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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林程来的工友散了大半,逞凶斗殴是一回事,靠这个吃饭又是另一回事了,两者性质不同,搞不好连命都会赔进去。
结果最后愿意跟留下来的只有五人,张炎让林虹野带其他人先离开。
林程表情没变,还是那副直咧咧的样子,张炎没想到他是个如此混不吝的愣头青。
“自我介绍下,我是张炎,张家的掌舵人。”张炎伸出手,林程握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这个名字和称呼都有点耳熟,但他不记得在哪听过了。不过没关系,他只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好。
“这是阿青,我妹妹。”张炎指指身边,“你今年多大?”
“二十。”
“那阿青比你大多了。”
林程还是没听懂,那个张青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保养再好能大到哪儿去?不过他仍然没有深究,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反正时间会给他答案,所有事情都将在时光中水落石出。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没有。”林程干脆的说。
“很好,我喜欢。”张炎满意的露出笑容,“琐事解决,现在该我们谈谈了。”她拍拍手,对向文彬说:“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来了吧?”
“知道。”向文彬点头。
“意下如何?”
“恶狗老了。”这话说的很慢。
“余威犹在。”张炎飞快接上。
“牙齿和爪子都不再锋利。”
“咆哮时仍让人胆寒。”
“如果要用恶名让人屈服,为什么不找狂龙?她就在你身边,名声比我还响。”向文彬说,“与你更亲近,也更强劲。”
“恶名让人从行动服从,威名让人从心底服从。你拥有的名声不是恶名,而是威信。”张炎说,“阿青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结怨太多,朋友还不够仇人零头,没法服众。大家怕她,但不服她,恐惧促使下的结果和自愿产生的结果天差地别。”
向文彬看向她:“你和诺言一样能说会道,而且比他更能让人感到真诚。”
“意下如何?”她又问了遍,脸上露出笑容。
“但是不如他会隐藏内心,这是不行的。”向文彬低下头,“让我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张青冷不丁冒出一句。
“心理准备,还有生活准备。”向文彬说,“我在林岭两年了,也有些事需要处理处理。”
张炎缓慢的点点头,站起来准备离去。
“等一下!”一直安安静静围观的年轻人忽然喊了声,他存在感太薄,以至于大家都没在乎。
张炎转过身,他尴尬的笑了笑,推推眼镜:“你看……能不能也让我跟你走?”
“主动找上门的还真不常见。”张炎忍不住的笑了下。
“我在林岭待不下去了,如果跟张家去松山,多少有点保护吧?总比独自躲避仇家好。”他倒是很诚实。
“你能干什么?”张炎问。
“干什么都行!”他急切的说,眼珠转了圈,落在林程身上,“叫我跟着他干就行!大家都从头开始,也没什么吧?”
“那你问他。”张炎扬扬下巴。
年轻人看着林程,眼神诚恳。
“没什么不行呀。”林程干干脆脆的点头,“那就跟着我吧。”
“先不要跟着阿程了,他刚走上这条道,你别祸害他。”向文彬开口说,“如果要回去,我还缺个徒弟和下手,你就跟着我。”
小伙愣了半秒,又扑通一声跪倒,对着向文彬磕了几个头,对将自己滞留在林岭的向文彬没有一丝异议和不满。向文彬皱了皱眉头,不喜欢这幅没尊严的作态,轻轻踢了他一下。
“起来。”他说,“活的像个人一点。”
一直躁动的年轻人忽然安静下来,周身那些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
“那我和阿青先走了。”张炎说。
门口传来风铃响动,随着声音消失,只剩三人的小店重新安静下来。
向文彬热了几个成菜,又炖了个火锅摆上桌,将几瓶酒递给林程。三人在方桌边坐下来,向文彬和林程面对面。
“你叫什么名字?”向文彬问他的新徒弟。这个年轻人有些清瘦,不高,也就一七五左右。皮肤白皙,带着细框眼镜,脸蛋长得不错,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还在大学的读书人。
“项闻兵。”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向文彬愣了愣,还不等开口就听对方解释:“项上人头的项,听闻的闻,兵卒的兵。真叫这个,不是作弄师傅。”
“你怎么竟挑一些听起来就很倒霉的形容。”林程说。
很久之后项闻兵继承了他师傅的外号,大家在称呼他为“恶犬”时,总会想起那个和项闻兵名字发音几近相同的男人。
项闻兵想,或许从他说出自己名字的那天起,师傅就已经洞察了自己的命运。
酒过一巡,向文彬对林程举杯:“我对不起你。”
“啥?”林程一头雾水。
“刚才张炎在试探你,如果你回答符合要求,她就会把你往邪路上拉。我该早提醒你,但是没能开口。”
“嗨,你不是已经喊了我名字一声吗。那女人笑里藏刀,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林程哂笑道,“就算你提醒,我也愿意跟着她干,”
向文彬没问为什么,这行里想做朋友,最忌追根究底。更何况他面对诺言时,也做了同样的选择。
林程和他年轻时一样,太想活出人样,太想出人头地。可不论怎么努力都到处碰壁,只有这条路对他们敞开大门,露出一片不同于其他道路的前程。
这条道坎坷,但爬到顶的人都足够风光。
要么平凡无奇活着,要么趟过血水,向死而生,同时朝自取灭亡不停奔徙。
有些人注定要踩着别人尸体才能好好活,决定这件事的东西叫命运,是这世上最操蛋的玩意。
喝到最后,林程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肯陪我喝酒了?”
他和向文彬熟悉后,经常在来餐馆吃饭时邀请对方一起。但向文彬从来没加入过。
只有一次,林程因为家事独自来喝闷酒,向文彬才破例陪了几杯。
向文彬举着酒杯,好像喝多了,一直坚定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
林程想原来向文彬不肯喝酒的原因就是酒力不行啊!
“我总有种预感……”向文彬说,“这是我陪你的最后一杯酒了。”
他饮尽最后一杯酒,将酒杯重重放到桌面上。
景色在车窗外飞速后退,张青坐在副驾驶上,整个后背靠在座椅上。
张炎没放歌,车厢内静悄悄的,墓园在城市之外,路上偶尔才有一辆车闪过。张青渐渐地感到有些困。“去哪?”
“酒吧街,出了些意外。掌舵人更替时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事。”
“让虹野去不就好了。”
“他们指名道姓。”张炎说,“我刚接替诺言,不去会被当做认怂。”
张青无声的咧咧嘴,露出个惫怠的嘲笑。
“以为张家人会怂,好笑吧?”张炎也忍不住笑起来,红色长发重归鲜艳,“诺言掌舵这么多年,他们都忘了张家姓什么啦!”
笑意渐渐从张青唇角退去。
“要不要睡会?”张炎问。
张青摇了摇头,后脑勺依旧贴着椅背,好像很沉,又好像黏在了上面。
张炎将车停在路边,把副驾驶的座椅放平一半,探到后座取来毛毯盖到张青身上。张青目不转睛看着她,表情安静又平和,黑色瞳子里映出一丝光,水光温润,所有锋芒和凶恶都被收敛,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张炎侧头对上目光,突然恍惚了下。她刚想说什么,张青却抬手打开天窗,翻身睡了。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 她看看落在车里的雨,打了个响指。
肉眼不可见的透明屏障撑在天窗上,将雨水隔在外面。
汽车又一次启动,风和气味顺着窗户涌进来,在车间弥散。她用身子压着毛毯边缘,裹在中间显得越发瘦削单薄。
几缕白发被吹起来,张炎眼角跳了下,手指不停敲着方向盘。张青背对她,背影显得异常顽固,连睡觉时也在同什么做着抵抗。
黑色的轿车渐渐减速,停在路边,缀在大后方形色各异的车子也都零零散散停下,陆陆续续有人走下来,融入寻欢作乐的人群中。
张青已经醒了,在车到达这条街口的一瞬,她睁着眼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像个从假寐中醒来的野兽。
张炎撑着车门,弯腰看看张青,她知道自己妹妹向来不爱参与这些事。
“不想下车就在车上等我吧。”
“随处停车不会被罚款吗。”
“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的。”
“正义使者哪都不缺。”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你在车里,不会有人那么不识趣的。” 张炎笑了笑,“松山市谁不认识狂龙啊?”
张青好像对这个外号感到可笑,没忍住哼笑一声,翘了翘嘴角。
这个外号是诺言取笑她时用的,或许真的太嚣张冷漠,竟然渐渐被传开,每次诺言听到这个外号,都会咧起单边嘴角。
“什么狂龙,恶狗还差不多。”
指谁咬谁的恶狗。
人人避之不及的恶狗。
疯狂又毫无敬畏心的恶狗。
失去缰绳就到处散播病毒的恶狗。
曾经听命过某人或恶魔的……恶狗。
酒吧里的桌椅被整整齐齐堆在一起,还没放下,张炎环顾四周,林虹野和两个人在一张插着剔骨刀的方桌前对峙——准确的说不止两人,在他们身后还有一群服饰各异的男人虎视眈眈。
店内没有任何无关人士,张炎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视线,除了坐在桌前的两人外,和林虹野对峙的男人们都目不转睛盯着她,神色紧张,眼球随着她身影移动而转动。
气氛寂静的压抑,张炎在桌边坐下,脸上挂起笑容。
“哟,整条街的老板都在啊?”
“张青怎么没来?”坐在桌边的人吼了一句,他高高瘦瘦的,面皮发黄,表情带着股让人糟心的阴毒和坏水,像根生了锈的路灯杆。
“劝你别喊这么大声,会招狼来。”张炎靠在椅子上,“我来还不够?”
“打伤我兄弟是她又不是你。”路灯杆心里打鼓,但声音还是很响亮,他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黑衣外援,心里稍定,“叫她来,这件事就几个人私了!”
林虹野咬着牙齿冷笑,以前这种破事哪用得着他和张炎来处理,还不够跌份的。诺言一去底下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真是病虎叫犬欺。
“收钱人临时有事,阿青来替他来,你的人冲撞挑衅她,被揍那是活该。”张炎轻描淡写说,“别说你们不认识她啊?”
路灯杆不是个牙尖嘴利的人,一下子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诺言在世时留下的阴影让他下意识怂了,那时的张家强势到没有道理可讲,不听话就打,敢闹就斩草除根,不知道多少人消失在了松山外那条大河里。他这种人别说和掌舵人讲话,就是见面也没可能。
可现在他在挑衅张炎,不由自主有些慌张。
“你是新的掌舵人吧?”黑衣伸出手,“我叫梭鱼。”
这句话提醒了路灯杆,现在的张家已经不是诺言在时的那个巨头了。
树倒猢狲散,羽翼丰满的堂口纷纷自立门户,没离开的人也都静观其变等待局势明朗,原本忠心耿耿恨不能以死效命的下属以各种各样借口推脱命令,哪怕张炎没法顺畅的指挥所有人。
大家都眼巴巴等着这颗生长了将近二百年的参天巨树彻底倒下,好从中分一碗羮。
路灯杆身后酒吧街的老板们就是其中最渺小的一份子,但现在也能在拼死一搏下逼出掌舵人了。
“一个人来的啊?喊不动人了?没有诺言那个操蛋玩意,你们算老几?”不能怂,不能后退,这是摆脱阴影的最佳机会!路灯杆看着张炎冷笑,“要谈就好好谈,别摆那臭架子,还以为是以前嗱?不谈就走,以后也别来这条街上晃悠,否则咱们来日方长。”
林虹野嘴角的肌肉都快抽上天了,张炎眼神发冷,慢慢站起来。
“再不走我可就不保证你能走得了啦?”路灯杆拔起刀来垫了几下,男人们虎视眈眈向前半步散开,黑衣梭鱼还是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十分礼貌,跟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路灯杆脸上浮现出得意又露骨的笑容,上下打量张炎:“还是你想留下来陪……”
“砰!”
“艹!”
“路灯!”
路灯杆捂着脸跌坐在椅子上,温热的液体从眉心流下来,剧痛和鲜血糊住了他的眼睛。身边人赶紧扶了他一把,抬头看向大门。
玻璃上被开了个拳头大小的洞,花纹像四处龟裂,路灯杆透过红色的视线看到一截木棍在自己脚边滚动,就是它洞穿了大门,狠狠击中自己额头。
黑衣梭鱼终于抬了抬头,看着踹门而入的张青。
她还是扎着直到腰间的高马尾,穿着黑色的风衣,表情冷漠坚硬。
“都跟你说别喊那么大声,会招狼来。”张青停在桌前,身上带着水渍和冷风凛冽的味道,“我耳朵很灵的。”
“能作用于自己的魔法?”梭鱼语气里透着诚恳的称赞,“厉害厉害,这太少见!我叫梭鱼,请问你叫什么?”
张青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目光绕回路灯杆身上。
“你喊我?我来了。”她俯视着路灯,“是我打的你兄弟,怎么了?”
路灯杆惊惧的喘息着,在压迫下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发抖。
和常年在外最近几个月才回来的张炎不一样,张青快十年的时间一直在松山为虎作伥,她不喜欢插手帮派事物,但诺言开口也不会拒绝,那男人要她帮忙的大多是难啃的硬骨头,
但再硬的骨头都会被恶犬咀嚼成渣吞吃入腹,张青提上枪出门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决那些顽固分子。
她不论何时何地都不会收敛,大佬和小卒的命在她眼里都不值钱。也没有敬畏心,在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只要惹到她就毫不犹豫的大打出手,果决狠厉到让人怀疑她性别。
比起张炎,这个游离在帮派外的女人更能让人想起被诺言支配时的恐惧。
张青露出个咬着牙齿的笑容,比林虹野更冷,像咬着刀子一样:“怎么不说话啦?”她直起身,环顾四周,被目光对上的男人们纷纷挪开视线:“都不说了?”
路灯杆哆嗦了下,悄悄握紧刀,张青眯起眼,一脚踢向椅子。路灯杆滚到地上,还没爬起来就被一脚揣在腰窝,张青不停踢着,沉默又凶狠的,间或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路灯杆把视线落向梭鱼,梭鱼安安静静的,敢上前阻拦的男人都被林虹野撩翻,他跟诺言很久,做这些事驾轻就熟。最后路灯也变得安静,躺在地上不再躲闪也不再挣扎,无声的承受着。张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忽然缩了缩,停止了自己的暴行。
“一切照旧。”她用一种麻木的表情看着前方,好像走神又好像没有,“否则再来。”
老板们噤若寒蝉。
“记住,诺言不姓张,但还是张家的,他打下的东西,也是张家的。我们的东西,谁也夺不走的。”张青点点头,干脆的转身离去,留下最后一句话,“要是有人敢硬抢,就别怪看门的恶狗亮獠牙!”
*新立绘还没出来,看见伊格发了就先行吧√
*莉芙性格崩坏注意,世界线剧烈变动注意
——这就是……我想要的能给大家带来幸福的奇迹?
——我听到了大家的悲伤,我将大家的愤怒化作最后战斗的力量,拯救了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
——却拯救不了身边最心爱的人。
——这样的奇迹……
——谁会需要啊!
(一)
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发现,陪伴着莉迪亚远去的不是阿尔芳斯的全部!!
潜伏了那么久的怨恨,为什么我就这么愚蠢地被蒙在鼓里!!
瑞图宁大人……你不知道吗?你知道的吧!回答我啊!听听我的声音啊!听听啊!
听听我拯救了世界的声音啊!!!
心窝炽热发痛,肌肤冰冷刺骨,浑身剧烈颤抖。充斥思绪的、占据神经的,尽是相同的一个名字。
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
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伊格
伊格!!!!!!!
伊
格
………………
【真是可怜呢,从不完整的岁月里取回完整灵魂的第一刻,偏偏像初生儿一般铭记了此生难以抹消的第一元素——】
不属于瑞图宁的耳语自耳边莫名响起。
【彻底唤回七情六欲的爱。】
你是……谁?
【已经彻底动摇的你,是不可能再听到瑞图宁的声音了。】
瑞图宁大人……听不见了?
【你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了!你已经无法创造拯救爱人的奇迹了!】
骗人。
【办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小孩子的过家家绘本已经结束了!用最后的奇迹拯救世界是你的选择,还妄想再用这份犯规的力量修正命运吗!】
骗人,骗人……这不是命运,伊格不应该失去光明,那不是阿尔芳斯会做的事情!!
【所以说你该从童话故事里醒来了!我天真的小公主殿下!】
咔嚓。
镜面破裂,碎屑四散飘零,暖光重归寂静漆黑。
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拯救伊格。
无神的眼眸,终于是仰头直视了无边的黑暗。
【撕裂他们。】
狰狞的红瞬即自漆黑划出狂笑的霸凌弧度。
渐渐地,侵蚀一切。
(二)
拯救世界的英雄们,缺少了两个人。
“到处都找不到莉芙呢,连她可能会玩耍的地方都找遍了。”
“还有伊格!什么消息都没留下就人间蒸发了。”
“就连她们曾经居住的据点都被彻底销毁,这真是……”
“好奇怪啊……”
盛大的战后宴会,缺失的英雄始终没有再来。
(三)
“这里是……”
再次恢复意识的伊格,即使失去光明也能依稀判断,此刻身处的不是无名之城。
更糟糕的是,自己似乎被绑紧在菲薇艾诺教堂的长椅之上。
促使她完成这个判断的是似曾相识的教堂钟声,以及——
即使不愿承认,此刻也确实地穿在了自己身上的婚纱质感。
“伊格,我们的婚礼要开始了哦。”
由远及近的话语声音,却有着比往常明显要异常许多的低沉与狂气——那真的是莉芙的声音吗?
“不用害怕的,阿尔芳斯,我会替你彻底将他杀死的。”
想发声的嘴,在张开的瞬间被温热的唇瓣狠狠覆上,无法抗拒浑重的支配掠夺。
直到身躯被五指插入的剧烈痛楚骤然传遍全身。
(四)
滚出来,阿尔芳斯。
——这种跟乌瑟尔一样讨厌的圣光。你这是堕落了吗?莉迪亚的转生者。
怎么还不滚去跟莉迪亚团聚?占据伊格身体的渣滓。
——啧,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些什么变化。但是你可要搞清楚,这副身体是你最爱的伊格的身体……呜呃!?
灵魂被憎恨的圣光紧握的感觉,很痛苦吧?
——你……你懂什么了!不要自以为继承了那些记忆就真正理解我们了!!我可是……咳啊!
你可是什么?
这不重要哦。
我·有·允·许·过·你·伤·害·伊·格·了·吗?
——咳咳……你、你根本不了解我的痛苦!你……
我干嘛要理解伤害伊格的胆小鬼的痛苦啊?
你这个只会寄宿(躲藏)在别人身体上的窝囊废物(该死垃圾)。
啊,对了,莉迪亚残留在我灵魂里的最后一点痕迹,已经被我彻底抹杀了哦~
——你说什么!?
看看我花朵下的眼睛——被毁坏得很漂亮吧?
我就这么一手插进去,将莉迪亚残留的念想和自己那份无用的天真,一起抹杀掉哦~
一·点·痕·迹·都·不·留·呢。
——将灵魂出卖给那个嗜战的神……你以为他真的会好心帮助你吗!
当然不会呀,会付出什么代价也不要紧,因为可以杀掉占据伊格身体的你呀~
只要能保护伊格,无论要撕裂(毁灭)多少人(世界)都没关系哦!
——你疯了!!!
是的呀!我疯了呀!是不是觉得特别惊喜哦!敢对伊格出手的废物!!
——住手啊!你这样做会伤害到伊格一部分记忆的!!
没关系,我会慢慢替她找回来的。我会一直保护(占有)她,直到时间的尽头(生命的最后)哦。
啊,超度的时间到了,再见了,我会送你去跟莉迪亚团聚的~
啊,不对哦!被我的赤色圣光超度的亡灵——
绝·对·会·燃·烧·得·连·渣·滓·都·不·剩·呢。
蓬。
(五)
无名之城风波停息以后的菲薇艾诺,大教会的主教曾派人四处寻找拯救世界的奇迹英雄——名为莉芙的女子牧师。
她是审判者乌瑟尔的养女,又确实创造了最辉煌的拯救战绩。毫无疑问,将她捧成菲薇艾诺的圣女显然百利而无一害。
这么想着的教会,实际上的展开却出乎意料地棘手:
莉芙和伊格不声不响地回到了菲薇艾诺,继而无迹可寻地人间蒸发;
长久时日的某一天,突然出现的两人,却不似是教会着力寻找的两人。换上了中性装扮的‘莉芙’,不仅眼眸失去了活力的眸光,就连嗓音都低沉得几乎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失去视力的‘伊格’,更似是被‘莉芙’支配般形影不离;
她们踏过了诸多未曾游历的山水,却同时沾染上血迹斑斑的路痕。旅途上,凡是对‘伊格’表现出危险的敌意的存在,都会被戴上锐利铁手套的‘莉芙’以赤色圣光徒手撕裂;
没有犹豫、没有慈悲、没有悔疚。只对‘伊格’一个人认真注视的她,不再为杀戮他人迟疑的她,身形已然不存在丝毫昔日的光辉影子——
如果她就是教会要寻找的莉芙,那莉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成为圣女的资格。
“为什么不继续追踪下去?”
收听报告的教皇倚着桌角,揉了揉作痛的眉心。
“抱歉,负责追踪的人员已经——”
全灭了。
“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浪费时间在她们身上。”
大门关上,仅余下房间内负手而立的惋惜背影。
(六)
伊格,你看,前面是苍郁的茂密森林哦。
树上有着会唱歌的鸟儿。
松鼠抱着松果在枝条间忙忙碌碌。
哇!水流的声音!前面有小溪!好清澈的小溪!水一定很冰凉呢!
牵着伊格的手,脚下传来碍事的人类断掌被践踏的多余触感。拜托了,请你们尽量不要散发让伊格不喜欢的气味。
啊,小心前面的绊脚石!
没关系的,我是伊格的眼睛。伊格想去哪里,我都是伊格最明亮的眼睛。
(七)
【你成功让一块白纸重新找回它自己应有的颜色。】
【也成功让找回颜色的白纸比谁都要牢记那一片首先触及的温暖颜色。】
【那么,刨掉那一块颜色吧。】
【最后还是我赢了呢,瑞图宁。】
诺言说恶狗适合张青,但这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最终却没落在张青头上,都要归功于它已经被他人拥有了。
那就是向文彬,他高中毕业参军,在边陲又不是高山卫所的完美地方卫戍,没什么大冲突需要解决,又是高薪。因为表现优秀被推荐考上了士官学校,再后来辗转到了特警队,因为接连两次过激行为严重违纪而被处分开除。
他和诺言相遇正是那年夏天,松山市街头阳光毒辣,28岁向文彬结束了一次报复性斗殴,拖着一身伤痕和沾满血渍的衣服往下榻的旅店走。诺言途径此处,恰巧碰到五六个张家成员被人追砍了五六条街,落在最后的人被向文彬一斧头砍翻,又补了几脚。
你打了我的人。诺言说。
哦。
怎么打到这来的?
之前惹了其中一个人,他们来报复我,突然动手,我吃亏了。后来我反应过来,他们就跑了,所以一路追到这。
你让他们吃亏了?
那是当然的。
向文彬是少数几个全身而退的干部。对充斥着血腥和厮杀的生活感到倦怠后,向文彬对诺言提出金盆洗手。他已经开始老了,身体机能退化,此时不走,难得善终。
恶犬如果只是恶,怎么也不会获得那个纹章。
诺言同意了,给了他一笔钱,送他离开松山,替他抹消一切案底和踪迹。从此恶犬向文彬销声匿迹,在林岭市住下来。远离了那个黑色圈子,他渐渐再也接收不到其中任何消息,以至于连诺言死了都不知道。
“阿向。”林程临走前对向文彬说,“俺没怕。”
“我知道。”向文彬点点头,林虹野偏过头无声又不屑的笑了笑。
张青漠然的坐在桌边,要放以前她肯定会像虹野一样嘲笑对方,而且还是发出声音的那种,但现在她几乎对所有事都失去了兴致和反应,除了两样东西。
战斗和复仇。
复仇……张青复杂的皱着眉头,心里别扭的厉害。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唯一一次做这种事,和往后生命中唯一感到有意义的事,竟然是为了诺言。
尤其还是为了他的死。
连余弦那时她都没有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刺激,强烈到失去所有反应。
那时她还能感到悲伤孤独和愤怒,调整过心态就能提枪走上长路。而现在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只剩木然和沉默。
但她依旧提着枪,依旧走在那条路上。
“俺真的没怕。”林程认真的对林虹野解释,“俺是兴奋。”
他真的不怕,脸红是因为太过兴奋,心跳快如短促的鼓点,结巴也是兴奋,他是那种越兴奋越结巴的人。
张炎看了他一眼,问:“你们谁是领头的?”
“俺。”林程说,“看到那群人闯进来就喊人过来了。”
“报警了没?”
林程呆了下:“没。”
“为什么不报警?”林程看到那个红发的女人对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勾魂摄魄,“替人出头可是很危险的。”
向文彬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张青冷冷的看着他,用眼神叫他闭嘴。
“就这点事哪用得着叫警察?”林程也不知怎么搞的,恨不能拍着胸脯把一腔热血和英雄气概掏出来给张炎看。 “俺们和隔壁村闹矛盾都比这个场面大。等警察来,黄花菜都凉了,阿向出了事咋办?警察能把他命给找回来吗?”
“林程。”向文彬忍不住喊了声,张青拍案而起,桌子在巨响下发出不易察觉的呻吟,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这女娃一惊一乍干啥。”林程不满的说。
张青眼神发冷的瞥了他一眼,收回手:“有只虫子。”
林程无端感到一阵寒意。
“别理她,我妹妹,不懂事,脑袋还有点问题。”
张青的嘴角可疑的抽动了几下。
“你挺讲义气啊。”张炎说,“林程,是吗?你猜我是谁。”
“不知道。”他直愣愣的说。
“猜猜。”
“不知道。”他还是这么说,“看起来跟俺岁数差不离,张那么漂亮,是那个公子哥的女朋友吗?”
“公子哥?”
大家的目光落到林程看着的人身上。
林虹野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不是不是。”他赶紧辩解。
“不是?”林程茫然的说,“那她妹妹才是你女朋友?俺刚才还以为他们两个都是,但是那个少白头的女娃太凶了,俺觉得你这种大少爷不喜欢。”
他又补充了句。
“也不适合当媳妇。”
“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张炎狂笑起来,椅子几乎仰倒,眼泪都出来了。林虹野瞟了一眼张青,那个女人毫无反应的坐着,表情木然。他一看到那副表情,顿时觉得水分和盐分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争先恐后顺着毛孔涌出来逃离他的身体,他抓住自己正在尖叫的灵魂,费力的把它塞回脑袋里。
“不是不是,都不是。”林虹野满头大汗,“老板,这是我老板。”
“哦,女上司。”林程点点头。
后厨的门轻轻一响,一个带着细框眼睛衬衫湿透的年轻人悄悄走出来,但没有人在意他,只有张青直直投向前方的目光笼罩着他。
年轻人好奇的探了探脑袋,轻手轻脚挪到最后方的边缘。
“你看起来挺羡慕啊。”张炎往前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贴近林程的脸,“要不跟我干,薪水肯定比现在高。”
“你别逗俺。”林程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让他保留了点被戏耍后还能找回的尊严。
“我没逗你。”
林程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
“他们也可以。”张炎说,“不过工钱暂时没你高。”
“为啥?”林程好像不太乐意。
“因为你是他们中领头的,你看经理总比员工赚钱多吧?”
同伴们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林程想了想,点头同意,同意完才想起来还没问工作内容。
“俺们的工作是啥?”
“打架……或者杀人。”张炎靠回椅背上,露出个懒散的笑容,“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陆仁提议在帕兰恩多留了几日。
“银龙祭还没正式开始。”他说,“而且也不差这点时间,几个队伍无论外出多久,每次都是同时回到无名之城的。”
里德和萨米尔面面相觑。
“来都来了,不亲眼看一下多可惜啊。”陆仁比划着,手里的龙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龙公说晚上就可以恢复秩序的,银龙祭不会取消的。”
“嗯……”伙伴们一致发出鼻音。
“怎么了?你们想早点回去?”陆仁问。
“不是。”萨米尔说,“就是……”
“不像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诗人语气淡淡的,回忆着精灵刚才教她的歌谣。
“为什么?”陆仁茫然。
“你那个肌肉脑袋里不该是一场战斗接着另一场战斗,时间抓的如同停下来就是浪费,放松一下的就要世界毁灭一样吗?”
“放松,休闲,娱乐,参加祭典……”里德掰着手指头,“你看看哪个是你会做的?”
陆仁狐疑的看着他的手指,想了一会。
“……你们对我有误解。”他慢吞吞的说,“我不觉得在遗都和其它世界的时候,我有时间干这个……”
他们回忆了一下之前几个世界,不约而同点点头。
“那就解散!”里德拍拍手,吉泽尔拉着斯林特尔欢呼一声冲了出去,斯林特尔抵抗了下,面无表情的跟在后面。
“今天一定要全吃个遍!”吉泽尔说,她很遗憾在这个世界最悠闲的几天自己卧病在床。
陆仁穿过热闹的步行街,来到龙公介绍铁匠铺前。
“帮我打个发饰。”他把龙鳞递给铁匠,健壮的光头男瞪大眼看着他。
“小哥,我这打打武器农具还行,你叫我……做这么细的货,左转隔壁饰品店,他们的工匠才能做到。”
陆仁挠挠头。
天色还很早,工匠对他说至少也要晚上才能完成。
“这么快。”陆仁吃了一惊,他以为要好几天。
“山人自有妙计。”工匠得意的说。
“我不希望做工太粗糙。”
“那当然,送女伴的吧?我还怕你女伴不满意,你一怒这把刀就落到我脖子上来呢!”
陆仁点点头,理所当然把女伴理解为女性同伴。
陆仁拿着发饰在小吃街上游荡时,已经是深夜了。他看着手里的发饰,周围的灯火落在上面,光华流转。
好像有点蠢……他犹豫的想。要不不送了?
“陆仁!”吉泽尔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斯林特尔正在她身边,“小偷往你那边跑了!我的钱包——我——这里人太多我施法……”
她的话才说了一半(主要原因是她话唠),盗贼便被陆仁撂翻在地,他捂着手腕哀嚎,看样子是被折断了。
陆仁小心翼翼接住自己刚才抛起的发饰,虽然他知道这个玲珑剔透的饰品看起来娇弱易碎,实际却锋利坚韧,就像……
就像斯林特尔一样。
陆仁赶紧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赶出去,发现盗贼已经偷偷跑远了。
他犹豫一下,没去追赶,反而朝着两个女孩走去。
“这可不像你。”斯林特尔说。
“什么?”
“战斗还没结束就走神,放跑了恶人——”斯林特尔加重这两个字的读音,“还不去追。”
“盗贼那么多,抓也抓不尽。”而且有东西想给你……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自然的把礼物送出去,事到临头陆仁心乱如麻,发现这件事比拔刀难多了。
斯林特尔这下真正惊讶了,上上下下打量神游天外般的佣兵:“你也被人控制了?”
“你可以唱个曲儿试试。”
“一天只能用一次。”斯林特尔用教导小孩的亲切口吻回答陆仁,“拜托你多了解下你和你的刀之外的事,比如你的队友和队友的技能。”
“嗯。”陆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看着路边,斯林特尔注意了下,视线落处是一家尖叫果汁店。
恶……斯林特尔而皱皱眉。
“我有礼、礼……东西给你。”陆仁突然说,黑眼睛重新生动起来。
斯林特尔看着做工精良的小发饰,眉毛越扬越高。不知怎么的她有点想笑,状态不正常的佣兵实在太好笑了,浑身都是槽点。
“给我这个干什么,我有一个了。”
“呃。”陆仁艰难的嗯了声,“渡鸦不是老和你抢那个吗,这样你们一人一个。”
“就算有了一个它也不会满足的,而且它肯定更喜欢这个新玩意。”
那我就烤了它呗。陆仁满不在乎的想。
“别在我面前撒谎。”诗人说。
“哦……”陆仁老实承认,“等无名之城的任务结束,我们就要回各自的世界了,以后可能都没法再见面。这个留给你做纪念。”
诗人表情复杂的盯着发饰看了会,小心翼翼接过来。
“不用那么小心,这个其实挺硬的,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小刀。”陆仁提醒。
“你脑袋只剩下刀了吗?”诗人低头看着发饰,脸埋在阴影里,“我又不是为了那个才小心的。”
1600字。
吉泽尔:既然这样,那我那份纪念品呢!
再不写我就要死了
(一)
陆仁和黑影走在空无一人但并不宁静的街道上,尖叫哭号鬼啸声不绝于耳,周围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长长黑发下没有脸的女人、飘在半空的白衣鬼魂、表情夸张的大脸怪,和浑身是眼的滋遛滋遛桑(???)。
一个面目模糊的农夫穿过街道,被自己肚里流出来的肠子绊倒,他咒骂一声爬起来,拖着染血的钉耙从陆仁身边经过。
佣兵反手劈散一个破布似的人脸幽灵,他已经被吓过劲去了,此刻面色苍白平静,但心跳还是又快又重,仿佛随时会撑破胸膛。
周围的景色一直在变有时候是克林菲尔城北边的遗迹,柯尔寒曾在那催马直奔,将长剑在自己肩上轻拍三下。有时候是那提耶尔脏兮兮的天空,兀烈卡卡的信徒在荒野上点燃了烛火般的光。
陆仁低头,看到一个女孩紧紧抱着自己腿,低低啜泣着。他茫然的倾听,女孩抬起脸,眼眶里是发黑的血窟窿,陆仁向后退去,猛地举起刀,就在这刻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场景又变了,变成了遗都无人的废墟,黑夜里大雨瓢泼,车上那些被他抛弃的孩子统统看向他,粘滞的目光让长刀发钝。陆仁迟疑了,孩子趁机咬在他腿上,几乎撕下鲜血淋漓的肉来,他痛叫一声踢开,提刀暴怒。
“你说过会救我的。”女孩的脸变成艾莲,举起手里染血的玉哨。
陆仁抖了一下,他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骨节发白。他回到了那艘船上,海面下升起绿色的流萤,仿佛俯瞰星辰,就是这个场景曾让他感到轮回般的熟悉。
文兰挥剑刺来,陆仁横刀斩落她的头颅,怒吼起来:“别用她们的样子对着我!”
一阵风刮过,周围景色像沙子一样吹散,露出笼罩在夜色里的废墟,白练似得月光下只有陆仁和柯尔寒,他们隔着半个废墟远远对视,视线落到彼此身上。
高大的黑甲骑士策马向前,乌黑的骑士枪映出一点寒芒。
“要来是吗?”陆仁抽出刀,令人牙酸的擦刮声响起,风火连城上竟然生了锈。这个拙劣的把戏让他发笑,佣兵并指,紧紧的、缓缓地贴着刀身抚过。一缕白色的刀芒顺着他抹过的地方生长,最后完美的布过整个刀锋,明晃晃的刀身上照出他的眼睛,黑色的,明亮的,还未染上血、生机勃勃的。
“我们还有一场胜负未决。”骑士说。
“那就来吧!我能赢你一次,就能赢你第二次!”
柯尔寒纵马奔腾!断壁残垣不能阻止他,碎石瓦砾也不能阻挡他,他像飞一样穿过空旷的废墟,几息间落到佣兵面前。雄浑暴烈的枪风掀走地上石子,刮起呛人的尘土,佣兵侧身躲过,旋转了几乎整整一圈,带着半个身子的重量和惯性挥刀砍向骑士手臂、
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长刀划出满月般的圆弧,斩在漆黑的铠甲上,火光一下子迸裂开来,大火从相击处点燃布满刀身,切金断玉般砍下了柯尔寒的手臂。陆仁左手抓住落在半空的长枪,反手狠狠拍在骏马胸口,骨折的声音传来,黑马双膝一软跪到在地,轰然倒下。
骑士从马背跌落,长刀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周围的景色又一次开始变幻,变成帕兰恩城内,陆仁拔起刀指着前方:“想用这个让我害怕,你就错了!”
他不停向前走,越走越快,在银龙祭长长的街道上狂奔起来,所有景色都笼罩在夜色里,银色的龙在尽头等着他,引颈长鸣,喷吐出长长的火焰。
很好,很好,就该这样!这才是龙!凶残的,强大的……生来就是为了被杀的!这才是他想见到的龙!没有人会看到这一切,里德不在萨米尔不在,那个敏锐的女诗人也不在,他可以为所欲为了!
陆仁在心里狂叫,身体里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声音重新复苏了。那也是他,苦苦压抑了许久,和他期待寻找的幻想生物一样凶残、暴力、蛮不讲理,在沉默的螺旋里一度消失,但不停地冒险让它渐渐觉醒,现在终于轮到它发声了!
银龙变成了娇小的人形,陆仁的身影从火中越出,顺着记忆中的位置凌空扑来,如同俯冲的鹰。他双手紧紧握着刀,高举过头顶,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落下。
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回了无名之城,各色鬼魂依然在街上游荡,那个扛着农具的农夫还没走多远,背对他的女人转过脸来,疑惑的念叨了一句:“陆仁?”
“不、不不不!”陆仁吓得脸都变形了,他一下子丢开刀,撞在对方身上。
“靠!”女人被扑倒在坚硬的地上,本就苍白的脸看着迎头劈下的刀更白了,她怒骂一句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佣兵,“你上哪去了,急着投胎吗!”
陆仁慌慌张张爬起来:“斯林特尔你怎么……”
他的话堵在嗓子里,缓缓跪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淅淅沥沥落下的鲜血。
斯林特尔面无表情的将染血的发饰戴回头上,“的确挺锋利的,就是不太好用,想直接致死只能抹脖子。不过我觉得会被你躲开,你觉得呢?”
她拔出削苹果用的小刀,俯视着一动不动的陆仁。
这点伤对佣兵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但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幻觉还是真的斯林特尔?她是邪神的帮手吗?她隐藏了这么久吗 ?她说的话都是谎言吗?她欺骗了我吗?陆仁茫然的看着地面,不停回忆着。
女诗人的确一直游离在队伍边缘,她不像里德萨米尔那样知根知底,也不像吉泽尔那样坦诚天真。她一直若即若离,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巧妙隐藏着心事,即使陆仁一而再再而三的主动表现出热情,也不为所动。
陆仁突然一起旅行这么久,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一点,也不。
我得……杀了她吗?
这个念头出来的一瞬间就被难以置信的佣兵否决了。
“你怎么不动?”斯林特尔皱皱眉。
“……我从不做对不起兄弟的事。”
陆仁说完的时候长舒口气,竟然有种释然的感觉。他想也挺好的,自己总觉得疲惫,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他不用再和自己斗争了,他遵守了自己的誓言,到死也是个好人。
……应该还算好人吧?
他笑起来,突然明白了阿龙索为什么在战斗外总一副很累的样子,人生多艰,初心难行啊。
刀子迟迟没有落下,陆仁抬起头,斯林特尔捂着前胸,一支箭插在她胸口,尾羽还在颤动。
佣兵目瞪口呆,浑身发抖看她倒下,狂叫一声扑过去。
“斯林特尔!斯林特尔!” 他抓着少女肩膀,眼眶几乎撑裂。
女诗人最后说了两个字:“白痴……”
二、一些片段
【1】
“你应该动手的。”有人说。
“谁!”陆仁站起来。
“我。”那声音又冷又轻,几乎能通过平板的陈述句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谁叫你插手的!”陆仁咆哮。
“我不插手你就死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那就让我死!”
“我不能让你死在她手里,虽然这里不会死。”她说,“你会无限复生,直到击败敌人,或者放弃求生。”
陆仁脚尖踩住刀柄将它挑起来,一把握住冲出去。三枚箭支迎面射来,形状古怪。他斩落一支,将剩下两支尽数闪过,压低身子一刀挥向弓手双腿。
黑影一闪而过,弓手被人拎着衣领带走,摔在路边。
他的刀走空,和一块金属撞在一起,嘡一声擦出火花,不分上下的抵在一起。
陆仁第一次在力量上遇到可较高下的对手,火花啵的消失,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从黑影中闪出来的面容,更盛大的火焰就在他间骤然绽放。
他们在同一时刻侧过刀,会出同样的刀弧,然后一起躲过。
同样的刀,同样的火,陆仁隔着灿红色的火光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黑色、沉默、冷淡,将所有光芒吞噬。
“靠!”弓手骂道,“陆仁你找死吗!”
那是他自己。
陆仁看向弓手,顿时头皮发麻。
一个发型五官和自己很像女孩,但又完全不像,他们之间的气质相差太远了。
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让他觉得弓手反而和斯林特尔有点像,柔柔弱弱,但又是疯狂的。
“这是第几次遭遇复制体了?”‘陆仁’甩了甩刀,姿态轻松。
“他真的很像你,我的伴灵给我这种感觉。”弓手说,“他是以英雄为目标的你,光球真的很喜欢搞你的变种版本啊。”
“我也很喜欢把他们一一解决啊。”‘陆仁’露出狰狞的笑,身体迅速被黑鳞覆盖,眼睛变成竖瞳,他背后张开影子构成的黑翅,像一只……龙。
你就是我最怕的东西么?陆仁无声的想。
“来看看坚持着正义的弱小的你,怎么击败变成怪物的自己!”
【2】
“草泥马。”陆仁第六十次爬起来,对着两人骂娘。
他一次都没伤到‘陆仁’,那家伙和他不在一个量级。
“这才是正确的你,我就是你的内心。”‘陆仁’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有点嘲讽,说不出是在嘲笑陆仁还是嘲笑自己。
“……是,你说的没错,我内心就是那样的人。”陆仁开口,声音像刀子一样令人心凉,“但是我和你终究是不同的,我们所经历的不同,我们生活的环境不同,我们所坚持的理念自然的不同。”
火焰一瞬间吞噬了他,龙瞳无言的望着。
“一个恶人,哪怕心里想着再毒的点子,但不论因着什么原因他没有实施,那就还是个好人。不论我是伪装、胆怯,还是时机不到,自欺欺人,我一直在做……正确的事。”
第六十一次,陆仁从屋顶醒来,被一刀逼得滚落地面。
“我发誓要拯救世界……要做英雄。我行使正义,并且到死都没有来得及害人,那我就是个好人!”
“这是懦夫。”‘陆仁’说
“如果这是懦弱,那我就一辈子做个懦夫。如果抛弃枷锁陷入疯狂是我的勇气,”陆仁看着他,眼里有山般的坚定,“我宁愿不要这种勇气!猜忌不安虚伪杀害,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极恶之意。”
他看着从高空跃下的敌人,握紧刀柄,提起刀来。
武士放开刀的那一刻就是死去的那一刻。再努力一次,再拼一次,再……活一次!
一切都源于那一点不甘,和星星火种般的微小愤怒。
他努力拧转身体,长刀擦着脊柱贯穿身体,陆仁双膝突然挺直,使尽所有力气用脊背撞向对方。断刀的走向被身体遮掩了,它连同陆仁一起洞穿,刺进了对手心脏。
第六十二次从地面醒来,‘陆仁’的身影渐渐模糊。
“为什么不走一条轻松的路呢?”他问。
“人世本该苦。”陆仁看着天空,“初心灼灼……不敢辜负。”
“狂妄……”他好像叹息似的念了声,随着光影一起消散。
陆仁站起来,紧紧握着刀。
“不知我者,也敢笑狂妄?”
【3/或许是噩梦/谁叫野鸦总嫌弃我发刀子】
斯林特尔看到陆仁从影子中析出来,直直走向自己。
她觉得哪里不对,又没有哪里不对,这样的陆仁很明显是本人,但却让她戒备。
她警惕的缩了缩身子。
“你做什……”
陆仁一把摁住她,嘴唇压上来毫无技巧亲吻,生涩,努力小心翼翼但仍然显得粗鲁。
斯林特尔觉得自己食用了一百个尖叫果汁喝五千个提神药剂。她在陆仁怀里疯狂挣扎着,但对方揽在背后的胳膊牢固的像堵墙。
最后诗人提膝猛击对方胯下,一脸草泥马币FUCK YOU的退了出来。
“跟我走。”佣兵一把抓住她,“去坎维,去遗都!你愿不愿意跟我走?!”