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嗨了……偷偷跑回来更一下……
01、
徐茜茜轻车熟路地推开包厢门,果然看见云兴言坐在电脑前,对着麦克风讲话,许是副本正打到重要的地方,平时话很少的男人用不高的声音,平板而快速地说:“躲技能,注意脚下,躲技能,往右边点,躲技能,那个秀秀你是瘫痪了?躲技能!”
徐茜茜手一甩,门嘭地一声关上,云兴言吓了一跳,摘下耳机,回头看,表情很惊讶:“茜茜?”
“云老师。”甩着背包蹦过去,徐茜茜打了个招呼,装模作样地往电脑屏幕瞄去,“下本呢?”
“你不是都听到了么。“云兴言有点无奈。
因为指挥突然中断,此时屏幕上已经躺了一片尸体,剩下几个活人满场乱蹦,试图脱战,队伍频道里怨声载道,尸体们集体控诉云兴言关键时刻注意力不集中,云兴言打字解释了两句,键盘一推,问:“放假了?怎么自己来,你妈呢?”
“他现在哪有时间管我呀。”徐茜茜往桌上一跃,靠着电脑主机,低头盯着自己的鞋,阴阳怪气地说。
“闹脾气,嘴撅得能挂壶了。”
徐茜茜抿嘴不出声。
“你妈又惹你了?”云兴言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自个儿琢磨了一会,道:“因为……耿直?”
徐茜茜立马瞪大眼睛看过来:“你也知道他呀?”
云兴言“嗯”了一声:“见过,他怎么你了?”
“你都见过了啊……”徐茜茜叹口气,感觉有点失望,嘴又往上撅了一点,“他没怎么我啊……就是……我觉得他跟我妈有一腿。”
云兴言愣了愣:“有吗?”他虽然知道徐文是gay,但还真没感觉出来徐文和耿直之间有什么不纯洁的关系。
“肯定有啊,我妈都承认了对他有好感了。”徐茜茜说。
云兴言摸摸下巴,回忆了一下徐文兴高采烈地打电话告诉他耿直是双瞳那会儿的得意劲儿,忽然也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味道。
“也不能说明什么吧?”
徐茜茜哼了声,憋了一晚上,终于抓到一个人听她倾诉,竹筒倒豆子似地说开了:“我妈现在就死不承认有一腿,云老师,你说,底都没摸清楚就让人住家里来了,还睡一张床!说没关系谁信啊?”
“这……”
“换你跟一个大美女睡一起,说你俩没关系,有人信吗?”
云兴言想象那画面,不禁打了个寒战,别说有没有人信了,他妈是铁定立马就要逼着他把人娶回家的。
徐茜茜接着说:“关键在于,这事儿还没提前跟我说!他们俩都同居好几天了吧,连你都知道了,我妈愣是半点口风没漏!我天天要去小卖部给他打电话呢,他怎么能这样啊?”
云兴言说:“是有点不太对。”
“而且!那件事过去都不知道有没有一年的时间,想想我就……昨晚我真的特别生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恨铁不成钢!”
铿锵有力地说完最后五个字,徐茜茜猛拍主机箱:“这太不像话了!”
云兴言生怕她一个铁砂掌把主机拍裂了,赶忙按住她的手:“别拍,手该疼了,其实你妈不告诉你,可能就怕你乱想呢,他们两真的没什么。”
“很快就要有了!”徐茜茜咬着下唇,皱着眉,“我有这个预感!”
“……”云兴言无法反驳,老实说,他也有这个预感,只好换一个方向,问道:“你很讨厌耿直吗?”
徐茜茜刚想说“讨厌死了”,忽然想起昨晚那碗面,想起耿直帮她收拾东西,帮老妈擦地板,早上还给做早餐……比谁都勤快,长得又还真不差谁。她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不大情愿地说:“也不是很讨厌吧……”说完,又补上一句:“但也没满意到同意他跟我妈发展关系的地步,反正……我现在还不能接受他!”
“这也八字还没一撇啊……”耿直还不一定能被你妈掰弯呢……云兴言叹了口气,算是明白了,小姑娘自己闹别扭,大概跟婆婆第一眼见媳妇是同一种心情吧,他指指徐文电脑,说:“得,下来吧,开电脑,先陪你撸两局,释放释放心情再谈,你现在这样可不像我认识的徐茜茜小姐。”
徐茜茜晃着腿,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还有点害怕,说不清道不明,状态很差劲,怎么也顺不过去,于是“啧”了一声,干脆跳下桌子,绕到云兴言对面去开电脑。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地方,他们讨论的中心人物正趴在地上,掀开床单,往床底看。
耿直和徐文赶到周燕家里时,屋子还维持着他们那天离去时的状态。
因为案子还在取证阶段,陆德云最后并没有彻底清理现场,而是把门封了起来,用警戒线一拦,准备之后再来进行调查,结果被特调局横插一手,案子转移了,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案发现场至今也没人来处理。
不大的房间里仍一片凌乱,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当时被徐文扫落在地,屏幕裂了一半;画阵用的血已经完全干涸,搓一搓就要往下掉粉;床单皱成一团,几乎被染成暗褐色,空气中的腐臭味若隐若现;门上象征性贴着的封条已经被徐文撕了,耷拉着一半飘在门边。
徐文掀开另一边床单,同耿直一样趴在地上,两个人隔空对望。
“找到啥了没?”徐文问。
耿直打着手电筒,来来回回扫荡了好几圈,差点晃瞎徐文,末了,摇摇头,什么也没找到。
“哎。”徐文爬起来,弹弹灰尘,“这回倒是清理得够干净。”
耿直也爬起来,四处望了望。
两人急匆匆赶过来,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摸了老半天,徐文都快贴地板上了,愣是没找到要找的东西。
“人都碎成片片了,居然还半点也没给我留下。”
徐文不悦地踢了踢床。
“找那东西干什么?”
耿直有些不解。
徐文要找的,是周燕,准确的说,是周燕的一部分身体组织。
“唤鬼,跟你说过的。”徐文手上戴着来时买的一次性手套,开始翻床单,“随身物品也可以,但是身体组织准确性最高,我想问点事。”
“实在不行,把电脑拿回去吧。”耿直说。
徐文冲他摆摆手:“你不懂。”说着把枕头掀了起来。
耿直眼尖,一下看到有个东西从枕头里掉出来,白白的,不仔细看还真要错过。
“等等。”他倾身过去,把东西捞在手里,“这是什么?”
徐文拿过来看,发现是本便签,封面封底都撕了,第一张留着空,写着“联络簿”三个字,翻了翻,里面记着很多人的电话号码,有些还编着号,甚至标了价钱。
“怎么看着像贩卖人口啊?”徐文摸摸下巴,挑了几个标上价的名字念出来:“张佳,许微微,莫馨,蒋小丽……”
……都是女孩?
徐文皱起眉,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不过不太敢确定,想了想,把便签本塞进口袋里。
“再找找,”他说,“没有就回去吧。”
“不问了?”耿直翻着床头柜,又把整个柜子抱起来看。
徐文抖了抖床单,说:“还有另一个人可以问,不执著于她。”
两人又翻找了一遍,除去满屋子你混我我混你、不知混了几口人的血块块之外,一无所获。
“靠,比吸尘器都弄得干净。”
徐文愤愤地甩上门,脱下手套,扔在地上。
“那个,”耿直指指被夹在门上的封条,“不黏上没关系吗?”
“没关系,案子移交给特调局了,这地方不会有人再来。”徐文说,“问问鬼的事,谁会特地跑这来取证啊,也就咱俩了。”
正说着,隔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老太太颤颤巍巍探出半个头:“你们是……警察吗?”
徐文正心烦,往外掏着烟呢,差点被吓得把烟掉地上,跟耿直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老太太见他不答话,把门往回拉了点,挺警惕地打量他们俩:“我听你们说……什么取证……如果不是那就算了。”
“诶,等等!”徐文赶忙收了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您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位老人家吧,还在这住着呢?”
“过几天要搬的,”老太太说,“我……哎,我听说发生这种事……警察是要问话的,先前我在医院里呢,刚出院就回来了,暂时住几天,等警察问了话再走,可也没见人……你俩是不是警察啊?”
徐文掏出警察证给她看:“是是是,您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老太太接过来仔细瞧了瞧,又对比了照片,确认是徐文本人,才放心地把证还回去,亲切地握着徐文的手,就像遇到下乡视察的领导,道:“哎哟,警察同志,来得太晚了。”
徐文回握:“不晚不晚,为了破案,多晚都不算晚。”
老太太点头:“说得对,不然那么多悬案呢,十年八年了还在查,肯定是要破的。”
“所以,您要是有什么线索,请务必马上告诉我。”
老太太拍拍徐文的手背,笑了:“这事我琢磨好几天啦,怕忘,都给记下来了,我这就去拿。”
耿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看着徐文把老太太送进屋,片刻后,拿着一个红色封面的本子走出来,身后跟着老太太,徐文侧着头说:“……您还……写得挺有条理啊。”
老太太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说“以前在部队里当文艺兵,写这种东西很上手的,不碍事。”
两个人在门口又握了握手,老太太郑重其事地叮嘱徐文:“警察同志啊,这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看,我觉得肯定能帮上你大忙。”
徐文把本子递给耿直,回了老太太一个笑,说:“您放心吧,这事一定给您查清楚了。”
02、
两人忙活一早上,虽然主要目的没达到,但收了两个证物,也不算白跑一趟,回去路上,徐文跟耿直一人一本,坐出租里慢慢看了起来。
徐文看的是联络簿,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写一半,空一半,没两分钟就翻完了。倒是耿直,看老太太的那本,内容的确是写得非常有条理,本子边上还夹着便签,写着“肯定有的”、“可能有的”、“记不太清的”、“我认为的嫌疑人”和“我认识的周燕”,耿直看了老半天,才看完几页。
“怎么看那么慢?”徐文靠过去,发现他正在看“嫌疑人”标签的部分,还挺会挑重点。
“有些字不认识。”耿直说,把本子往中间挪了挪,指着其中一段:“这描述看着像服装店遇到的那个人。”
徐文看了一眼,那段字打头就写着“嫌疑人1号”,后边跟着一串外貌描写,老太太不愧是文艺兵,写得跟小说似的,徐文提取了几个关键点,也觉得有点像那位将死……已死之男,姓名部分,老太太写的是两拼音,“Lu Ming”,大概是不知道哪两个字,接着还描述了嫌疑原因,写着“时常出入周燕房间,偶尔带着女孩,勾肩搭背,像情侣,但常常换人,疑与周燕有过口角”。
徐文看着看着,有点乐,忍不住笑了,说:“这老太太行啊,都可以去写推理小说了,有理有据的,别说,还真挺有用,嫌疑人1号应该就是咱俩遇到的那位了。”
“有头绪?”耿直问。
“有点吧。”徐文说,“我怀疑……算了,还是到时候直接问吧。”
车停在小区门口,徐文收起本子下了车,老远就看到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从另一边向他们走来,走得近了,那人双臂一展,冲他大吼:“文文哎!“
徐文脚步一顿,有种想要装作不认识这个人马上逃走的冲动,可人转瞬已走到眼前,想躲都躲不掉了,他只好无奈地站在原地:
“……能不能别叫我文文啊。“
那人往前又走两步,将徐文揽进怀里,用力抱了抱:“宝宝哎!”
“……这还不如文文呢!“徐文笑骂,手臂揽过去,狠狠拍了一掌那人的背,两人才分开。
徐文给耿直介绍,说:“这是我小叔,叫徐超,打个招呼。”
耿直老老实实地打招呼:“超叔好。”
“小心眼,叫什么叔啊,我哪有那么老,别听他的,叫哥!”
徐超笑了笑,隐在帽檐下的眉眼弯弯。
耿直上下打量他,觉得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是个挺俊朗的男人,的确不像是徐文的叔叔辈。
诚然,论辈份,徐超是徐文的小叔叔,但他比徐文,其实也只大了那么十岁。
这事要回溯当年,徐家爷爷年过五十却意外得子,徐超生下来的时候,几个哥哥都已经二十多了,直接导致小徐超当时在本家里连个互相抢玩具的伴儿都没有,兄弟之间代沟实在太大,话也说不上几句。
在这种情况下成长的徐超,童年相当寂寞如雪。
好不容易等到了十岁,徐文出生,徐超扒着育儿房的透明玻璃,感动得无以复加,当场决定要把徐文当成自己亲弟弟来宝贝。
从此以后,徐文多了个差着辈的哥哥,成天粘在他屁股后头跑,整个徐家就属这位徐超“哥哥”跟他最亲,以至于长大后,两人互相调侃起来也没了辈分的顾虑。
耿直收回视线,改口叫“超哥”,徐文白了徐超一眼,给他介绍耿直。
徐超听完,冲徐文挤眉弄眼,道:“难不成这位是……”说着,竖起两根手指比划了个“二”。
“你才二呢,”徐文笑起来,举着拳头轻轻撞了撞徐超的肩,凑过去低声说:“革命尚未成功。”
徐超意味深长地回道:“看这模样,值得同志继续努力啊。”
徐文笑得眯起眼,不理会他的调侃,转口问:“今天怎么有时间到这来了?”
徐超这才拍拍脑袋,想起正事来:“哦,瞧我这记性,见着你就爱忘事儿,”说着,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包得方方正正的小红布包,“陆队让我给你送东西呢。”
徐文赶紧接过来,今天到现在为止,就属这玩意儿最重要了,他拿到手上,也不拆开,只好好地放进口袋里。
“辛苦你,上家里喝杯茶?”他说“咱哥俩好久没聊了。”
“不了,”徐超摆摆手,表情有点惋惜,“还有事呢,我就顺路,下次吧,到时候请你喝酒。”
“那说好了啊。”
两人碰了碰拳,徐超又跟耿直招呼一声,径直走了。
回到家,徐文翻出个盒子,把徐超带来的红布包放进去,关好,朱砂笔画了一条线,嘱咐耿直别打开。
“我不乱动。”耿直摇摇头,又举举手里的两个本子,“这呢?”
徐文想了想,说:“先放书房吧,茶几你也帮我搬进去,今晚客厅有别用,我去打个电话。”
耿直撩起袖子开始帮徐文搬东西,徐文跑到阳台给云兴言挂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接通。
“徐文?”云兴言说着话,旁边还有哒哒哒的声音,“你这电话来得倒巧,正团战呢。”
“上分啊?茜茜在不在你哪儿?”徐文问。
“在呢,要跟她说话?”
“别了,她还生我气呢吧?”
“……好像……“云兴言有点犹豫,“是有点。”
“哎。”徐文叹了口气,“这孩子……”
“她也是为你好,”云兴言说,“我开导她一下午了,晚上回去你俩再好好谈谈,没多大的事。”
“那你得先跟她多强调一下我今年三十六岁,不是三岁,我怎么觉得她老把我当三岁呢,到底谁才是妈啊。”
“成。”云兴言应了一声,徐文听到他声音远了点,“茜茜,你爸让我跟你强调一下,别老把他当三岁孩子看,他今年三十六。“
接着是茜茜清脆的叫声:“哎哎!这事儿咱晚点儿说行不,云老师你别拿手机啊!RRRRR!快R!“
云兴言的声音又回到耳边,说:“这有了游戏忘了妈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
“你就损我吧。”徐文笑笑,“她玩得开心就好,晚上没时间谈了,你帮我带着她。”
“有事儿?”
“恩,工作上的事,她在家不方便,待会我送点衣服过去,今晚让她睡你家。”
“徐文,我也还不算老吧。”云兴言把手机放在肩窝,用脑袋夹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收了两个人头,一边淡淡道,“茜茜也不算小,你怎么那么放心地老往我家放呢?”
“因为你娶了她我不介意啊。”徐文答道。
云兴言立刻投降:“行,不说了,等你送东西。”
徐文挂上电话,抽了支烟,回屋里给茜茜收拾衣服,想了想,决定不带耿直去——他觉得茜茜现在有点像个引线很短的炸药包,耿直就是那行走的火烛,两人放一块能炸掉半个A市。
为了避免出现大面积灾害,徐文干脆把耿直留在家里,给他调了碗朱砂,指挥他画阵法。
“唤鬼阵。”徐文点了点客厅挪出来的那块空地,“教过你的,书房有宣纸,铺上,有尺子,量着,直径两米五,画一张,晓得么?”
“哦。”耿直捧着朱砂碗,点头,“晓得,你出门?”
徐文背着行李包,坐在门口换鞋:“我去给茜茜送东西,今晚有事,不让她回来了,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
“她……没生我气吧?”耿直皱着眉着问,表情难得地有点不安,“我今天想了想,她可能不喜欢我住这,要么还是我搬走?”
“……这事你别管。”徐文说,“原因有点复杂,以后跟你解释,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两天就能跟你称兄道弟了,她熊着呢。”抬手想揉揉耿直的头发,发现有点勉强,只好按按他的后颈,“给你带锅贴?”
耿直不挑食,说行,用脚在客厅量了会,问:“能多画几张不,我怕画不好。”
“爱画几张画几张,”徐文大手一挥,“留最满意的那张,等我回来。”
03、
徐文到网吧的时候,徐茜茜已经没在打游戏了,正窝在大厅的沙发上跟云兴言一起喝奶茶,两个人神经病似地点了艘香蕉船,一点一点挖着吃。看到徐文风尘仆仆地背着东西走进来,徐茜茜“当”的一声放下勺子。
“妈!”
“哎,宝贝儿!”徐文走上前,把包扔到沙发另一边,“公共场合,能不能给点面子叫声爸啊?”
“我还没消气呢。”徐茜茜严肃地说,探头往他身后望了望,“那个谁……没跟你来?”
“不敢带他来。”徐文拿起徐茜茜的奶茶,一口气喝掉一半,暖暖的,满嘴草莓味,“我怕你一个激动,就要杀父泄恨。”
“我要杀父泄恨还等今天么,昨晚就动手了。”徐茜茜翻了个白眼。
“快过年了,能不能不要辣么杀气四溢?”
云兴言说,嘴里那口冰好不容易咽下去,舌头都冻麻了。
“舌头暖暖再说话。”徐文拿叉子戳了块香蕉,“大冷天的,干嘛点冰淇淋?”
没等云兴言回答,徐茜茜就急了:“妈你干嘛吃他的香蕉啊!也帮我吃一块!“
旁边一直围观的小妹笑着说:“他俩打赌呢,谁先吃完半条船,可以决定晚上玩什么。”
“……”徐文无语地又帮徐茜茜吃了块香蕉,“玩可以啊,十二点前必须上床睡觉,云老师你也看着点,别玩过了。”
经常玩过点的云老师低头吃冰淇淋,不作表态,徐茜茜也赶紧跟上进度,一边冷得直哈哈,一边含糊地说:“里……里也是,窝不在,里睡窝黄间……不棱一张船。”
“行行行,不一张船。”徐文敷衍地应着,用手指帮徐茜茜梳了梳头发,莫名想起上次帮耿直吹头发的时候,那会儿耿直的头发也差不多是这个长度,不过梳起来比茜茜的顺,也没那么软,头发从手指间滑过去的感觉很舒服。
徐文走了会神,茜茜已经吃完了,腮帮子鼓鼓的像只仓鼠,勺子往空盘上一扔,便高举双手无声欢呼,激动地庆祝胜利。云兴言在一旁低着头,捏着眉心,捂着胸口,一副受了内伤的模样,看起来被冰得非常不好。
“……云老师,你至于吗……”徐文颇为无奈,云兴言抬手朝他一指,虚弱地说:“闭嘴,你根本不懂竞技的乐趣。”
徐茜茜赢了赌约,异常高兴,被送到云兴言家楼底时还在哼着歌,徐文又叮嘱了她几句要早睡,被徐茜茜不耐烦地赶走,耿直的事也不谈了,直奔云兴言的PSV而去。
“我怎么那么恨你的游戏机呢?”徐文说。
云兴言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可以开始担心茜茜嫁给我的PSV了。”
徐文跟云兴言在楼底又聊了会,直到徐茜茜在楼上催了,才走。开着车转到另一条路上,去给耿直买全市最好吃的锅贴,人太多,排队排了一小时,又买了点卤味,到家时都快七点了。
一进门就被沙发上搭着的一排宣纸吓了一跳。
“批发呢?”徐文脱鞋进屋,发现小餐桌没了,空出一块地,也摆了几张宣纸,“你这是画了多少啊?”
耿直跪在客厅中间,还在画,听到门响停了笔,指指沙发上那一排,道:“十几张吧,没记着,画得可以的在那,你看看能不能用?”
徐文拿起一张,仔细瞧了瞧,赞道:“能啊,太能了,你进步挺快的,这几张都能用。“
“那攒着用?“耿直说,他收了笔,满满一碗朱砂被用得只剩下一层。
“不成,朱砂过了夜,效果会减半,基本就废了。“徐文说着,把吃的放在鞋柜上,从耿直画的阵里挑出一张最好的,单独拿出来,剩下的叠一叠,收入怀中,“留着作纪念吧,纪念耿直同学实习期间第一次单独作业圆满成功。”
耿直本还在可惜浪费掉的朱砂,听徐文这么说就笑了,帮着一起收拾。
收拾完毕,徐文伸了个懒腰,倒在沙发上,耿直把吃的装盘子里,热一热,端出来跟徐文一起吃,两人头对着头,嘴里塞满了锅贴,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喝足后,徐文横在沙发上消食,耿直有点闲不住,把他的小腿抓过来,搭在膝上,开始给他按摩。
“什么时候可以唤鬼?”耿直问。
徐文摸摸下巴上的胡茬,道:“阴气最重的时候,大概得十一二点吧……嘶——”
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徐文小腿肌肉此时硬得像块石头,被耿直一揉一按,又酸又疼,疼得他龇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劲儿过去以后,舒爽的感觉就冒了上来。
“手法挺专业啊。”徐文叹道。
“我爸几乎每天都要下地,累,我从小就经常给他按摩。”耿直说,“手法也是跟他学的。”
“唔。”徐文闭着眼,笑了,“你这是把我当你爸伺候呢。”
“不一样。”耿直严肃地回他,“文哥是文哥,不一样的。”
徐文听得心口一阵发热,虽然知道耿直不是那个意思,却仍暗自窃喜,至少对耿直来说,他现在已经算是个比较特别的人了。
枕着沙发靠垫,徐文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耿直的全方位按摩服务,渐渐感觉有点昏昏欲睡,正想打个盹儿,攒点精神晚上用,那双在他小腿上流连的手,忽然摸上了大腿。
徐文整个人顿时一僵,刚刚起的那点困意一下子飞没了。
“咦,”耿直帮徐文按完小腿,想着也按按大腿,手刚摸上去,便奇道:“文哥,你怎么大腿肌肉也那么硬啊?”
靠!再摸就不止大腿硬了好吗!
徐文倏地睁眼,一下子把腿缩了回来,整个人蜷成虾米,瞪着耿直。
“?”耿直手还维持着原样,一头雾水地看过来,“文哥?”
徐文尴尬地说:“不按了吧,感觉好多了。”
“可是你大腿肌肉……”耿直犹豫道。
徐文抓过靠垫盖住脸,发出哀嚎:“别管它啦!”
01、
徐文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自己是死的。
他坐在沙发中间,低着头奋力研究木制茶几上的纹路,而徐茜茜双手环胸,正站在他面前——一进门,耿直就被支开了,到厨房去给饥肠辘辘的徐茜茜下面条,客厅顿时成为一个完美的二人世界。
准备就绪,徐茜茜清了清嗓子,从书包里掏出笔袋当做惊堂木,往茶几上一砸,朗声道:“现在开始针对徐文同志个人作风问题的审讯,希望徐文同志能充分了解到自己的处境,积极配合,坦白从宽,抗拒枪毙,我问你,厨房里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徐文头也不抬,答得十分无辜。
“哦,”徐茜茜发出一声冷笑,朝卧室里望了一眼,看到床上摆着两个枕头,又是冷笑,“同床共枕,挺行啊,您这句'没关系'好有说服力哟。”
“真的没关系啊!”徐文哀叫,快速把前因后果给供了,“他是耿七的远方表弟,到A市打工来着,没地方住,耿七求我,我才让他租了咱家屋!我跟他真没有任何关系!”
“那他怎么没睡自己房间,要跟你睡?”徐茜茜两手叉腰,怒瞪徐文,“你不要逃避重点!”
“这……没来得及买床垫啊。”徐文解释。
“门口还放着优衣库的袋子呢,我又不瞎!有时间买衣服,没时间买床垫?”徐茜茜听得直翻白眼,忽然脸色一沉:“等会儿……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徐文噤声。
“妈?!”徐茜茜感到不可思议。
“一点!”徐文抱头蜷缩,用微弱的声音说:“只有一点……”
徐茜茜气得跺脚:“连耿七叔叔的表弟也不放过,你是不是太丧心病狂了妈!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
徐文不说话,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沙发缝里。
“不上白银不找新男友,你上白银了吗?”徐茜茜接着说,“还有,确定关系之前要先让我监察三个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儿?”
徐文弱弱地点头。
徐茜茜感到出离愤怒:“我才离家一周,你就把人带回家,还睡一张床,我再晚点回来还得了?!”
“睡一张床也不代表什么啊……”徐文委屈地辩解,“我跟他真没关系,就单方面有一丢丢好感而已,况且,他是直男啊……”
“真的?”徐茜茜眼神如刀。
“大……大概、吧……”徐文缩了缩脖子,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
徐茜茜的脸完全冷了下来:“明天就让他搬走。”
“不行!”徐文立即否决,“跟你耿七叔不好交代。”
“那跟女儿就好交代了?”徐茜茜恨铁不成钢地瞪视着他,“妈,你是不是也忘了以前发生过什么?!属金鱼的?能不能走点心啊!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徐文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愿再回忆起从前。
徐茜茜也察觉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陷入沉默,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耿直这时探出头来,眼睛在对峙的两个人身上转悠两圈,开口问:“面我煮好了……你们聊完没?”
徐茜茜别开脸:“……”
徐文叹了口气:“……先吃面吧。”
面是鸡汤面,刚巧昨晚上剩了点儿,耿直把汤热了做底,下了把自己从乡下带来的手工面条,打个蛋,煮成溏心的,盛出来后又切了叉烧铺上,不知道徐茜茜吃不吃葱花,就没放,一端出来就是扑鼻的香。
徐茜茜本来不想吃的,她有心给耿直冷脸看,奈何实在太饿,面看起来又实在好吃,心里别扭了一会儿,还是坐下了。
吃第一口,她表情就变了,紧接着大口把面吃光,汤也喝得一干二净,抹嘴的时候恨不能再来一碗。
望着空荡荡的碗,徐茜茜痛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被敌人的糖衣炮弹给击败,脸不自觉又黑了一点。
耿直不明白为什么徐茜茜吃完面以后脸色变得更差了,他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一头雾水地洗碗收拾屋,把放在门口的衣服捡好,又帮徐茜茜收了笔袋,徐茜茜坐在餐桌旁看着,良久,冷哼一声,进了自己房间,把门摔得山响。
“……她怎么了?”耿直望向徐文,徐文仰面瘫在沙发上,用手盖着脸。
“别理她,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不洗澡啊?”
“晚点会的……你先去睡吧。”
耿直听出了徐文声音里的疲惫,不再多问。
02、
等到徐文上床,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
倒不是为徐茜茜的小脾气苦恼到这个点——小姑娘出来洗澡时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是没理徐文。
这会儿要再上赶着找她谈心,估计只会大吵一架。
权衡之下,徐文选择闭嘴,安分地窝在沙发里看陆德云发来的案件资料,不一会,就没心思管别的了。
陆德云给的资料,虽然详细,但对徐文来说,有用的信息其实没多少,主要记录了一下当天那件碎尸案的过程,进行了一下案件推导。
正如徐文所看到的,当时现场只有一个死者,名叫周燕,是XX艺校舞蹈系的一名大三生,案发地点是她在校外的租屋。
那片老居民楼里,现在除了恋旧的老人家,住的就是艺校学生,离艺校很近,走路三分钟就到校门口,虽然环境差,但还是有很多学生冲着租金便宜和路程短在里面租住,这也直接导致了小区附近比较脏乱差,入室行窃的事时常发生。
发现周燕遇害的是住在隔壁的老太太。周燕为人热情,时常帮左邻右舍的老爷老太做事,很得大家喜欢。那天,老太太自己做了点糍粑,想拿去给周燕吃,敲门敲了老半天也没人应声,她以为周燕出去了,就给周燕打电话,结果听到门里传来铃声。
现在的大学生,出门不带手机的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五,老太太回家后,心神不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到下午饭点还没见周燕回来,干脆报了警。
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周燕已经被分成了一百八十块,除了床中央那颗头,其他部分早已看不出原样了,老太太当时险些厥过去。一阵兵荒马乱之后,陆德云赶到现场,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于是联系了徐文和云兴言,接下去的事,含含糊糊写了点,还没徐文自己知道的多,最后推测是入室抢劫,转变为强奸,最后杀人碎尸的恶性案件。
事实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徐文又倒回第一页,看了看周燕的照片,挺漂亮一女孩,但并不是那天被缚在阵里那位厉鬼。况且,当时的情况看来,徐文能肯定还存在更多被害人。依照画阵的用血量,他估摸得有三四个尸体没见着,或许更多,可惜现在案子被特调局截走了,陆德云就算有心调查,也没办法再继续。
有那么一个人,很可能是名驱魔师,杀了至少五个人,收集血液,画了缚鬼阵,伪装成人祭,等他上钩,这是为什么?那个人又有可能是谁?
徐文想,他丝毫不怀疑对方的目标是自己——XX艺校那一片正好是陆德云的管区,陆德云跟他关系好在警局里又是人尽皆知的事,基本上十件恶性案件里,有八件他都要去看看。对方选择在陆德云的管区里,犯下恶性案件,布一个驱鬼师才会往里跳的陷阱,傻子都知道是针对谁。
想到这,徐文又忍不住对特调局感到巨大的不满。作为一个可能受害者,他居然连自己调查的权利都没有,实在令人憋气。
来回看了几遍资料,徐文越看越觉得憋屈,干脆关了电脑准备去睡,屁股边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徐文点开看,是一条短信。
【城西高速往B城方向,第一个加油站往下500米岔口,速来。】
来源号码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徐文皱皱眉,对这个手机号没有印象,觉得大概是发错了,再看时间,快三点半。
凌晨三点半,约见高速路边,是不是弱智?
徐文删掉短信,关了手机。
03、
第二天一大早,耿直照例去晨跑,徐文睡得太晚,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快两点,居然连耿直叫他起来吃早餐都没听到,睡得像昏迷一样,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徐茜茜坐在餐桌边上,拿着片吐司慢慢啃,满脸的萎靡,头发乱七八糟,看样子也是刚起床。
徐文走到她身边,瞧了瞧她的黑眼圈,问:“昨晚几点睡的?”
徐茜茜心虚地咬着吐司:“额……洗完澡就睡了。”
徐文在她肩上狠狠拍了一掌,训道:“早点睡!说你多少次了!”
“好啦!”徐茜茜扭肩避开,徐文左右看了看,没看到耿直,又问:“他人呢?”
“不知道啊,“徐茜茜把剩下的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含含混混地说:”我才懒得关注他呢。”
“嘿,你这孩子……差不多得了啊。”
正说着,锁响了,耿直推开门进来,怀里抱了一大叠报纸。
“文哥。”他把报纸放在地上,弯腰一边脱鞋,一边跟徐文打招呼,“起来啦,今早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我把早餐放桌上了,你热热吃。”
徐文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叠报纸,问:“你去哪了……怎么那么多报纸?”
“买菜去了。”耿直说,“小区门口遇到一位大爷,大冷天的推着单车卖报纸,我就干脆全买了。”
徐文表情霎时微妙起来,连徐茜茜也回头看着他,耿直赶紧说:“不贵的不贵的,也就十来块钱,吃饭的时候还能铺桌上挡垃圾。”
“算了,”徐文摆摆手,“买就买了吧,你拿书房去。”
耿直把报纸搬进书房,想了想,给徐文拿了一份,给茜茜拿了一份,自己也拿了一份,茜茜不看,吃完早餐,拎起包走了,说去找云老师玩游戏,徐文不管她,跟耿直一起窝在客厅里看报。
徐文都快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买报纸了,似乎自从姥爷去世以后,家里就再没人每天坚持看报,很多新闻都直接从电视或者电脑上了解,更直观,也更方便。此时再次拿起报纸,心中不免生出些感慨。
看的不是报纸,是情怀啊。
耿直买的是A城早报,一本七八张,分好几个板块,介绍A城大小事。徐文翘着二郎腿慢慢看,翻到第三版的时候,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耿直凑过来。
徐文指着角落里一张照片,问他:“觉不觉得很眼熟?”
耿直仔细瞧了瞧,虽然眼睛打了马赛克,但还真有点眼熟。
“是昨天咱们遇到的那个将死之男。”徐文提示道,耿直恍然大悟。
一个昨天还跟他呛声的男人,今天就变成了早报刑事版右下角的新闻主角,徐文感觉很奇妙,感叹果然跟耿直说的一样,这人命不久矣。
他抖抖报纸,仔细读了读新闻内容,说是昨晚凌晨三点半左右,在城西高速往B城方向的路段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宝马冲出护栏,连打三个滚儿,车身接近散架,警察赶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死透了,案发现场没发现任何能证明死者身份,连手机都没有半部,警察忙活大半夜,最后只好先把尸体带回警局。
因为是交通意外,所以占的篇幅不大,要不是徐文昨天见过死者,没准就把这块忽略过去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
城西高速……凌晨三点半……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呢?
徐文摸摸下巴,猛地想起昨晚被他删掉的那条短信。
【城西高速往B城方向,第一个加油站往下500米岔口,速来。】
……不是那么巧吧?徐文有点不敢相信。
难道那条短信没有发错?徐文想了想,认为很有可能。
那到底是谁发来的?陆德云?
徐文觉得陆德云为了给他发个短信特地换号码的可能性不高,但不是陆德云,徐文又找不出还有谁会给他发这条短信,因为他现在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跟缚鬼案有关联。
耿直也抖开自己的报纸,仔细读了读那条新闻,长吁短叹了会儿,发现徐文表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他又问。
“额……”徐文舌尖轻颤,绕了半圈的话又吞下肚里,转个弯出来,已经换了一句:“我先打个电话。”
徐文直接打给陆德云,响了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
“小徐啊,我正要找你。”陆德云声音很小,似乎刻意压低了,徐文侧耳聆听,发现除了陆德云的呼吸声,那边半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陆德云躲在哪里。
“……你干嘛呢?”徐文无语了一秒,问道,“做贼啊?”
“对啊。”陆德云声音更小了,“还不是为你,昨晚城西高速死了个人,你晓得不?”
徐文一听,正题切入得有点快,他现在百分之八十确定那个男人跟缚鬼案有关了。
“知道,刚看完报纸。”徐文声音也不自觉压低,活像个间谍,耿直坐在旁边,奇怪地望了他一眼。
“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是不是有问题?”
“问题大了。”陆德云说,“尸体昨晚被带回城西警局,今早十点特调局就巴巴地赶过去要求移交,这肯定有鬼啊。”
“哇靠,我就知道,这帮孙子!”徐文忍不住一拍大腿,骂道,又赶紧放小声,跟陆德云两人特务似地交换情报,把昨天在市中心的事说了。
陆德云告诉他,特调局虽然十点就去了,可办手续办到现在,尸体仍留在城西警局,估计得下午三点才能转移,徐文一看表,两点多,赶紧问他:“你能不能帮我取点尸体上的东西,什么毛发啊皮肤组织啊之类,指甲盖大小就成,我有用。”
“知道你需要,”陆德云说,“这事我不方便出面,我已经另派人过去取了,下午送给你。”
“哎哟,谢谢陆队,您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的贴心小棉袄。”徐文笑着恭维。
“省省吧。”陆德云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记住,这件事完全算你个人行动,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出面帮你,一切自己小心。”
徐文连连称是,电话挂了,他把报纸往桌上一放,站起身。
“耿直,走,出门。“
耿直刚看到娱乐版块,正在读电影推荐呢,报纸忽然被徐文拿开。
“去哪啊?”耿直仰头问,感觉这幕似曾相识。
“去你昨天剪头发那地方。”徐文拍拍手,“急事,快换衣服。”
03、
再次光临“Top and bottom”,宋小乐并不在,徐文主要也不是找他。
徐文让耿直坐沙发上,徐文指示道:“用眼睛看着,有异常告诉我。”
耿直点点头。
徐文走到前台,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证。
以前,陆德云为了行事方便,给徐文办了本警察证,出门时,徐文给带上了。
他把证件给前台看,说在查案,要问问情况,对方表示店长不在,要等店长回来才能接受询问。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徐文说,“昨天有个穿灰色条纹西装的男人来过,你记得吗?”
前台皱皱眉:“不记得有这个人……”
旁边正在收银的小妹忽然插嘴道:“啊,我记得,是不是剃了个板寸,皮肤白白的,看起来有点吓人那个?”
徐文点头:“对对对,就是他,还记得他来干什么不?”
收银小妹说:“他来问了璐姐些事,很快就走了。”
“问了什么?”
“这……”收银小妹迟疑地看了眼被她称为“璐姐”的前台。
“这件事很重要,希望你能配合调查。”徐文拿着警察证敲了敲桌边,。
前台接过话头,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他来问我们这边一位周姓会员在不在,我告诉他这位会员从上个月起就没有再来过,他便离开了。”
周?徐文心思一动,问:“周什么?”
“抱歉,这属于客户隐私,店长不在,我们无权解答。”
“那我就有权逮捕你,所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马上回答我的问题,或者跟我去警局慢慢聊。”
徐文这话说得其实很违反程序,但一般人都会被唬住,他以此套过血多人的话,自认为这位璐姐也不例外,却没想到对方油盐不进。
“抱歉,没有店长的许可,我无权透露任何客户信息。”
“……”
麻烦。
徐文心里“啧”了一声,他当然不可能真的把前台带回警局,况且,徐文估计只要自己现在踏入警局三十米范围内,特调局马上就会过来跟他抢人,他只好快速切换方案B。
徐文收起警察证,掏出了手机:“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店长许可,就能透露吗?”
前台干脆地点头:“是的,只要有店长许可,可以透露一些基本信息。”
“好,”徐文手机朝她一点,“你等着。”转身就给宋小乐拨电话。
电话响了一分钟,没人接,自动挂断,徐文拨了第二次,一样,耐着性子拨第三次,第四次……一直拨了快十次,终于接通了。
“谁啊!我靠!“宋小乐带着浓浓起床气的声音传来,骂了一句之后,噼里啪啦又带出来一串:“扰人清梦是死罪知不知道!你妈没教过你放弃两个字怎么写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我先挂了啊!”
“我徐文!”徐文耐心早已告罄,此时声音吼得比宋小乐还大。
宋小乐登时没了声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起床气已经没了。
“……哎哟,小徐徐,是你啊,怎么啦一大早的吃炸药,欲求不满?”
“没时间跟你贫。”徐文不耐烦地说,“有事请你帮忙。”
他把事给宋小乐说了,又将电话递给前台,前台听着电话,嗯嗯几声,挂了以后,直接把会员资料调出来给徐文看。
徐文心里松了口气,大呼走后门万岁,对着电脑一看,名字栏上果然整整齐齐写着“周燕”。
“她是去年入的VIP,基本上每个月15号左右会来做头发,很少断。”前台解释道,“不过从上个月15号开始,她就没再来了。”
“当然不会来,她已经死了。”徐文状似无意地说。
前台听了,手一抖,脸色刷地变得惨白,站在她身边的收银小妹也好不到哪去,吓得直接跌倒在椅子上。
徐文看了她们两一眼,道:“感谢二位配合。”
说完叫上耿直,走了。
一出门,徐文就低声问:“有没有看见什么?”
耿直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鬼没看见,妖倒是见着几只。”
“妖就算了,不是我们的事。”徐文说,“再去周燕家看看。”
“周燕是谁?”耿直疑惑。
徐文干脆把事情一股脑全跟他说了。
时间不多,徐文还要赶回家等陆德云送来的东西,一合计,两个人也不晃公交了,打个车,直奔那片老居民楼而去。
是的,耿直宝宝要变形了(等
01、
临近年关,A市的天气越来越冷,街上的早餐铺纷纷关店放年假,小区附近出来溜达的人也少了,可说是万人空巷。
今年寒潮还特别厉害,据说已经达到了灾害级,各地开始降雪,气温一夜之间下降了十几度,徐文不得不把夏被拿出来,搭在棉被上一起盖,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冷。
耿直问A市会不会下雪,徐文拿不准,只说如果再继续降温,很大可能会有雪天,耿直听了,有点兴奋,他已经快十年没见过雪了。
因为天冷,徐文最近越发不想动弹,时常在被子里窝到十一点,网吧去得也不勤了,头天在家里给陆德云打报告,完事以后,就化作一条咸鱼,抱着笔记本电脑补琅X榜。
耿直倒没有因气温下降而懒惰,依旧每天一大早起床,晨跑,做操,买不到早餐就自己煮,日子过得比中学生还规律,成天跟徐文进行“快点起床吃早餐”的拉锯战。
“起不来!”徐文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大喊,“我眼睛睁不开!”
“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啊。”耿直在床边苦口婆心。
“现在起床我会死的!“徐文惨叫。
耿直说不动徐文,干脆动手连人带被扛起来,打算直接带到桌上去。
徐文惊慌失措:“你干什么!快放下!要摔了!“
耿直说:“起不起?”
徐文迭声道:“起起起起起!”
日子一成不变,只是耿直不再去搬砖了——徐文不让他去,说那恶鬼还没有完全驱散,到处乱跑不安全,自己又不可能时刻陪在他身边。
耿直有些犹豫,毕竟这份工作是耿七给他介绍的,哪能说不去就不去。他跟徐文讨论了几句,徐文干脆直接给耿七打电话,五分钟以后,耿七也让耿直别去了。
“那房租怎么办?”耿直问,“不工作没钱。”
徐文蜷缩在电脑椅上,一边点开QQ,敲云兴言上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以后多的是要你帮忙的地方,你给我帮忙,就算抵房租了。”
于是耿直和徐文一起,赋闲在家,同追琅X榜,偶尔围观徐文打游戏。
到周六,徐文总算有了点活力,吃完早餐,打算跟耿直详细说说那天的情况,免得下次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他窝在沙发里,腿上盖了条小毛毯,叼着烟,一边心里直骂贼老天,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耿直拿了小板凳,隔着茶几坐在对面,像个等待老师解决疑难问题的乖学生。
有条不紊地勾完最后一笔,徐文将笔记本调个方向,放到耿直面前,示意他看。耿直垂眼看了,画的是两个圆,大圆套小圆,里面绕着一圈歪歪扭扭的符号,看起来有点眼熟。
“是什么?”他问。
“是个阵法,看清楚了,”徐文点点那图案,说:“用脑子记住,别看完了就忘,这叫唤鬼阵,字面意思,可以用来召唤鬼魂,跟什么笔仙碟仙很相似,但更正规,甚至能指向性地召唤特定鬼魂,是个很常用也很常见的阵法。”
耿直边听,边拿起笔,从笔记本上撕了张纸,着手开始临摹。
徐文接着道:“为什么说它常见,因为网上流传的关于这个阵法的信息,百分之九十都是正确的,你有兴趣可以去查阅一下,基本上有点法力的人,只要按着百度百科上的图把阵画出来,就能用来唤鬼,一大票半桶水的假大仙都靠它骗钱,特烦人。”
“没办法管管吗?”耿直问。
“哪有办法管,网络这东西……”徐文缓缓吐出个烟圈,眯着眼睛说,“所以各大家现在都有规定,谁向外透露家传阵法,被发现了,那都是要按罪论处的,驱鬼时也得小心着来,轻易不能让外人在场。”
“哦,”耿直想了想,担忧地说:“那你现在教我这个,没关系吧?”
“你不一样,另当别论。”徐文摆手。
耿直放下心,低头画完了一个阵,递给徐文看,徐文看了一眼,撕掉:“你这玩意儿,我画出来都召不到鬼,重画。”
耿直又开始画另一张,徐文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再来讲讲人祭,顾名思义,就是用人作为祭品,来激活唤鬼阵,通常只有无法力的普通人才会这么做,人血画阵,再分尸,分别放在这,这,这,还有这,”徐文在法阵四角点了点,又在阵眼画个圈,“最后头放中间,阵就成了,这点网上也有,不过因为和谐原因,很难找到,而且用人祭召出来的鬼,通常都是厉鬼,不好控制,百害无一利。”
耿直有点明白了:“我们那天见到的,就是这种阵吗?”
“不是。”徐文摇摇头,拿过笔记本,换了只红笔,给阵眼上的符号添了几道,又递给耿直,“是这个,看好了,两个阵虽然差不多,但作用完全相反,这是缚鬼阵。”
耿直接过来,仔细研究:“按照字面意思,是用来束缚鬼魂的阵法?”
“孺子可教也——”徐文拉长声音说,“这个阵法就不常见了,属于驱鬼师专用,普通人或是假大仙都根本用不来,人祭也不行,阵法的绘制,不要求媒介,只要求法力,束缚厉鬼、恶鬼效果很不错。”
耿直:“所以那天的阵其实是缚鬼阵,用来束缚那只女鬼,但是有人利用人祭误导你,让你破阵,把鬼放了出来。”
“理解得不错。”徐文点头,他发现耿直真的很聪明,脑子转得很快,弯弯绕绕的,一下子就转明白了。
“可是……这么做的是谁?”耿直皱眉,“有法力的人才能办到的事,难不成是别的驱鬼师?”
“我也不知道,这事还要调查,先不谈,既然说到了破阵,给你讲讲破阵法。”徐文把烟捻熄,去书房里取了朱砂过来,“一般阵法,都会用朱砂混狗血,注入法力,将阵法改乱,当破,特殊的方法一时半会说不完,只说我那天用的滴血破阵,对驱鬼师来说,滴血破阵其实是最好的破阵方法,快捷又方便,但对法力操控要求很高,如果是唤鬼阵,破阵同时还能直接制住被唤来的鬼魂,到时,对鬼魂进行盘问也更简单,可对缚鬼阵就是个例外,滴血破阵反而会激发厉鬼的凶性。”
“这么说来,唤鬼阵和缚鬼阵简直就像两个对立面一样。”耿直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很多阵法都有相互辅助或是对立的特性存在,说不清,多看看就明白了。”
耿直点点头,停了笔,说话间,他又临摹了几张,一张比一张好,最后那张几乎只要注入法力就能起作用了,徐文满意地看着,刚想表扬耿直两句,忽然听他问:
“那你当时亲我,是为了驱散附身在我体内的鬼魂吗?”
徐文:“……”
“亲……什么亲不亲的!”这话题有点过于跳跃,徐文尴尬地辩解,“我那是为了让你把符水喝下去好吧!符水会刺激鬼魂离开你的身体,离开了就好办了。”
“哦……”耿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徐文严肃地看回去。
“那……你每次替别人驱鬼时,都要这样喂符水吗?”耿直摸摸下巴,开始做笔记。
“没有好吗!”徐文赶紧阻止他,“你别乱写!其实用灌的也可以!”
耿直停了笔:“那怎么没给我用灌的?”
“……”徐文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根筋抽了,他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说这个,咱先认真谈谈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成不。”
耿直一听徐文提到他的眼睛,就难以避免地有点儿紧张,马上忘了“亲亲”的事,这几天来,徐文一直想谈这个,可耿直总是回避。。
他搓搓手,几番欲言又止,徐文也不催,等他组织好语言,等了好一会儿,耿直才开口:“上次也说过……我从小就能见鬼,其实不止鬼,我还能看见那种奇怪的,像人一样的动物,小时候不懂事……”
“等等……”徐文抬起手,示意耿直打住,“什么动物,说清楚点。”
“就是……”耿直边回忆,边说,“我大概五岁的时候吧,邻居家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回村过年,带回来个女朋友,初二时,我跟我爸去串门,看到那女的长着狐狸耳朵和尾巴,有时候脑袋都会变成狐狸脑袋,我吓坏了,回去跟我爸说,我爸说我不学好,学骗人,把我打了一顿,还让我去道歉……后来我也时常看到其他类似的情况,但都没有再告诉别人。”
“狐狸精……”徐文倾身向前,惊奇地看着耿直,“那是妖怪,你连妖怪也看得见?”
耿直点点头:“都能看见。”
“双瞳……居然是双瞳……”徐文低声喃喃,继而又皱起眉来自言自语,“可是……不应该啊……双瞳又不是什么五毛钱一把的大白菜,都是世家传承,怎么会一个乡下来的人就有双瞳……”
耿直不安地观察徐文的反应,听徐文这样说,忍不住问:“是不是不好?”他其实还是有点害怕,毕竟这种能力在小时候给他带来了很不美好的经历。
徐文看他一眼,屈起手指敲敲他的额头:“哪不好了,好的很,你知道这叫什么不?双瞳,能见鬼又能见妖,是很稀有的能力。”
完了又说:“云兴言记得吧,跟你一样,不过他只能见妖,叫“妖目”,你比他还厉害点儿。”
耿直听了,虽然还有些不明白,但总算是松了口气,摸摸眼睛,安心了。
徐文也不理他,自个儿抱着沙发靠枕想了会儿,问又开始临摹阵法的耿直:“你爸真姓耿?”
“当然啊。”耿直应道。
“那你妈呢?”徐文又问。
耿直认真画圆:“没见过。”
那就是妈有问题了,徐文听耿直说没见过妈,不好再继续问,干脆也不想了,反正耿直是双瞳这件事,对他简直百利而无一害,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刨根问底的必要。
他站起身,狠狠揉了两把耿直的头发,道:“去,穿衣服,晚上回来再学,我教你画符,先出门。”
耿直乖乖放下笔,仰着脸问:“干嘛去?”
徐文从上方俯视耿直,朝他的大花棉裤一指,“买衣服,剪头发,改改你这邋遢的形象。”
02、
徐文半个月来首次启动了自己的爱车,载着耿直直奔市中心而去。
秋风卷起落叶,飞向市中心林立的商场,徐文驾着车,在楼宇间寻找停车位,结果找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把车停到了市中心过去两公里的一个小区地下停车场,出来又要坐公车返回。
耿直帮徐文刷好公交卡,忍不住叹了口气:“早跟你说坐公车了。”
徐文虚弱地瘫在椅子上:“住口……”
公车缓缓前行,过一个红灯要等几分钟,车厢里开足了暖气,闷得人昏昏欲睡。
上车没多久,徐文就开始小鸡啄米,脑袋一点一点的,耿直干脆把他扳到肩上,让他靠着打盹儿,自己拿起纸笔,在摇晃的环境里坚强地做预算规划。
在家乡上学的时候,耿直学得最好的科目就是数学,主要用于帮他爸记账。因为从小培养,耿直在资金管理方面已经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方式。在他的计算里,通过对目前的存款和未来的收入及支出进行宏观预想,最后得出结果是,这次上街,买衣服裤子最多能花五百块,还是建立在跟徐文对半分的前提下,如果能压缩到两百五十以内,耿直打算自己全出,不管徐文怎么说,也不能再花他的钱。
人在外,无论多熟悉多亲密的朋友,都要把账算清楚,欠钱不还是人际交往的大忌——这句话是耿直出门前,他爸反复交代的,耿直牢牢记在心里。
下了车,徐文带着耿直目标明确地杀进优衣库,指着男装区道:“随便挑。”
耿直左右看了看,价位普遍在一两百左右,还有许多在打折,折后价九十九,虽然耿直觉得还是贵了,但他也明白大城市的物价跟乡下不能比,只好更用心地挑,主要是选保暖的、耐脏的,白色毛衣不能再买了,他那件还是姑妈过年回去给带的,说他穿浅色好看,耿直也只在过年穿。这次离家到A市,为了给徐文留个好印象,他才特地穿上,结果骑了半天自行车,都快变成灰毛衣了。
徐文后来给他送去干洗,那一笔干洗费让耿直肉疼的不行。
最后挑了件黑色的圆领毛衣,和条牛仔裤,毛衣一百二十九,牛仔裤九十九,完美在耿直预算之内。
徐文站在旁边玩手机,打了两局消消乐,发现耿直已经挑好了。
“这么快?”锁起屏幕,徐文眼睛往耿直手里的衣服上转:“怎么尽挑黑色的?”
“耐脏。”耿直说。
“脏怕什么,回头送去洗就成,你穿浅色比较好看。”徐文说,拿过耿直手里的衣服,抖开仔细看,“哇,这款式比我还老,你怎么选的?”
“打折,便宜,我看着挺厚的。”耿直不明白徐文说的什么款式,在他的观念里,衣服能穿就行,“还是不要干洗了吧,太贵,我手洗。”
“手洗伤衣服,特别是毛衣,不能老手洗,”徐文把耿直选的衣服挨个放回原地,又给他挑了件米色的毛衣和一条绀色休闲裤,“钱又不让你出,担心什么。”
这两天在家里,徐文充分享受了耿直包做饭包打扫卫生的全套家政服务,并亲眼看他把自己头疼许久的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已经懂得了,有些事吧,真的对个人天赋有讲究,比如他,天赋点在驱鬼上,家务虽然都会干,却比不上耿直单手操作,游戏虽然也会打,可云兴言用脚都能把他虐到天黑,真的不能比,不能比,都是辛酸泪。
徐文想通了,不就多养一个人嘛,能用钱把耿直套牢最好,毕竟一个双瞳、一个家务全能做饭好吃的双瞳,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现在的“眼”,即使不是双瞳,能力出众点的,哪个不被捧着,捧出来的小脾气哟,徐文都不兴说,合作过好几个,基本上都很烦人。
这么对比下来,如果耿直愿意做他专属的眼,那简直了,徐文睡着都能笑醒。
唯一可惜的是,耿直是个直的,哎……不行,打住!徐文你这是在犯错误!
耿直拿着衣服去结账,徐文的思绪又忍不住向外扩散,看到耿直提了袋子回来,才赶紧往回收。
一套衣服,徐文又挑了几双袜子、一双鞋,总价直逼五百,耿直捧着账单,一阵心慌气短,咬咬牙,自己出了三百,从徐文给他的五百块里借了两百,把账结了,衣服拿上,满心只想回家,结果脚还没迈出店门两步,又被徐文拉着上了两层楼,拐进一家男装店。
“这件,”徐文目标明确,拿下一件灰色的长款外套,“我刚刚就在想,这件外套适合你,搭着毛衣和裤子一块穿,好看,就是有点贵,不过男人嘛,比的就是外套,来,试试。”
耿直一听徐文说“有点贵”,立马不想试,只想走,却被徐文强行套上,这一穿,仿佛量身定制,合适得没谁了,徐文当即拍板:“买!”
耿直直接穿着外套去结账,徐文借给他的夹克衫被脱下来,放进优衣库的袋子里。
男装店的店员小姐看着耿直,热情洋溢地笑开了花,一个劲儿拍马屁。
“客人眼光真好,这件衣服是我们店里的热款,现在正赶上活动打八折,才卖一千八呢!”
“一、一、一……什么?”耿直瞪大双眼,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千八,”店员小姐温柔地接话,拿着剪刀动作利落地剪掉挂牌,“挂牌给您剪了,可以直接穿走,您是付现还是刷卡?”
“不不不不……”
耿直头摇得像拨浪鼓,拉开外套就要脱,徐文一步上前,拦住耿直,把自己的银行卡递过去。
“刷卡,给开张发票。”
耿直急了:“不买!”
徐文不理他:“快点,赶时间。”
耿直去拉徐文手臂:“太贵了,不能买!”
徐文转头看着耿直:“你知道跟男人上街最忌讳说什么不?”
耿直摇摇头,直觉这句话有点不太对劲,徐文已经顺着往下说了:“最忌讳说“贵”,没面子,懂不懂?边上呆着去,没你事。”
耿直还要说什么,排在后边的男人不耐烦了:“别磨叽成不?”
末了,又小声加了句:“穷鬼。”
徐文刚在账单上签完名,听到这句话,倏地回头:“说什么呢你?”
“还说错你了?”那男人也是个横的,干脆放声回道:“千八百块,吵吵半天,至于吗?没钱爷替你们出。”
“你!”徐文被男人一通呛,火气立马往上窜,刚要回几句,忽然被耿直一把拉到身边。
“抱歉,耽误您时间了。”没什么情绪地道了歉,耿直强拉着徐文出了店门。
“等、耿直!你拉我干什么!”耿直使了大力,扣着徐文手腕,徐文根本挣脱不能,还感觉有点儿疼,“放放放……要青了!”
拽着徐文走出一段距离,耿直才停下。
“刚才那个男人有点奇怪。”他低声说。
“能不奇怪吗,智障吧他,”徐文揉着手腕,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拉我的,这种人不能惯着。”
“不是,”耿直摆摆手,指指自己的眼睛,说:“我刚刚看见了,那个男人面上隐隐有黑气盘绕,还两眼无神,嘴唇发紫,这种面相我见得不多,但都是将死之人。”
“真的假的?”徐文吃惊道,“听你描述,是被鬼吸走了阳气的表现啊,等于抽走了一个人的本源之力,这样的人的确是活不了多久,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耿直摸摸鼻子,说:“就是担心你跟他吵起来,一不小心把人给气死了怎么办。”
徐文:“……”
一通搅和,徐文也没了继续逛的心情,反正衣服已经买完了,干脆带耿直去剪头发。
其实本来应该去看床垫的,但是徐文现在已经放弃了跟耿直分床睡的计划——天气实在太冷,徐文年纪大了,以往睡到天明,脚都是冷的,很难受,徐文又不喜欢电热毯,现在有了耿直这天然大火炉在,是真的舒服不少。两人虽然睡的时候离着一段距离,但是醒了脚基本缠在一块。
耿直最近还发明了新式暖床法,斜着躺,上半身在里侧,下半身在外侧,徐文上床时,下半截被窝基本已经很暖了,碰一碰,耿直就缩回里面,把暖被窝留下给徐文。
徐文因此思考了三十秒,决定分床大计等到天气暖和的时候再说。
03、
剪头发的地方是徐文常去的店,名字叫“Top and Bottom”,一看就知道老板是个死gay。
徐文跟这小老板还算熟人,经常一起去泡吧,两个人点上酒,坐在角落里对附近的男人评头论足,互相分享时事消息,共同哀叹找不到好攻的人生多么寂寞如雪,充满了受与受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八卦情谊。
小老板有点娘,审美水准高出徐文一截,跟别人合资开了家理发店,打出点名声后,自己挂了VIP牌,专门给帅哥做造型。
徐文提前两天给他打电话预约,指天发誓一定带帅哥去,小老板才故作矜持地迅速安排好时间。
刚进门,等候已久的小老板便放下杂志迎上来,穿得花枝招展的,冲徐文直乐:“哟,徐哥哥,你可来……”话说到一半,看见徐文身后的耿直,立马顿住脚,西子捧心,“卧槽……”
徐文正被那一声“徐哥哥”恶心得起鸡皮疙瘩,忍不住搓搓手臂:“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
小老板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荡漾了,浑身不住往外冒粉红色小爱心,举手挡住徐文的脸:“别出声,我正在陷入爱河。”
徐文:“……”
“……陷入个屁的爱河。”没好气地把小老板的手拽下来,徐文冲他打了个响指:“回神好不好,这是易折物品,只能看,不能弯。“
“啊…………”小老板失望地哀叹,想了想,又说,“也是,你看上的男人,不是易折就是渣,本不该抱有希望。”
徐文气得跳脚:“闭嘴啊!”
耿直满脸问号,get不到两个受之间的暗号。
徐文给他介绍:“这是宋小乐,我朋友,待会他给你剪头发,“
又对小老板说:“耿直,耿七远方表弟。”
耿直说:“你好。”
小老板痛苦地捂住脸:“天哦,声音也好好听,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承受不住的心痛。”
耿直:“……”
徐文:“……”
其实徐文能理解小老板的心情,他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感觉——看上的男人是易折物品,还沾亲带故,睡在一张床上也只能互相暖脚,其中心酸失落,不足为外人道。
两人对上电波,惺惺相惜,无声地互相安慰,小老板收拾好情绪,带耿直进到包厢里,拿起剪刀比划了一下,问:“想做个什么造型?”
徐文说:“没想,就弄短点吧,清爽一点。”
小老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没问题啊,全部交给我吧!“说完翘起兰花指朝包厢门口一点,“你好滚了。”
徐文:“……干嘛,我在里面等啊。”
小老板翻了个白眼:“哎你这人,是不是老得连‘惊喜’两个字都知道怎么写了?做造型是要保留新鲜感和神秘感的好伐?你在这看着我做不下去。”
徐文无语,小老板又催他快滚,耿直也抬眼看他,徐文只好退出包厢,小老板把门一关,直接隔绝所有视线。
没事干,徐文只好坐在等候室的沙发里,翘着腿翻杂志,看了会,门口进来个人,徐文打杂志后面瞧了一眼,居然是先前买衣服碰到的那个将死之男。
男人没发现徐文,只是表情很不好看地走进店里,向柜台询问了什么,又风一般离开。期间,徐文用杂志作掩护,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没看出耿直说的什么黑气盘绕,但的确发现这个男人脸色青白,下盘不稳,说话戾气很重,状况极度不良。
不过既然目前没有鬼跟在他身边,那徐文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于是收起心思,继续看杂志,这时,手机响了,是另一朵戾气很重的男子。
“小徐啊。”彼时,陆德云正在警察局里坐着,整个组的人都因为案件交割,忙得团团转,只有他闲出屁了,转着椅子给徐文打电话,“你的报告我看了,写得不错,很详细,组织予以嘉奖。”
“然后呢,”徐文翻过一页,“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时候能继续跟进?陆队,不是我说,我觉得这案子不简单……”
“是很不简单,”陆德云纠正,接着道,“所以案子移交特调局,已经没我们什么事了。”
“啊?”徐文有点懵,“不是,为啥啊,特调局不是不管小案子,只管大案吗,怎么就给他们负责了?”
“我也是听说,这案子看着不大,却牵涉到特调局正在查的一个连环案,所以今天一大早上面就派人来下通知,马上移交,估计这会儿已经办妥了。”
“闹着玩呢?”徐文有些不悦,放下杂志,“先不说我为这案子差点出了事,就说那个阵吧,非驱鬼师不能成,冲这,我还怀疑特调局有内奸呢……”
“小徐!”陆德云喝道,“话我当没听见,总之这事儿没商量,你放个假吧,好好休息。”说完,电话挂了。
徐文想不通,刚要拨回去,手机一震,收到条短信。
“案子详细情况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你要做什么,属于你个人行动,凡事不要强来,小心特调局。”
徐文看完,沉默了会儿,删掉短信,起身出门,左拐,到旁边的麦当劳甜品站买新款桃花味甜筒吃。
三十六岁的老男人,举着两个桃花甜筒,跟一群叽叽喳喳的小朋友排排坐在甜品站对面的椅子上,实在有点弱智,还买完才知道没有第二个半价,徐文当时就后悔了。
幸亏没遇到熟人,徐文低着头,旋风加速,吃掉两个甜筒,被冰得脑仁疼。
不过真的很好吃,徐文想,等耿直剪完头发,也带他来吃,两个人在一起,耿直一定是比较弱智的那一个。
吃完甜筒,徐文又逛了两圈,给耿直买了条围巾,就收到小老板的短信,十万火急地召唤他回理发店。
小老板虽然人很不正经,但技术十分靠谱,速度也很惊人,徐文急匆匆赶回去,小老板跟一个男人正坐在沙发上等他,见到徐文,兴奋地站起来冲他招手:“徐文徐文!哎!快来看看!怎么样!不错吧!”
他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站起来,冲徐文一笑。
徐文惊恐地站在原地,吼道:“宋小乐!你干了什么!耿直人呢!你把他藏哪去了!”
小老板疑惑地看了看男人,又看徐文:“你干嘛啊,耿直不就在这儿吗?”
徐文心痛地怒吼:“我让你给他剪头发,没让你给他整容!“
小老板:“什么鬼啊!“
徐文痛苦地捂住脸:“天哦,不要再说话了!我现在承受不住的心痛!”
小老板:“……”
耿直:“……”
徐文花了五分钟,消化耿直的新造型,结果耿直围上他买的围巾时,空窗老gay再次遭受了致命一击,开始疯狂后悔过早放弃了分床大计,有点担忧自己把持不住,心中止不住的悲痛,却又有点暗爽(。)。
两个人跑去吃牛排,耿直努力学习用刀叉,认认真真分解掉一碟T骨牛扒,徐文顺手交换了两个人的盘子,一边吃耿直分好的,一边理所当然地指挥耿直继续,美名其曰给他练手的机会,实则暗戳戳地满足了一下自己的约会假想,简直心机满点。
吃饱喝足,两个人又跑去江边散步,一路走到停车场,开车回家,路上堵了半小时的车,到家已经接近八点。
电梯里,徐文就“今天出门消费的钱该怎么算”一事,与耿直你来我往地打太极,正讨论着,电梯门开,徐文当先走出,看到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忽如醍醐灌顶,想起今天周六。
徐茜茜好不容易放了年假,在学校没等到徐文来接,自己回家,又发现家里没人,搁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气得脸都黑了,一见徐文,便双手叉腰,怒吼:“妈!你是不是又忘了!“
徐文惊恐万分:卧槽!怎么办!
耿直惊恐万分:什么!妈?!
驱了!!!!其实!!!并没有驱(冷漠。
01、
徐文结了账,带耿直出去打车。
正值交班时间,没有司机师傅愿意接客,火锅店外面站了一溜的人在等,全都拿出手机低头“哒哒”按,徐文也掏出手机,打开APP,滴滴半天,又换优步,加上快的,三个打车APP齐上,加了十块小费,还是没人接单。
耿直在旁边看他忙活,说:“要不还是坐公交吧。”
徐文又加了五块钱,附近徘徊了三十多辆的士对他视若罔闻,徐文无奈地收起手机道:“好吧……”话音未落,眼前滑过一辆211路,徐文赶紧指着它,“就那辆!快!跑起来!”
耿直不由分说,抓住徐文手腕,脚下生风,扭头狂奔,徐文被拉得一个踉跄,勉勉强强跟上耿直,跑得差点把刚吃下去的肉全吐出来,终于在最后时刻赶上公车。
下班高峰期,公车里站满了人,耿直拿交通卡滴了两下,带着徐文朝车厢尾部挤,挤到后门边上,仗着身高和力气优势,扒拉出一块空间,抓住旁边的杆子,将徐文往怀里一圈,挡了个严严实实。
徐文:“……”
耿直站稳了,低头,看到徐文表情微妙地抓着自己衣服下摆,忍不住问:“挤?忍忍,到处都是人。”
徐文往后靠了靠,也低着头:“你别说话。”
耿直又腾出一只手在兜里摸,摸出两片火锅店送的绿箭薄荷口香糖,自己吃了一片,把另一片塞进徐文嘴里。
两个大男人在公车里亲密互动,难免有些奇怪,遭到他人频频侧目,耿直天生迟钝,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徐文选择闭上眼装死,沉默着一直到下车,本来打算路上给耿直科普一下即将发生的事,也没了那份心思。
车到站,徐文一个箭步下车,迅速甩开耿直五米远,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扫除那股紧张感,才转身冲耿直打手势:“跟上。”
陆德云报的地址是一片老居民楼,属于即将拆迁的地段,小碎石铺的外墙上长满了青苔,斑斑驳驳,显得十分破旧,各家外面还违章扩建了许多架子,摆花草,或是晾衣服,整个一脏乱差的代表。
徐文在居民楼间转了半圈,才找到陆德云说的3栋,下面停了辆奥迪Q3,是警局的公车。
上到五楼,陆德云正在楼道里指挥取证人员清理现场,几个人戴着手套来来去去,见到徐文就跟他打招呼,徐文一一回了,陆德云也看见他,停下手,朝徐文走来。
“小徐啊,怎么才到,云老师先进去了,你在外面等等,”话说到一半,陆德云发现徐文身后的耿直,问,“这是哪位?”
“我一亲戚家小孩,不用管他,陆队你先跟我说说情况。”徐文道。
陆德云皱皱眉,虽然有点埋怨徐文随便带人来办事,但也没多说,拿出本黑皮日记本,开始一条条向徐文说明情况。
耿直站在原地,闲着没事,就越过徐文肩膀,探头去望被警戒线暂时围住的那间房,两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正从里面出来,抬了个血迹斑斑的袋子,看上去分量不轻。
“诶,让让让,不要挡路!”
他们从耿直身边经过,其中一个人脚下突然打滑,没抓稳袋子,眼看就要摔了,耿直连忙伸手去接,正在跟徐文低声交谈的陆德云眼睛往耿直这边瞟了一秒,刚巧看到耿直帮忙扶住袋子的瞬间。
“干嘛!”陆德云当即一声大吼,声音大得把徐文吓了一跳。
“谁让你动了!啊?!”陆德云抬手一指,越过徐文就骂耿直:“以为这是哪里啊!就敢乱动!你谁啊!啊?!”
耿直被他这一嗓子喊得直接懵了,愣在原地,两个取证人员互相使了个眼色,将袋子抬稳,健步如飞地冲下楼,耿直手沾了点袋子外面的血,只好摊开手站直,解释道:“不是……他们刚刚……”
“还说!不是啥啊你就刚刚!我没瞎!”用力把徐文往边上一拨,陆德云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钳住耿直的手臂,力道大得耿直皱眉,“是不是想破坏证物!!一个个的!无法无天了都!我看你就不是好东西!”
“我不是!”耿直被陆德云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不清,声音也高了,往后退一步,甩开陆德云的手。
陆德云登时眼睛都瞪圆了,火冒三丈地去摸手铐:“袭警哇你还!胆子不小!“
徐文被一掌扇得贴墙,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察觉到陆德云已经接近暴走,急忙飞扑过去,从后面抱住陆德云。
“冷静!陆队!”他抱着陆德云往后拖,陆德云使劲挣扎。
“放开我!徐文!”陆德云得脸都红了,颈脖上青筋暴起,抬脚要去踹耿直,一边还大声嚷嚷,“我告儿你,你别想跑!什么人啊!多动症是不是!不知道规矩么!”
耿直被骂得直皱眉,徐文一个转身插到两人中间,疯狂挥手让耿直躲远点。
“就是个智障,陆队,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啊。”哄小孩似地把陆德云拉到一边,徐文用身体挡住耿直,耿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两,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叫不一般见识!任何犯罪分子都是我的敌人!应该全部枪毙!懂不懂!枪毙!”陆德云指着徐文大骂。
“懂懂懂!通通枪毙!”徐文顺着他连连点头,食指和中指并拢,拇指翘起,做了把枪,朝耿直“bang”了一下,又回身抓住陆德云的手,“好了好了,枪毙了,没事了啊,陆队,来,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
陆德云还要骂,徐文握住他两只手,开始唱歌:“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朋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
陆德云不骂了,呼哧呼哧喘气,眼睛还红着,徐文又抬起他的手腕,指着手表说:“来,看表。”
陆德云低头看,七点三十三。
“看着分针,转到10咱就不生气了成不?”徐文说。
陆德云抿直了嘴,徐文又摇手:“不要想妈妈~”牵着他到一个角落里站着读秒。
徐文慢慢地松开手,见陆德云低着头乖乖看表,才转身抹了把汗,拽着耿直往犯罪现场走,不让耿直继续留在陆德云的视线范围内。
“他……怎么……”耿直被徐文拽着,看了眼陆德云,手指着脑袋转两圈,问徐文:“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徐文赶紧把耿直手拉下来:“别问了,祖宗。”
走到门口,云兴言正巧出来,眼镜没戴,头发有点乱,左半边脸上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徐文:“……”
云兴言戴上眼镜,捋了捋头发,说:“别问。”
徐文拍拍他的肩,诚恳地说:“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起码以后不用去相亲了。”
云兴言摆摆手:“别说了,进去吧。”
说着越过徐文,走了两步,看到站在角落里读表的陆德云,立马又往后退了退:“……怎么,又犯病了?”
“刚哄下去,”徐文痛苦地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云兴言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那我还是等会再跟他报告情况吧。”
“啊对,见着没?”徐文问,云兴言耸耸肩,徐文了然,拉着耿直进了屋。
02、
这是一间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出租屋,没什么家具,左边就是卧室,正中央摆了张床,床对面是电脑桌,左边是衣柜,右边是窗户;右边过去是卫生间,洗衣机把卫生间的门遮了一半。
徐文大略看了看,现场应该是进行了初步的取证整理,尸体已经没了,不过仍然能看出没整理之前是一副怎样的惨状——整个房间从天花板开始,左右墙、衣柜、窗帘布,甚至连电脑桌上的笔记本都未能幸免地被画上了奇怪的符号。这些符号用血画成,已经干了,看似凌乱,实则有规律可循,团团围在两层巨大的圆圈里。
徐文就站在门口,把整个房间尽收眼底,整合一下,确认这是一个已经完成的唤鬼阵 。他看到房间四角和床上放着标识用的立牌,猜测受害者被分尸以后,分别放在了阵法四角和中心,是典型的人祭。
但,一个人的血不可能够用来画那么大的阵,所以应该还有其他受害人,陆德云找他来,其实就是想让他看看是否有鬼魂还留在原地,能不能问出些什么。
不是难事,一般如此惨死的人,基本没那么快回归天地,况且,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个唤鬼阵并没有破,也就是说,如果曾经成功召唤到鬼魂,那么,那只鬼也会留在现场。
徐文拿出随身带的朱砂和笔,打算赶紧完事回家,正要掏狗血开目,忽然想起耿直就在旁边。
打一进屋,徐文就沉默不语地看来看去,耿直不敢打扰他,也跟着看来看去,看不出半点端倪,只觉得有点恶心,最后别开脸不看了,透过开着的门看云兴言不知跟谁在打电话,正出神呢,听到徐文问他:“耿七说,你还是童贞?”
耿直回头:“什么童贞?”
徐文换了个说法:“处男。”
耿直又问:“什么处男,我是男人。”
徐文:“……”
“不是……”徐文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都不知道?”
耿直:“这是很重要的事吗?你可以告诉我。”
徐文头疼地捏捏眉心:“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先试试。”
他让耿直站好闭上眼,用手指沾了点狗血,在耿直眉心抹了一道,嘴里念念有词,又往耿直眼皮抹了两道,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弹指,嘣了耿直脑门一记。
“睁眼。”徐文说。
耿直睁开眼,额头正中央立马红了一圈。
“好痛。”耿直说。
徐文指着床问他:“看看,看见没?”
耿直看了看,摇头:“没看见。”
“啊?”徐文呆了呆,“没看见?”
“没看见。”耿直说。
“不应该啊……”徐文嘀嘀咕咕,难道耿直不是处男了?徐文觉得不太可能,也许是咒术没生效,他让耿直再闭眼,把先前做的事重复了一次,最后又嘣了耿直脑门一下。
耿直被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是说“没看见”,徐文有点失望了,正要让耿直出门口去等着,心里忽然打了个突。
“等等……”他怀疑地看向表情坦然的耿直,“我只问了你看见没,你就说没看见,知道我让你看什么么?”
耿直表情瞬间僵硬了,就这么一丁点变化,让徐文确定耿直刚才在撒谎,他肯定看见了。
陆德云看着分针指向10,人冷静了不少,听完云兴言的报告,将人送走,又到屋里找徐文,前脚刚踏进去,就发现屋里对着站的两个人有点不大对劲,一个徐文,一个耿直,气氛十分不友好。
“小徐啊……”
他开口,刚要问徐文情况,徐文看也不看他,抬手指着门,说:“陆队,帮个忙,滚出去。”
陆德云脚一收,圆润地滚了出去。
“耿直。”徐文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你老实跟我说,你看没看见。”
耿直低头看地,不敢与徐文对视,他满脸犹疑,似乎不确定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徐文忽然吸了口气,说:“耿直,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其实我是个驱鬼师,虽然不算本职,但是见过的鬼没有一百个也有九十九个,那边那鬼,不只是你,我也能看见。”
耿直一惊,马上抬头:“你也能看见啊?!”
“当然不能,”徐文说,“套你话呢,傻不傻啊?”
耿直:“……”
“不过驱鬼是真的,要见鬼还需要开目,”徐文接着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骗我,我也不问,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帮忙,你能不能把你的耿直发扬光大?”
耿直这下终于老老实实地说了:“能看见,从小就能,以前跟人说被当骗子,有点怕了,就不说了。”
“天生的?”徐文倒是没想到,原来耿直是天生阴阳眼,这可比22岁的处男好使多了,他拍拍耿直的肩膀,道:“以前别人说什么,不要去管,我相信你,你不用瞒我。”
耿直点头,一直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冲床上抬了抬下巴,说:“中间,坐了个女孩子,长发,花裙子,低着头,看不清脸。”
徐文走过去,抬手比了比,“这?”
耿直示意他往左:“边上点。”看到徐文站到了女孩前面,才竖起拇指。
徐文让耿直往后退,转身面对那只女鬼,女鬼老老实实的坐在床上,似乎什么也没感觉到。徐文咬破手指,往中间床单上滴了两滴血,打算以血先破了阵,把鬼控制住,才好问情况,结果血刚滴上去,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往两边看了看,床单上的符号被枕头遮住了半截,徐文止了血,掀开枕头一看,暗叫不好,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撞得飞了出去!
“……耿直!“徐文大喊着摔倒在地,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耿直冲他跑来,刚跑到身边,身体忽然一抖,两眼朝上一翻,再翻回来时,表情已经变了。
03、
从徐文滴血的那刻开始,耿直就知道事情不妙。
徐文看不到女鬼,耿直却一直在盯着,血刚落到床单上,女鬼就猛地抬起了头,面上盘旋的黑气向四周沿着符号一散,露出狰狞的表情,瞬间屈指成爪,攻向徐文!
耿直甚至来不及喊跑,徐文身上就发出一道光,挡住女鬼的攻击,徐文自己却被余力带得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女鬼发出一声嘶叫,旋身而上,还要再攻,耿直忙跑过去想要救徐文。
徐文叫“耿直!“的时候,耿直刚刚跑了两步,那女鬼几乎同时间身体一顿,紧接着一百八十度转了个方向,迎着耿直飞扑而来。
耿直最后看到的,是女鬼完全变成黑色的眼睛。
女鬼被徐文的护身之力挡了一击,发现耿直这个空门大开、欢迎来上的普通人类,立马改变作战策略,轻易地上了耿直的身,控制着耿直揍向徐文,徐文躲避不及,被一拳打到眼睛上,痛得大骂一声:“靠!”
耿直本身力气就大,虽然在女鬼的控制之下,毫无章法地攻击,也把徐文揍得有点吃不消。
徐文其实学过点武术,按理说不应该那么狼狈,可一来,现在这情况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二来,让他下狠手去反击,他又有点犹豫,这一犹豫,就被耿直逼得节节败退,忽然脚底一滑,仰面就摔了个痛,发出一声闷哼。
门外,陆德云正在抽烟,等候徐文召唤,听到房间里传来异响,忍不住探头进去看情况,一眼瞅到耿直跨坐在徐文腰上,两手掐着徐文的脖子,表情狰狞可怕,眼睛布满血丝,徐文被掐得快要窒息了,疯狂拍地板求救。
“咋了!咋了这是!有话不能好好说啊!”陆德云吓得魂飞魄散,烟头一扔,箭步上前,去掰耿直的手,却发现根本掰不动,这人力气太特么大了!
耿直毫不理会陆德云的干扰,似乎一心要掐死徐文。
眼看徐文开始翻白眼了,陆德云干脆虎吼一声,一记旋身踢,踹到耿直脸上。
耿直被踹得脸歪向一边,吃了痛,手劲也跟着松了,徐文总算得了两口新鲜空气,一边猛咳,一边趁机提起拳头往耿直下三路打了一拳。
这招实在阴损,估计女鬼也没想到威力这么大,直接痛得蜷缩起来,陆德云上前把耿直掀翻,徐文赶紧坐起,抖着手指耿直,断断续续地说:“鬼……鬼鬼鬼……上身了……按、按住!”
陆德云得令,立马展现了警察该有的身手,一个反剪,把耿直按在地上。
“不得好死……”耿直脸上还顶着陆德云的脚印,一边挣扎,一边怒视陆德云,“你们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徐文喘了几口气,来不及平复剧烈的心跳,摸出一张黄符,朱砂加狗血,旋风似地画了一张定鬼符,往耿直额前一拍,耿直即刻软倒下去,不动了。
“哇靠……”徐文也跟着软下去,一屁股坐下,使劲揉脖子,“差点死过去……”
“咋回事啊,小徐,”陆德云又看了会,确定耿直不会突然暴起,才放开手,皱着眉问,“怎么忽然就被鬼上身了?”
“别提了。”徐文疲惫地挥手,“被人摆了一道,我以为是唤鬼阵,其实是缚鬼阵,故意弄成人祭现场等我上钩呢,大意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就是毛躁。”陆德云直起身,整整衣服,脚尖点了点耿直,“现在呢,咋办?”
“我歇会……”徐文仰脸靠着桌子脚,嗓子都是哑的,“缓口气……我刚刚好像见着我奶奶了……”
歇了半晌,徐文指示陆德云把耿直拖进卫生间,让耿直靠墙坐着。
耿直身体是软的,陆德云摆了半天,才让他坐住,期间,徐文又画了张符,用打火机点了,烧成灰,接了杯水,把符纸灰放进去搅匀,再次咬破手指,滴了两滴血。
陆德云说:“每次看你整这些,我都想把你当封建迷信分子抓起来。”
徐文翻了个白眼,没力气跟陆德云抬杠,端着符水进卫生间,两腿一跨,坐在耿直身上,陆德云本想跟进去,看这架势,马上又往后退。
“我是不是该回避啊?”陆德云问。
“回避个几把,”徐文累得连注意措辞的心情也没有了,手指朝陆德云一点,哑声道:“候着!”
说完,稍稍掀起盖住耿直鼻子和嘴的定鬼符,用还没止血的手指在他唇上抹了一竖,口中念念有词了一会儿,要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徐文纠结了。
陆德云门口围观了五分钟,还是没见徐文有动作,忍不住问:“怎么了?”
徐文面色古怪地看他一眼,又看看双眼紧闭的耿直,猛地吸了口气,倏然出手揭了耿直额上的定鬼符!
定鬼符一撤,耿直马上开眼,眼黑已经扩散开来,占了眼白三分之二,他张开嘴,刚要有所动作,徐文猛地含住一口符水,捏着耿直下巴亲了上去!
耿直本来就开了一半嘴,徐文很顺利地就把舌头伸到了里面,一股子绿箭薄荷口香糖混着符水味儿。徐文摒除杂念,舌头一动,符水就顺着被渡到了耿直嘴里,耿直条件反射含着徐文的舌头往下吞,吸得徐文头皮发麻,差点忘了自己在干什么,下一秒,耿直牙齿合了起来。
徐文被咬破舌尖,痛得一缩,耿直已经捂着喉咙开始抽搐,符水被他反呕出来,连着一股徐文都看得见的黑气,迅速从他体内抽离,那黑气在两人之间盘旋,扭动,发出骇人的尖叫声,想回到耿直身体里去。
徐文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左手把耿直下巴一合,右手端起符水喝了口,混着舌尖血,朝黑气一喷,末了,掐出个指诀,喝到:
“散!“
那股黑气登时像被符水烫到一样,剧烈地震颤尖啸过后,急速一卷,破开卫生间上面通风用的窗户,远远逃去。
徐文放下符水,盯着窗户看了一会,确认那鬼魂不会再回来,才低头去看耿直的情况。
耿直已经醒了,正愣愣地看着他,徐文还坐在耿直身上,正要问耿直感觉怎么样,耿直手就伸了过来,往他嘴唇上一抹。
“有血……“耿直说,嗓子也哑得很,比徐文好不到哪里去,他看了看自己拇指上的血迹,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满脸的疑惑,“怎么我也有?”
徐文脸一下红到脖子根,一巴掌狠狠呼在耿直脑袋上:“哪那么多问题!完事了!回家!”
在旁边闪闪发亮的200瓦陆德云忍不住说:“……你们是不是忘了这还有个人?”
徐文答应陆德云回去给他打份报告,提溜着耿直离开。耿直刚刚被鬼附过身,还有点儿恍惚,下面还有点痛,迈着八字步,跟在徐文后面慢慢下楼。
走着走着,快到马路边的时候,耿直终于回过味来,几步上前,碰了碰徐文:“你刚刚是不是亲我了?”
徐文脸九十度撇向一边:“没有。”
“干嘛呢,走路看路。”耿直伸手把他脸扳正了,一辆公车从两人视线范围内滑过。
“靠!”徐文一声惊叫。
耿直拉起他的手,又开始夺命狂奔。
中国驱鬼手册•现有设定
【鬼】:就是鬼,没有实体,可以附身,徘徊不去的人的灵魂或是怨恨形成,也有器鬼,多数为人的情感附着在器物上,经过千年形成,鬼的力量对人和妖都有影响作用。
【妖】:就是妖,花草树木小动物,开了灵智即为妖,也有人转成为妖的先例,但原因不明,妖怪可与人通婚,所生为半妖,妖多数有自己独特的能力,有些妖的能力甚至也可以驱鬼。
【驱鬼师】:拥有驱鬼之力的人类,多数不以驱鬼作为本职,驱鬼师大致分为两个派别,咒术驱鬼和法器驱鬼。
【咒术驱鬼】:驱鬼师主要以自身之力辅佐咒术进行驱鬼,本身能力比较出众,受到伤害时容易被伤到本质,多数比较穷(。)。
【法器驱鬼】:驱鬼师主要以法器辅佐自身之力进行驱鬼,本身能力较弱,受到伤害时多半会转移到法器上,损害法器,多数比较有钱。
【法器】:与器鬼不同,法器是天脉或地脉之力被引入器物中形成,有时会形成自己的器灵,多数能克鬼,但也有少数能为鬼所用,法器大多数为传家宝级别,也有少数法力较弱的,但很容易损坏。
【器师】:专司法器制作,可以自身为媒介,引动天地之力,注入器物,但自身并无法利用这个能力驱鬼降妖,好的器师十分稀少,不轻易出世,制作法器也十分耗时耗力,大多数器师因而寿命不长。
【降妖师】:降妖,没有详细设定,可以随意补充。
【眼】:大多数降妖师和驱鬼师自身无法看见妖鬼,需要“眼”的辅佐,灵魂最为纯净的人,“眼”力越高,“眼”多数是天生的,也有传承自他人的,能见鬼的叫“阴阳眼”,能见妖的叫“妖目”,多数“眼”只能见一样,也有少数两样都能见,叫“双瞳”。
PS:降妖师和驱鬼师基本都不具备“眼”,在能力分化制衡时,三种能力被分开了,不过也不是绝对。
【天脉/地脉】:世界本源之力,天脉主阳,地脉主阴。
①、人死后,灵魂会回归天地,化为本源,等待下一个轮回,或为花草,或为动物,即使还有机会成为人,也有很大可能不再是原来那个人。
②、妖的能力太强,会引来天脉本源的制裁,称为天劫,只有能力被打压到本源之力设定的范围之内和被劈成本源之力两种选择,没有飞升成仙。
③、鬼本身作为本源之力,了却执念后会回归天地,被驱散会去向鬼界,受到限制,另有一种,就是封印在器物或是人体内,留在人界,多为恶鬼。
【鬼界】:不愿回归天地的灵魂,最终归属之地,受本源之力的抑制,分化与人界之外,是一个单独的空间,只每年中元鬼节在人界开一次门。
【妖界】:就妖界(。相对于鬼界,限制没那么多,人界也有很多妖。
(待补完,想到什么,加什么)
我仿佛在写打电竞,下章一定抓鬼,一定抓!!!!!
01、
徐文这个人,其实属于没有生物钟的现代御宅族行列,在耿直来之前,通宵到三四点是常有的情况,除了茜茜周末回家那两天,基本没在凌晨两点之前睡过觉,难得有晚上十一点睡早上七点起的时候。
睁开眼,徐文就感受到了早睡早起的好处,那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昨晚喝了好些酒,这会也不觉得头晕头痛,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徐文发现被子全在自己身上,耿直已经不见了。
看了眼床头闹钟,六点五十,耿直那小子已经起来了?
听到客厅里传来响动,徐文穿好棉睡衣,套上拖鞋出去,见耿直正在餐桌前忙活。
乡下来的小朋友又穿上了他那件白色高领毛衣,下面套了条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肥大的棉裤,光脚套着徐文给他的小熊棉拖,围了茜茜买的轻松熊围裙,右手一个锅铲,左手一个铁锅——铁锅是徐文过年用来炒大菜的,平时都不拿出来,重的很,徐文自己颠锅都要用两只手,耿直却轻轻松松地提在手里,把煎好的鸡蛋铲出来,摆在盘子上。餐桌上还摆了两杯豆浆,搁了几根油条,包子数个,整整齐齐叠在上面,白白胖胖,松松软软,香味让人食欲大增。
“起来啦,洗洗吃早饭吧。”耿直看到徐文,开口招呼他,用锅铲指了指油条包子,“楼下买的,不知道好不好吃,有点贵,我就没多买,回来煎了两个蛋。“
徐文望着贤惠模式的耿直,捂住心口,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家庭氛围击倒,这也……这也太自然了吧!乡下人都这样吗?!
耿直没理徐文,转身回厨房洗锅,徐文跟在后面去浴室刷牙,一边刷,一边问:“你几点起来的?”
“五点。”耿直奋力刷着锅,冰水冻得他手通红,徐文探手帮他把水龙头转到热水那边。
“以后这样开,水是热的。”
耿直记下来,把手放在热水下冲,刺刺的痛,徐文又问他:“起那么早干什么?”
耿直回答:“晨跑,下去跑了两圈。”
徐文以为耿直是换了个地方,睡不踏实,摸摸下巴说:“不习惯两个人睡?周天我带你去买张床。”反正他也不习惯,有点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不是。”耿直却摇头,“我平时在家四点起,昨天睡晚了,我操都没来得及做。”
徐文:“………………什么操?”
耿直架好锅,让它沥干水,回身做了几个广播体操的动作,说:“这个操,我天天做。”
徐文把毛巾盖在脸上,没眼看了,隔着毛巾说:“以后别做了……”
耿直不接话,用抹布擦干净灶台,说:“走,吃饭了。”
两人吃完早饭,剩两个包子,被耿直放进冰箱里,说晚上吃,徐文摆手:“晚上我请你吃饭。”
耿直皱眉:“不用。”
“哪不用啊,”徐文不高兴地说,“你是耿七弟弟,来我这住,请你吃饭是礼貌,这叫人情,懂不懂?”
耿直哪里懂,但是看徐文不高兴,也不再多说,收拾好碗筷,从沙发上又拿起他那件鸭屎绿的羽绒服外套,徐文看了一眼,显然是擦过了,比昨晚干净不少。
“周天带你去买被子,买衣服,顺带……”徐文朝上看,耿直为了方便做事把长发挽了起来,有点像广大妇女同胞的经典款发型,“……顺带去把你这头杂毛剪了。”
耿直眉头皱得更深:“我没钱。“
徐文大手一挥:“我出钱,你是要跟我一块住的人,干净点我高兴。“关键是,吃不着也能养养眼。
耿直一听徐文出钱,就没了反对意见,徐文又说:“待会我要去店里看看,你跟我一块,带你认认路,耿七说给你找了工作,是干嘛的?”
耿直老老实实地说:“工地搬砖。”
徐文:“……你大学学的什么专业?毕业了去工地搬砖?”
“农业生产科学。”耿直答得很快。
“哪所大学?”徐文问,“农科其实不错。”
耿直摇摇头:“大学……小七哥不让说。”
“干嘛不让说?……“徐文忽然之间明白了,他冲耿直一伸手,“毕业证,拿我看看。”
耿直又摇头:“小七哥不让看。“
徐文脸沉下去:“耿直,你是不是跟耿琦那混账一起来骗我的?”
耿琦是耿七大名,因为太娘了,耿七不让叫,一叫就翻脸。徐文至少有十年没叫过耿琦这个名字了。
他这会简直气得肝疼,感觉是被最亲密的兄弟下了套,自己还一头扎里面不出来。
“毕业证拿出来!”徐文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耿直,拿出了批评茜茜时的架势,耿直毕竟年轻,年龄差距摆在那,乡下人也从来不跟长辈顶嘴,说开了,这中间差着辈分,哪轮得到你耿直说话。
他去拿包,翻开来,从最里层拿出一张用塑料袋包得很好的纸,递给徐文。
徐文接过来,透过塑料袋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张复印纸,上面粘了张耿直的黑白一寸照,旁边是很明显的手写字。
毕业证书
恭喜 耿直 同学,于 20XX年X月X日 在 加里敦 大学 农业生产科学 系,修完教学计划的全部课程,成绩合格,准予毕业,特发此证,以资鼓励。
徐文:“……”
什么鬼毕业证还有特发此证以资鼓励的?!徐文现在百分百确定耿七那孙子是骗自己了,气得手抖,连着手里的那张纸都被抓皱了,耿直在旁边看着,一下急了。
“别用力啊。”耿直说,伸手把纸拿回来,小心翼翼地抹平,“你生气,朝我撒,别弄坏我证书。”
徐文看着耿直认真的表情,一愣,这小子……是把这证书当真的吗?不知怎的,徐文气一下子就没了,甚至还有点心疼起耿直来,他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走吧,先出门。“
耿直等徐文洗了碗筷,穿好了衣服,跟他一起出门,徐文换鞋时打量他几眼,问:“你昨晚……“说着用手在腰间做了个围的动作,“那两块褐色的,是什么?”
耿直低头瞧了瞧,说:“哦,是外套,我骑单车,热,脱了系腰上。”
徐文好奇地看着他:“系腰上,怎么不干脆系外面啊?”
“系在外面难看啊。”耿直回答,一脸“不是吧你觉得好看?”的表情跟徐文对视。
徐文瘫着脸,出去按电梯,耿直跟出去,顺着路就往楼梯拐,徐文拉住他:“哪去?”
“下楼啊。”耿直说。
徐文睁大眼:“你不是吧,昨晚也是从楼梯上来的?”
耿直点头:“你家忒高了。”
徐文捂住脸,算是服了这个耿直了。
两人坐电梯下楼,徐文手把手教耿直怎么按电梯,耿直脑筋倒是转得快,举一反三,很快就学会了。
到楼底,耿直对徐文说:“我车胎爆了,今天顺便拿去修。”
徐文点点头,示意他去拿,看着耿直把自行车从花圃里提出来的时候,脑海里似乎快速地闪过去什么,徐文没抓住,只是觉得哪里不对,耿直已经单手提溜着那辆大单车过来了。
下一秒,一个年轻仔从花圃旁边飞窜出来。
“站住!”个头还不到耿直肩膀的男人叉着腰挡在耿直面前,水壶状指着他的鼻子,“可逮到你了,罚款!”
徐文总算想起来哪里不对了,忙走上前:“物业的?”
年轻仔才发现徐文,手收回来,不悦地瞪徐文:“我说老徐,你也算咱小区的老住户了,这你亲戚?你怎么能放任他破坏小区绿色环境呢,什么都别说了,罚款!必须罚款!”
徐文疑惑:“我没见过你啊,你有工作证吗?”
年轻仔似乎知道徐文会问这个问题,器宇轩昂地掏出一个工作证,勾着带子甩出来:“工作证!您瞧仔细了!”
徐文捞起来看了看,的确是物业工作证,但上面的照片,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老奶奶。
“这我奶奶。”年轻仔解释说,完了还抱怨:“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起得太晚了,我奶奶搁下面守了一上午,刚刚累了,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我,回去歇脚了,你们别想着逃啊,我记住你们的脸了!”
徐文:“……”
耿直在旁边围观,一脸不明所以,这会好像听懂了,问:“是今早楼下那个穿花衣服的奶奶?”
年轻仔点头:“是啊,你见着啦?”
耿直说“是”,转头告诉徐文:“我晨跑遇到,老人家还问我有没有结婚。”
徐文:“…………”
“既然如此。”徐文把工作证还给年轻仔,一指耿直:“车是他的,罚款找他要。”
说完往旁边一撤,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耿直本来就没心眼,听徐文这么说,就低头问罚多少,年轻仔看了看奶奶发过来的短信,伸出三根手指。
“三块?”耿直手伸进兜里摸钱。
“三百!”年轻仔没好气地纠正,口音带出来一串,“矮冬青嗦!啷个家卖三块撒!”
耿直只听懂了三百,吓了一跳,把钱全掏出来也只有十五。
“钱不够,不然打欠条?”耿直说。
“三百都没有?”年轻仔也没想到有人那么穷,看了徐文一眼,徐文扭头不搭理。
“恩,我今天去做工,日薪结算,下午回来就给你三百。”耿直说,“你有纸笔不?打个欠条。”
年轻仔有点不好意思了,耿直说话语气太好,表情又诚恳,就像一团棉花,打上去谁也不痛。
“算了算了,”他摆摆手,“花圃整整就行,不罚了不罚了。”
徐文难以置信地看着耿直轻而易举解决一个烦人小物业,感觉自己活在梦里,耿直还拉着年轻仔不让走,一定要罚款,最后年轻收了耿直十五块,走了。
耿直重新把车提起来,朝徐文招手:“你店啥时候开门?”
徐文:“……早开了,走吧。”
两个人到了徐文开的小网吧,已经将近十点。
其实这段路也就走了十来分钟,不算很远,徐文一路上给耿直指点,哪里是公交站,哪里过去是地铁,哪路公车能到什么主要的地方,哪条地铁能直接去耿直的工作地点,顺带还下地铁站给耿直办了张交通卡,耿直把徐文说的话一一记了,自行车拿到网吧附近的修车铺修,然后又目送徐文进了网吧,自己才转了个方向去上班。
02、
徐文推开网吧大门,一股热气迎面扑来,他摘下围巾,前台小妹看见他,走出来打招呼。
“老板,你来啦。”
徐文点头,把围巾挂在前台后面的椅子上,说:“给泡杯红茶,今天人多不?”
前台小妹拆开茶包给他泡茶,一面接话:“人快满了。”
“我那台机呢?”徐文问。
“当然给你留着呢,”小妹笑了笑,说:“大老板的,谁敢用呀。”
徐文不置可否,屈起手指敲了敲小姑娘的额头:“少损我几句吧你就。”
小妹笑嘻嘻地把茶递给他,说:“对了,你那个朋友也来了,就在里面呢。”
徐文端着红茶走进属于自己的小包厢,果然看到云兴言在里面噼里啪啦地按键盘。
“哟,马云。”徐文跟他打招呼。
云兴言一个梯纵飞上天,后面跟着一串小萝莉,眼神也没给徐文一个:“不要叫我马云。”
“云老师。”徐文改口。
云兴言对着麦克风说一句“它要开大了,注意躲地上的圈”,又回徐文:“不要叫我云老师。”
“兴言,”徐文又叫了一声,走到云兴言身边,俯身贴着他耳机,听到里面传来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指挥!那个声音,是不是你家小萌攻哇!”
“我也听到了!声音好磁性!好攻啊!”
“又是他,我记得听过好几次了,都是指挥打本的时候进来的。”
“哇啊啊啊啊啊——”
一片尖叫,云兴言把耳机拉远点,冷冷地说:“别吵,专心打本,还想不想过BOSS了?”说完快捷键把自由麦关了,问徐文:“什么时候来的?”
徐文摸摸鼻子,一边感叹这年头零号老被当一号,好辛苦哇,一边走到对面去开自己的电脑:“刚到,你怎么有空过来,你妈又催你结婚?”
云兴言不说话,只是键盘按得更加勤快,徐文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不禁摇头:“你才27,你妈也够急的。”
徐文认识云兴言,是在三年前,因为工作方面的事,跟云兴言做过搭档,镇了只妖狐。期间发现彼此都爱玩游戏,徐文告诉云兴言他开了家网吧,从此云兴言就成了常客,跟徐文常年留着一个包厢,一起打游戏。
云兴言打游戏很厉害,种类也很杂,基本每个游戏他都有所涉足,最常玩的是X三和英X联盟,因为总有小萝莉跟着他屁股跑,云兴言就喜欢带着这些小萝莉打本或者上分,徐文一度认为他是个变态,后来才知道他只喜欢游戏里的小萝莉。
徐文从此抱上了云兴言的大腿,当徐文在青铜的时候,云兴言已经打上了白银;当徐文成为青铜守门员的时候,云兴言已经是王者了。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徐文都以为云兴言是职业的电竞选手,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他的学生,才发现他是大学里教马克思原理的老师。
总的来说,云兴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高冷男子。
徐文打开电脑,看了看新闻,又把最近在追的X月传最后两集看了,听到云兴言那边键盘声渐息,猜测他是大战也打完了,连忙关上视频,招呼他打英X联盟,云兴言表示不乐意。
“你上次还说要带我上白银。”徐文说。
“就你那臭技术。”云兴言隔空翻了个白眼,“我给你五百块,你买个代练吧。”
“行,那我先给你妈打个电话。”徐文拿出手机。
云兴言键盘一拍,说:“上号。”
两个人登陆账号,直接组队匹配打上分战,云兴言打ADC,徐文打野。
如果说云兴言是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级ADC,那徐文就是只令队友闻风丧胆的神猪打野,基本上属于人头我来抢、伤害你们扛的路子,被反扑的时候,跑得比云兴言还快,徐文自称这是智慧打野,被队友喷得狗血淋头。
“爱的抱抱,你是不是有病啊,我操!挡伤害啊!”
“妈的你个垃圾爱的抱抱,出去solo,谁输谁跪下叫爹!”
徐文对这些谩骂视若罔闻,依然从野区窜出来抢云兴言的人头,云兴言被抢得烦了,公屏打出一行字。
吃我大雕:“爱的抱抱是我朋友,大家少骂两句,我带你们赢。”
打完在对面跟徐文说:“你再抢我人头,我就挂机。”
徐文满意了,老实了,乖乖辅助云兴言,两个人打了四五把,依旧输多胜少,徐文没上白银,云兴言反而掉到了水晶,徐文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被全服除了云兴言以外的人都拉黑了,以后只能跟云兴言打solo,不过云兴言大概也很想拉黑他。
“不打了。”云兴言关了电脑,键盘一推,站起来,“五点了,去吃饭。”
“我请你。”徐文也站起来。
云兴言摆手,徐文了然:“相亲?”
“推了好多次,推不了了,下次吧。”云兴言说。
徐文同情地看着他:“不然你告诉你妈,你是同性恋吧,我可以陪你演一演。”
云兴言冷冷地斜视他:“你打上白银再跟我说话。”
两人出了包厢,接晚班的小妹在外面等着,看到徐文就迎上来。
“老板,”小妹说,眼神往外面飘,“有个人,说是你朋友,坐沙发那边呢。”
徐文脚下一顿,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耿直。
03、
耿直第一次坐地铁,难以避免地坐过了站,转回来的时候花了点时间,到工地时已经迟了,好在那边正值用人时期,工头没说什么,给他发了顶安全帽,让他去搬钢筋。
耿直天生力气就大,在搬砖业务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个人能做三个人的工,搬得又快又好,工头对他非常满意,第一天就给结了五百块,耿直拿出一百五,打算回去找那个物业小年轻,把罚款补上,三百给不起,打个折也好,又拿出两百五,准备给徐文,自己剩了一百,小心地装进毛衣上缝的口袋里,坐地铁回去。
到了网吧附近,耿直去要车,一百块又花出去八十块,把补好胎的自行车拿回来,就去网吧找徐文,跟吧台小妹报了徐文的名字,坐在沙发上等。
徐文出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个戴眼镜的男人,耿直站起来,徐文迎上前问:“饿不饿?去吃饭吧,对了,这是我朋友,云兴言,兴言,这是我兄弟的亲戚,叫耿直,现在跟我住一块。”
云兴言看了看耿直,又看看徐文:“他知不知道你……”
徐文摆手:“还没告诉他呢,之后再说吧。”
耿直满脸问号,被徐文带着,跟云兴言道别,两个人打了辆车去吃饭。
“怎么不坐公车?”耿直问,从兜里掏出那两百五十块,“给你。”
“那地方近,打车方便……这是什么?”徐文望着耿直手上的二百五,愣住了。
“租金,”耿直说,“小七哥说要给的。”
徐文哭笑不得,探手揉揉耿直的脑袋,又把手指插到发间,给他梳了梳:“房租一个月一给呢,哪有天天给的,你先自己拿着,知不知道二百五什么意思啊?你给我还不想要呢。”
耿直不懂什么叫二百五,但听徐文说的也有道理,把钱收了回去。
徐文带耿直去吃饭的地方是个火锅店,也是徐文常去的,干净不说,还物美价廉,就是辣椒有点辣口,徐文提前问了,确认耿直能吃辣才带他去。
“耿七就完全不能吃辣,特没用。”徐文一边点菜,一边跟耿直吐槽耿七。
“舅母是江南水乡的人,小七哥小时候跟她住,难免吃不了。”耿直认真地跟徐文解释。
徐文:“……你是不是一直这么耿直啊?”
耿直:“?”
“算了算了。”徐文勾完菜单,把纸递给耿直,“你看看,还要点什么,管饱。”
耿直接过来,也不跟徐文客气,反正到了月末连房租一起交给徐文就好,他点了份南瓜饼,点了份鹌鹑蛋,徐文叫来服务员,把菜点了,一边喝茶,一边接着跟耿直聊天。徐文发现耿直有种特质,能让跟他对话的人感觉非常舒服,仿佛自己说什么,耿直也不会生气,不会大吵大嚷,声音永远不大不小,说话的时候总是认真看对方的眼睛,把徐文看得有点受不了,心想,这人虽然是乡下来的,家教倒是不错。
等了约莫半小时,锅底和菜逐次上齐了,徐文敬耿直一杯酒,说:“我跟耿七感情深厚,不分你我,从此以后,你也是我徐文的弟弟了,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说。”
“文叔……”耿直端着酒杯说,说完了又觉得不对,改口道:“文哥。”随后把酒一饮而尽,辣得吐舌头。
徐文笑了笑,给他涮牛肉:“吃菜。”
吃了没一会儿,徐文手机响了:“老司机~带带我~我会唱山歌~”
“……”耿直夹着一块牛肉,停在那里,半响说:“我爸也喜欢这歌。”
徐文臊得脸热,赶紧把电话接了。
“徐文?”那边是个稳重的男声。
徐文没看来电显示,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陆德云,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看耿直,耿直正盯着锅里的土豆等吃,徐文转过背,放低了声音:“你就不能有一次不在我吃晚饭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吗?”
“时间不等人呐,小徐,只能是时间选择你,不能是你选择时间。”陆德云说。
徐文最怕他这调调,赶紧说:“是是是,陆队,找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你赶紧过来一趟。”陆德云报了个地址,又说:“云老师也来了,正在路上。”
徐文在心里同情了云兴言一秒钟,也不推脱,直接说:“好。”
完了挂上电话,狂催耿直:“快吃快吃快吃,速度七十迈,快快快。”
耿直奇怪地看着徐文,把嘴里的土豆咽了:“有急事?”
徐文顾不得烫,夹了一把菜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应道:“恩,路上跟你说,快吃!“
耿直站起来,拿汤勺一捞,把肉全放到徐文碗里。
徐文:“……”
“你干嘛,我让你吃。”徐文嘴里菜还没吞下去,用筷子挡住耿直的汤勺,“别放我碗里啊。”
“你够吃了不?”耿直问。
“够了够了,你吃吧。”徐文答道。
耿直点点头,操起桌上的盘,把菜噼里啪啦全倒了进去,盖子一盖,两分钟以后一掀,在徐文目瞪口呆的表情里,三分钟解决所有饭菜,一抹嘴,说:“好了。”
徐文看看自己碗里还剩一半的肉和菜,深刻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
自家谈恋爱,驱鬼paro下的原耽(。
希望能写完,给男神一个完美的第二春(。
00、
有云:世分三界,人、妖、鬼,其上又有天脉,其下则地脉。
人、妖、鬼三方互相制衡,相生相克,其中,又以人之姿,最为弱小。
上古时期,曾有妖鬼入侵人界,涂炭生灵,一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又有乱世英雄,跋山涉水,餐风饮露,坐于太湖白莲,以魂魄之力,感悟天地之精神,获取降妖驱鬼之神通,终将妖鬼击退,救人界于水火。
其后,高人坐化,将神通之力分化两支,一支驱鬼,一支降妖,相辅相成,以防独大,又分化各大家数十,至此,尘埃落定,一望千年。
01、
接到电话时,徐文正在收拾家里的书房,面对一大堆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书籍,烦得头都要炸了,手机被他揣在裤袋里,一震动就开始唱歌:
“老司机~带带我~我会唱山歌~”
徐文急忙把它掏出来——当初徐茜茜设定这个铃声,就是为了督促徐文快点接电话,否则徐文这人经常听到铃声也懒得去接,被茜茜骂过好多次。
看了眼屏幕,来电人显示是耿七,徐文马上右滑接听。
“喂!徐文啊!”耿七的大嗓门透过话筒传来,自带免提效果,徐文把手机拉远了点,听到对面有杂声,仔细听了听,应该是在打台球。
“在哪逍遥呢,现在想起我了?”徐文说。
“哎,这不是老三请我打台球嘛……你不说今天没空么?改天请你吃饭。”耿七在那头陪笑。
耿七跟徐文是大学同窗,一个宿舍四个人,关系铁得不行,后来徐文出柜,也没人瞧不起他,是以,对这几个交心的好友,徐文非常重视,十几年如一日,就算毕业了不在一处,也时不时总要聚聚。
就最近吧,耿七联合宿舍其他两个人,天天张罗要给徐文找第二春,让他有点烦,聚会也能推则推,实在不想去,倒怪不得耿七不叫他。
徐文只是习惯性噎耿七,他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把书分类,跟耿七又说了两句浑话,才道:“找我什么事,有屁快放。”
耿七含情脉脉地答:“这不是,想你了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个啥,小白菜~地里黄~”说着就唱上了。
徐文冷漠地捏着手机:“我挂了。”
耿七连忙把频道校回来:“别别别……我错了,哥,徐哥,我还真有件事要求你。”
徐文示意他赶紧放屁,耿七也不敢继续拿乔,连珠炮似地说了。
“这不我有个小表弟么,从小就跟我亲,天天追着我喊七哥,乖巧得很,现在大学毕业了,要上来找事做,我不得照顾着点?我给他找了份工,就在A市,但是吧……这落脚的地太难找了,你也知道,A市的房租逼死了多少北漂的浪子啊,所以……你那房子不是挺大的?我听说最近要租出去一间?”
话说到这,耿七要干嘛,徐文已经很清楚了,他捋了捋汗湿的刘海,没好气地说:“合着你要我替你照顾小孩啊!”
耿七忙说:“哪小啊,22了!”
徐文不耐烦,把书一放,坐在书堆上说:“甭跟我扯这些,哪来的人啊你就塞给我,不是跟你亲么,怎么不住你家?”
“哎呀,我的好哥哥哟,我那个女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来我家住,我婚事就得黄!”
耿七算是几个兄弟里最早脱团的,女朋友小他七岁,谈了五年,耿七很爱她,凡事都让着,整一个妻管严,今年终于准备结婚了,耿七更是唯女友马首是瞻,他那套房子也要装修做婚房,的确不合适让别人再住进去。
徐文了解他情况,其实吧,让耿七那小表弟住过来,这完全没问题,徐文甚至可以为交情不收头三个月房租,等人稳定下来再说,但是呢,徐文就一点不好,人蔫坏,耿七一着急,他就忍不住要去逗。
“二哥啊,不是我不帮你……”耿七宿舍排行老二,徐文老小,但很少叫耿七二哥,每次叫二哥那都是有事不好了。
徐文这边慢悠悠一叫,话筒那边耿七连呼吸都快要停住了,徐文这才吐出下面那句话:“今儿我刚把租房消息挂出去,万一这会要有人已经准备来看房了呢?再收回来岂不是败坏我诚信的形象?”
你有个屁的诚信的形象啊!耿七隔着电话在心里吐槽,以前宿舍集体行动,哪次不是你策划?最后捅了篓子,哪次不是你先逃跑?!可惜,他现在有求于徐文,只得把话吞进肚子里憋着。
“老徐你行行好,”耿七哀求道,“咱们四个兄弟就属你最帅,帮帮忙,实在不成,这样吧,那小子来之前,你要是已经找到了房客,我就不麻烦你了,自个儿出钱给他租一间去!怎么样?”
怎么样?好啊!
能让向来自诩寝室颜值担当的耿七说出这番话,徐文其实已经相当满意了,却还要故作矜持地说:“行吧,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耿七铿锵有力地答道,末了,又说,“况且,我让他到你那儿,也是为了你啊。”
徐文:“?”
耿七接着说:“你不是一直想找个20岁往上的处男当“眼”么?他就是!”
“!!!”
“真的假的?!没骗我?!”徐文一下子坐直了。
“比珍珠还真啊!”耿七说。
“他长得很丑?”徐文略一思索,说了自己的猜测。
“靠,你这是污蔑我的基因!虽然隔了点距离,但好歹也是我耿家血脉吧!”耿七气愤得直嚷嚷,又变成了自动免提,“小伙贼帅,到时候你见着,别挪不动腿!”
“得了吧。”徐文笑。
“不过……”耿七话锋一转,贱兮兮地说:“如果你有意思,我不介意大义灭亲。”
又来了,话题一到这,徐文就自动举双手投降:“别了,我怕到时候遭人唾骂,况且,大义灭亲这词有你这样用的吗?”
“哟,词怎么用不是用啊,是不是害羞了,小徐徐,别介啊,我告诉你,他体力还贼好。”耿七打蛇上棍。
徐文受不了了,笑骂一声:“滚蛋!”把电话挂了。
02、
挂了电话,徐文就把刚放上论坛没多久的租房消息给撤了,少不得有人抱怨,徐文不理,关掉论坛,继续收拾。
徐文家书房其实不大,主要是书摆得乱,茜茜的、他的,买回来看完随手就塞,长年累月,整个书柜乱得不行,徐文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才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整理,结果整理到最后,还是不尽如人意。
徐文累得头晕,瘫在沙发上想:耿七那弟弟住过来也不错,多个人手,到时候让他整理书房。
正想得美呢,手机又震了,是宿舍老大,徐文接起电话。
“喂!老四啊!”老大宋飞鸣是个东北来的自动免提,性格相当豪爽,与耿七非常合得来,两人一个大喇叭,一个小喇叭,在替徐文寻找第二春这事上坑瀣一气,时不时就打电话叫徐文出去聚餐,基本上,这两人一撅屁股,徐文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样的屎。
“咱哥俩好久没聚了!出来陪哥喝两盅呗!”宋飞鸣说。
徐文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七点半,居然已经这么晚了,他忘了吃饭,后知后觉有点饿,想想这个月推掉耿七和老大加起来不下十次邀约,要再推就显得不那么地道了,于是应了声:“吃饭可以,别再给我介绍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了啊。”
“那必须,就吃饭!老地方,等你哈!”
徐文挂电话,穿上外套,拿上钥匙,想了想待会肯定得喝酒,就没开车,出门打车去了老地方。
老地方就叫“老地方”,是个酒吧,装修得很小资,客人也干净,没什么杂猫乱狗,是他们聚会常去的地儿。徐文一进门,就见宋飞鸣从沙发上站起来,冲他招手,走过去一看,得,除了宋飞鸣,沙发上还有五六个人坐着,有男有女,岁数普遍比他小,啤酒开了十几瓶,正喝呢。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这我兄弟,徐文。”宋飞鸣大手一伸,揽过徐文的肩,把人给他一一介绍了,指着个小年轻,说:“老四,你跟小张坐。”
徐文其实见到这些人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可这会儿要说回去,掉的是宋飞鸣的脸,他只好硬着头皮坐过去,那个叫小张的,徐文打眼看了,长得不错,挺干净的一个小帅哥,很自来熟地给他倒酒,跟他说话。
徐文点了碟炒粉填肚子,小张在旁边非要分一点,说自己也没吃什么,又喝了酒,肚子里正难受,徐文吃饱了,小张丝毫不嫌弃,接过徐文的筷子把剩下的炒粉全扒拉进肚子。这时,徐文已经有点明白了,小张态度热情地问七问八,问年龄问身高,就差问他几厘米,宋飞鸣跟别人说着话,时不时朝他挤眉弄眼,不着痕迹地带领其他人给他两制造空间,这不是又要给他牵线搭桥寻找第二春,还能是什么!
徐文觉得头疼,捏着酒杯猛灌,对小张爱答不理,充分传达了“我不找男朋友,请离我远点”的信息,小张却像个只出不进的雷达基站,对徐文的暗示一概装作不懂,边跟他吹,边悄悄动手动脚。
徐文左边坐满了人,躲也躲不到哪去,被小张来回摸了两圈大腿,摸得他头皮都要炸了,喝了几瓶以后,徐文酒气翻涌,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动手行凶了,急忙站起来,说要去厕所,然后尿遁了。
放完水,徐文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点,听到厕所门响,扭头看,小张把门拉上,走了进来。
徐文:“……”
“徐哥。”小张笑着说,离徐文又近了点,徐文连忙伸手一点他的肩。
“站住,过了啊。”徐文说,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满脸不悦,“你是不是读不懂空气啊,还是咋的?”
小张抓住徐文点在肩上的手指,继而抓住他整只手,暧昧地摩挲:“懂啊,徐哥表现得挺明显的。”
徐文甩开他:“那就成,我不找伴,你出去吧。”
小张道:“我也没说我找伴啊。”
“那你干嘛……”徐文顿了顿,悟了,又挥挥手,“我也不找419。”
“别啊,”小张说,整个人忽然贴上来,手直接放到了徐文胯下,“我刚刚摸你的时候都觉得你要硬了,宋哥跟我说你空窗挺久,不可能不想。”说完,冲徐文露齿一笑,“我技术很好的。”
徐文往后退,腰抵在洗手池边上,被小张左右拦在怀里,小帅哥凑过来想亲徐文,被徐文扭头避开了。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徐文强迫自己冷静地说,“我是下面那个。”
小张听得一愣,往后退了点,“下面的?”
徐文点头。
两个零号在洗手间里保持着好像随时都要干起来的姿势陷入了沉默。
“不是……”小张还是有点不相信,“宋哥跟我说……”
“你觉得我会跟老宋讨论我自己的编号问题么。”徐文插嘴。
小张表情变得纠结起来,眼神复杂地盯着徐文看,似乎在进行非常激烈地人神交战,过了半响,他说:“其实我在上面也可以……”
可以你个大头鬼啊!徐文懒得再跟他对话,酒意在体内不断翻涌,虽然徐文不想,但是寂寞了很久的身体是不太受理智控制的,徐文觉得小张要是这会再进攻一下,他就要丢盔弃甲,跟人开房。
可他不乐意。
徐文推开小张,用了大力,把人推了个踉跄,小张猝不及防,跌到地上,徐文马上拉开门,跑了。
跑到一半,迎面遇上宋飞鸣,宋飞鸣看见他就贼兮兮地笑,走过来搭他的肩:“怎么样,人看过了?不错吧,小张是我公司新来的实习生,为人特实在……“
“宋飞鸣。“徐文冷冷地说,这是他少数直呼老大名字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介绍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我不需要。“
宋飞鸣搭在徐文肩上的手僵住了:“咋了?”他这下看出来了,徐文是真的在生气。
“没什么……”徐文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想了想老大也是关心他,气消了点,疲惫地说:“真的不要再来了,我不乐意,真的。”
“好好好……”宋飞鸣把手收回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这事做的,你不喜欢,不乐意,咱以后都不介绍了,别气,别气啊,回家吧要不?”
徐文点点头,宋飞鸣把他送出酒吧,给他叫了车,让他回去早点睡。徐文靠在车后座,报了地址,就不动了,先前强行压下去的感觉这会没了顾忌,一下子全涌上来了,徐文觉得自己顶着帐篷坐出租实在是过于丢脸,捂着发烫的面颊试图把自己埋进沙发里,沙发皮上那股味儿又熏得他想吐,难受地要死。
03、
好不容易到了小区门口,徐文总算醒了点酒,付了钱下车,摇摇晃晃地朝家走,走到D栋楼下,发现花圃里竖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徐文掏出手机照明,看到一辆轮子很大的自行车,以一种神秘的姿势竖着插在景观植物中间,上面落满了灰尘,徐文仔细瞧了瞧,发现车胎还爆了一个。
这谁家自行车?徐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两圈也没想起来谁家有这么辆自行车,他闻着自己身上的酒气,决定还是不去管了,反正不是他家的,到时候罚个破坏花圃的什么款,也跟他没关系。
徐文掏了钥匙,打开楼下大铁门,进去按电梯,在电梯里蹲着到16楼。徐文家所在的这个小区,基本是品字楼,电梯门一开,右边就是徐文家门口,徐文从电梯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家门口的人。
楼道里的灯是黑的,报修半个月也没修好,只有电梯里的灯照亮徐文站的一小块地,那人缩在防盗门旁边,怀里抱着个什么,两条腿伸地老长,黑乎乎的看不清模样。徐文一下酒就醒了,猛地按住电梯门不让关上,从兜里摸出手机想报警,就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有了个猜测,可这个猜测着实有点吓人,徐文犹豫了老大一会,对面那人已经发现他了,动动脚,从地上站了起来。
“徐文?”那人说,嗓音低沉,不磁性,有点青年人的清朗,又带了点刚睡醒的鼻音,是入耳很舒服的类型。
徐文听对方叫他的名字,觉得心里头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把手机收好,问:“谁啊,怎么坐我家门口?”
“耿直。”那人往前走两步,走到电梯光源触得到的地方,徐文总算看清了他的长相。
男人留了头长发,也不扎起来,乱乱地散在肩上,刘海很长,三七分,勉强看得清眼睛,套了件鸭屎绿的羽绒服,里面是白色高领毛衣,在下面露出一截,旁边还挂着两片不知道是什么鬼的褐色的布,大长腿,穿着条全身上下最正常的牛仔裤,解放鞋,整一混搭另类农民风。挎了个巨大的军用背包,手上还提着个白色编织袋。
“我小七哥让我来找你。”耿直说,放下编织袋,拿手比划了个接电话的动作,“他先前让我十号过来,后来又打电话说让我快点来,不然就得睡公园去,我就赶紧来了。“
徐文:“…………这也太快了……你什么时候的车?什么时候到的?”
耿直摆摆手:“没坐车,买不到票,太急了,我骑车过来的。”
徐文一拍脑袋:“楼下那自行车是你的?”
耿直点头,徐文开始调动自己现在为数不多还能活动的脑细胞,回忆耿七老家在哪块山旮旯,过了好一会,才说:“我记得……耿七……就你七哥,老家是X县的?”
“是,”耿直说,“X县还要往里走,有个耿家村,是那儿。”
X县……从X县到A市,徐文记得他以前帮耿七定火车票是三四个小时车程,开车起码也得四五小时吧……还要往里走……徐文看着耿直的眼神,现在更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徐文结结巴巴地问,“你骑了多久的车?”
“七八个小时吧。”耿直说,“记不清了。”
“……你……辛苦了。”徐文有点无言以对,这时候他才真正了解到耿七说的体力很好是什么意思。
“还好吧,你家地址不难找,不算很辛苦。”耿直诚恳地说。
重点不在这里吧?!
耿直提了提肩上的包,问徐文:“能进屋不?我有点累。”
徐文连忙找钥匙开门,电梯门已经关上了,有点黑,徐文要拿手机照明,眼前忽然亮起一点点光。
耿直拿着他的破诺基亚化石直板机,按开,打光,用手罩在徐文额前,跟他离得很近,徐文抬头看才发现耿直要比他高七八厘米。
耿直的手有点凉,时不时碰到徐文额头。
“你找,”耿直说,“快。”
徐文摸到钥匙,耿直转身让开,拿手机去照钥匙孔。
诺基亚的光源实在有点小了,徐文捅了三次才把门打开,一瞬间温暖的灯光笼罩两人,徐文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你穿这个。”他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小熊棉拖,递给耿直,耿直脱下解放鞋,露出破了两口子的袜子。
徐文:“……”
“包放哪?”耿直走进屋,望着擦得蹭亮的木地板有些无措,紧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放……就靠墙放,先放着。”徐文指挥耿直放包,看了眼他乱糟糟的头发,现在才发现耿直身上也落了不少灰,于是说:“你先洗个澡。”
耿直放了包,徐文找了条干净的毛巾,问他:“你有衣服换不?”
耿直说“有”,从包里拿出来一套打了补丁秋衣裤,和一条内裤,徐文把毛巾给他,带他进浴室里,问:“会用不?”耿直点头说会,徐文让他自己洗,出门给他找睡觉的地方。
茜茜的屋是不能睡了,家里的沙发有点小,徐文想了想耿直那身高,睡一晚上肯定得浑身疼,他家倒是还有个铁架床收着,可是没板子也没被子,徐文就没想过自己还要为租客考虑睡觉问题,转了半天,只能接受耿直今晚要跟自己睡的事实。
冷静点,老徐。
徐文站在客厅拍拍脸,觉得自己脸很凉,刚刚起的那点欲望和醉意已经完全散干净了,心里觉得没什么问题,多拿了个枕头,又翻出一床夏被,太薄了,家里有暖气也不顶事,只好把自己那床被子拉了拉。
算了算了,都睡一张床了,也不差盖同一床被子,徐文自暴自弃地想。
“文叔。”耿直洗完澡出来,拿毛巾擦头发,“我洗完了。”
徐文回头看,瞬间炸毛:“你怎么只穿内裤啊!秋衣秋裤呢?!”
耿直奇怪地看他一眼:“待会要睡觉了,还穿啊?我觉得挺暖的。”
徐文大惊:“睡觉你就不穿了?!“
耿直说:“是啊,我平时内裤也不穿,可是七哥跟我说不行这样。”
我谢谢你啊!耿七!徐文扶额,眼睛却忍不住往耿直身上飘。
耿直这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往后梳,露出整张脸来,长得……特别对得起耿家血脉,徐文觉得起码比耿七那个爱吹牛逼的颜值担当要帅出十里地,皮肤也白,没徐文之前想象的那样是块黑炭,宽肩窄腰大长腿,腹肌虽没有八块,也有六块,看着挺明显,穿了条裤衩,裤裆里一包……打住!徐文!你这是在犯错误!
徐文把快要飞跑的心思收回来,这才发现耿直嘴唇有点紫,手也在发抖,他上前摸了一把耿直的长发,冷得像冰。
“你怎么洗的?”徐文有点蒙,手又往耿直后背摸了摸,也是冰的,“你不是说会用吗?“
“会啊。”耿直不知道徐文在摸什么,配合地侧了侧身,用手做了个抬的动作,“抬起来,就有水了,不过你们家这么冷的天也洗冷水啊?”
徐文撒开手,冲到浴室一看,水龙头朝冷水那边扭到了底。
徐文:“……”
耿直跟进来,被徐文按着脑袋一顿狂揉。
“干了干了。”耿直在毛巾地下含糊不清地喊,“行了,我要睡了,困。”
“你想这样就睡?!”徐文瞪他,有点生气,这小鬼头发还是湿的。
“十点半了。”耿直说,“早过点了,再晚睡明天要变老爷爷。”
常年通宵达旦的徐文:“……”
“把头发吹了。”徐文说,找了张板凳让耿直坐,耿直缩手缩脚地坐在小板凳上,被徐文拿着吹风筒一阵狂吹。
“这是什么?”在吹风筒的噪音里,耿直大声问。
“吹风筒!没用过吗?”徐文大声说。
“没见过!“耿直说,“真方便!“
徐文停了吹风筒,摸着耿直被吹得暖暖的头发,说:“这就是科技发展带来的好处啊,耿同志。”
接着是徐文洗澡,洗完后,徐文在浴室里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回到卧室。
耿直躺在被子里,直得像块木板,见他进来,往外面一挪,说:“睡里面,我暖好了。”
徐文无语地看着他:“我又不是三岁,你给我进去,我睡外面。”
耿直拗不过他,听话地又缩回去,徐文掀开被子上床,伸手关了灯,刚躺下,耿直就贴上来,用手环住他的腰。
“……你干嘛?”徐文觉得自己声音有点抖,耿直好歹是个正直青春的大好青年,冷过以后很快又变得热乎乎的,赤条条贴着徐文,徐文隔着睡衣都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
“揽着你,待会给你挤下去了咋整。”耿直说,热气吹到徐文耳后,徐文刷地让开五厘米。
“你松手。”徐文说,“贴墙睡,别靠我这么近,我不习惯。”
耿直在黑暗中看了徐文一眼,多半是动物雷达接收到了徐文的抗拒电波,他手一收,往后贴墙睡了。
徐文松口气,闭上眼,本以为这个晚上自己肯定要失眠,没想到闭眼五秒钟,他就睡死过去,啥都没时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