十分优异,在名师门下就读研究生,经常跟随导师观摩手术过程,对此好像非常有信心。
“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啦,马上就能结束了。”麻美说。
我想到贫困的家里,想到未知的茫茫前路,不知从何从心底升起一股勇气。
反正,再怎么差劲,也不会比现在更惨吧?
我同意了麻美的提议,麻美非常高兴,很快找来全部的器具。在麻美的指示下,我服下安眠药,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时候,忍不住有点担心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能够解决我的痛苦吗?我这样想,可是没有退路了。
醒来时,手术已经结束了。
我缓缓睁开眼,察觉到自己一边眼睛被纱布盖着,已经完全看不到了,有点灼热的疼痛;另一边眼睛则朦胧一片,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吗?我眨了眨眼睛,希望能快点看清楚。
手术……好像很成功的样子。
“上原,你感觉还好吗?”
正感到雀跃之时,麻美的身影出现在那片朦胧之中,我隐约看到她做了一个双手合十动作。
“对不起啦,上原。”她抱歉地说,“眼球,我摘错啦。”
2、狗先生
回家路上,看到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在路边,像狗一样四肢着地,翘起后腿在墙角撒尿。
变态吗?感觉好恶心。
我停下脚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换一条路时,一个女人从旁边跑了出来。
“哎呀,先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惊呼着,拾起男人身边耷拉在地的绳索,将男人从墙角拉开。
“怎么又这样做了?”她冲男人抱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我。
“啊呀,真是对不起。”她向我鞠躬道歉,皱着清秀的脸说,“都怪我没看好他,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家先生最近经常会这样,真是让人苦恼啊。”
啊,原来是精神病人吗,这样就能够解释了,如果是这样,太过在意的话反而会很没有礼貌吧?
我连忙摆摆手。
“没关系,我并没有很介意。”
女人再次向我鞠躬道歉。这时,我看到一只杜宾犬从路口过来,女人抬起头,也见到了它,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快点过来呀!”她朝杜宾犬招手,急促地说:“我们先生又随地小便了,真讨厌,老公,快点过来帮忙呀!”
3、抄作业
我的同桌总是要抄我的作业。
从我到学校开始,早读前有大约半小时的空隙,同桌在这半小时里,无论多少作业都要全部抄完。
“要死了要死了!快点把作业拿出来!”
每天早上,同桌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总是这个。
“你就不能自己在家里写完吗?”
我抱怨道,同桌却根本不听,只是埋着头抄写。
在早读铃响之前,同桌放下笔,大松一口气。
“你又救了我一命!实在是太感谢啦!”
他嬉笑着说,我心中的怒火又被压了下去,实在是拿他没办法。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
终于有一天,我决定试试看压着时间到学校,不让同桌有机会抄我的作业。
虽然他也可以抄别人的,但是这样的话,总能给他一个教训吧?
我这么想着,在早读前一秒踏进了教室。
“早啊,今天来晚了,你抄完作业了吗?”
我放下书包,幸灾乐祸地向同桌打招呼,可是同桌面朝下趴在桌子上,已经死了。
4、热水
我的朋友麻美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并不是说她的长相或是性格与常人有异,只是她有一个特别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麻美从来只喝烧开的热水。
“不会很热吗?”
我咬着冰棍问她。
“不会啊。”
她在艳阳下打开自己的保温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晕眩的热度,麻美却若无其事地把水喝了下去。
“我是不能喝冷水的。”麻美说。
真奇怪,怎么可能会有人不能喝冷水?
我认为麻美只是想要让自己显得特立独行罢了。
某次体育课后,麻美跟另一位同学将排球收拾好,送回体育室。我趁机用从小卖部里买到的冰镇矿泉水替换了麻美保温杯里的热水。
等麻美回来以后,喝下冰水,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我窃笑着,期待麻美的归来。
麻美果然毫无所觉地打开了保温杯,狠狠灌了一口水。
接下来的发展却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像是喝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麻美睁大双眼,僵直地伸着舌头,恐惧又愤怒地瞪着我。在我的注视下,麻美的身体开始迅速收缩、干瘪,像脱水蔬菜一样,麻美变成了一具木乃伊。
玩嗨了……偷偷跑回来更一下……
01、
徐茜茜轻车熟路地推开包厢门,果然看见云兴言坐在电脑前,对着麦克风讲话,许是副本正打到重要的地方,平时话很少的男人用不高的声音,平板而快速地说:“躲技能,注意脚下,躲技能,往右边点,躲技能,那个秀秀你是瘫痪了?躲技能!”
徐茜茜手一甩,门嘭地一声关上,云兴言吓了一跳,摘下耳机,回头看,表情很惊讶:“茜茜?”
“云老师。”甩着背包蹦过去,徐茜茜打了个招呼,装模作样地往电脑屏幕瞄去,“下本呢?”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云兴言有点无奈。
因为指挥突然中断,此时屏幕上已经躺了一片尸体,剩下几个活人满场乱蹦,试图脱战,队伍频道里怨声载道,尸体们集体控诉云兴言关键时刻注意力不集中,云兴言打字解释了两句,键盘一推,问:“放假了?怎么自己来,你妈呢?”
“他现在哪有时间管我呀。”徐茜茜往桌上一跃,靠着电脑主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阴阳怪气地说。
“闹脾气,嘴撅得能挂壶了。”
徐茜茜抿嘴不出声。
“你妈又惹你了?”云兴言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自个儿琢磨了一会,道:“因为……耿直?”
徐茜茜立马瞪大眼睛看过来:“你也知道他呀?”
云兴言“嗯”了一声:“见过,他怎么你了?”
“你都见过了啊……”徐茜茜叹口气,感觉有点失望,嘴又往上撅了一点,“他没怎么我啊……就是……我觉得他跟我妈有一腿。”
云兴言愣了愣:“有吗?”他虽然知道徐文是gay,但还真没感觉出来徐文和耿直之间有什么不纯洁的关系。
“肯定有啊,我妈都承认了对他有好感了。”徐茜茜说。
云兴言摸摸下巴,回忆了一下徐文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他耿直是双瞳那会儿的得意劲儿,忽然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味道。
“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徐茜茜哼了声,憋了一晚上,终于抓到一个人听她倾诉,竹筒倒豆子似地说开了:“我妈现在就死不承认有一腿,云老师,你说,底都没摸清楚就让人住家里来了,还睡一张床!说没关系谁信啊?”
“这……”
“换你跟一个大美女睡一起,说你俩没关系,有人信吗?”
云兴言想象那画面,不禁打了个寒战,别说有没有人信了,他妈是铁定立马就要逼着他把人娶回家的。
徐茜茜接着说:“关键在于,这事儿还没提前跟我说!他们俩都同居好几天了吧,连你都知道了,我妈愣是半点口风没漏!我天天要去小卖部给他打电话呢,他怎么能这样啊?”
云兴言说:“是有点不太对。”
“而且!那件事过去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年的时间,想想我就……昨晚我真的特别生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恨铁不成钢!”
铿锵有力地说完最后五个字,徐茜茜猛拍主机箱:“这太不像话了!”
云兴言生怕她一个铁砂掌把主机拍裂了,赶忙按住她的手:“别拍,手该疼了,其实你妈不告诉你,可能就怕你乱想呢,他们两真的没什么。”
“很快就要有了!”徐茜茜咬着下唇,皱着眉,“我有这个预感!”
“……”云兴言无法反驳,老实说,他也有这个预感,只好换一个方向,问道:“你很讨厌耿直吗?”
徐茜茜刚想说“讨厌死了”,忽然想起昨晚那碗面,想起耿直帮她收拾东西,帮老妈擦地板,早上还给做早餐……比谁都勤快,长得又还真不差谁。她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不大情愿地说:“也不是很讨厌吧……”说完,又补上一句:“但也没满意到同意他跟我妈发展关系的地步,反正……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他!”
“这也八字还没一撇啊……”耿直还不一定能被你妈掰弯呢……云兴言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小姑娘自己闹别扭,大概跟婆婆第一眼见媳妇是同一种心情吧,他指指徐文电脑,说:“得,下来吧,开电脑,先陪你撸两局,释放释放心情再谈,你现在这样可不像我认识的徐茜茜小姐。”
徐茜茜晃着腿,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还有点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状态很差劲,怎么也顺不过去,于是“啧”了一声,干脆跳下桌子,绕到云兴言对面去开电脑。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正趴在地上,掀开床单,往床底看。
耿直和徐文赶到周燕家里时,屋子还维持着他们那天离去时的状态。
因为案子还在取证阶段,陆德云最后并没有彻底清理现场,而是把门封了起来,用警戒线一拦,准备之后再来进行调查,结果被特调局横插一手,案子转移了,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案发现场至今也没人来处理。
不大的房间里仍一片凌乱,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当时被徐文扫落在地,屏幕裂了一半;画阵用的血已经完全干涸,搓一搓就要往下掉粉;床单皱成一团,几乎被染成暗褐色,空气中的腐臭味若隐若现;门上象征性贴着的封条已经被徐文撕了,耷拉着一半飘在门边。
徐文掀开另一边床单,同耿直一样趴在地上,两个人隔空对望。
“找到啥了没?”徐文问。
耿直打着手电筒,来来回回扫荡了好几圈,差点晃瞎徐文,末了,摇摇头,什么也没找到。
“哎。”徐文爬起来,弹弹灰尘,“这回倒是清理得够干净。”
耿直也爬起来,四处望了望。
两人急匆匆赶过来,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摸了老半天,徐文都快贴地板上了,愣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人都碎成片片了,居然还半点也没给我留下。”
徐文不悦地踢了踢床。
“找那东西干什么?”
耿直有些不解。
徐文要找的,是周燕,准确的说,是周燕的一部分身体组织。
“唤鬼,跟你说过的。”徐文手上戴着来时买的一次性手套,开始翻床单,“随身物品也可以,但是身体组织准确性最高,我想问点事。”
“实在不行,把电脑拿回去吧。”耿直说。
徐文冲他摆摆手:“你不懂。”说着把枕头掀了起来。
耿直眼尖,一下看到有个东西从枕头里掉出来,白白的,不仔细看还真要错过。
“等等。”他倾身过去,把东西捞在手里,“这是什么?”
徐文拿过来看,发现是本便签,封面封底都撕了,第一张留着空,写着“联络簿”三个字,翻了翻,里面记着很多人的电话号码,有些还编着号,甚至标了价钱。
“怎么看着像贩卖人口啊?”徐文摸摸下巴,挑了几个标上价的名字念出来:“张佳,许微微,莫馨,蒋小丽……”
……都是女孩?
徐文皱起眉,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不过不太敢确定,想了想,把便签本塞进口袋里。
“再找找,”他说,“没有就回去吧。”
“不问了?”耿直翻着床头柜,又把整个柜子抱起来看。
徐文抖了抖床单,说:“还有另一个人可以问,不执著于她。”
两人又翻找了一遍,除去满屋子你混我我混你、不知混了几口人的血块块之外,一无所获。
“靠,比吸尘器都弄得干净。”
徐文愤愤地甩上门,脱下手套,扔在地上。
“那个,”耿直指指被夹在门上的封条,“不黏上没关系吗?”
“没关系,案子移交给特调局了,这地方不会有人再来。”徐文说,“问问鬼的事,谁会特地跑这来取证啊,也就咱俩了。”
正说着,隔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老太太颤颤巍巍探出半个头:“你们是……警察吗?”
徐文正心烦,往外掏着烟呢,差点被吓得把烟掉地上,跟耿直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老太太见他不答话,把门往回拉了点,挺警惕地打量他们俩:“我听你们说……什么取证……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诶,等等!”徐文赶忙收了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您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位老人家吧,还在这住着呢?”
“过几天要搬的,”老太太说,“我……哎,我听说发生这种事……警察是要问话的,先前我在医院里呢,刚出院就回来了,暂时住几天,等警察问了话再走,可也没见人……你俩是不是警察啊?”
徐文掏出警察证给她看:“是是是,您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老太太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对比了照片,确认是徐文本人,才放心地把证还回去,亲切地握着徐文的手,就像遇到下乡视察的领导,道:“哎哟,警察同志,来得太晚了。”
徐文回握:“不晚不晚,为了破案,多晚都不算晚。”
老太太点头:“说得对,不然那么多悬案呢,十年八年了还在查,肯定是要破的。”
“所以,您要是有什么线索,请务必马上告诉我。”
老太太拍拍徐文的手背,笑了:“这事我琢磨好几天啦,怕忘,都给记下来了,我这就去拿。”
耿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徐文把老太太送进屋,片刻后,拿着一个红色封面的本子走出来,身后跟着老太太,徐文侧着头说:“……您还……写得挺有条理啊。”
老太太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说“以前在部队里当文艺兵,写这种东西很上手的,不碍事。”
两个人在门口又握了握手,老太太郑重其事地叮嘱徐文:“警察同志啊,这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看,我觉得肯定能帮上你大忙。”
徐文把本子递给耿直,回了老太太一个笑,说:“您放心吧,这事一定给您查清楚了。”
02、
两人忙活一早上,虽然主要目的没达到,但收了两个证物,也不算白跑一趟,回去路上,徐文跟耿直一人一本,坐出租里慢慢看了起来。
徐文看的是联络簿,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写一半,空一半,没两分钟就翻完了。倒是耿直,看老太太的那本,内容的确是写得非常有条理,本子边上还夹着便签,写着“肯定有的”、“可能有的”、“记不太清的”、“我认为的嫌疑人”和“我认识的周燕”,耿直看了老半天,才看完几页。
“怎么看那么慢?”徐文靠过去,发现他正在看“嫌疑人”标签的部分,还挺会挑重点。
“有些字不认识。”耿直说,把本子往中间挪了挪,指着其中一段:“这描述看着像服装店遇到的那个人。”
徐文看了一眼,那段字打头就写着“嫌疑人1号”,后边跟着一串外貌描写,老太太不愧是文艺兵,写得跟小说似的,徐文提取了几个关键点,也觉得有点像那位将死……已死之男,姓名部分,老太太写的是两拼音,“Lu Ming”,大概是不知道哪两个字,接着还描述了嫌疑原因,写着“时常出入周燕房间,偶尔带着女孩,勾肩搭背,像情侣,但常常换人,疑与周燕有过口角”。
徐文看着看着,有点乐,忍不住笑了,说:“这老太太行啊,都可以去写推理小说了,有理有据的,别说,还真挺有用,嫌疑人1号应该就是咱俩遇到的那位了。”
“有头绪?”耿直问。
“有点吧。”徐文说,“我怀疑……算了,还是到时候直接问吧。”
车停在小区门口,徐文收起本子下了车,老远就看到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从另一边向他们走来,走得近了,那人双臂一展,冲他大吼:“文文哎!“
徐文脚步一顿,有种想要装作不认识这个人马上逃走的冲动,可人转瞬已走到眼前,想躲都躲不掉了,他只好无奈地站在原地:
“……能不能别叫我文文啊。“
那人往前又走两步,将徐文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宝宝哎!”
“……这还不如文文呢!“徐文笑骂,手臂揽过去,狠狠拍了一掌那人的背,两人才分开。
徐文给耿直介绍,说:“这是我小叔,叫徐超,打个招呼。”
耿直老老实实地打招呼:“超叔好。”
“小心眼,叫什么叔啊,我哪有那么老,别听他的,叫哥!”
徐超笑了笑,隐在帽檐下的眉眼弯弯。
耿直上下打量他,觉得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个挺俊朗的男人,的确不像是徐文的叔叔辈。
诚然,论辈份,徐超是徐文的小叔叔,但他比徐文,其实也只大了那么十岁。
这事要回溯当年,徐家爷爷年过五十却意外得子,徐超生下来的时候,几个哥哥都已经二十多了,直接导致小徐超当时在本家里连个互相抢玩具的伴儿都没有,兄弟之间代沟实在太大,话也说不上几句。
在这种情况下成长的徐超,童年相当寂寞如雪。
好不容易等到了十岁,徐文出生,徐超扒着育儿房的透明玻璃,感动得无以复加,当场决定要把徐文当成自己亲弟弟来宝贝。
从此以后,徐文多了个差着辈的哥哥,成天粘在他屁股后头跑,整个徐家就属这位徐超“哥哥”跟他最亲,以至于长大后,两人互相调侃起来也没了辈分的顾虑。
耿直收回视线,改口叫“超哥”,徐文白了徐超一眼,给他介绍耿直。
徐超听完,冲徐文挤眉弄眼,道:“难不成这位是……”说着,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个“二”。
“你才二呢,”徐文笑起来,举着拳头轻轻撞了撞徐超的肩,凑过去低声说:“革命尚未成功。”
徐超意味深长地回道:“看这模样,值得同志继续努力啊。”
徐文笑得眯起眼,不理会他的调侃,转口问:“今天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了?”
徐超这才拍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哦,瞧我这记性,见着你就爱忘事儿,”说着,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包得方方正正的小红布包,“陆队让我给你送东西呢。”
徐文赶紧接过来,今天到现在为止,就属这玩意儿最重要了,他拿到手上,也不拆开,只好好地放进口袋里。
“辛苦你,上家里喝杯茶?”他说“咱哥俩好久没聊了。”
“不了,”徐超摆摆手,表情有点惋惜,“还有事呢,我就顺路,下次吧,到时候请你喝酒。”
“那说好了啊。”
两人碰了碰拳,徐超又跟耿直招呼一声,径直走了。
回到家,徐文翻出个盒子,把徐超带来的红布包放进去,关好,朱砂笔画了一条线,嘱咐耿直别打开。
“我不乱动。”耿直摇摇头,又举举手里的两个本子,“这呢?”
徐文想了想,说:“先放书房吧,茶几你也帮我搬进去,今晚客厅有别用,我去打个电话。”
耿直撩起袖子开始帮徐文搬东西,徐文跑到阳台给云兴言挂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接通。
“徐文?”云兴言说着话,旁边还有哒哒哒的声音,“你这电话来得倒巧,正团战呢。”
“上分啊?茜茜在不在你哪儿?”徐文问。
“在呢,要跟她说话?”
“别了,她还生我气呢吧?”
“……好像……“云兴言有点犹豫,“是有点。”
“哎。”徐文叹了口气,“这孩子……”
“她也是为你好,”云兴言说,“我开导她一下午了,晚上回去你俩再好好谈谈,没多大的事。”
“那你得先跟她多强调一下我今年三十六岁,不是三岁,我怎么觉得她老把我当三岁呢,到底谁才是妈啊。”
“成。”云兴言应了一声,徐文听到他声音远了点,“茜茜,你爸让我跟你强调一下,别老把他当三岁孩子看,他今年三十六。“
接着是茜茜清脆的叫声:“哎哎!这事儿咱晚点儿说行不,云老师你别拿手机啊!RRRRR!快R!“
云兴言的声音又回到耳边,说:“这有了游戏忘了妈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你就损我吧。”徐文笑笑,“她玩得开心就好,晚上没时间谈了,你帮我带着她。”
“有事儿?”
“恩,工作上的事,她在家不方便,待会我送点衣服过去,今晚让她睡你家。”
“徐文,我也还不算老吧。”云兴言把手机放在肩窝,用脑袋夹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收了两个人头,一边淡淡道,“茜茜也不算小,你怎么那么放心地老往我家放呢?”
“因为你娶了她我不介意啊。”徐文答道。
云兴言立刻投降:“行,不说了,等你送东西。”
徐文挂上电话,抽了支烟,回屋里给茜茜收拾衣服,想了想,决定不带耿直去——他觉得茜茜现在有点像个引线很短的炸药包,耿直就是那行走的火烛,两人放一块能炸掉半个A市。
为了避免出现大面积灾害,徐文干脆把耿直留在家里,给他调了碗朱砂,指挥他画阵法。
“唤鬼阵。”徐文点了点客厅挪出来的那块空地,“教过你的,书房有宣纸,铺上,有尺子,量着,直径两米五,画一张,晓得么?”
“哦。”耿直捧着朱砂碗,点头,“晓得,你出门?”
徐文背着行李包,坐在门口换鞋:“我去给茜茜送东西,今晚有事,不让她回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
“她……没生我气吧?”耿直皱着眉着问,表情难得地有点不安,“我今天想了想,她可能不喜欢我住这,要么还是我搬走?”
“……这事你别管。”徐文说,“原因有点复杂,以后跟你解释,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两天就能跟你称兄道弟了,她熊着呢。”抬手想揉揉耿直的头发,发现有点勉强,只好按按他的后颈,“给你带锅贴?”
耿直不挑食,说行,用脚在客厅量了会,问:“能多画几张不,我怕画不好。”
“爱画几张画几张,”徐文大手一挥,“留最满意的那张,等我回来。”
03、
徐文到网吧的时候,徐茜茜已经没在打游戏了,正窝在大厅的沙发上跟云兴言一起喝奶茶,两个人神经病似地点了艘香蕉船,一点一点挖着吃。看到徐文风尘仆仆地背着东西走进来,徐茜茜“当”的一声放下勺子。
“妈!”
“哎,宝贝儿!”徐文走上前,把包扔到沙发另一边,“公共场合,能不能给点面子叫声爸啊?”
“我还没消气呢。”徐茜茜严肃地说,探头往他身后望了望,“那个谁……没跟你来?”
“不敢带他来。”徐文拿起徐茜茜的奶茶,一口气喝掉一半,暖暖的,满嘴草莓味,“我怕你一个激动,就要杀父泄恨。”
“我要杀父泄恨还等今天么,昨晚就动手了。”徐茜茜翻了个白眼。
“快过年了,能不能不要辣么杀气四溢?”
云兴言说,嘴里那口冰好不容易咽下去,舌头都冻麻了。
“舌头暖暖再说话。”徐文拿叉子戳了块香蕉,“大冷天的,干嘛点冰淇淋?”
没等云兴言回答,徐茜茜就急了:“妈你干嘛吃他的香蕉啊!也帮我吃一块!“
旁边一直围观的小妹笑着说:“他俩打赌呢,谁先吃完半条船,可以决定晚上玩什么。”
“……”徐文无语地又帮徐茜茜吃了块香蕉,“玩可以啊,十二点前必须上床睡觉,云老师你也看着点,别玩过了。”
经常玩过点的云老师低头吃冰淇淋,不作表态,徐茜茜也赶紧跟上进度,一边冷得直哈哈,一边含糊地说:“里……里也是,窝不在,里睡窝黄间……不棱一张船。”
“行行行,不一张船。”徐文敷衍地应着,用手指帮徐茜茜梳了梳头发,莫名想起上次帮耿直吹头发的时候,那会儿耿直的头发也差不多是这个长度,不过梳起来比茜茜的顺,也没那么软,头发从手指间滑过去的感觉很舒服。
徐文走了会神,茜茜已经吃完了,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勺子往空盘上一扔,便高举双手无声欢呼,激动地庆祝胜利。云兴言在一旁低着头,捏着眉心,捂着胸口,一副受了内伤的模样,看起来被冰得非常不好。
“……云老师,你至于吗……”徐文颇为无奈,云兴言抬手朝他一指,虚弱地说:“闭嘴,你根本不懂竞技的乐趣。”
徐茜茜赢了赌约,异常高兴,被送到云兴言家楼底时还在哼着歌,徐文又叮嘱了她几句要早睡,被徐茜茜不耐烦地赶走,耿直的事也不谈了,直奔云兴言的PSV而去。
“我怎么那么恨你的游戏机呢?”徐文说。
云兴言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可以开始担心茜茜嫁给我的PSV了。”
徐文跟云兴言在楼底又聊了会,直到徐茜茜在楼上催了,才走。开着车转到另一条路上,去给耿直买全市最好吃的锅贴,人太多,排队排了一小时,又买了点卤味,到家时都快七点了。
一进门就被沙发上搭着的一排宣纸吓了一跳。
“批发呢?”徐文脱鞋进屋,发现小餐桌没了,空出一块地,也摆了几张宣纸,“你这是画了多少啊?”
耿直跪在客厅中间,还在画,听到门响停了笔,指指沙发上那一排,道:“十几张吧,没记着,画得可以的在那,你看看能不能用?”
徐文拿起一张,仔细瞧了瞧,赞道:“能啊,太能了,你进步挺快的,这几张都能用。“
“那攒着用?“耿直说,他收了笔,满满一碗朱砂被用得只剩下一层。
“不成,朱砂过了夜,效果会减半,基本就废了。“徐文说着,把吃的放在鞋柜上,从耿直画的阵里挑出一张最好的,单独拿出来,剩下的叠一叠,收入怀中,“留着作纪念吧,纪念耿直同学实习期间第一次单独作业圆满成功。”
耿直本还在可惜浪费掉的朱砂,听徐文这么说就笑了,帮着一起收拾。
收拾完毕,徐文伸了个懒腰,倒在沙发上,耿直把吃的装盘子里,热一热,端出来跟徐文一起吃,两人头对着头,嘴里塞满了锅贴,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后,徐文横在沙发上消食,耿直有点闲不住,把他的小腿抓过来,搭在膝上,开始给他按摩。
“什么时候可以唤鬼?”耿直问。
徐文摸摸下巴上的胡茬,道:“阴气最重的时候,大概得十一二点吧……嘶——”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徐文小腿肌肉此时硬得像块石头,被耿直一揉一按,又酸又疼,疼得他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劲儿过去以后,舒爽的感觉就冒了上来。
“手法挺专业啊。”徐文叹道。
“我爸几乎每天都要下地,累,我从小就经常给他按摩。”耿直说,“手法也是跟他学的。”
“唔。”徐文闭着眼,笑了,“你这是把我当你爸伺候呢。”
“不一样。”耿直严肃地回他,“文哥是文哥,不一样的。”
徐文听得心口一阵发热,虽然知道耿直不是那个意思,却仍暗自窃喜,至少对耿直来说,他现在已经算是个比较特别的人了。
枕着沙发靠垫,徐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耿直的全方位按摩服务,渐渐感觉有点昏昏欲睡,正想打个盹儿,攒点精神晚上用,那双在他小腿上流连的手,忽然摸上了大腿。
徐文整个人顿时一僵,刚刚起的那点困意一下子飞没了。
“咦,”耿直帮徐文按完小腿,想着也按按大腿,手刚摸上去,便奇道:“文哥,你怎么大腿肌肉也那么硬啊?”
靠!再摸就不止大腿硬了好吗!
徐文倏地睁眼,一下子把腿缩了回来,整个人蜷成虾米,瞪着耿直。
“?”耿直手还维持着原样,一头雾水地看过来,“文哥?”
徐文尴尬地说:“不按了吧,感觉好多了。”
“可是你大腿肌肉……”耿直犹豫道。
徐文抓过靠垫盖住脸,发出哀嚎:“别管它啦!”
01、
徐文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死的。
他坐在沙发中间,低着头奋力研究木制茶几上的纹路,而徐茜茜双手环胸,正站在他面前——一进门,耿直就被支开了,到厨房去给饥肠辘辘的徐茜茜下面条,客厅顿时成为一个完美的二人世界。
准备就绪,徐茜茜清了清嗓子,从书包里掏出笔袋当做惊堂木,往茶几上一砸,朗声道:“现在开始针对徐文同志个人作风问题的审讯,希望徐文同志能充分了解到自己的处境,积极配合,坦白从宽,抗拒枪毙,我问你,厨房里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徐文头也不抬,答得十分无辜。
“哦,”徐茜茜发出一声冷笑,朝卧室里望了一眼,看到床上摆着两个枕头,又是冷笑,“同床共枕,挺行啊,您这句'没关系'好有说服力哟。”
“真的没关系啊!”徐文哀叫,快速把前因后果给供了,“他是耿七的远方表弟,到A市打工来着,没地方住,耿七求我,我才让他租了咱家屋!我跟他真没有任何关系!”
“那他怎么没睡自己房间,要跟你睡?”徐茜茜两手叉腰,怒瞪徐文,“你不要逃避重点!”
“这……没来得及买床垫啊。”徐文解释。
“门口还放着优衣库的袋子呢,我又不瞎!有时间买衣服,没时间买床垫?”徐茜茜听得直翻白眼,忽然脸色一沉:“等会儿……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徐文噤声。
“妈?!”徐茜茜感到不可思议。
“一点!”徐文抱头蜷缩,用微弱的声音说:“只有一点……”
徐茜茜气得跺脚:“连耿七叔叔的表弟也不放过,你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妈!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徐文不说话,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沙发缝里。
“不上白银不找新男友,你上白银了吗?”徐茜茜接着说,“还有,确定关系之前要先让我监察三个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徐文弱弱地点头。
徐茜茜感到出离愤怒:“我才离家一周,你就把人带回家,还睡一张床,我再晚点回来还得了?!”
“睡一张床也不代表什么啊……”徐文委屈地辩解,“我跟他真没关系,就单方面有一丢丢好感而已,况且,他是直男啊……”
“真的?”徐茜茜眼神如刀。
“大……大概、吧……”徐文缩了缩脖子,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徐茜茜的脸完全冷了下来:“明天就让他搬走。”
“不行!”徐文立即否决,“跟你耿七叔不好交代。”
“那跟女儿就好交代了?”徐茜茜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他,“妈,你是不是也忘了以前发生过什么?!属金鱼的?能不能走点心啊!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徐文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愿再回忆起从前。
徐茜茜也察觉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陷入沉默,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耿直这时探出头来,眼睛在对峙的两个人身上转悠两圈,开口问:“面我煮好了……你们聊完没?”
徐茜茜别开脸:“……”
徐文叹了口气:“……先吃面吧。”
面是鸡汤面,刚巧昨晚上剩了点儿,耿直把汤热了做底,下了把自己从乡下带来的手工面条,打个蛋,煮成溏心的,盛出来后又切了叉烧铺上,不知道徐茜茜吃不吃葱花,就没放,一端出来就是扑鼻的香。
徐茜茜本来不想吃的,她有心给耿直冷脸看,奈何实在太饿,面看起来又实在好吃,心里别扭了一会儿,还是坐下了。
吃第一口,她表情就变了,紧接着大口把面吃光,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抹嘴的时候恨不能再来一碗。
望着空荡荡的碗,徐茜茜痛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击败,脸不自觉又黑了一点。
耿直不明白为什么徐茜茜吃完面以后脸色变得更差了,他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一头雾水地洗碗收拾屋,把放在门口的衣服捡好,又帮徐茜茜收了笔袋,徐茜茜坐在餐桌旁看着,良久,冷哼一声,进了自己房间,把门摔得山响。
“……她怎么了?”耿直望向徐文,徐文仰面瘫在沙发上,用手盖着脸。
“别理她,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不洗澡啊?”
“晚点会的……你先去睡吧。”
耿直听出了徐文声音里的疲惫,不再多问。
02、
等到徐文上床,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倒不是为徐茜茜的小脾气苦恼到这个点——小姑娘出来洗澡时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是没理徐文。
这会儿要再上赶着找她谈心,估计只会大吵一架。
权衡之下,徐文选择闭嘴,安分地窝在沙发里看陆德云发来的案件资料,不一会,就没心思管别的了。
陆德云给的资料,虽然详细,但对徐文来说,有用的信息其实没多少,主要记录了一下当天那件碎尸案的过程,进行了一下案件推导。
正如徐文所看到的,当时现场只有一个死者,名叫周燕,是XX艺校舞蹈系的一名大三生,案发地点是她在校外的租屋。
那片老居民楼里,现在除了恋旧的老人家,住的就是艺校学生,离艺校很近,走路三分钟就到校门口,虽然环境差,但还是有很多学生冲着租金便宜和路程短在里面租住,这也直接导致了小区附近比较脏乱差,入室行窃的事时常发生。
发现周燕遇害的是住在隔壁的老太太。周燕为人热情,时常帮左邻右舍的老爷老太做事,很得大家喜欢。那天,老太太自己做了点糍粑,想拿去给周燕吃,敲门敲了老半天也没人应声,她以为周燕出去了,就给周燕打电话,结果听到门里传来铃声。
现在的大学生,出门不带手机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五,老太太回家后,心神不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到下午饭点还没见周燕回来,干脆报了警。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周燕已经被分成了一百八十块,除了床中央那颗头,其他部分早已看不出原样了,老太太当时险些厥过去。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陆德云赶到现场,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于是联系了徐文和云兴言,接下去的事,含含糊糊写了点,还没徐文自己知道的多,最后推测是入室抢劫,转变为强奸,最后杀人碎尸的恶性案件。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徐文又倒回第一页,看了看周燕的照片,挺漂亮一女孩,但并不是那天被缚在阵里那位厉鬼。况且,当时的情况看来,徐文能肯定还存在更多被害人。依照画阵的用血量,他估摸得有三四个尸体没见着,或许更多,可惜现在案子被特调局截走了,陆德云就算有心调查,也没办法再继续。
有那么一个人,很可能是名驱魔师,杀了至少五个人,收集血液,画了缚鬼阵,伪装成人祭,等他上钩,这是为什么?那个人又有可能是谁?
徐文想,他丝毫不怀疑对方的目标是自己——XX艺校那一片正好是陆德云的管区,陆德云跟他关系好在警局里又是人尽皆知的事,基本上十件恶性案件里,有八件他都要去看看。对方选择在陆德云的管区里,犯下恶性案件,布一个驱鬼师才会往里跳的陷阱,傻子都知道是针对谁。
想到这,徐文又忍不住对特调局感到巨大的不满。作为一个可能受害者,他居然连自己调查的权利都没有,实在令人憋气。
来回看了几遍资料,徐文越看越觉得憋屈,干脆关了电脑准备去睡,屁股边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徐文点开看,是一条短信。
【城西高速往B城方向,第一个加油站往下500米岔口,速来。】
来源号码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徐文皱皱眉,对这个手机号没有印象,觉得大概是发错了,再看时间,快三点半。
凌晨三点半,约见高速路边,是不是弱智?
徐文删掉短信,关了手机。
03、
第二天一大早,耿直照例去晨跑,徐文睡得太晚,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两点,居然连耿直叫他起来吃早餐都没听到,睡得像昏迷一样,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徐茜茜坐在餐桌边上,拿着片吐司慢慢啃,满脸的萎靡,头发乱七八糟,看样子也是刚起床。
徐文走到她身边,瞧了瞧她的黑眼圈,问:“昨晚几点睡的?”
徐茜茜心虚地咬着吐司:“额……洗完澡就睡了。”
徐文在她肩上狠狠拍了一掌,训道:“早点睡!说你多少次了!”
“好啦!”徐茜茜扭肩避开,徐文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耿直,又问:“他人呢?”
“不知道啊,“徐茜茜把剩下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含含混混地说:”我才懒得关注他呢。”
“嘿,你这孩子……差不多得了啊。”
正说着,锁响了,耿直推开门进来,怀里抱了一大叠报纸。
“文哥。”他把报纸放在地上,弯腰一边脱鞋,一边跟徐文打招呼,“起来啦,今早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我把早餐放桌上了,你热热吃。”
徐文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叠报纸,问:“你去哪了……怎么那么多报纸?”
“买菜去了。”耿直说,“小区门口遇到一位大爷,大冷天的推着单车卖报纸,我就干脆全买了。”
徐文表情霎时微妙起来,连徐茜茜也回头看着他,耿直赶紧说:“不贵的不贵的,也就十来块钱,吃饭的时候还能铺桌上挡垃圾。”
“算了,”徐文摆摆手,“买就买了吧,你拿书房去。”
耿直把报纸搬进书房,想了想,给徐文拿了一份,给茜茜拿了一份,自己也拿了一份,茜茜不看,吃完早餐,拎起包走了,说去找云老师玩游戏,徐文不管她,跟耿直一起窝在客厅里看报。
徐文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买报纸了,似乎自从姥爷去世以后,家里就再没人每天坚持看报,很多新闻都直接从电视或者电脑上了解,更直观,也更方便。此时再次拿起报纸,心中不免生出些感慨。
看的不是报纸,是情怀啊。
耿直买的是A城早报,一本七八张,分好几个板块,介绍A城大小事。徐文翘着二郎腿慢慢看,翻到第三版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耿直凑过来。
徐文指着角落里一张照片,问他:“觉不觉得很眼熟?”
耿直仔细瞧了瞧,虽然眼睛打了马赛克,但还真有点眼熟。
“是昨天咱们遇到的那个将死之男。”徐文提示道,耿直恍然大悟。
一个昨天还跟他呛声的男人,今天就变成了早报刑事版右下角的新闻主角,徐文感觉很奇妙,感叹果然跟耿直说的一样,这人命不久矣。
他抖抖报纸,仔细读了读新闻内容,说是昨晚凌晨三点半左右,在城西高速往B城方向的路段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宝马冲出护栏,连打三个滚儿,车身接近散架,警察赶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死透了,案发现场没发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连手机都没有半部,警察忙活大半夜,最后只好先把尸体带回警局。
因为是交通意外,所以占的篇幅不大,要不是徐文昨天见过死者,没准就把这块忽略过去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
城西高速……凌晨三点半……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呢?
徐文摸摸下巴,猛地想起昨晚被他删掉的那条短信。
【城西高速往B城方向,第一个加油站往下500米岔口,速来。】
……不是那么巧吧?徐文有点不敢相信。
难道那条短信没有发错?徐文想了想,认为很有可能。
那到底是谁发来的?陆德云?
徐文觉得陆德云为了给他发个短信特地换号码的可能性不高,但不是陆德云,徐文又找不出还有谁会给他发这条短信,因为他现在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跟缚鬼案有关联。
耿直也抖开自己的报纸,仔细读了读那条新闻,长吁短叹了会儿,发现徐文表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又问。
“额……”徐文舌尖轻颤,绕了半圈的话又吞下肚里,转个弯出来,已经换了一句:“我先打个电话。”
徐文直接打给陆德云,响了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小徐啊,我正要找你。”陆德云声音很小,似乎刻意压低了,徐文侧耳聆听,发现除了陆德云的呼吸声,那边半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陆德云躲在哪里。
“……你干嘛呢?”徐文无语了一秒,问道,“做贼啊?”
“对啊。”陆德云声音更小了,“还不是为你,昨晚城西高速死了个人,你晓得不?”
徐文一听,正题切入得有点快,他现在百分之八十确定那个男人跟缚鬼案有关了。
“知道,刚看完报纸。”徐文声音也不自觉压低,活像个间谍,耿直坐在旁边,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大了。”陆德云说,“尸体昨晚被带回城西警局,今早十点特调局就巴巴地赶过去要求移交,这肯定有鬼啊。”
“哇靠,我就知道,这帮孙子!”徐文忍不住一拍大腿,骂道,又赶紧放小声,跟陆德云两人特务似地交换情报,把昨天在市中心的事说了。
陆德云告诉他,特调局虽然十点就去了,可办手续办到现在,尸体仍留在城西警局,估计得下午三点才能转移,徐文一看表,两点多,赶紧问他:“你能不能帮我取点尸体上的东西,什么毛发啊皮肤组织啊之类,指甲盖大小就成,我有用。”
“知道你需要,”陆德云说,“这事我不方便出面,我已经另派人过去取了,下午送给你。”
“哎哟,谢谢陆队,您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的贴心小棉袄。”徐文笑着恭维。
“省省吧。”陆德云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记住,这件事完全算你个人行动,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出面帮你,一切自己小心。”
徐文连连称是,电话挂了,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放,站起身。
“耿直,走,出门。“
耿直刚看到娱乐版块,正在读电影推荐呢,报纸忽然被徐文拿开。
“去哪啊?”耿直仰头问,感觉这幕似曾相识。
“去你昨天剪头发那地方。”徐文拍拍手,“急事,快换衣服。”
03、
再次光临“Top and bottom”,宋小乐并不在,徐文主要也不是找他。
徐文让耿直坐沙发上,徐文指示道:“用眼睛看着,有异常告诉我。”
耿直点点头。
徐文走到前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
以前,陆德云为了行事方便,给徐文办了本警察证,出门时,徐文给带上了。
他把证件给前台看,说在查案,要问问情况,对方表示店长不在,要等店长回来才能接受询问。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徐文说,“昨天有个穿灰色条纹西装的男人来过,你记得吗?”
前台皱皱眉:“不记得有这个人……”
旁边正在收银的小妹忽然插嘴道:“啊,我记得,是不是剃了个板寸,皮肤白白的,看起来有点吓人那个?”
徐文点头:“对对对,就是他,还记得他来干什么不?”
收银小妹说:“他来问了璐姐些事,很快就走了。”
“问了什么?”
“这……”收银小妹迟疑地看了眼被她称为“璐姐”的前台。
“这件事很重要,希望你能配合调查。”徐文拿着警察证敲了敲桌边,。
前台接过话头,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他来问我们这边一位周姓会员在不在,我告诉他这位会员从上个月起就没有再来过,他便离开了。”
周?徐文心思一动,问:“周什么?”
“抱歉,这属于客户隐私,店长不在,我们无权解答。”
“那我就有权逮捕你,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马上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跟我去警局慢慢聊。”
徐文这话说得其实很违反程序,但一般人都会被唬住,他以此套过血多人的话,自认为这位璐姐也不例外,却没想到对方油盐不进。
“抱歉,没有店长的许可,我无权透露任何客户信息。”
“……”
麻烦。
徐文心里“啧”了一声,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前台带回警局,况且,徐文估计只要自己现在踏入警局三十米范围内,特调局马上就会过来跟他抢人,他只好快速切换方案B。
徐文收起警察证,掏出了手机:“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店长许可,就能透露吗?”
前台干脆地点头:“是的,只要有店长许可,可以透露一些基本信息。”
“好,”徐文手机朝她一点,“你等着。”转身就给宋小乐拨电话。
电话响了一分钟,没人接,自动挂断,徐文拨了第二次,一样,耐着性子拨第三次,第四次……一直拨了快十次,终于接通了。
“谁啊!我靠!“宋小乐带着浓浓起床气的声音传来,骂了一句之后,噼里啪啦又带出来一串:“扰人清梦是死罪知不知道!你妈没教过你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我先挂了啊!”
“我徐文!”徐文耐心早已告罄,此时声音吼得比宋小乐还大。
宋小乐登时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起床气已经没了。
“……哎哟,小徐徐,是你啊,怎么啦一大早的吃炸药,欲求不满?”
“没时间跟你贫。”徐文不耐烦地说,“有事请你帮忙。”
他把事给宋小乐说了,又将电话递给前台,前台听着电话,嗯嗯几声,挂了以后,直接把会员资料调出来给徐文看。
徐文心里松了口气,大呼走后门万岁,对着电脑一看,名字栏上果然整整齐齐写着“周燕”。
“她是去年入的VIP,基本上每个月15号左右会来做头发,很少断。”前台解释道,“不过从上个月15号开始,她就没再来了。”
“当然不会来,她已经死了。”徐文状似无意地说。
前台听了,手一抖,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站在她身边的收银小妹也好不到哪去,吓得直接跌倒在椅子上。
徐文看了她们两一眼,道:“感谢二位配合。”
说完叫上耿直,走了。
一出门,徐文就低声问:“有没有看见什么?”
耿直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鬼没看见,妖倒是见着几只。”
“妖就算了,不是我们的事。”徐文说,“再去周燕家看看。”
“周燕是谁?”耿直疑惑。
徐文干脆把事情一股脑全跟他说了。
时间不多,徐文还要赶回家等陆德云送来的东西,一合计,两个人也不晃公交了,打个车,直奔那片老居民楼而去。
是的,耿直宝宝要变形了(等
01、
临近年关,A市的天气越来越冷,街上的早餐铺纷纷关店放年假,小区附近出来溜达的人也少了,可说是万人空巷。
今年寒潮还特别厉害,据说已经达到了灾害级,各地开始降雪,气温一夜之间下降了十几度,徐文不得不把夏被拿出来,搭在棉被上一起盖,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冷。
耿直问A市会不会下雪,徐文拿不准,只说如果再继续降温,很大可能会有雪天,耿直听了,有点兴奋,他已经快十年没见过雪了。
因为天冷,徐文最近越发不想动弹,时常在被子里窝到十一点,网吧去得也不勤了,头天在家里给陆德云打报告,完事以后,就化作一条咸鱼,抱着笔记本电脑补琅X榜。
耿直倒没有因气温下降而懒惰,依旧每天一大早起床,晨跑,做操,买不到早餐就自己煮,日子过得比中学生还规律,成天跟徐文进行“快点起床吃早餐”的拉锯战。
“起不来!”徐文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大喊,“我眼睛睁不开!”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啊。”耿直在床边苦口婆心。
“现在起床我会死的!“徐文惨叫。
耿直说不动徐文,干脆动手连人带被扛起来,打算直接带到桌上去。
徐文惊慌失措:“你干什么!快放下!要摔了!“
耿直说:“起不起?”
徐文迭声道:“起起起起起!”
日子一成不变,只是耿直不再去搬砖了——徐文不让他去,说那恶鬼还没有完全驱散,到处乱跑不安全,自己又不可能时刻陪在他身边。
耿直有些犹豫,毕竟这份工作是耿七给他介绍的,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他跟徐文讨论了几句,徐文干脆直接给耿七打电话,五分钟以后,耿七也让耿直别去了。
“那房租怎么办?”耿直问,“不工作没钱。”
徐文蜷缩在电脑椅上,一边点开QQ,敲云兴言上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以后多的是要你帮忙的地方,你给我帮忙,就算抵房租了。”
于是耿直和徐文一起,赋闲在家,同追琅X榜,偶尔围观徐文打游戏。
到周六,徐文总算有了点活力,吃完早餐,打算跟耿直详细说说那天的情况,免得下次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他窝在沙发里,腿上盖了条小毛毯,叼着烟,一边心里直骂贼老天,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耿直拿了小板凳,隔着茶几坐在对面,像个等待老师解决疑难问题的乖学生。
有条不紊地勾完最后一笔,徐文将笔记本调个方向,放到耿直面前,示意他看。耿直垂眼看了,画的是两个圆,大圆套小圆,里面绕着一圈歪歪扭扭的符号,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什么?”他问。
“是个阵法,看清楚了,”徐文点点那图案,说:“用脑子记住,别看完了就忘,这叫唤鬼阵,字面意思,可以用来召唤鬼魂,跟什么笔仙碟仙很相似,但更正规,甚至能指向性地召唤特定鬼魂,是个很常用也很常见的阵法。”
耿直边听,边拿起笔,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着手开始临摹。
徐文接着道:“为什么说它常见,因为网上流传的关于这个阵法的信息,百分之九十都是正确的,你有兴趣可以去查阅一下,基本上有点法力的人,只要按着百度百科上的图把阵画出来,就能用来唤鬼,一大票半桶水的假大仙都靠它骗钱,特烦人。”
“没办法管管吗?”耿直问。
“哪有办法管,网络这东西……”徐文缓缓吐出个烟圈,眯着眼睛说,“所以各大家现在都有规定,谁向外透露家传阵法,被发现了,那都是要按罪论处的,驱鬼时也得小心着来,轻易不能让外人在场。”
“哦,”耿直想了想,担忧地说:“那你现在教我这个,没关系吧?”
“你不一样,另当别论。”徐文摆手。
耿直放下心,低头画完了一个阵,递给徐文看,徐文看了一眼,撕掉:“你这玩意儿,我画出来都召不到鬼,重画。”
耿直又开始画另一张,徐文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再来讲讲人祭,顾名思义,就是用人作为祭品,来激活唤鬼阵,通常只有无法力的普通人才会这么做,人血画阵,再分尸,分别放在这,这,这,还有这,”徐文在法阵四角点了点,又在阵眼画个圈,“最后头放中间,阵就成了,这点网上也有,不过因为和谐原因,很难找到,而且用人祭召出来的鬼,通常都是厉鬼,不好控制,百害无一利。”
耿直有点明白了:“我们那天见到的,就是这种阵吗?”
“不是。”徐文摇摇头,拿过笔记本,换了只红笔,给阵眼上的符号添了几道,又递给耿直,“是这个,看好了,两个阵虽然差不多,但作用完全相反,这是缚鬼阵。”
耿直接过来,仔细研究:“按照字面意思,是用来束缚鬼魂的阵法?”
“孺子可教也——”徐文拉长声音说,“这个阵法就不常见了,属于驱鬼师专用,普通人或是假大仙都根本用不来,人祭也不行,阵法的绘制,不要求媒介,只要求法力,束缚厉鬼、恶鬼效果很不错。”
耿直:“所以那天的阵其实是缚鬼阵,用来束缚那只女鬼,但是有人利用人祭误导你,让你破阵,把鬼放了出来。”
“理解得不错。”徐文点头,他发现耿直真的很聪明,脑子转得很快,弯弯绕绕的,一下子就转明白了。
“可是……这么做的是谁?”耿直皱眉,“有法力的人才能办到的事,难不成是别的驱鬼师?”
“我也不知道,这事还要调查,先不谈,既然说到了破阵,给你讲讲破阵法。”徐文把烟捻熄,去书房里取了朱砂过来,“一般阵法,都会用朱砂混狗血,注入法力,将阵法改乱,当破,特殊的方法一时半会说不完,只说我那天用的滴血破阵,对驱鬼师来说,滴血破阵其实是最好的破阵方法,快捷又方便,但对法力操控要求很高,如果是唤鬼阵,破阵同时还能直接制住被唤来的鬼魂,到时,对鬼魂进行盘问也更简单,可对缚鬼阵就是个例外,滴血破阵反而会激发厉鬼的凶性。”
“这么说来,唤鬼阵和缚鬼阵简直就像两个对立面一样。”耿直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很多阵法都有相互辅助或是对立的特性存在,说不清,多看看就明白了。”
耿直点点头,停了笔,说话间,他又临摹了几张,一张比一张好,最后那张几乎只要注入法力就能起作用了,徐文满意地看着,刚想表扬耿直两句,忽然听他问:
“那你当时亲我,是为了驱散附身在我体内的鬼魂吗?”
徐文:“……”
“亲……什么亲不亲的!”这话题有点过于跳跃,徐文尴尬地辩解,“我那是为了让你把符水喝下去好吧!符水会刺激鬼魂离开你的身体,离开了就好办了。”
“哦……”耿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徐文严肃地看回去。
“那……你每次替别人驱鬼时,都要这样喂符水吗?”耿直摸摸下巴,开始做笔记。
“没有好吗!”徐文赶紧阻止他,“你别乱写!其实用灌的也可以!”
耿直停了笔:“那怎么没给我用灌的?”
“……”徐文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根筋抽了,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说这个,咱先认真谈谈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成不。”
耿直一听徐文提到他的眼睛,就难以避免地有点儿紧张,马上忘了“亲亲”的事,这几天来,徐文一直想谈这个,可耿直总是回避。。
他搓搓手,几番欲言又止,徐文也不催,等他组织好语言,等了好一会儿,耿直才开口:“上次也说过……我从小就能见鬼,其实不止鬼,我还能看见那种奇怪的,像人一样的动物,小时候不懂事……”
“等等……”徐文抬起手,示意耿直打住,“什么动物,说清楚点。”
“就是……”耿直边回忆,边说,“我大概五岁的时候吧,邻居家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回村过年,带回来个女朋友,初二时,我跟我爸去串门,看到那女的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有时候脑袋都会变成狐狸脑袋,我吓坏了,回去跟我爸说,我爸说我不学好,学骗人,把我打了一顿,还让我去道歉……后来我也时常看到其他类似的情况,但都没有再告诉别人。”
“狐狸精……”徐文倾身向前,惊奇地看着耿直,“那是妖怪,你连妖怪也看得见?”
耿直点点头:“都能看见。”
“双瞳……居然是双瞳……”徐文低声喃喃,继而又皱起眉来自言自语,“可是……不应该啊……双瞳又不是什么五毛钱一把的大白菜,都是世家传承,怎么会一个乡下来的人就有双瞳……”
耿直不安地观察徐文的反应,听徐文这样说,忍不住问:“是不是不好?”他其实还是有点害怕,毕竟这种能力在小时候给他带来了很不美好的经历。
徐文看他一眼,屈起手指敲敲他的额头:“哪不好了,好的很,你知道这叫什么不?双瞳,能见鬼又能见妖,是很稀有的能力。”
完了又说:“云兴言记得吧,跟你一样,不过他只能见妖,叫“妖目”,你比他还厉害点儿。”
耿直听了,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总算是松了口气,摸摸眼睛,安心了。
徐文也不理他,自个儿抱着沙发靠枕想了会儿,问又开始临摹阵法的耿直:“你爸真姓耿?”
“当然啊。”耿直应道。
“那你妈呢?”徐文又问。
耿直认真画圆:“没见过。”
那就是妈有问题了,徐文听耿直说没见过妈,不好再继续问,干脆也不想了,反正耿直是双瞳这件事,对他简直百利而无一害,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他站起身,狠狠揉了两把耿直的头发,道:“去,穿衣服,晚上回来再学,我教你画符,先出门。”
耿直乖乖放下笔,仰着脸问:“干嘛去?”
徐文从上方俯视耿直,朝他的大花棉裤一指,“买衣服,剪头发,改改你这邋遢的形象。”
02、
徐文半个月来首次启动了自己的爱车,载着耿直直奔市中心而去。
秋风卷起落叶,飞向市中心林立的商场,徐文驾着车,在楼宇间寻找停车位,结果找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把车停到了市中心过去两公里的一个小区地下停车场,出来又要坐公车返回。
耿直帮徐文刷好公交卡,忍不住叹了口气:“早跟你说坐公车了。”
徐文虚弱地瘫在椅子上:“住口……”
公车缓缓前行,过一个红灯要等几分钟,车厢里开足了暖气,闷得人昏昏欲睡。
上车没多久,徐文就开始小鸡啄米,脑袋一点一点的,耿直干脆把他扳到肩上,让他靠着打盹儿,自己拿起纸笔,在摇晃的环境里坚强地做预算规划。
在家乡上学的时候,耿直学得最好的科目就是数学,主要用于帮他爸记账。因为从小培养,耿直在资金管理方面已经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方式。在他的计算里,通过对目前的存款和未来的收入及支出进行宏观预想,最后得出结果是,这次上街,买衣服裤子最多能花五百块,还是建立在跟徐文对半分的前提下,如果能压缩到两百五十以内,耿直打算自己全出,不管徐文怎么说,也不能再花他的钱。
人在外,无论多熟悉多亲密的朋友,都要把账算清楚,欠钱不还是人际交往的大忌——这句话是耿直出门前,他爸反复交代的,耿直牢牢记在心里。
下了车,徐文带着耿直目标明确地杀进优衣库,指着男装区道:“随便挑。”
耿直左右看了看,价位普遍在一两百左右,还有许多在打折,折后价九十九,虽然耿直觉得还是贵了,但他也明白大城市的物价跟乡下不能比,只好更用心地挑,主要是选保暖的、耐脏的,白色毛衣不能再买了,他那件还是姑妈过年回去给带的,说他穿浅色好看,耿直也只在过年穿。这次离家到A市,为了给徐文留个好印象,他才特地穿上,结果骑了半天自行车,都快变成灰毛衣了。
徐文后来给他送去干洗,那一笔干洗费让耿直肉疼的不行。
最后挑了件黑色的圆领毛衣,和条牛仔裤,毛衣一百二十九,牛仔裤九十九,完美在耿直预算之内。
徐文站在旁边玩手机,打了两局消消乐,发现耿直已经挑好了。
“这么快?”锁起屏幕,徐文眼睛往耿直手里的衣服上转:“怎么尽挑黑色的?”
“耐脏。”耿直说。
“脏怕什么,回头送去洗就成,你穿浅色比较好看。”徐文说,拿过耿直手里的衣服,抖开仔细看,“哇,这款式比我还老,你怎么选的?”
“打折,便宜,我看着挺厚的。”耿直不明白徐文说的什么款式,在他的观念里,衣服能穿就行,“还是不要干洗了吧,太贵,我手洗。”
“手洗伤衣服,特别是毛衣,不能老手洗,”徐文把耿直选的衣服挨个放回原地,又给他挑了件米色的毛衣和一条绀色休闲裤,“钱又不让你出,担心什么。”
这两天在家里,徐文充分享受了耿直包做饭包打扫卫生的全套家政服务,并亲眼看他把自己头疼许久的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已经懂得了,有些事吧,真的对个人天赋有讲究,比如他,天赋点在驱鬼上,家务虽然都会干,却比不上耿直单手操作,游戏虽然也会打,可云兴言用脚都能把他虐到天黑,真的不能比,不能比,都是辛酸泪。
徐文想通了,不就多养一个人嘛,能用钱把耿直套牢最好,毕竟一个双瞳、一个家务全能做饭好吃的双瞳,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现在的“眼”,即使不是双瞳,能力出众点的,哪个不被捧着,捧出来的小脾气哟,徐文都不兴说,合作过好几个,基本上都很烦人。
这么对比下来,如果耿直愿意做他专属的眼,那简直了,徐文睡着都能笑醒。
唯一可惜的是,耿直是个直的,哎……不行,打住!徐文你这是在犯错误!
耿直拿着衣服去结账,徐文的思绪又忍不住向外扩散,看到耿直提了袋子回来,才赶紧往回收。
一套衣服,徐文又挑了几双袜子、一双鞋,总价直逼五百,耿直捧着账单,一阵心慌气短,咬咬牙,自己出了三百,从徐文给他的五百块里借了两百,把账结了,衣服拿上,满心只想回家,结果脚还没迈出店门两步,又被徐文拉着上了两层楼,拐进一家男装店。
“这件,”徐文目标明确,拿下一件灰色的长款外套,“我刚刚就在想,这件外套适合你,搭着毛衣和裤子一块穿,好看,就是有点贵,不过男人嘛,比的就是外套,来,试试。”
耿直一听徐文说“有点贵”,立马不想试,只想走,却被徐文强行套上,这一穿,仿佛量身定制,合适得没谁了,徐文当即拍板:“买!”
耿直直接穿着外套去结账,徐文借给他的夹克衫被脱下来,放进优衣库的袋子里。
男装店的店员小姐看着耿直,热情洋溢地笑开了花,一个劲儿拍马屁。
“客人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是我们店里的热款,现在正赶上活动打八折,才卖一千八呢!”
“一、一、一……什么?”耿直瞪大双眼,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千八,”店员小姐温柔地接话,拿着剪刀动作利落地剪掉挂牌,“挂牌给您剪了,可以直接穿走,您是付现还是刷卡?”
“不不不不……”
耿直头摇得像拨浪鼓,拉开外套就要脱,徐文一步上前,拦住耿直,把自己的银行卡递过去。
“刷卡,给开张发票。”
耿直急了:“不买!”
徐文不理他:“快点,赶时间。”
耿直去拉徐文手臂:“太贵了,不能买!”
徐文转头看着耿直:“你知道跟男人上街最忌讳说什么不?”
耿直摇摇头,直觉这句话有点不太对劲,徐文已经顺着往下说了:“最忌讳说“贵”,没面子,懂不懂?边上呆着去,没你事。”
耿直还要说什么,排在后边的男人不耐烦了:“别磨叽成不?”
末了,又小声加了句:“穷鬼。”
徐文刚在账单上签完名,听到这句话,倏地回头:“说什么呢你?”
“还说错你了?”那男人也是个横的,干脆放声回道:“千八百块,吵吵半天,至于吗?没钱爷替你们出。”
“你!”徐文被男人一通呛,火气立马往上窜,刚要回几句,忽然被耿直一把拉到身边。
“抱歉,耽误您时间了。”没什么情绪地道了歉,耿直强拉着徐文出了店门。
“等、耿直!你拉我干什么!”耿直使了大力,扣着徐文手腕,徐文根本挣脱不能,还感觉有点儿疼,“放放放……要青了!”
拽着徐文走出一段距离,耿直才停下。
“刚才那个男人有点奇怪。”他低声说。
“能不奇怪吗,智障吧他,”徐文揉着手腕,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拉我的,这种人不能惯着。”
“不是,”耿直摆摆手,指指自己的眼睛,说:“我刚刚看见了,那个男人面上隐隐有黑气盘绕,还两眼无神,嘴唇发紫,这种面相我见得不多,但都是将死之人。”
“真的假的?”徐文吃惊道,“听你描述,是被鬼吸走了阳气的表现啊,等于抽走了一个人的本源之力,这样的人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耿直摸摸鼻子,说:“就是担心你跟他吵起来,一不小心把人给气死了怎么办。”
徐文:“……”
一通搅和,徐文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情,反正衣服已经买完了,干脆带耿直去剪头发。
其实本来应该去看床垫的,但是徐文现在已经放弃了跟耿直分床睡的计划——天气实在太冷,徐文年纪大了,以往睡到天明,脚都是冷的,很难受,徐文又不喜欢电热毯,现在有了耿直这天然大火炉在,是真的舒服不少。两人虽然睡的时候离着一段距离,但是醒了脚基本缠在一块。
耿直最近还发明了新式暖床法,斜着躺,上半身在里侧,下半身在外侧,徐文上床时,下半截被窝基本已经很暖了,碰一碰,耿直就缩回里面,把暖被窝留下给徐文。
徐文因此思考了三十秒,决定分床大计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再说。
03、
剪头发的地方是徐文常去的店,名字叫“Top and Bottom”,一看就知道老板是个死gay。
徐文跟这小老板还算熟人,经常一起去泡吧,两个人点上酒,坐在角落里对附近的男人评头论足,互相分享时事消息,共同哀叹找不到好攻的人生多么寂寞如雪,充满了受与受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八卦情谊。
小老板有点娘,审美水准高出徐文一截,跟别人合资开了家理发店,打出点名声后,自己挂了VIP牌,专门给帅哥做造型。
徐文提前两天给他打电话预约,指天发誓一定带帅哥去,小老板才故作矜持地迅速安排好时间。
刚进门,等候已久的小老板便放下杂志迎上来,穿得花枝招展的,冲徐文直乐:“哟,徐哥哥,你可来……”话说到一半,看见徐文身后的耿直,立马顿住脚,西子捧心,“卧槽……”
徐文正被那一声“徐哥哥”恶心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搓搓手臂:“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小老板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荡漾了,浑身不住往外冒粉红色小爱心,举手挡住徐文的脸:“别出声,我正在陷入爱河。”
徐文:“……”
“……陷入个屁的爱河。”没好气地把小老板的手拽下来,徐文冲他打了个响指:“回神好不好,这是易折物品,只能看,不能弯。“
“啊…………”小老板失望地哀叹,想了想,又说,“也是,你看上的男人,不是易折就是渣,本不该抱有希望。”
徐文气得跳脚:“闭嘴啊!”
耿直满脸问号,get不到两个受之间的暗号。
徐文给他介绍:“这是宋小乐,我朋友,待会他给你剪头发,“
又对小老板说:“耿直,耿七远方表弟。”
耿直说:“你好。”
小老板痛苦地捂住脸:“天哦,声音也好好听,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承受不住的心痛。”
耿直:“……”
徐文:“……”
其实徐文能理解小老板的心情,他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看上的男人是易折物品,还沾亲带故,睡在一张床上也只能互相暖脚,其中心酸失落,不足为外人道。
两人对上电波,惺惺相惜,无声地互相安慰,小老板收拾好情绪,带耿直进到包厢里,拿起剪刀比划了一下,问:“想做个什么造型?”
徐文说:“没想,就弄短点吧,清爽一点。”
小老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问题啊,全部交给我吧!“说完翘起兰花指朝包厢门口一点,“你好滚了。”
徐文:“……干嘛,我在里面等啊。”
小老板翻了个白眼:“哎你这人,是不是老得连‘惊喜’两个字都知道怎么写了?做造型是要保留新鲜感和神秘感的好伐?你在这看着我做不下去。”
徐文无语,小老板又催他快滚,耿直也抬眼看他,徐文只好退出包厢,小老板把门一关,直接隔绝所有视线。
没事干,徐文只好坐在等候室的沙发里,翘着腿翻杂志,看了会,门口进来个人,徐文打杂志后面瞧了一眼,居然是先前买衣服碰到的那个将死之男。
男人没发现徐文,只是表情很不好看地走进店里,向柜台询问了什么,又风一般离开。期间,徐文用杂志作掩护,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没看出耿直说的什么黑气盘绕,但的确发现这个男人脸色青白,下盘不稳,说话戾气很重,状况极度不良。
不过既然目前没有鬼跟在他身边,那徐文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于是收起心思,继续看杂志,这时,手机响了,是另一朵戾气很重的男子。
“小徐啊。”彼时,陆德云正在警察局里坐着,整个组的人都因为案件交割,忙得团团转,只有他闲出屁了,转着椅子给徐文打电话,“你的报告我看了,写得不错,很详细,组织予以嘉奖。”
“然后呢,”徐文翻过一页,“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时候能继续跟进?陆队,不是我说,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
“是很不简单,”陆德云纠正,接着道,“所以案子移交特调局,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啊?”徐文有点懵,“不是,为啥啊,特调局不是不管小案子,只管大案吗,怎么就给他们负责了?”
“我也是听说,这案子看着不大,却牵涉到特调局正在查的一个连环案,所以今天一大早上面就派人来下通知,马上移交,估计这会儿已经办妥了。”
“闹着玩呢?”徐文有些不悦,放下杂志,“先不说我为这案子差点出了事,就说那个阵吧,非驱鬼师不能成,冲这,我还怀疑特调局有内奸呢……”
“小徐!”陆德云喝道,“话我当没听见,总之这事儿没商量,你放个假吧,好好休息。”说完,电话挂了。
徐文想不通,刚要拨回去,手机一震,收到条短信。
“案子详细情况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你要做什么,属于你个人行动,凡事不要强来,小心特调局。”
徐文看完,沉默了会儿,删掉短信,起身出门,左拐,到旁边的麦当劳甜品站买新款桃花味甜筒吃。
三十六岁的老男人,举着两个桃花甜筒,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排排坐在甜品站对面的椅子上,实在有点弱智,还买完才知道没有第二个半价,徐文当时就后悔了。
幸亏没遇到熟人,徐文低着头,旋风加速,吃掉两个甜筒,被冰得脑仁疼。
不过真的很好吃,徐文想,等耿直剪完头发,也带他来吃,两个人在一起,耿直一定是比较弱智的那一个。
吃完甜筒,徐文又逛了两圈,给耿直买了条围巾,就收到小老板的短信,十万火急地召唤他回理发店。
小老板虽然人很不正经,但技术十分靠谱,速度也很惊人,徐文急匆匆赶回去,小老板跟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见到徐文,兴奋地站起来冲他招手:“徐文徐文!哎!快来看看!怎么样!不错吧!”
他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站起来,冲徐文一笑。
徐文惊恐地站在原地,吼道:“宋小乐!你干了什么!耿直人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小老板疑惑地看了看男人,又看徐文:“你干嘛啊,耿直不就在这儿吗?”
徐文心痛地怒吼:“我让你给他剪头发,没让你给他整容!“
小老板:“什么鬼啊!“
徐文痛苦地捂住脸:“天哦,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承受不住的心痛!”
小老板:“……”
耿直:“……”
徐文花了五分钟,消化耿直的新造型,结果耿直围上他买的围巾时,空窗老gay再次遭受了致命一击,开始疯狂后悔过早放弃了分床大计,有点担忧自己把持不住,心中止不住的悲痛,却又有点暗爽(。)。
两个人跑去吃牛排,耿直努力学习用刀叉,认认真真分解掉一碟T骨牛扒,徐文顺手交换了两个人的盘子,一边吃耿直分好的,一边理所当然地指挥耿直继续,美名其曰给他练手的机会,实则暗戳戳地满足了一下自己的约会假想,简直心机满点。
吃饱喝足,两个人又跑去江边散步,一路走到停车场,开车回家,路上堵了半小时的车,到家已经接近八点。
电梯里,徐文就“今天出门消费的钱该怎么算”一事,与耿直你来我往地打太极,正讨论着,电梯门开,徐文当先走出,看到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忽如醍醐灌顶,想起今天周六。
徐茜茜好不容易放了年假,在学校没等到徐文来接,自己回家,又发现家里没人,搁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气得脸都黑了,一见徐文,便双手叉腰,怒吼:“妈!你是不是又忘了!“
徐文惊恐万分:卧槽!怎么办!
耿直惊恐万分:什么!妈?!
驱了!!!!其实!!!并没有驱(冷漠。
01、
徐文结了账,带耿直出去打车。
正值交班时间,没有司机师傅愿意接客,火锅店外面站了一溜的人在等,全都拿出手机低头“哒哒”按,徐文也掏出手机,打开APP,滴滴半天,又换优步,加上快的,三个打车APP齐上,加了十块小费,还是没人接单。
耿直在旁边看他忙活,说:“要不还是坐公交吧。”
徐文又加了五块钱,附近徘徊了三十多辆的士对他视若罔闻,徐文无奈地收起手机道:“好吧……”话音未落,眼前滑过一辆211路,徐文赶紧指着它,“就那辆!快!跑起来!”
耿直不由分说,抓住徐文手腕,脚下生风,扭头狂奔,徐文被拉得一个踉跄,勉勉强强跟上耿直,跑得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肉全吐出来,终于在最后时刻赶上公车。
下班高峰期,公车里站满了人,耿直拿交通卡滴了两下,带着徐文朝车厢尾部挤,挤到后门边上,仗着身高和力气优势,扒拉出一块空间,抓住旁边的杆子,将徐文往怀里一圈,挡了个严严实实。
徐文:“……”
耿直站稳了,低头,看到徐文表情微妙地抓着自己衣服下摆,忍不住问:“挤?忍忍,到处都是人。”
徐文往后靠了靠,也低着头:“你别说话。”
耿直又腾出一只手在兜里摸,摸出两片火锅店送的绿箭薄荷口香糖,自己吃了一片,把另一片塞进徐文嘴里。
两个大男人在公车里亲密互动,难免有些奇怪,遭到他人频频侧目,耿直天生迟钝,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徐文选择闭上眼装死,沉默着一直到下车,本来打算路上给耿直科普一下即将发生的事,也没了那份心思。
车到站,徐文一个箭步下车,迅速甩开耿直五米远,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扫除那股紧张感,才转身冲耿直打手势:“跟上。”
陆德云报的地址是一片老居民楼,属于即将拆迁的地段,小碎石铺的外墙上长满了青苔,斑斑驳驳,显得十分破旧,各家外面还违章扩建了许多架子,摆花草,或是晾衣服,整个一脏乱差的代表。
徐文在居民楼间转了半圈,才找到陆德云说的3栋,下面停了辆奥迪Q3,是警局的公车。
上到五楼,陆德云正在楼道里指挥取证人员清理现场,几个人戴着手套来来去去,见到徐文就跟他打招呼,徐文一一回了,陆德云也看见他,停下手,朝徐文走来。
“小徐啊,怎么才到,云老师先进去了,你在外面等等,”话说到一半,陆德云发现徐文身后的耿直,问,“这是哪位?”
“我一亲戚家小孩,不用管他,陆队你先跟我说说情况。”徐文道。
陆德云皱皱眉,虽然有点埋怨徐文随便带人来办事,但也没多说,拿出本黑皮日记本,开始一条条向徐文说明情况。
耿直站在原地,闲着没事,就越过徐文肩膀,探头去望被警戒线暂时围住的那间房,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正从里面出来,抬了个血迹斑斑的袋子,看上去分量不轻。
“诶,让让让,不要挡路!”
他们从耿直身边经过,其中一个人脚下突然打滑,没抓稳袋子,眼看就要摔了,耿直连忙伸手去接,正在跟徐文低声交谈的陆德云眼睛往耿直这边瞟了一秒,刚巧看到耿直帮忙扶住袋子的瞬间。
“干嘛!”陆德云当即一声大吼,声音大得把徐文吓了一跳。
“谁让你动了!啊?!”陆德云抬手一指,越过徐文就骂耿直:“以为这是哪里啊!就敢乱动!你谁啊!啊?!”
耿直被他这一嗓子喊得直接懵了,愣在原地,两个取证人员互相使了个眼色,将袋子抬稳,健步如飞地冲下楼,耿直手沾了点袋子外面的血,只好摊开手站直,解释道:“不是……他们刚刚……”
“还说!不是啥啊你就刚刚!我没瞎!”用力把徐文往边上一拨,陆德云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钳住耿直的手臂,力道大得耿直皱眉,“是不是想破坏证物!!一个个的!无法无天了都!我看你就不是好东西!”
“我不是!”耿直被陆德云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不清,声音也高了,往后退一步,甩开陆德云的手。
陆德云登时眼睛都瞪圆了,火冒三丈地去摸手铐:“袭警哇你还!胆子不小!“
徐文被一掌扇得贴墙,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察觉到陆德云已经接近暴走,急忙飞扑过去,从后面抱住陆德云。
“冷静!陆队!”他抱着陆德云往后拖,陆德云使劲挣扎。
“放开我!徐文!”陆德云得脸都红了,颈脖上青筋暴起,抬脚要去踹耿直,一边还大声嚷嚷,“我告儿你,你别想跑!什么人啊!多动症是不是!不知道规矩么!”
耿直被骂得直皱眉,徐文一个转身插到两人中间,疯狂挥手让耿直躲远点。
“就是个智障,陆队,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啊。”哄小孩似地把陆德云拉到一边,徐文用身体挡住耿直,耿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叫不一般见识!任何犯罪分子都是我的敌人!应该全部枪毙!懂不懂!枪毙!”陆德云指着徐文大骂。
“懂懂懂!通通枪毙!”徐文顺着他连连点头,食指和中指并拢,拇指翘起,做了把枪,朝耿直“bang”了一下,又回身抓住陆德云的手,“好了好了,枪毙了,没事了啊,陆队,来,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
陆德云还要骂,徐文握住他两只手,开始唱歌:“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朋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陆德云不骂了,呼哧呼哧喘气,眼睛还红着,徐文又抬起他的手腕,指着手表说:“来,看表。”
陆德云低头看,七点三十三。
“看着分针,转到10咱就不生气了成不?”徐文说。
陆德云抿直了嘴,徐文又摇手:“不要想妈妈~”牵着他到一个角落里站着读秒。
徐文慢慢地松开手,见陆德云低着头乖乖看表,才转身抹了把汗,拽着耿直往犯罪现场走,不让耿直继续留在陆德云的视线范围内。
“他……怎么……”耿直被徐文拽着,看了眼陆德云,手指着脑袋转两圈,问徐文:“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徐文赶紧把耿直手拉下来:“别问了,祖宗。”
走到门口,云兴言正巧出来,眼镜没戴,头发有点乱,左半边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徐文:“……”
云兴言戴上眼镜,捋了捋头发,说:“别问。”
徐文拍拍他的肩,诚恳地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起码以后不用去相亲了。”
云兴言摆摆手:“别说了,进去吧。”
说着越过徐文,走了两步,看到站在角落里读表的陆德云,立马又往后退了退:“……怎么,又犯病了?”
“刚哄下去,”徐文痛苦地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云兴言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那我还是等会再跟他报告情况吧。”
“啊对,见着没?”徐文问,云兴言耸耸肩,徐文了然,拉着耿直进了屋。
02、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没什么家具,左边就是卧室,正中央摆了张床,床对面是电脑桌,左边是衣柜,右边是窗户;右边过去是卫生间,洗衣机把卫生间的门遮了一半。
徐文大略看了看,现场应该是进行了初步的取证整理,尸体已经没了,不过仍然能看出没整理之前是一副怎样的惨状——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开始,左右墙、衣柜、窗帘布,甚至连电脑桌上的笔记本都未能幸免地被画上了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用血画成,已经干了,看似凌乱,实则有规律可循,团团围在两层巨大的圆圈里。
徐文就站在门口,把整个房间尽收眼底,整合一下,确认这是一个已经完成的唤鬼阵 。他看到房间四角和床上放着标识用的立牌,猜测受害者被分尸以后,分别放在了阵法四角和中心,是典型的人祭。
但,一个人的血不可能够用来画那么大的阵,所以应该还有其他受害人,陆德云找他来,其实就是想让他看看是否有鬼魂还留在原地,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不是难事,一般如此惨死的人,基本没那么快回归天地,况且,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唤鬼阵并没有破,也就是说,如果曾经成功召唤到鬼魂,那么,那只鬼也会留在现场。
徐文拿出随身带的朱砂和笔,打算赶紧完事回家,正要掏狗血开目,忽然想起耿直就在旁边。
打一进屋,徐文就沉默不语地看来看去,耿直不敢打扰他,也跟着看来看去,看不出半点端倪,只觉得有点恶心,最后别开脸不看了,透过开着的门看云兴言不知跟谁在打电话,正出神呢,听到徐文问他:“耿七说,你还是童贞?”
耿直回头:“什么童贞?”
徐文换了个说法:“处男。”
耿直又问:“什么处男,我是男人。”
徐文:“……”
“不是……”徐文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都不知道?”
耿直:“这是很重要的事吗?你可以告诉我。”
徐文头疼地捏捏眉心:“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先试试。”
他让耿直站好闭上眼,用手指沾了点狗血,在耿直眉心抹了一道,嘴里念念有词,又往耿直眼皮抹了两道,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弹指,嘣了耿直脑门一记。
“睁眼。”徐文说。
耿直睁开眼,额头正中央立马红了一圈。
“好痛。”耿直说。
徐文指着床问他:“看看,看见没?”
耿直看了看,摇头:“没看见。”
“啊?”徐文呆了呆,“没看见?”
“没看见。”耿直说。
“不应该啊……”徐文嘀嘀咕咕,难道耿直不是处男了?徐文觉得不太可能,也许是咒术没生效,他让耿直再闭眼,把先前做的事重复了一次,最后又嘣了耿直脑门一下。
耿直被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说“没看见”,徐文有点失望了,正要让耿直出门口去等着,心里忽然打了个突。
“等等……”他怀疑地看向表情坦然的耿直,“我只问了你看见没,你就说没看见,知道我让你看什么么?”
耿直表情瞬间僵硬了,就这么一丁点变化,让徐文确定耿直刚才在撒谎,他肯定看见了。
陆德云看着分针指向10,人冷静了不少,听完云兴言的报告,将人送走,又到屋里找徐文,前脚刚踏进去,就发现屋里对着站的两个人有点不大对劲,一个徐文,一个耿直,气氛十分不友好。
“小徐啊……”
他开口,刚要问徐文情况,徐文看也不看他,抬手指着门,说:“陆队,帮个忙,滚出去。”
陆德云脚一收,圆润地滚了出去。
“耿直。”徐文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你老实跟我说,你看没看见。”
耿直低头看地,不敢与徐文对视,他满脸犹疑,似乎不确定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徐文忽然吸了口气,说:“耿直,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个驱鬼师,虽然不算本职,但是见过的鬼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个,那边那鬼,不只是你,我也能看见。”
耿直一惊,马上抬头:“你也能看见啊?!”
“当然不能,”徐文说,“套你话呢,傻不傻啊?”
耿直:“……”
“不过驱鬼是真的,要见鬼还需要开目,”徐文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骗我,我也不问,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帮忙,你能不能把你的耿直发扬光大?”
耿直这下终于老老实实地说了:“能看见,从小就能,以前跟人说被当骗子,有点怕了,就不说了。”
“天生的?”徐文倒是没想到,原来耿直是天生阴阳眼,这可比22岁的处男好使多了,他拍拍耿直的肩膀,道:“以前别人说什么,不要去管,我相信你,你不用瞒我。”
耿直点头,一直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冲床上抬了抬下巴,说:“中间,坐了个女孩子,长发,花裙子,低着头,看不清脸。”
徐文走过去,抬手比了比,“这?”
耿直示意他往左:“边上点。”看到徐文站到了女孩前面,才竖起拇指。
徐文让耿直往后退,转身面对那只女鬼,女鬼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徐文咬破手指,往中间床单上滴了两滴血,打算以血先破了阵,把鬼控制住,才好问情况,结果血刚滴上去,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往两边看了看,床单上的符号被枕头遮住了半截,徐文止了血,掀开枕头一看,暗叫不好,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撞得飞了出去!
“……耿直!“徐文大喊着摔倒在地,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耿直冲他跑来,刚跑到身边,身体忽然一抖,两眼朝上一翻,再翻回来时,表情已经变了。
03、
从徐文滴血的那刻开始,耿直就知道事情不妙。
徐文看不到女鬼,耿直却一直在盯着,血刚落到床单上,女鬼就猛地抬起了头,面上盘旋的黑气向四周沿着符号一散,露出狰狞的表情,瞬间屈指成爪,攻向徐文!
耿直甚至来不及喊跑,徐文身上就发出一道光,挡住女鬼的攻击,徐文自己却被余力带得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女鬼发出一声嘶叫,旋身而上,还要再攻,耿直忙跑过去想要救徐文。
徐文叫“耿直!“的时候,耿直刚刚跑了两步,那女鬼几乎同时间身体一顿,紧接着一百八十度转了个方向,迎着耿直飞扑而来。
耿直最后看到的,是女鬼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睛。
女鬼被徐文的护身之力挡了一击,发现耿直这个空门大开、欢迎来上的普通人类,立马改变作战策略,轻易地上了耿直的身,控制着耿直揍向徐文,徐文躲避不及,被一拳打到眼睛上,痛得大骂一声:“靠!”
耿直本身力气就大,虽然在女鬼的控制之下,毫无章法地攻击,也把徐文揍得有点吃不消。
徐文其实学过点武术,按理说不应该那么狼狈,可一来,现在这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二来,让他下狠手去反击,他又有点犹豫,这一犹豫,就被耿直逼得节节败退,忽然脚底一滑,仰面就摔了个痛,发出一声闷哼。
门外,陆德云正在抽烟,等候徐文召唤,听到房间里传来异响,忍不住探头进去看情况,一眼瞅到耿直跨坐在徐文腰上,两手掐着徐文的脖子,表情狰狞可怕,眼睛布满血丝,徐文被掐得快要窒息了,疯狂拍地板求救。
“咋了!咋了这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啊!”陆德云吓得魂飞魄散,烟头一扔,箭步上前,去掰耿直的手,却发现根本掰不动,这人力气太特么大了!
耿直毫不理会陆德云的干扰,似乎一心要掐死徐文。
眼看徐文开始翻白眼了,陆德云干脆虎吼一声,一记旋身踢,踹到耿直脸上。
耿直被踹得脸歪向一边,吃了痛,手劲也跟着松了,徐文总算得了两口新鲜空气,一边猛咳,一边趁机提起拳头往耿直下三路打了一拳。
这招实在阴损,估计女鬼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直接痛得蜷缩起来,陆德云上前把耿直掀翻,徐文赶紧坐起,抖着手指耿直,断断续续地说:“鬼……鬼鬼鬼……上身了……按、按住!”
陆德云得令,立马展现了警察该有的身手,一个反剪,把耿直按在地上。
“不得好死……”耿直脸上还顶着陆德云的脚印,一边挣扎,一边怒视陆德云,“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徐文喘了几口气,来不及平复剧烈的心跳,摸出一张黄符,朱砂加狗血,旋风似地画了一张定鬼符,往耿直额前一拍,耿直即刻软倒下去,不动了。
“哇靠……”徐文也跟着软下去,一屁股坐下,使劲揉脖子,“差点死过去……”
“咋回事啊,小徐,”陆德云又看了会,确定耿直不会突然暴起,才放开手,皱着眉问,“怎么忽然就被鬼上身了?”
“别提了。”徐文疲惫地挥手,“被人摆了一道,我以为是唤鬼阵,其实是缚鬼阵,故意弄成人祭现场等我上钩呢,大意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就是毛躁。”陆德云直起身,整整衣服,脚尖点了点耿直,“现在呢,咋办?”
“我歇会……”徐文仰脸靠着桌子脚,嗓子都是哑的,“缓口气……我刚刚好像见着我奶奶了……”
歇了半晌,徐文指示陆德云把耿直拖进卫生间,让耿直靠墙坐着。
耿直身体是软的,陆德云摆了半天,才让他坐住,期间,徐文又画了张符,用打火机点了,烧成灰,接了杯水,把符纸灰放进去搅匀,再次咬破手指,滴了两滴血。
陆德云说:“每次看你整这些,我都想把你当封建迷信分子抓起来。”
徐文翻了个白眼,没力气跟陆德云抬杠,端着符水进卫生间,两腿一跨,坐在耿直身上,陆德云本想跟进去,看这架势,马上又往后退。
“我是不是该回避啊?”陆德云问。
“回避个几把,”徐文累得连注意措辞的心情也没有了,手指朝陆德云一点,哑声道:“候着!”
说完,稍稍掀起盖住耿直鼻子和嘴的定鬼符,用还没止血的手指在他唇上抹了一竖,口中念念有词了一会儿,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徐文纠结了。
陆德云门口围观了五分钟,还是没见徐文有动作,忍不住问:“怎么了?”
徐文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又看看双眼紧闭的耿直,猛地吸了口气,倏然出手揭了耿直额上的定鬼符!
定鬼符一撤,耿直马上开眼,眼黑已经扩散开来,占了眼白三分之二,他张开嘴,刚要有所动作,徐文猛地含住一口符水,捏着耿直下巴亲了上去!
耿直本来就开了一半嘴,徐文很顺利地就把舌头伸到了里面,一股子绿箭薄荷口香糖混着符水味儿。徐文摒除杂念,舌头一动,符水就顺着被渡到了耿直嘴里,耿直条件反射含着徐文的舌头往下吞,吸得徐文头皮发麻,差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下一秒,耿直牙齿合了起来。
徐文被咬破舌尖,痛得一缩,耿直已经捂着喉咙开始抽搐,符水被他反呕出来,连着一股徐文都看得见的黑气,迅速从他体内抽离,那黑气在两人之间盘旋,扭动,发出骇人的尖叫声,想回到耿直身体里去。
徐文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左手把耿直下巴一合,右手端起符水喝了口,混着舌尖血,朝黑气一喷,末了,掐出个指诀,喝到:
“散!“
那股黑气登时像被符水烫到一样,剧烈地震颤尖啸过后,急速一卷,破开卫生间上面通风用的窗户,远远逃去。
徐文放下符水,盯着窗户看了一会,确认那鬼魂不会再回来,才低头去看耿直的情况。
耿直已经醒了,正愣愣地看着他,徐文还坐在耿直身上,正要问耿直感觉怎么样,耿直手就伸了过来,往他嘴唇上一抹。
“有血……“耿直说,嗓子也哑得很,比徐文好不到哪里去,他看了看自己拇指上的血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满脸的疑惑,“怎么我也有?”
徐文脸一下红到脖子根,一巴掌狠狠呼在耿直脑袋上:“哪那么多问题!完事了!回家!”
在旁边闪闪发亮的200瓦陆德云忍不住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个人?”
徐文答应陆德云回去给他打份报告,提溜着耿直离开。耿直刚刚被鬼附过身,还有点儿恍惚,下面还有点痛,迈着八字步,跟在徐文后面慢慢下楼。
走着走着,快到马路边的时候,耿直终于回过味来,几步上前,碰了碰徐文:“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徐文脸九十度撇向一边:“没有。”
“干嘛呢,走路看路。”耿直伸手把他脸扳正了,一辆公车从两人视线范围内滑过。
“靠!”徐文一声惊叫。
耿直拉起他的手,又开始夺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