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六六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踏足人类社会了,似乎自从那个替她起名为六六的男人死掉以后,她就再也没离开过两个人居住的房屋。
“我不喜欢人类社会,”那个男人曾说,“六六你呢,喜欢吗?”
“不知道啊,”六六趴在他身边翘着腿,一脸认真,“我喜欢你的屁股。”
男人听着就笑了,揉揉六六的脑袋,说:“六六你啊,总是这样。”
哪样啊?六六托着腮,不明白。
后来男人死了,六六把他葬在屋旁,坟上种了棵树,每天浇水,幻想有一天树长大了,比一个六六还高,上面会不会结出好多个男人,挂在树枝上,随着风晃来晃去,屁股又挺又翘,跟生前一模一样……哎呀,好厉害啊。
可惜,直到树长得比三个六六还高了,它也没结出过果实,更别说长出屁股又紧又翘的男人了。
不过六六也没有多失望,因为小屋位于深山里,人迹罕至,每天除了照顾果树,六六就只能在山里乱跑,偶尔遇到个过路人,便偷偷跟上去恶作剧,只是往往吃亏的总是自己。六六学不会放弃,一个人天天如此,乐此不疲,倒不觉得孤独寂寞,毕竟在遇到男人之前,她就已经独自生活了很长久的岁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夏秋冬,四季更迭,六六换了好多次毛,毛色变得深了点,改变忽然就发生在某一个夜晚。
六六救到那只重伤的半妖时,月亮早就高高升上了天空,她从山沟沟里把半妖拖回了家,对这种一半人一半妖异的生物很感兴趣,于是把它放在床上,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了好多问题,半妖气息虚弱,好像下一秒就要厥过去,却还是一一答了。
“你喜欢人类社会吗?”六六问他。
“喜欢呀。”半妖回答,“可惜我回不去了。”
“啊?为什么回不去啊?”六六问。
到了凌晨,半妖伤势过重,没撑过去,死掉了,六六感到很失落,因为半妖说的关于人类社会的故事,她只听完了一半。
人类的社会,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呢?六六躺在自己的窝里,想了一晚上,得不到答案。
第二天,六六把半妖埋在了男人树旁边,她拍拍树干,对着风中沙沙作响的树说:“我陪了你好多年,现在换一个人……妖来陪你吧。”
说完,她拿着小包袱,蹦蹦跳跳地下山了。
02
六六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类,是个女人。
看上去年轻又苍白的女人一个人坐在门口晒太阳,六六蹦过去,对她打招呼:
“嗨。”
女人转过头来,过长的刘海遮住她半边脸颊,露出来的那只眼睛有些吃惊地微微睁大。
“你是谁?”她问。
“我是六六,”六六回答,想了想,又补充,“山犬,你知道吗?”
“我知道,”女人收回吃惊的表情,说,“我叫青木初子,是这里的研究员,你是……”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赶紧压低了声音:“你是新来的妖异吗?”
六六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直觉上认为应该否认,于是摇了摇头:“不是呀,我一直在山上呆着呢,什么是研究员啊?”
“研究员……就是……”初子低头想了想,拿手比划了一下,接着转移话题,“你应该离开这里。”
“为什么?”六六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
“被人发现了,也许会把你捉起来。”初子说。
“为什么?”六六问。
“他们也许会认为你有危险。”初子答道,又说:“不要问为什么。”
“哦,可是我没有危险啊,”六六抓抓自己的尾巴,努力回忆过去伤人的经历,得出结论是,自己根本不会伤人,况且……六六瞄了瞄青木初子的胸部,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吧,你不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内。”
“????”初子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六六抬头望天,深山里的天空总是被树木的枝叶遮挡,很少看到这样辽阔的蓝色,延伸到远方,仿佛没有尽头。六六感觉有点无聊了,她想看看更热闹的地方,她决定向初子告别,于是从初子手中的袋子里拿了片煎饼,正要塞进嘴里时,忽然看着另一个方向,发出一声惊叫:“哎呀!”
“怎么了?”青木初子循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正在离开的背影,是研究所里的同僚,夏川沙罗。
“哎呀!”六六又叫了一声,“好有弹性啊!”
“什么?”初子问。
“胸部啊,”六六用手在胸前夸张地画了一个弧,“大胸部,你知道吗,就是我们两个都没有的东西。”
“……”初子感觉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六六已经拉开步子要冲过去了,初子赶紧拉住她两边宽大的袖口。
“你放手啊。”六六急了,她拽拽袖子,初子赶紧抓得更牢了。
“胸部啊,胸部要走了!”六六用力地跺脚。
“那不是胸部,是沙罗,沙罗大概是要到她姐姐那里去。”初子说,她盯着六六,表情有点紧张,“你要干什么?你要……伤害她吗?”
“不是啦!”眼看着沙罗走远,六六急得不行,赶紧跟初子解释,“我想摸摸啦,摸摸!”
她张开手指,做了个揉揉的动作,问:“你没有摸过吗,软绵绵的胸部?”
初子迷迷糊糊地回答:“没有。”
六六捂住脸,做了个超级吃惊的表情:“哇,你真的——超没乐趣诶!”
“啊?”初子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了。
“胸部是神明赐予女性的瑰宝呀!”六六说。
“什么呀?”初子疑惑。
“哎,说不清啦!”六六抓起初子的手腕,拉着她向前走,“算了,一起来吧!让我带你认真体会一下女性瑰宝的美好之处!”
“哎?!”初子被拽得踉跄了两步,“等……等一下……”
“不能等啦!”六六决绝地向前奔走,“瑰宝已经走远了哦!”
“不……不是啦……我还有……”
被六六几乎是拖着往前走的初子,在一片混乱中想起,自己正进行的研究还没做完啊……只是出来休息一下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03
夏川沙罗取到了要拿给姐姐的东西,一转身就把青木初子抓个正着。
这位朝夕相处关系不错的研究所同事正蹲在某盆花后面,和一只大耳朵大尾巴的妖异缩在一起,假装没人看得见她俩。
“……”夏川沙罗咽下嘴里的零食,叫了一声:“初子。”
初子一抖,缩得更紧了。
夏川沙罗:“……”
“你在干嘛……我看到你了。”沙罗无奈地说。
“啊……”初子慌乱地站了起来,有些脸红:“沙罗……”她喏喏地说:“我……”
初子低头看着花盆,正努力思考着如何向沙罗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手上力气松了点,就那么一秒钟的松懈,六六已经挣开她,欢呼着朝沙罗扑了过去。
“胸部!”
六六踏着花盆跳起来,很轻易地飘出一段距离,尾巴挺直保持平衡,双手张开前伸,两眼放光。扑到沙罗胸前五厘米处时,被蹲在沙罗肩膀上的猴子勾手揍了一拳,立扑。
沙罗:“……”
初子:“……”
“这谁啊?”沙罗望着脚边面朝地扑倒的妖异,一贯面无表情地问:“新来的?”
“不是……”初子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说,“她叫六六,是只山犬。”
六六趴在地上,捂着鼻子打滚:“啊……疼疼疼……”
“你跟她在一起干什么?”沙罗奇怪地问。
“我……”
说话间,六六已经爬了起来,不死心地又要往沙罗身上抱,猴子“吱吱”叫了两声,一个飞窜,跳到六六面上,六六倒地,两者登时打成一团。
初子:“……”
瞥了一眼纠缠不清的两只,沙罗挪了两步,观察着初子纠结的表情,也不再继续追问,抬脚接着向前走,“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看看猿美吧。”
“可是……六六……”初子跟了两步,犹豫地朝后看了看,六六已经跟猴子打出了三米远,两人所经之处,腾起一小片灰尘。
“啊,放心,小吉不会输的。”沙罗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初子感觉很无奈。
04
两个人走了不一会儿,在路上见到了夏川猿美。
“哎呀,小沙罗。”长相与沙罗有八分相似,但身体更丰满成熟的猿美笑眯眯地朝两人挥手,“今天怎么回来啦?不用呆在在研究所里吗?”
“啊,姐姐,我来给你送点东西。”沙罗说着,把怀里的包裹递给猿美。
猿美接过来,打开看了看,是一套精致的画具。
“呀,谢谢小沙罗。”她笑眯眯地道谢,把包裹扎起收好,又朝初子打了个招呼,“初子你也来了呀。”
三人客套了几句,猿美正要邀请沙罗和初子一起去家里坐坐,一声高昂地尖叫突兀地打断了她。
“啊!!!!”
初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有了不妙的预感,她转头去看,果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六六。
沙罗的猴子小吉还咬着六六的肩膀,两只“小动物”打了一身的灰,六六整齐的衣服乱了套,被小吉用爪子勾破好几条线,脸上也多了几道红印子,但六六这会儿毫不在乎自己的狼狈,她正表情呆滞地盯着夏川猿美。
“天呐……”六六两眼发直,喃喃自语,“我的妈妈呀……”
她颤抖着向前走了几步,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似乎还有泪光在闪烁。
“真不敢相信……”她捂着嘴,声音哽咽了,“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完美的……胸部!”
初子:“……”
沙罗:“……???”
“咦,哪里来的小妖异?”夏川猿美也看到了六六,她好奇地冲着正陷入巨大感动中的小东西招了招手。
这就像一个信号,六六的运动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如脱缰野狗般猛冲上来,初子拦都拦不住。
“胸部!”六六激动地大喊,嗓子都喊劈了,尾音跑出去十万八千里,她欢快地抛弃了沙罗,扑向了猿美的怀抱。
阳光直接落在六六脸上,晃得她头晕目眩,然后在猿美胸前五厘米处,她被人抓住了衣襟。
如月菟原从夏川猿美身后探出手来,一把拽住正往前一蹭一蹭的六六。
“哪里来的小不点?”如月菟原一手揽着猿美的肩,一手将六六拉开段距离,晃了晃,“没人教过她不能往别人的女人身上乱凑么?”
他从帽檐下打量这只妖异,却发现小不点根本没正眼看他,还一直盯着猿美近在咫尺的胸部,口水都要滴下了。
“哦。”他冷笑一声,仔细瞧了瞧,说:“山犬啊,正巧,抓回去解剖了做研究吧。”
初子打了个激灵。
六六终于回过神来,她扭脸看向如月菟原,迷茫地开口:“啥?你谁啊?”
如月菟原:“……”
六六,卒。
——EDN——
六六的妖都大正浪漫谭到此结束,我们下期再见!(不是
得到他人的信任,是一种什么感觉?会高兴吗?
龙墨其实并没有感到很高兴,只觉得:啊,这个人是需要我的吧——这样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自负,但龙墨从来就不谦虚,也并不是说龙墨会就此看不起、亦或是践踏这种信任,他会做的,更多是回报。
因为被需要而得到信任,那就要让信任他的人认为这份信任是绝对正确的选择,因此而对他们的需要进行回馈,给予帮助,无论那是什么。
这才是龙墨的自负,对任何人都一样。
几乎是在知道两个线索的一瞬间,龙墨便得到了答案。
两个人中间的,是什么?
“中间”,而不是“之间”。
这样一来,杂乱的选项被全部排除,清晰起来的唯有那一个。
日期。
龙墨看向身边面色不佳的小鬼,在隐蔽处给了他提示,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椅子。
回报到此为止,接下来的,就只是更多的信任了。
————
死亡降临在意料之中,龙墨并没有再感到惊讶,其他人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每个人都很平静。
这是件可怕的事。
当死亡不再让人感到恐惧,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简单。
龙墨深谙其中道理,但他不想现在在这里还活着的人失去对死亡的畏惧之心。
这算什么?友情的开端?也许下一秒他就死了,也许一切结束之后他们永远不会再见面,这种情况下的友情根本一毛不值。龙墨找不到答案,只好选择将它埋藏在心底。
也许是因为莫奇的原因,多多少少变得有些脆弱了吧。
他这么对自己解释。
与长冢大叔一起安置了两具新鲜的尸体,期间葱白凑过来表示自己可以帮忙,被龙墨一脸嫌弃地赶走,望着渐渐下沉的尸柜,龙墨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问题。
“结束以后,能把这些尸体带走吗?”
长冢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些,犹豫了一下,低声答:“不知道,也许……不行吧?”
“哦。”龙墨淡淡地最后看了一眼重新变得平整的墙面,点点头,“我们走吧。”
————
居然有牛肉寿喜烧。
龙墨远远地就看见的那一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小火锅,虽然他并不喜欢甜口的料理,但是他想吃点热的东西,这样的状态下,牛肉寿喜烧真算一个惊喜。
“哇!牛排!!”
他迈开步子正要走过去,葱白发出一声惊呼,那瞬间,心里压抑很久的恶劣因子忽然冒了头,他步子一转,往牛排走去,可惜,某个女人解题的时候比蜗牛还慢,见到吃的,跑得却比谁都快,龙墨刚刚走到桌子旁边,她已经拿起了刀叉。
啧。
龙墨暗暗不爽。
葱白“啊呜”一口把切得整整齐齐的牛排块塞进嘴里,忽然打了个冷战,一向迟钝的雷达首次敏感地捕捉到旁边飘过来的一缕不满,扭头去看的时候,却只看到龙墨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一直以来总带着某种“你们真蠢”的气场的男人,不知为何好像突然之间变得幼稚起来,他没有马上选择套餐,而是踱步走到正要拿起巧克力巴菲的鬼见身边,眼睛直盯着矮他好几个头的小鬼看,就差没直接动手抢了。
这么明显的目的,鬼见理所当然也察觉到了,他马上加快了速度,端起那杯巧克力巴菲,小小的身躯向旁边一躲,戒备地瞪视着龙墨,像只炸了毛的猫。
葱白不由得揉揉眼睛,总感觉这两人忽然性格突变了……
“……这么多牛排,你吃得下吗?”
身边传来弱弱的询问声,打断了葱白的思绪,身材最娇小的米拉选择了她旁边那份迷你牛排,此时正略带担忧地看着她……手边那一斤肉块。
“诶,当然没问题啦!”葱白笑眯眯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毕竟很好吃嘛!”
巧克力巴菲保卫战此时也宣告结束,龙墨最终略带惋惜地取走一开始就瞄准的牛肉寿喜烧,而年长的长冢,理所当然地做了最后一个选择的人,拿走了剩下的套餐,大家不再言语,默默地进食。
在就餐即将结束前,葱白、鬼见和长冢从食物里拿到了装有线索的透明塑料袋,龙墨捞了捞自己那份什么也没有的火锅,撇撇嘴,看来自己的运气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好。
大家围坐在一起,决定当场公开线索——到目前为止,这里的人已经因为上一轮的题目而产生了某种羁绊,没人愿意再隐瞒自己的线索,所以要进行公开发表。
鬼见取出了属于自己的纸条,低声念出上面的句子:“答案是一个单词。”
这是一条相当重要的线索,至少马上将看起来毫无头绪的题目锁定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单词……看来要将数字替换成字母。”长冢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茬。
龙墨没有发表异议,他托着下巴,不知在思考什么,倒是葱白马上掰着手指算了起来:“Q,额……Q……O……”
“QODHULPUIZLL。”鬼见打断她。
“……”葱白丧气地放下手,低声嘟囔,“我马上也要拼出来了呀……”
“那……是什么意思呢?”许是看到葱白低落,米拉赶紧发声打开新话题。
“只有这个线索的话,还是很难确定答案。”龙墨说。
“确实,光是单词,就能凑很多个。”长冢表示同意。
“所以……”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看看我的线索!”葱白马上举起了自己的小袋子,先前的颓丧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元气,甚至有点小得意。
“让我们来看看是什么呢——”她打开袋子,拿出纸条,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咳咳,答案跟一个人的秘密有关!”
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神经大条的葱白却毫无所觉,“哎?秘密?什么秘密?墨墨是你的秘密吗,你有什么秘密啊?”
龙墨扭开脸,懒得理她。
“诶,大叔……”葱白又转头问长冢。
“哦,那就来看看我的线索吧。”在她问出更多问题之前,长冢打开了自己的纸条,“这是……”他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几秒后,将纸条反过来展示给所有人,“……还是你们自己看吧。”
长冢的线索的确不便阅读,因为那上面分毫不差地抄写了题目,只是在右下角多出了一行:——E.M.B
“哇,不懂!”葱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米拉也有些迷茫,倒是鬼见和龙墨有了反应。
“这看起来很像是文段前引用名人名言的格式,所以说这些字母其实是这个叫E.M.B的人说过的一句话吗?”龙墨说。
“有可能。”长冢点点头。
“不过这个E.M.B是谁?”米拉问。
龙墨看了看长冢,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鬼见蹙着眉,低头思考了几秒钟,忽然说:“我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葱白惊讶地望过去,“这么快?!”
其他人的视线也集中在了存在感一直不高的小鬼身上,等待他接下去的发言。
“其实对了解秘密的人来说很简单……”鬼见抿抿唇,他迟疑地说:“……这是我的秘密。”
Rye这人,其实挺好懂的。
一句话:装逼成了性,中二成了病。
后面那两个字不要连起来读。
用孤儿院院长的话来说,那就是开脑洞开得迅雷不及掩耳,五十个人跟后面拿着铁锹填都填不及。反正也不知从几岁开始,Rye在中二装逼这方面就无师自通,一朝开了窍,脑袋里涌出无数设定,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堕落到人世间的神。
屁大点的小孩,碗都拿不稳,把自己当成神,可不可笑?
Rye不觉得可笑,每天清晨,他就迈着短腿往朝东面的房间跑,也不管扰不扰民,拉开遮光窗帘一条缝,人就站在被阳光映出来的那条道道里,闭着眼睛,一副快要飞升的神情,无论谁劝都不挪窝,强硬抱走他就哭得嗷嗷叫,一整天萎靡不振,说自己早上没吸收够天地精华。
什么鬼玩意儿还要吸收天地精华!
孤儿院院长一拍桌子:都谁教他的!
一干老师面面相觑,不吭声。
得,怕了,劝不动,干脆顺着点吧。
院长下了定案,老师们认真执行,积极摸索Rye的世界观,一开始免不了磕磕绊绊的,后来总结出规律来,便顺手了许多。
比如叫他吃饭的时候,不能说:
“Rye,快来吃饭了!”
他百分之八百回你一句:“我无需进食。”
得这么说:
“Rye,快来取用今天的信仰之力!”
那就不用你催的,他铁定乖乖坐在餐桌前面,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分到的那一份吃的一干二净,不添碗,不剩饭,还忧国忧民一番:
“今天的信仰感觉格外哀愁……”
“……”一块面包,有什么好哀愁的!
负责做饭的老师征得同意,尝了一口,没什么怪味,大概是单纯不和Rye的口味,可又不能说“是你不喜欢吃而已”,只能说:“哦,也许是这位信徒最近心情不好。”
Rye听了,眉头皱得死紧,嘴里还塞着面包,鼓囊囊一块,忧愁地叹息:“哎,世界怕是要变了……”
“……”
你的世界怎么那么善变呢?!
虽然老师们都觉得Rye不太普通,但却不是说Rye从此就特立独行了,大部分时候他还是跟其他小孩没什么两样的,除了行为和言语怪异点儿,总的来讲也算得上一只软软的萌包子,老师们迁就着他,小朋友们懵懵懂懂地,也崇拜起他来了。
后来,Rye长到八岁,冥冥中感觉是时候了,他开始把午休和学习时间挪出来一半,用来进行新的大业——发掘自己的特殊能力。
是的,一个神,即使是已经堕落的神,怎么着也该有点特殊能力吧?
Rye偷偷拿了吃饭的勺子,试图用念力把它掰弯,无果;又盯着窗户,试图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无果;又叫来了平时最崇拜自己的小朋友,试图操控他的心灵,无果——这件事让Rye抑郁了好几天……总之各式各样的能力,Rye都进行了实验,无一例外的,没有发生任何他想象中应该发生的事,甚至还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于是被院长狠心关禁闭了。
出来后,Rye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在院长殷切的眼神下,他严肃地说了一句话:
“我懂了,能力强大的神,总是晚熟的。”
院长两眼一闭,恨不得就此撒手人寰。
要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待见Rye这种特殊小孩的,大概就是前来领养孩子的人们。
本来,Rye的长相是很具有欺骗性的,又白又嫩又软和,大人们看了都心生怜爱,扶着他的小肩膀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Rye总是面无表情地开口:“神的名讳也是你能随便听的么。”
“……”
后来,Rye的小信徒们一个个的,都被接走了,只剩Rye一个神留了下来,在孤儿院里,从弟弟变成了哥哥,一直到了十三岁。
十三岁那年,Rye唬走了大概是最后一对愿意领养他的夫妇,本来嘛,小孩子到了十三岁,该懂得都懂了,谁还愿意养呢?弄不好就根本养不熟,到了这个年龄阶段,根本不用想着离开孤儿院了。
Rye也不想离开,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望着窗户边上的风铃发呆,院长站在门口,看着Rye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转身走了。
大不了再等几年,就让他在院里当杂工得了……
院长的心思Rye不知道,他呆呆看着风铃,第一次有迷茫的感觉。
为什么我的能力还没觉醒呢?他想,如果我真的有能力,那我现在就要让那个风铃掉下来。
几乎是这个念头一起,悬在窗棱上的风铃便毫无征兆地“啪嚓”一下直接砸到了地上,飞溅起来的碎片在Rye脸上蹭出一条红痕。
看着那一地的风铃碎片,Rye震惊,闻声赶来的老师也震惊了,紧接着,全院上下都震惊了!
真的假的!我书念得少,不要驴我啊!这是全院看着Rye长大的老师们的心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神的能力总算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Rye当天满院上蹿下跳狂喜乱舞嘴里喊的唯一一句话。
那天晚上,孤儿院院长苍白着脸,打了个电话,第二天,Rye便连人带包袱扔出孤儿院,在茫然无措中被带上了岛屿。
老实说,Rye是有些难过的,以至于他在登岛路上一直绷着脸不说话,还戴上了口罩——除了孤儿院里的人,Rye从十岁起就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真实样貌,那些对他来说是陌生人的家伙没资格看到他的脸,这是神的骄傲。
但是很快,他就没时间难过了,他从带他上岛的人口中了解到了很多东西,包括最重要的事: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很多很多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他曾幻想过、自己却没能觉醒的那些能力,统统出现在了别人身上。
他并不是唯一的。
这个事实给了Rye很大的震撼,他在孤儿院里建立起的属于他的信仰、属于他的世界都在这一刻摇摇欲坠。他来到完全陌生的岛屿,置身于四处都是同类的环境,能力觉醒所带来的狂喜在这一瞬间被冲得一干净,比冲马桶还快。
我真的是神吗?他问自己,这个世界真的是我所想的那样吗?
Rye得不到答案,他在穿越岛屿的风中闭上眼,张开双臂,完全无视旁边领路人讶异的眼神,感受扑了满怀的风,扬起他的衣角,他的发,听到呼呼风声和他的心跳。
在大自然的声音中,他顿悟了。
他是神,毋庸置疑!因为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能力,而是——神格!
这个世界的确不可能只有一个神堕落,但也绝不可能那么多!每个神堕落的时候肯定会落下碎片,是这些碎片,让普通人拥有了特殊的能力,但!他们始终只是普通人,并没有成为神的决定要素——那就是神格!
对啊,怎么没想到呢!自己才是拥有神格的那个人,现在觉醒了能力,那么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本尊会再次君临神座!!!”
领路人:………………啥?
答案:0018
“镜子?”
龙墨低下头,鬼见觋站在他身边,用手扶着下巴,一贯的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数字的排列,一定存在着什么规律吧。”
在他们面前立着的镜子上,纵向排列着四行数字,1、0、8交替着出现。
“镜子里映出的景象总是与现实相反,”龙墨用手轻轻抚过光滑冰冷的镜面,“1,0,8是特殊的数字,只有它们,无论是否翻转,都不会出现任何变化。”
“所以应该把数字全部反过来看?”鬼见觋问。
龙墨点点头,他又看了黑皮小鬼一眼,这似乎是他们到这里后第一次互相交流经验,通常其中一方都在人群外,不是龙墨,就是鬼见。
“在得到线索之前,我能肯定的只有这个。”龙墨说。
鬼见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快点过来啦——”已经遵照指示站到白线后面的葱白冲他们挥手大喊,“再不快点就要接受惩罚咯——”
“啧,这个女人……”龙墨揉了揉自己的后颈,那里正因为长时间仰着脑袋而有点发酸,他转身朝大家走去,并对鬼见说:“走吧,拿到线索以后,一定能马上破解这道题。”
事实上,的确如此。
然而,他得先拿到线索。
龙墨对着面前无数的镜子陷入了难得的苦恼,如果非要把他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按照等级排个名,那么认路无疑位于这个排行榜的下面三分之一处,和应付女人不相上下。这个迷宫对于葱白来说可能都算不上难,但是对于龙墨,实在够他伤脑筋。
好在他的记忆力不错,如果能在时限内把可能性都尝试一遍,怎么说都能走出去,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到达目的地。
把希望寄托在运气之上,这多少让龙墨有些不高兴。他板着脸走进了这座镜子迷宫,迷宫因为镜子的互相投射而显得很宽广,但其实能让人走得地方只有不宽的一条小道,四周没有别人,只有自己的投影,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龙墨试着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是进行了隔音,让参与者无法交流。
彻底孤立么。
在大家逐渐同心协力起来的现在,利用这种手段把每个人孤起来,放进一座压抑的迷宫里,很难说最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真是擅长玩弄人心,龙墨冷冷地想,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龙墨回想着那个自称执行官的男人的话。
“死多少人都无所谓,话虽这么说,对于最后的赢家,我们所承诺的奖励都绝对有效。”
这似乎在传达一个讯息:最后能活下来的人只有一个。
但真的是这样吗?如果保证了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的结局,那么离间计似乎并不必要,只要持续出必死题,这件事很容易就难办到,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想方设法地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呢?龙墨只能想到一个答案,那就是这个竞赛,有全员生还的可能性!之后的题目里,甚至可能已经不再有必死题存在!
这个结论并没有让龙墨激动起来,他甚至没有感到高兴,他不是那种想着大家都要活下去的圣人,心里有的,只是对已经变质了的竞赛的不满和失望而已。
龙墨决定放空思绪,不再去思考让他不爽的事情,专注于眼前,只要把每一道谜题答对,对他来说就是最完美的结局,死或者生,他不在乎。
也许是幸运女神的眷顾,龙墨在走错一次之后,顺利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几乎算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的人——葱白比他还要慢上一点。
“你终于出来了。”长冢恒一郎看到龙墨出现在迷宫的出口,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他的手上正捏着一张纸条,看来,他就是第一个到达目的地的人。
“真不愧是护林员大叔,”龙墨冲他挑挑眉,“这样的迷宫和森林比起来只是小意思吧。”
“你就不要笑话我了,”长冢说,他笑起来,有点无奈又包容的味道,“快来看看线索吧,你可是我们之中脑子最好的人。”
龙墨不着痕迹地寻找了一下鬼见觋,那个小鬼果然又站到了人群的外围,不过注意力停留在长冢手上,龙墨从那里接过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少数服从多数。
一瞬间,龙墨就有了猜测。
“从上往下看,每一列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个数字是密码,顺序下来,得出四个数字,就是最终的密码。”
“我也觉得有道理,可是换做是每一行出现最多的数字也可行吧?”长冢提出异议。
龙墨笑了笑,“是镜子。”
“如果只是数字出现最多的那一个是密码,那么无论纵向横向甚至斜向都有可能,这种情况就需要一个限制来保证正确的方向只有一个。”
龙墨走上前,敲了敲镜框,“镜子,这道题为什么写在镜子上,镜子的存在一定有必要的意义,它正说明了得到最终答案前要先进行数字反转,如果是横向最多的话,无论是否进行反转,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那镜子的存在不就没有丝毫意义了吗?”
“我觉得这位小哥说的很有道理。”竹下武文推了推眼镜,又掏出手绢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我要跟这位小哥输入同样的答案。”
“等等,”长冢说,“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呢?”
“也许有吧。”龙墨说,“在时限到来之前,我们可以尽可能多的进行猜测,不过我现在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如果结束前没有更可靠的猜测出现,我会输入他。”
“我跟龙墨一样。”鬼见觋走上来,龙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也认为那个答案是目前为止最靠谱的。”
“唔……”长冢摸着下巴,皱起眉,似乎陷入了某种摇摆不定当中。
龙墨看了看其他人,大家好像都有了自己的选择,除了……
“哎?什么什么?”葱白眨眨眼,对上龙墨的视线,“墨墨,鬼见,你们说了半天,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呀?”
“……”
龙墨无声的叹了口气,和鬼见觋异口同声地说:
“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